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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珪寿与清朝“顾祠修禊”文人的尺牍交流研究

2016-12-20胡佩佩

关键词:尺牍友人文人

胡佩佩

(延边大学 人文社会科学学院,吉林 延吉 133002)



朴珪寿与清朝“顾祠修禊”文人的尺牍交流研究

胡佩佩

(延边大学 人文社会科学学院,吉林 延吉 133002)

朴珪寿两次出使清朝,结交了许多清朝文人。其中与董文焕、沈秉成、王轩、黄雲鹄等“顾祠修禊”文人感情最为深厚。归国后,朴珪寿依旧与他们保持书信往来,十多年不曾间断。在这些尺牍中,他们相互倾诉情感,互赠图书、字画,研讨学问,在一定程度上加深了中朝文人之间的相互了解,促进了两国金石学的研究、书画艺术的交流,也为传播中朝两国诗歌做出了重要贡献,同时也初步开启了中朝的近代外交。

朴珪寿;“顾祠修禊”文人;尺牍交流;意义

朴珪寿(1807~1877年),字瓛卿,号瓛斋,潘南人氏,朝鲜朝实学思想家朴趾源之孙。他继承了祖父的实学思想,同时又受到中国顾炎武“经世致用”思想的影响,在金石、考据、仪器等方面很有造诣,并对朝鲜的近代化有很大的推动作用。朴珪寿自小便学习儒家经典,道光八年(1828年),声名远扬,被朝鲜文坛所熟知。期间,朴珪寿又闭门读书近20年,著有《尚古图书》《凤韶馀响》《居家杂服考》《瓛斋集》。道光二十八年(1848年),他及第于增广试,从此正式踏入仕途。1861年,朴珪寿作为问安副使前往清朝,结识了沈秉成、王轩、董文焕、王轩等“顾祠修禊”*“顾祠修褉”,是指道光二十三年以北京“顾祠”为中心,由修禊活动而结成的士人群体,他们讲求经世致用的实学学风,形成了砥砺志行的新学风和士风。文人。1872年,朴珪寿以进贺兼谢恩正使的身份,再次出使清朝,并认识了崇实、万青藜、吴大澄等清朝文武官员。自朴珪寿第一次出使清朝,便开始了与清朝文人长达十余年的尺牍往来。

一、 朴珪寿与“顾祠修禊”文人尺牍交流的主客观条件

中朝文人间的接触与交流既存在客观条件,又具有主观意愿。19世纪清政府与朝鲜使臣往来依旧很是频繁。特别是朝鲜,作为清朝的藩属国,每年都有定期、不定期的朝贡行为。而朴珪寿的燕行,为他结识“顾祠修禊”文人提供了客观条件;朴珪寿与“顾祠修禊”文人的接触为他们以后的尺牍交流提供了可能性。

(一)客观条件

1861年,清朝在第二次鸦片战争中再次战败,咸丰帝仓皇逃往承德避暑山庄,英法联军火烧北京圆明园,消息传到朝鲜后,引起了朝鲜的巨大恐慌。为慰问咸丰皇帝及进一步了解具体情况,朝鲜哲宗任命赵徽林为问安正使,朴珪寿为问安副使,申辙求为书状官,于正月十八日前往清朝慰问咸丰皇帝。因为咸丰帝生病,所以朴珪寿一行人并未前往承德,而是滞留在北京遥拜。在这次“燕行”的五个月间,朴珪寿得以结识众多的清朝文人,并参加了“顾祠”的春祭,顾亭林祠是道光二十三年(1843年)何绍基在慈仁寺集资建成的。从道光二十四年二月首次公祭开始,至同治十二年(1873年)止,三十年间,每年的春季(上巳日前后)、秋季(重九前后)和顾炎武生日(五月廿八日)都有祭祀活动,共举祀事85次,其间包括三次特祭。而朴珪寿三人这次参加的祭祀活动便是因他们请求拜谒顾祠,清朝文人在三月二十八日特设的一祭,朴珪寿等人也正是在这次修褉活动中与董文焕、王轩、沈秉成等“顾祠修褉”文人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为以后与“顾祠修禊”文人的交流提供了客观可能性。而朝鲜每年定期、不定期的赴清使行,则为朴珪寿与“顾祠修禊”文人之间的尺牍交流提供了便利条件。

(二)主观意愿

朴珪寿曾赋诗说:“半世方册里,梦想帝王州”,并在给弟弟的信中提及“今行不以游览为事,只欲结识中原名士”,表达了他来华的夙愿及结交清朝文人的主观意愿。

朴珪寿等人在燕行期间,参加了“顾祠”的春祭,并与董文焕等人在慈仁寺禅房饮酒作诗、研讨学问、质正古音,相处十分融洽。朴珪寿形容当时的情形:“盖俯仰感慨,而乐亦不可胜也。”并作《怀人图》送给大家,几年后更是作《顾祠饮福图》怀念这些友人。朴珪寿本来就有来华结交清朝文人的主观意愿,再加上董文焕、沈秉成、王轩、黄雲鹄等“顾祠修禊”文人才华横溢,与朴珪寿一样工诗文、善书画,同样崇拜顾炎武,主张“经世致用”,被朴珪寿引为知己。朴珪寿归国后,自然希望通过书信继续与他们保持联系。在朴珪寿1861年归国至1877年去世这一期间,十多年来始终与沈秉成、王轩等人保持书信往来,这充分表明了朴珪寿与董文焕等人的情谊之深。

二、 朴珪寿与“顾祠修禊”文人的尺牍交流内容

朴珪寿与董文焕等人的来往书信一般是由朝鲜使臣代为转交,现存书信主要载于《瓛斋集》及《韩客诗存》中。《瓛斋集》收录了朴珪寿写给14位清朝友人的41封信,其中《与沈仲复》7封,《与王霞举》7封,《与董研秋》7封,《与黄缃芸》6封,冯志沂、薛春黎、王拯、程恭寿、董文灿、张丙炎、吴大澄、彭祖贤各1封,万青藜4封,崇实2封。相对于《瓛斋先生集》中的尺牍数量,中国方面存在的并不多。现在仅存:《砚樵山房日记》手稿中收录有王轩寄给朴珪寿的诗一首,董文焕的《答朝鲜朴瓛卿书》(1862年)、《重装九莲菩萨画像歌并寄朝鲜朴瓛斋尚书》(1867年)各一封,朴珪寿的《致研秋函》(1867年)一封及《实其文斋文钞》中收录的黄雲鹄的《答朝鲜朴瓛卿书》一封。这些尺牍中涉及情感交流、图书典籍的交流、书法、绘画的交流、学问方面的交流等等。

(一)情感交流

朴珪寿与董文焕、沈秉成、王轩等“顾祠修禊”文人感情深厚,回国后仍与他们保持联系。因此信件中多流露出自己对友人的关心、思念之情。如:

前在日下。得与诸君子游。为日不为不富。而一出都门。回首追想。何其多未了语也。万绪交萦。久难自定。譬如梦读奇书。醒来依依。不知何日更续此缘。吾东之士。生老病死。不离邦域。局局然守一先生之言。虽然一乡善士未必无之。相与盍簪讲习。固亦有文会友而友辅仁者……今乃与吾兄辈。会合于梦寐之所未及。睽阻于山海之所限隔。而为之倾倒披露。缱绻依黯。惟是应求者声气之与同也。期望者言行之相顾也。于彼数事。毫无可涉。然则弟之真正朋友。在于中州。而诸君之真正朋友。在于海左也。不审尊兄以为如何。[1]480

缃云入赞枢密。霞举新中进士。并为吾侪生色。仰认中朝得人之盛。但霞举竟未入翰林否。是为咄咄。晋试题名。有董氏文灿。即研秋胞弟也。会围得失何如。更为之遥祝也。少鹤淮生均未见答。情甚怅怅。[1]482

前一封信写于咸丰辛酉(1861年)十月二十一日。那时,朴珪寿已经回国,与沈秉成、董文焕等人已分开四个月。此时自己在国内孤孤单单、没有朋友陪伴,朴珪寿更加思念远方的清朝友人。回想起与沈秉成等人在顾祠饮酒作诗、研讨学问的情景,大家皆是善书画、好金石、崇尚顾炎武,相交不为名利,只因志同道合、志趣相投,那时是何等快乐。而如今,彼此间相隔万里,有生之年,不知能否与知己好友再次相见,以续当时之情之景。于是更加怅然,心中更是思念清朝的友人。

节选的第二段书信写于壬戌(1862年)八月。朴珪寿得到好友们的回信后,对友人们的近况十分关心,向沈秉成表达了对王轩考中进士的赞赏,并询问董文焕之弟文灿科举情况如何以及王拯、薛春黎近况如何。这些都表现了朴珪寿对友人们的关心及他们之间的深情厚谊。

朴珪寿与“顾祠修禊”文人的书信不仅表达了对朋友的思念之情,还就读书方面的一些心理状态询问清朝友人,相互交流彼此读书的感受。如:

弟平生读书。最难排遣妄念。其读史传。更难于读经典。凡于治乱盛衰存亡安危之迹。每不觉设以身处之。而又或取而拟之于现前所遇之境界。转觉胸中闹热。有不堪钦羡而艳叹。有不堪忧悸而太息。不知从古读书者。皆有此弊否。又不知朋友故人。亦与我同此苦否。此宜一问于同志君子。又求何法可能除此浮杂。而真得读书妙诠。[1]480

从节选的这段书信可知朴珪寿读书时遭遇一些烦恼,于是向沈秉成倾述,说自己读史书时,总是会不自觉地将自己带入书中的“治乱盛衰存亡安危之迹”,有时候又会将书中的场景与自己现实中的处境相对比,因此,心中很是忧惧。询问沈秉成及其他友人们读书时是否也有这种感受,有没有好的办法可以摒除这些杂念。而在朴珪寿写给沈秉成的第四封信里,朴珪寿说:“不唯不赐以医方。反谓同病增剧。”“同此病根。可谓吾道不孤。好笑好笑。”[1]483

可知沈秉成曾就这个问题回复了朴珪寿,并告诉朴珪寿自己也有这种情况,自己也找不到解决的办法。而朴珪寿看到沈秉成的回信,忍不住大笑。说原来咱们是同病相怜,我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啊!语气十分诙谐。由此既可以看出朴珪寿与清朝友人交往时的轻松愉悦及他们之间的深厚感情,又可以窥见当时中朝文人读书时普遍呈现的一种精神状态。

(二)图书典籍交流

朝鲜使臣崇尚中国优秀的传统文化,他们来到中国后往往会广求书籍。而清朝文人为方便他们学习汉文化,一般也会赠送给他们书籍,朝鲜使臣也会回赠书籍。当朝鲜使臣回国之后,若有需要的书籍,会通过书信向清朝友人索求,或者通过来往使臣与友人互赠诗文、书籍。在朴珪寿与各位友人的信中,有许多关于图书交流方面的信息。

表1 朴珪寿与“顾祠修禊”文人尺牍交流中的图书典籍信息

续表

由表1可知,朴珪寿与清朝友人互赠的书籍以诗集及拓本为主。朴珪寿在信中多次提及家弟朴瑄寿所著的《说文解字翼徵》,并将朝鲜文人的诗集赠送给清朝友人,在一定程度上宣传了朝鲜汉籍,有利于清朝文人对朝鲜文人及其创作有更深入的了解。而董文焕等人将自己的诗集赠送给朴珪寿,由朴珪寿传入朝鲜,这些诗集、典籍在朝鲜的传播,使得朝鲜文坛能有更加具体准确地认识清代文学。朴珪寿赠送给沈秉成等人的朝鲜碑文拓本,为清朝的金石学研究提供了重要的朝鲜金石学资料。

(三)书法、绘画交流

出使中国的朝鲜使臣一般都精书画、善诗文,朴珪寿也不例外。与朴珪寿相交的顾祠修禊文人与朴珪寿志趣相投,大都也善书、画,工诗文。所以,在朴珪寿与董文焕等人的来往尺牍中,往往能看到索求或赠送书、画的信息。如:

顾祠饮福图。经营已久。此便是图貌互寄也。默想诸君淸仪。口授画者。此乃万无得其一分肖似。惟吾貌则庶可肖之。尙不能焉奈何。愚计欲呈此本。望兄之令善手一一肖诸君。更作此图寄我。作传世之宝。[1]484

怀人图一幅。今始得良手为之。付便呈去。[1]485

由上述信息可知,朴珪寿将《顾祠饮福图》寄给沈秉成,并希望沈秉成请良工对画进行加工,然后再寄回一副。后来,又将《怀人图》寄予友人,这些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中朝绘画间的交流。再如:

欲望兄为写一对如掌大字。须用苍劲笔画。见其书如见其人。[1]480

欲得大笔一联。未知可肯允许否。但纸本不能备呈。此为悚恧。不必求佳笺。即文宝亦可耳。[1]487

朴珪寿所交往的清朝友人大都在书法上有很深的造诣,如:王轩、沈秉成、程恭寿、张丙炎、董文焕等人在晚清艺术史上都占有一席之地。朴珪寿请沈秉成为自己写一副大字,为朝鲜友人求程恭寿书法作品一副,以及清朝文人随信赠送给朴珪寿的一些楹联、楹帖,及他们的亲笔信,这些书法作品传播到朝鲜,加深了朝鲜书坛对清代书法的认识,有利于两国间的书法交流。

(四)学问上的交流

朴珪寿在信中也会与清朝友人切磋学问,交流学术思想。如:

向于谈席。霞举兄问君之尊慕顾师。为其合汉宋学而一之耶。于斯时也。酒次怱怱。未及整怀。弟应之曰然耳。然弟之仰止高山。非直为是故耳。读音学五书金石文字记等而谓先生之道于汉儒。读下学指南而谓先生之宗仰宋贤。此政是王不庵所云后起少年推以博学多闻者也。先生所以为百世师。却不在此。而如弟眇末后学。蚤夜拳拳。最宜服膺勿失。惟是论学书中士而不先言耻则为无本之人一语耳。子臣弟友出入往来辞受取与之间。皆有耻之事也。而终焉允蹈斯言。竟无亏阙。惟先生是耳。此所云经师易得。[1]481

朴珪寿第一次燕行期间,与董文焕、王轩等人讨论学问时,王轩曾问过朴珪寿,他尊慕顾炎武是不是意味着他要合汉学与宋学而为一体,当时朴珪寿没有多加思考,只简单回答是。归国之后,朴珪寿仔细思考了这个问题,在写给沈秉成的信中,重新回答了这个问题。他强调说,他尊慕顾炎武,不只是因为认同顾炎武合汉学和宋学为一体的做法,更是因为他敬佩顾炎武强调学术与道德的结合的修身论。后来,朴珪寿在信中也时不时与沈秉成等人讨论学问。如,朴珪寿在信中阐明了自己对黄汝成所著的《日知录集释》和凌鸣喈的《论语解义》观后感,认为黄氏对《日知录》的注解蔓延了太多超出本意之外的解释,而凌鸣喈的《论语解义》诟骂程朱理学,曲解经典,并询问沈秉成等人对此有何看法,是否赞同自己的观点。朴珪寿向清朝友人传达自己关于文学作品的观点,更有助于中朝之间的学问交流。再如:

前秋兄典试晋省。甄拔俊髦。鉴公衡平。得士最多。此所谓以人事君者也。甚盛甚盛。其六十有七人。乞一一录示姓名。…………东国取士。亦有经义论策等文字。而典型扫地。荒陋不堪寓目。欲令东士知中原程序之文。兄所取解元初二三场中式之券。乞倩人写出。并移其圈批评语寄示。如何如何。乡试恐未及有刻卷。倘有之。亦无劳写出也。[1]482

在这封信中,朴珪寿听说董文焕主持山西省的科举考试一事,取士较多,所以想要这次考试的进士名录、乡试时的试卷、解元的答卷,及主考官的评语等的抄写本。这样既可以使东国之士了解到中国科举取士情况,又可以学习中国的文化精粹,这也属于两国间学问上的一种交流。

另外,在写给王拯的信中,朴珪寿指出了王拯为梅曾亮的《伯砚山房文集》所写跋文中的一处错误,并详加解释。

三、朴珪寿与“顾祠修禊”文人尺牍交流的意义

(一)展现了清末两国文人的精神面貌

朝鲜作为清朝藩属国,又与清朝同属汉文化圈,都接受儒家文化,因此,对待一些事情,朝鲜文人与清朝文人有同样的情感。所以,在朴珪寿与顾祠修禊文人的交往中,情感交流处于较重要的地位,由此可窥见清末两国文人的精神面貌。如:

念吾兄以身许国。夷险向前。毅然就道。志气方奋。虽使我出饯都门。安用执手缱绻作儿女子惜别情耶。读书万卷。需用政在今日。范老子胸中甲兵。何尝专攻韬略者乎。人或谓用违其才。愿吾兄切勿为其说所惑如何。一种流俗。每云书生不能吏治。儒家不知兵事。总归之腐头巾。此堪痛恨。吏事且无论。即取兵事论之。从古大功之出于书生。亦复何限。惟兄勉之。为吾辈一吐气。岂非快事乎。向承尊书。不无悒悒佗傺之色。久益为兄憧憧耳。此行虽或有不得于时者。政所以成就无限功名。君子岂容有戚戚不能遣者乎。兄必无是。而心乎爱矣。聊此奉勉。应赐莞纳也。记咸丰辛酉。弟之赴热河。人皆以为涉险冐危甚畏之。弟之被选。以是故也。大笑勇往。何思何虑。乃得与诸君子游。人生至乐。是亦一事尔。我之所得。不既厚且幸欤。此虽小事。亦可推类。故及之耳。[1]496

这封信写于1868年。这一年,董文焕被调往西北,在陕西捐饷总局山西分局任职,办理晋省为陕西、甘肃用兵捐饷事务。而此时陕甘回民起义席卷陕西、甘肃(包括宁夏和青海东部)以及新疆各地,西北边疆动荡不安。清政府派左宗棠西征镇压回民起义,但还未取得最终的胜利。在这个西北战事迟迟未平的时刻,清朝统治岌岌可危,而董文焕被调往太原任职,作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董文焕自然很是担忧自己的命运,其实,这也是晚清文人面对未知的命运所共有的一种精神面貌。朴珪寿正是在这种情况下给董文焕写信并宽慰他。朴珪寿虽然也为董文焕的处境担忧,但他仍冷静地开导、劝解董文焕。他在信里先痛诉了“书生不能吏治”这一观点,进而劝勉董文焕不要畏惧,以实际行动证明书生也是可以参与兵戎之事并有所成就的。接着又以自己辛酉年燕行为例,开导董文焕,太原之行虽看似险阻,但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句句诚恳,情真意切。朴珪寿与董文焕在信中的情感交流,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晚清时两国文人所呈现出的精神面貌:面对战乱纷争既心有畏惧又渴望投笔从戎、建功立业的心路历程。这些对研究战乱不断中的晚清文人及朝鲜文人的精神与思想有着重要的价值。

(二)为中朝两国的文学、艺术交流作出重要贡献

上文已经提过,朴珪寿与“顾祠修禊”文人互赠了许多图书典籍。朴珪寿将李牧隐、金河西诗集选录、燕岩公诗钞、汾西公诗钞等朝鲜文人的诗集赠予清朝友人,董文焕将这些诗集连同其他朝鲜人诗集进行整理筛选之后,编为《韩客诗录》,《韩客诗录》在清朝的刊刻,传播了朝鲜文学作品,有利于清人对朝鲜文学的了解。而董文焕将自己的《秋怀唱和诗》、冯志沂的《鲁川诗集》、沈秉成的《咏楼诗选》等书赠给朴珪寿,正如朴珪寿借阅申锡愚带回来的《伯砚山房文集》一样,朴珪寿所拥有的清朝书籍也有可能传播到其他朝鲜文人手中,这有利于传播清朝诗歌在朝鲜的传播,有利于加深朝鲜对清朝文人的认识。朴珪寿也曾将南秉哲关于数理易学的著作《海静细草解》、《推步续解》赠予王轩,王轩也是对数理易学有所研究并著有《勾股备算细草》,珪寿将这些关于数理方面的书籍送给王轩,有利于王轩对数理的更深一步研究,实际上也是两朝文人关于数理方面知识的交流。 总之,中朝友人间的典籍互赠,实现了清朝与朝鲜的图书交流,传播了两国的典籍,有利于中朝文人之间的相互了解,有利于两国的文学交流。

另外,朴珪寿与清朝文人互赠拓本,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两国金石学的研究。而朴珪寿与“顾祠修禊”文人的书画艺术的交流,有助于进一步了解和认识晚清时期中朝两国的书画艺术,并为研究这一时期两国的艺术发展提供了线索。

(三)初步开启了中朝的近代外交

在朴珪寿之前,清朝与朝鲜朝的臣子们交流时从不谈及政事国情。但朴珪寿与“顾祠修禊”文人的来往尺牍中多次谈到了国事。如:

弟现任为域内重藩。才薄力衰。已恐偾事。而忧虞溢目。不知如何勾当也。秋间浿江有洋舶之扰。弟于此事。素审之熟矣。万万无自我启衅理。奈彼自取死法何哉。秋冬之交。别有一种又抢掠江华府。竟又被城将殪其渠魁而走之。然沿海戒严。不可少弛。此时方面。岂书生逍遥地耶。缃芸行走枢要。想有闻知此等事。故于其书略之。且不欲屡烦笔墨。兄于逢际。为道及此一段如何如何。[1]489

兄书所问天东近事。可已有默会耳。卫道距邪。未可以言语文字奏功。必烦兵戈。是岂书生所能者乎。奈何奈何。[1]492

春夏交。又有洋舶窥境。颇劳备御。今虽走去。余虞未弛。今闻王京以此事有陈奏之价。顺便作书。[1]495

前两段书信是朴珪寿1866年分别写给王轩和黄雲鹄的,当时,珪寿出任平安道观察使,七月洋船入朝鲜大同江滋扰生事,船搁浅在岸时被城中士兵烧毁。美国水师总兵官就此事责问朝鲜,而朴珪寿向清朝礼部上咨文详细陈述这一情况。这两封信写于1866年的冬季,朴珪寿分别向在兵部任职的王轩和黄雲鹄提及这段事,也是想通过他们了解宗属国清朝对这件事的看法及解决办法。节选的第三段书信是朴珪寿写给董文焕的,又提及了外国船舶在朝鲜江面虎视眈眈窥视朝鲜的事。朝鲜使臣与中国官员之间的交往,一般只涉及诗酒酬唱,从不谈论国政。而朴珪寿与清朝友人间的书信往来,打破了这一传统。另外,1874年清朝礼部通知朝鲜有关日本有侵略朝鲜的意图一事之后,朴珪寿就这事写信于礼部尚书万青藜,说听闻日本与中国的条约中有不侵犯中国属国的条例,希望清朝以此事责问日本,并希望万青藜周旋一二。他与清朝友人谈论政事的这一做法开创了中朝臣子间书信外交的先河,可以说是初步开启了中朝两国的近代外交。几年之后,李鸿章与李裕元的书信内容带有浓厚的政治色彩,后来光绪皇帝直接介入李鸿章与李裕元的书信联系,使得私人间的书信交流发展成为朝鲜国王高宗与清朝光绪帝先后直接或间接介入的高层政治外交渠道,正式开启了中朝的近代外交。

综上,朴珪寿与“顾祠修禊”文人的感情深厚,他们之间的尺牍交流不仅传播了两国的图书,加强了对彼此国家文人的认识,更有利于两国书画艺术及学术的交流。从他们的来往尺牍中亦可以看出清末两国文人的精神面貌,及朝鲜朝在清末的处境,这对研究近代中朝两国之间的外交政策很有参考价值。

[1]朴珪寿.瓛斋集[C]//韩国民族文化推进会.影印标点韩国文集文刊(312).首尔:景仁文化社,1993.

[2]韩客诗存[M].崔永禧,李豫辑,校.北京:书目文献出版社,1996.

[3]温兆海.朝鲜诗人李尚迪与晚清文人交流研究[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3.

[4]魏泉.“顾祠修禊”与“道咸以降之学新”——十九世纪宣南士风与经世致用学风的兴起[J].清史研究,2003(1):69-79.[5]徐毅,李姝雯.论十八世纪中朝文人交游的原因[J].东疆学刊,2014(3):60-66.

[6]王晓影,权赫秀.近代转型视野下的中朝关系——李鸿章与李裕元书信联系研究[J].史林,2013(3):98-107.

[7]杨昊.古代朝鲜文人拟次李白赋作论析[J].河北科技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5(2):63-71.

(责任编辑:刘 燕)

Research on Letters to Communicate between Piao Guishou and Qing Dynasty’s “Guci Xiuxi”Literati

Hu Peipei

(School of Social Science and Humanities,Yanbian University,Yanji Jilin 133002,China)

Piao Guishou has ever been sent to a mission to Qing Dynasty twice, making a lot of literati there. Among them, he has the most profound feelings with Dong Wenhuan, Shen Bingcheng, Wang Xuan, and Huang Yunhao etc., who are literati writing letters to observe Gu Yanwu. After returning, Piao still kept in touch with them through letters for over ten years. During these letters, they talked to each other to express their feelings, and exchanged books, scripts, and paintings,andthey also discussed knowledge, which deepened mutual understanding between scholars from both China and the Korea in a certain degree. Besides, it promoted the study of epigraphy and the exchanges of the art of calligraphy and paintings between the two countries, and it also made an important contribution to the dissemination of the poetry between the two countries . In the meanwhile, it also opened the diplomacy of the two countries.

Piao Guishou; “Guci Xiuxi”Literati; letters to communication; meaning

10.3969/j.issn.1672-7991.2016.01.012

2015-12-08;

2016-01-08

胡佩佩(1990-),女,河南省上蔡县人,在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中韩文化关联。

I312

A

1672-7991(2016)01-0057-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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