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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间·叙事·存在
——《到十九号房间》的空间诗学

2017-01-10张红芳

中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7年4期
关键词:洋房马修汤森

张红芳

(中北大学 人文社会科学学院, 山西 太原 030051)

空间·叙事·存在
——《到十九号房间》的空间诗学

张红芳

(中北大学 人文社会科学学院, 山西 太原 030051)

本文采用文本细读的方法, 分析了莱辛的短篇小说《到十九号房间》中的空间意象。 主人公苏珊对独立空间的寻求经历了从家里到外面, 从近到远的过程。 从花园洋房里的“妈妈房间”到汤森小姐的旅店, 从威尔士的野外到第十九号房间, 苏珊对空间的寻求构成了小说的主要叙事线索。 最终苏珊没能找到一个容纳身心的空间所在, 也就导致了她走向自杀的悲剧结局。 同时小说中出现的空间意象也有着存在主义的意义, 苏珊对空间的寻求也是对自我身份、 对精神自由的寻求之旅。

空间诗学; 存在主义; 《到十九号房间》

《到十九号房间》是英国女作家, 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多丽丝·莱辛的短篇小说, 讲述了女主人公苏珊的婚姻生活。 苏珊和丈夫马修的婚姻建立在理智的基础之上, 一切都堪称完美: 收入丰厚的丈夫, 聪明实惠的妻子, 花园洋房, 四个孩子(两男两女)。 但是在孩子们都去上学之后, 苏珊却有一种浑身紧张、 惊慌失措、 坐立不安的感觉。 她总有这样的想法——找个没人打扰的地方自己一个人待着。 她在对这一空间的寻求中, 却屡屡受挫, 最后走向了自杀的悲剧。 本文将着重分析小说中的空间叙事策略以及空间对于人物存在的重大意义。

1 寻求之旅

“寻求”是文学创作与研究中的永恒主题之一, 在《到十九号房间》这部小说中, 对于空间的寻求构成了小说叙事的主要线索。 现代叙事学着眼于研究空间的转向问题。 福柯指出: “我们时代的焦虑与空间有着根本的关系, 比之于时间的关系更甚。 时间对我们而言, 可能只是许多个元素散布在空间中的不同分配运作之一。”[1]20他又指出: “今天, 遮挡我们视线以致辨识不清诸种结果的, 是空间而不是时间; 表现最能发人深思而诡谲多变的理论世界的, 是‘地理学的创造’, 而不是‘历史的创造’。”[2]1空间是事件和人物存在的载体, 空间对于叙事推动的作用是显而易见的。 “在许多小说, 尤其是现代小说中, 空间元素具有重要的叙事功能。 小说家们不仅仅把空间看作故事发生的地点和叙事必不可少的场景, 而是利用空间来表现时间, 利用空间来安排小说的结构, 甚至利用空间来推动整个叙事进程。”[3]40在这篇小说中, 先后所出现的一些空间意象构成了小说的主要叙事框架。

1.1 花园洋房

苏珊怀孕后, 她辞去了工作当起了全职太太、 全职妈妈。 两人在里奇蒙买下了一幢房子。 花园洋房代表了中产阶级的幸福生活, 在这里开始了小说的叙事, 也是在这里开始了苏珊的不安。 当孩子们都去上学了, 苏珊发现在房子里有个敌人, 而她随时会被一种不安和空虚的感觉所侵扰。 家里的女佣人时不时找她询问、 接受指令, 令苏珊很烦心, 她想逃到花园中去。 “而她又丝毫不愿待在花园里, 因为在那儿离敌人太近——不管敌人是什么, 是烦躁不安, 还是空虚无聊, 由于某种原因, 只要他双手干着活, 就不那么危险。”[4]441

马修的外遇激起了苏珊心里的波澜。 马修可以去参加聚会而认识漂亮女孩, 为了维持这个漂亮的花园洋房, 苏珊必须在家待着, 料理家事, 时刻记着要做这做那。 “为了美满的婚姻, 为了四个健壮的孩子, 为了带花园的白洋房, 是要付出巨大代价的。”[4]435苏珊牺牲了自己的自由只为成全家庭, “但这就像在监狱服刑”[4]447, 她感到了婚姻对她的“束缚”。

1.2 “妈妈房间”

苏珊想在白色洋房里找到一间自己的房间, 不受打扰, 能安静地待会儿。 她跟马修说了她的想法, 于是就有了“妈妈房间”。 “妈妈房间”这一空间概念代表着属于自己的空间, 使苏珊不被外界所打扰。 孩子们都避开了“妈妈房间”, 怕打扰苏珊。 苏珊却很少用这个房间, “她觉得在这儿比在卧室里还要憋得慌”[4]453。 后来, 这里成为尊重他人权利的宝贵一课, “妈妈房间”也成了普通房间之一。 无法在华丽的房子里找到自己的容身之处, “妈妈房间”的想法也破灭了, 苏珊在花园里又看到了她的“敌人”, 看到他在花园尽头, 坐在白石凳上, 正朝着她看。 在家里找不到独立空间, 苏珊开始了向外的寻求之旅。

1.3 汤森小姐的旅店

苏珊乘火车到维多利亚, 在附近的一家小旅馆开了个房间。 “房间是普通的, 没有房号, 这正合苏珊的意。 她往煤气灶的表里塞了一先令, 然后闭上眼睛, 坐在熏黑了的椅子上, 冲着熏黑了的窗户。 她独自一人。 她独自一人。 她独自一人。”[4]457正当苏珊在享受独自不被打扰的这一空间时, 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原来是女经理汤森小姐来看望她, 问这问那, 想和苏珊成为真心朋友。 苏珊本想一个人待着, 可是汤森小姐闯入了旅馆房间, 打破了苏珊对个人空间的需求。 面对这个爱询问的女经理, 苏珊只好放弃了这一空间, 继续她的寻找之旅。

1.4 威尔士的野外

苏珊想一个人到她所向往的最偏僻的地方度假, 于是她选择了威尔士的野外。 这里给苏珊提供了她想得到的安宁, 但是这份安宁不久又被孩子们和马修的电话所打扰。 女佣人也要每天通过电话来接受指示和意见。 电话成为这一空间的闯入者和破坏者, 电话线象绳索一样将她绑在了十字架上。 “从早饭时间到傍晚, 山里除了羊群和牧羊人之外不见一人, 这时, 她总要和自己的疯狂相遭遇, 这疯狂会向她袭来, 使那最广阔的山谷也显得狭窄; 有时她站在山顶上俯视着上百个山川, 这些山川也显得矮小, 天空压得低低的。”[4]463在威尔士的野外, 这一广袤的空间也无法给苏珊带来内心的宁静。 她在花园中看到的“敌人”也跟随她来到了这里。 度假的计划以失败告终, 她还是无法找到自己渴望得到的空间和自由。

1.5 第十九号房间

苏珊找到了在帕丁顿的“弗雷德旅馆”, 称自己是“琼斯太太”, 她付钱后得到这样的回答: “你付钱, 我什么也不盘问。”[4]471之后被带到了第十九号房间。 在那里, 她只是一个人待着, 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和自由。 “大多数时间, 她胡思乱想——该用什么词来着?——若有所思, 彷徨着, 干脆脱离知觉, 感到空虚就象血液一样奇妙地流过她的血管。”[4]475第十九号房间就像是苏珊的疗伤地, 她在这里积攒力量, 回家后继续“扮演”母亲和妻子的角色。

对于苏珊来说, 第十九号房间比她的花园洋房更属于她。 在这里, 她远离了她的敌人, 远离了家庭琐事的缠绕, 远离了自己所承担的一切。 她找到了自我, 找到了灵魂的栖息地。 然而, 当马修雇佣侦探找到了苏珊所待的旅馆之后, 十九号房间也失去了它从前的意义。 她知道她的丈夫找到了她, 世界找到了她。 在十九号房间, 她再也找不到以前的那一份安宁, 就像是“一只蜗牛被啄出了壳, 想蠕动回去”[4]481, 但再不可能了。 最后, 绝望的苏珊在十九号房间里自杀了。

如上所述, 苏珊对于一个能放松自我的空间的寻求构成了小说叙事的主线, 花园洋房承载了美好婚姻所存在的空间, 当这一空间给苏珊带来的是不安、 烦躁和“敌人”之后, 苏珊开始了向外的寻求。 “妈妈房间”挡不住孩子们和女佣人的侵扰, 汤森小姐的旅店挡不住女经理喋喋不休的询问, 威尔士的野外挡不住电话线所带来的困扰, 第十九号房间挡不住马修所派来的私人侦探的跟踪。 绝望的苏珊找不到一片灵魂的栖息地, 最后走向了生命的尽头。 苏珊对空间的一层层寻求, 构成了小说的叙事基础。

2 空间与存在

空间赋予了人物本真存在的场所, 存在主义意义上的“存在”一定和空间具有相关性。 挪威建筑理论家舒尔兹曾说: “人之对空间感兴趣, 其根源在于存在。 它是由于人抓住了在环境中生活的关系, 要为充满事件和行为的世界提出意义或秩序的要求而产生的。”[5]1

法国哲学家加斯东·巴什拉在《空间的诗学》中提出具有存在意义的栖居空间诗学。 其空间诗学从关注物质空间的传统转而关注“内部精神空间”。 他这样定义家宅的空间诗学:“家宅, 是现象学家首要寻找居所的最初的壳, 在这里寻找到最原初的特性。 它是直接的幸福感产生的地方, 是幸福的空间。 家宅是人在世界的最初宇宙, 在家宅中人获得一种保护性的存在, 家宅是梦想的空间。”[6]以海德格尔为代表的存在主义告诉我们, 人应该诗意地栖居, 而苏珊所寻觅的那所房间正是能放松身心、 卸下面具、 成为自己的场所。

苏珊对于空间的寻找, 正是她对自我、 对精神自由的寻求。 苏珊曾经这样想过: “但我有时觉得除了作为罗林斯太太所要扮演的角色之外, 自己是不存在的。”[4]73由此可见, 苏珊一直在找寻的正是安放自我的空间。

2.1 空间与身份

花园洋房所对应的主人身份是罗林斯太太、 四个孩子的母亲、 房子里的天使、 理智的中产阶级。 但是这一切都不是苏珊想要的。 在怀孕后, 她辞去了工作, 不再是她自己, 而是成为别人眼中应该的模样。 当苏珊在汤森小姐的旅店遇见老处女汤森小姐时, 她是这样想的: “汤森小姐, 我的四个孩子和丈夫简直要把我弄得精神失常了, 明白吗?的确, 我能从你歇斯底里的眼光中知道——这歇斯底里是出于那种受到克制而又难以忍耐的孤独——我有着你所渴望得到的一切。 那么, 汤森小姐, 这些我一点也不要, 你拿去好了, 汤森小姐。 我只愿像你那样, 在世上完全独自一人。 汤森小姐, 我给七个魔鬼缠住, 汤森小姐, 汤森小姐, 让我待在你的旅馆里吧, 在这儿魔鬼找不到我……”[4]459

在花园洋房里的身份让她苦不堪言, 在理智外表的掩盖下是内心的疯狂。 “她恨帕克斯太太, 恨那可怜的汤森小姐, 梦想着她在汤森小姐旅馆里那熏黑了但还体面的房间里度过的清醒时刻,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疯了。 是的, 她是疯了。”[4]461她要掩盖自己内心的疯癫, 她内心所感受到的, 她在花园中看到的“敌人”, 这一切苏珊都没有对马修说过。 她要维持自己体面女主人的身份。 为了维持这一让她负重不堪的身份, 苏珊必须要找个地方去透口气, 去寻找能独自一人不被打扰的地方。

在弗雷德旅馆的十九号房间, 苏珊隐姓埋名, 称自己是琼斯太太。 “她不再是苏珊· 罗林斯, 四个孩子的母亲, 马修的妻子, 帕克斯太太和索菲·特罗希的东家, 不再和朋友、 教师、 手工艺人相干。 她不再是拥有适合各种场合服装的大白房子和花园的女主人。 她是琼斯太太, 独自一人, 没有过去, 也没有将来。”[4]473在十九号房间, 卸掉自己在平时生活中所要“扮演”的各种角色, 苏珊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放松和自由。 在这里, 苏珊的身份只是琼斯太太, 也许旅店老板会对她的身份有这样那样的猜想, 甚至把她想成坏女人。 这一切对苏珊都无所谓, 因为她在十九号房间逃离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到了一个没人认识她的场所。 但是当马修的私人侦探找到她时, 即便在十九号房间, 她还是罗林斯太太, 身份的回归让这所房间失去了它的特殊意义。

2.2 空间与自由

苏珊对于空间的寻求也是对自由的寻求。 在花园洋房里, 孩子们已经“脱手”的苏珊并没有感到自由, 她还要扮演罗林斯太太的角色, 要去按时间接送孩子, 接听老师打来的电话, 给女佣人指示并听她唠叨。 “她从来没有, 一刻也没有从时间的压力下解脱出来, 没有不需要记住这记住那的时候。 她从未能忘记自己, 从未能让自己疏忽一下。”[4]447当孩子们放假后, 她就更是没有自由了。 “她已经像回顾失去的自由那样, 在回顾着那些(自己一人)做针线活、 做饭的时间了, 这一自由在长长的五个星期里不属于她。”[4]441

花园洋房就像是一所监狱, 禁锢着苏珊的身心。 在假期中苏珊想找个不被打扰的场所, 就有了“妈妈房间”。 最后在十九号房间中, 苏珊找到了自己想要的自由。 但当马修找到了她, 随时都可能闯入这一空间时, 十九号房间所带来的放松、 自由也一并消失了。

3 结 语

综上所述, 《到十九号房间》这篇小说会让人不禁想起伍尔夫所提出的“一间自己的房间”; 空间对人的存在, 对女性的独立、 自由有着重大的关系。 空间概念的提出丰富了读者对小说不同角度的理解。 《到十九号房间》中多重的空间概念不仅推动了叙事的进程, 而且作为本真存在的空间, 苏珊一直在求索着, 在对空间的寻求过程中也是对自我身份和精神自由的寻求。

[1][法]米歇尔·福柯. 不同空间的正文与上下文[G]∥陈志梧, 译. 包亚明, 主编. 后现代与地理学的政治. 上海: 上海教育出版社, 2001.

[2][美]爱德华·苏贾. 后现代地理学——重申社会理论中的空间[M]. 王文斌, 译. 北京: 商务印书馆, 2004.

[3]龙迪勇. 空间叙事研究[M]. 北京: 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2014.

[4]钱兆明, 编选. 二十世纪英美短篇小说选(一)[M]. 北京: 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 1987.

[5][挪威]诺伯格·舒尔兹. 存在·空间·建筑[M]. 尹培桐, 译. 北京: 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 1990.

[6]叶木桂. 论加斯东·巴什拉的空间诗学[J]. 美与时代(上半月) 2010(2): 95-98.

Space, Narration and Existence ——The Space Poetics inTotheRoom19

ZHANG Hongfang

(School of Humanities and Social Sciences, North University of China, Taiyuan 030051, China)

With the method of close reading, the essay is to analyze the space images in Doris Lessing’s short story,TotheRoom19. The protagonist Susan’s quest of space experiences the sequence from home to outside, from near to far. From “Mother’s Room” in the gardened house to Miss Townsend’s hotel, from the mountain-side of Wales to the room 19, Susan’s quest of space constitutes the main line of narration. Finally Susan could not find a space for her body and sole, which leads to the tragedy of suicide. Meanwhile, the space images in the novel also have the significance in existentialism. Susan’s quest of space is also the quest of self identity and the quest of spiritual freedom.

space poetics; existentialism;TotheRoom19

1673-1646(2017)04-0102-04

2017-02-18

张红芳(1979-), 女, 讲师, 硕士, 从事专业: 英美文学。

I106.4

A

10.3969/j.issn.1673-1646.2017.04.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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