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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吾尔“巴扎”研究综述

2016-12-12王建斌

文化学刊 2016年11期
关键词:巴扎维吾尔维吾尔族

王建斌

(喀什大学人文学院,新疆 喀什 844006)



【学术研究综述】

维吾尔“巴扎”研究综述

王建斌

(喀什大学人文学院,新疆 喀什 844006)

维吾尔“巴扎”不仅是一个商品交换的场所,更是一种文化现象,是维吾尔族人生实践的课堂和娱乐休闲的舞台。自“巴扎”出现至今,不同时期的学者留下了对新疆维吾尔“巴扎”不同风格的记载和论述,其中不乏对“巴扎”的起源、规制、功能及特色等方面研究的论著,本文就维吾尔“巴扎”文化研究的情况进行整理,从“巴扎”的起源、规制、功能等方面归纳维吾尔族“巴扎”的研究状况,并对该领域的研究进行展望和思考。

维吾尔;巴扎;起源;规制;功能

“巴扎”,维吾尔语音译,意即“集市”,是维吾尔族历史上形成的独特的商品交换场所,更是一种独特的文化现象。正如著名东方学家B·B·巴尔托里德对其涵义的解释——“大门前边的事情”,“巴扎”是对“大门前边”所进行的商品交换活动和其他文化活动的总称。[1]对于维吾尔民众而言,巴扎不仅仅是一个商品交换的场所,是日常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更是维吾尔族人生实践的课堂和娱乐休闲的舞台。自维吾尔巴扎出现至今,不同时期的官方史册、文人墨客、游人学者留下了对维吾尔“巴扎”不同风格的记载和论述,其中不乏对巴扎的起源、规制、功能及特色等方面研究的篇章,这些成果构成了对维吾尔巴扎方方面面的描述和剖析,从各个视角描绘了巴扎的轮廓,透视了巴扎的文化内涵,本文就以往维吾尔巴扎文化研究的成果进行归纳整理,以飨来者。

一、关于维吾尔巴扎起源的研究

巴扎,这种特定的经济文化现象,具有经济的和文化的双层内涵,它的起源与维吾尔族特殊的生活环境,以及维吾尔族民众的社会心理特征有密切关系。关于巴扎起源问题的探讨,已有的成果大多从这两个方面进行论述。就其产生的时间来看,学术界基本已经有了一致的看法,即维、汉史籍中的巴扎一词虽然出现于元朝前后,但巴扎的出现在元朝以前就已经存在。争议之处在于对汉文史籍中巴扎的最早记载的看法。李吟屏认为,汉文史籍中最早记载巴扎的是明代陈诚、李暹的《西域番国志》和《西域行程记》;[2]刘正江认为,应当是元代刘郁的《西使记》;[3]王敏则认为是成书于15世纪的《高昌馆杂字》[4]。对此,就现有文献来看,笔者以为《高昌馆杂字》确系能够见到的最早记载“巴扎”(该文献记载为“把撒儿”)的汉文文献。就其产生的原因来看,阿布都许克尔认为,巴扎的历史悠久,其产生与维吾尔族传统的经商观念密不可分。[5]刘正江认为,绿洲农业的不断发展给巴扎提供了交换的商品和手工业从农业中分化的空间。[6]方晓华从社会环境和社会心理环境两方面分析了巴扎产生的文化因素,提出维吾尔族特有的绿洲农业和商业传统以及作为群体心理对文化信息的释放与交流是巴扎产生的文化因素。[7]艾尼瓦尔·买提赛迪提出,巴扎的出现和发展首先与商品交换和商贸活动有密切关系,同时也指出,在维吾尔人独特的巴扎文化产生和发展过程中,他们所在的独特的地理环境和自然条件起了重要作用。[8]张利涛分析了巴扎产生的地理因素、社会因素和心理因素,提出巴扎就是以干旱半干旱地区生态环境为背景,以绿洲为载体,以维吾尔族的重商、崇商、经商的传统为底蕴,加之维吾尔民族追求精神的放松与人际交往的诉求,共同促使了巴扎的产生。[9]此外,还有一些硕士论文中也涉及对巴扎起源的论述,如阿布都热合曼·尼亚孜的《巴扎在维吾尔族社会生活中的作用》、王亚楠的《地方性视角下的绿洲巴扎与族群交往》、张雷的《绿洲巴扎非物质文化空间及其保护研究》、哈丽达·斯拉木的《维吾尔族巴扎文化研究——以和田地区为例》等,都从商贸发展、地理环境等方面对巴扎的起源做了些许论述。

二、关于维吾尔巴扎规制的研究

巴扎既可以是一个场所,也是一种维吾尔民众生活中的“一味元素”。在新疆,分布各地的维吾尔巴扎并非毫无章法,肆意而设,巴扎有其特定的规律和规制。自巴扎产生以来,对巴扎规制的记载和研究也随之展开。

早在成书于明永乐十二年(1414)由陈诚、李暹编纂的《西域番国志》中,便有关于巴扎在时间上规制的记载,书中记载:“乡村多立墟市,凡交易处名巴咱儿(笔者注:即巴扎),每七日一集以有易无,至暮俱散。”[10]此后,有清一代,大量造访过新疆尤其是南疆的学者、访客以及政府官员通过自己的笔墨留下了关于当时巴扎的规制情况。如成书于乾隆二十八年前后的《西域地理图说》中记载:“回人之市,名曰巴杂尔,七日为期,各村之男女聚各村货物,贸易而退。”[11]乾隆三十七年(1772)的《回疆志》中记载:“回人交易之市名曰巴杂尔。”[12]成书于乾隆四十二年(1777)的《西域闻见录》中记载:“日中之市谓之八栅尔,每七日一集。”[13]成书于道光十二年(1832)的《西陲要略》中记载:“中之市名为巴杂尔,每七日一集。”[14]付梓于光绪二十一年(1895)的萧雄的《听园西疆杂述诗》中记载:“街市名为巴杂尔,又呼八杂,……七日一期,男女杂聚,远近百货聚凑。”[15]

除巴扎在时间方面的规制外,明清以来的文献中也有关于巴扎在形制方面的记载。《西域番国志》中记载:市井街坊,两旁筑屋,上设覆篷,……铺店各分行头,若弓矢鞍辔衣服之类各为一行,不得参杂。”[16]《新疆图志》卷四十八《礼俗》载:“市居者,门左右筑土为台,旅陈估货,谓之巴扎尔。”[17]《回疆通志》记载:“八杂儿街长五里,为南路各回城四达之区。”[18]《钦定新疆识略》中记载:“八栅尔街长十里,每当会期,货若云屯,人如蜂聚,奇珍异宝,往往有之,牲畜果品,尤不可枚举。”[19]《听园西疆杂述诗》中记载:“街市名为巴杂尔,又呼八杂,与中国街道相同,有铺面柜台,高只尺许,拦其门,出入必踰其上。”[20]近代以来,伴随着欧洲列强对我国的入侵,欧洲各国的探险家、学者、游客以各种形式到新疆尤其是南疆地区进行探险、考察,他们大都亲历了新疆巴扎的喧嚣,在这些外国探险家、游客的笔下,也记载了维吾尔巴扎的规制情况。如瑞典人贡纳尔·雅林在《重返喀什噶尔》一书中提到:“在喀什噶尔各个巴扎小巷子里的两边都是铺子。铺子的主人盘腿坐在铺在地上的地毯上,等待顾客的到来”,“在巴扎上,每一个行业和手工艺行当都有他们固定的场所”。[21]英国驻喀什噶尔领事乔治·马嘎特尼的妻子凯瑟琳·马嘎特尼在其《外交官夫人回忆录》中写道:“街道两旁布满了阴暗的店铺,在有些街段,人们把苇席搭在街道上空,形成凉棚遮挡阳光,这样街道和店铺就显得更阴暗了。”[22]库罗帕特金记载到:“城镇的巴扎大同小异,多则数条街,少则一条街,两旁的店铺……。”[23]从这些记载看,看似维吾尔“巴扎建筑的基本格局是一条狭窄的街道加上两旁简陋的店铺(包括作坊)甚至土台,讲究一些的街道上搭盖天棚”[24]。但是,这些外在的规制却蕴含着深厚的文化和精神层面的内涵。

对维吾尔巴扎规制的研究,从深层次的文化和民族习俗根源进行挖掘的主要代表学者是新疆大学的王敏博士,在汉族学者关于维吾尔巴扎的研究方面,王敏独树一帜,至今,已发表《巴扎(集市)日的时间规制》《巴扎(集市)的时间流程》《巴扎(集市)里的空间与文化含义》《从文化的空间到空间的文化—巴扎的空间与文化学阐释》《南疆乡村巴扎(集市)间的空间结构与文化含义》及《新疆巴扎从物理空间到精神空间》等多篇关于维吾尔巴扎的文章,并且将这些研究的思想整理成为《巴扎志》,通过上述著述,将巴扎的时间、空间等外在的规制与根植于维吾尔民族性格深处的文化联系起来。特殊的自然地理环境造就了维吾尔民众特殊的民族性格和精神,在空旷的沙漠边缘、绿洲版块上,为维持生计,获得更多的生活生产资料,也为了宣泄单一、枯燥的农作生活带来的压力和情绪,他们选择人们常去的街头巷末或最容易聚集的清真寺周边,作为商品交换、信息交流和娱乐休闲的地方,各地轮流制的巴扎规制也满足了不同人群的“赶巴扎”的愿望。

三、关于维吾尔巴扎功能的研究

维吾尔巴扎与其他地区的集市、市场不同,它不仅是贸易交换、商品交流的场所,更是维吾尔族精神的寄托和情绪宣泄的地方。维吾尔族有句谚语说得好“到巴扎去寻找幸福”。巴扎对于维吾尔民众而言是一个神奇的地方,是学习和成长的摇篮。巴扎在维吾尔民众的生活中到底扮演者哪些角色,起着什么样的作用,许多学者都给予了关注。

李吟屏总结了巴扎六个方面的功能:为商品的交换提供了场所;为手工业产品的加工生产销售提供了场所;是统治阶级征收赋税的场所;是从事宗教活动的中心;是娱乐休闲的“俱乐部”;是统治阶级宣传政策的课堂。方晓华教授阐述了巴扎的商业贸易功能、文化传播功能、文化娱乐和精神慰藉功能、人际交往功能等四个方面,同时提出,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巴扎的功能也在发生变化,一些如宗教、行政等功能正在消失,而一些新的功能却在日益突显。[25]沙吾提·帕万研究了近代西方探险家、游客等眼中的巴扎,并对西方人对巴扎功能的认知做了梳理,提出了巴扎的五大功能:为民众提供娱乐;为政府强化统治提供条件;为政府宣传政策提供场合;为商品展示提供平台;为商人提供锻炼的舞台等。[26]方睿、王琴琴从新闻传播学的角度分析了巴扎在信息传播方面的功能,认为“巴扎不仅是简单的物理空间建构,更是用来展演、传播、传承维吾尔族传统文化的‘场域’,扮演着文化符号与传播媒介的双重角色。”[27]周军英在《喀什的巴扎》一文中写道:“对维吾尔人来说,上巴扎的物质意义是次要的,而精神享受才是最重要的,这就是维吾尔人,这就是维吾尔人对巴扎永远解不开的情结。”[28]刘正江从巴扎的经济和文化两个方面论述了南疆维吾尔巴扎的功能,在经济功能方面肯定巴扎推动了南疆城镇经济的发展。在文化功能方面阐述了作为开展文化休闲活动场所的巴扎,在人际交往、信息传播及传承维吾尔优秀传统文化等方面所发挥的作用。除上述提及的研究成果外,一些硕士、博士论文也涉及巴扎功能的研究,如阿不都热合曼·尼牙孜的《“巴扎”在维吾尔族社会生活中的作用》、王亚楠的《地方性视角下的绿洲巴扎与族群交往》等。

如前所述,巴扎的功能涉及经济、政治、社交、娱乐等各个方面,这些功能自巴扎产生起便伴随着巴扎的发展演变而突显。然而,对于不同时期、不同规模的巴扎而言,这些功能并非同时体现,有些正面发挥,有些潜移默化,有些若隐若现,也有些一目了然。当前,在新的时代背景下,巴扎作为集市、贸易场所的功能日益强化,而其他功能似乎趋于淡化,但并不意味着巴扎在维吾尔社会中的地位发生偏移。相反,在当前的形势下,更有必要发挥巴扎各方面的功能,让巴扎发挥更大的作用。在这方面,王敏博士在《完善南疆乡村巴扎功能具有重要意义》一文中指出,要加强南疆乡村巴扎的建设,让乡村巴扎成为促进就业、增进族际交流、推动民众生活世俗化、现代化的重要桥梁纽带。[29]巴扎是一个动态的存在,其功能也是在一个动态的形式中发挥作用,相信学者对巴扎功能的研究也将会以发展的眼光重新审视。

对维吾尔巴扎的研究,除了着眼于其产生、规制和功能外,近年来,也有一些学者基于不同学科的研究视角,拓展了巴扎研究的新领域。典型者如韩连赟、程万里的《新疆民俗风情录:新疆巴扎》,以镜头下的巴扎向读者呈现出新疆巴扎的独特魅力,营造了一场视觉盛宴。依马木吾山·阿布拉《新疆的巴扎建筑与地域特色研究》,重点研究南疆各地巴扎的建筑风格和类型,并比较分析了南疆巴扎的区域性特征。许宁成的《南疆巴扎人物创作体会》从绘画艺术角度对巴扎中的场景进行还原。黄佛君及新疆师范大学研究生张雷的运用文化空间的理论分析了作为绿洲典型的非物质文化空间——喀什巴扎的形成、发展,并提出对巴扎进行非物质文化的保护等。宋星迪的《新疆“巴扎”体育元素的调查研究》指出,“巴扎”中蕴含丰富的体育元素,应该将这些体育元素挖掘出来,引导人们养成健康的生活观,为现实社会的稳定和长治久安作贡献。

巴扎是一本读不完的书,它承载着维吾尔民众千年文化的传承,巴扎是一首生命的启蒙诗,它浸透着维吾尔民众生产生活的灵感。从古至今,对巴扎的研究无不道出学者们“众里寻他”的期望。巴扎的产生是维吾尔民众追求生活理想的产物,巴扎的发展与演变是社会发展、文明进步的结果,而对巴扎的研究则是一种学术理想和现实意义的传承。

[1][2][24]李吟屏.论新疆历史上的巴扎.新疆大学学报[J].1991,(4):55-60.

[3][6]刘正江.论新疆传统集贸市场“巴扎”的产生与发展[J].兰台世界,2013(5):34-35.

[4]王敏.明清官方文献中有关新疆巴扎(集市)的叙述梳理与功能概述[J].文学评论,2015,(5):116-126.

[5]阿布都许克尔.巴扎的历史探讨[J].新疆社会科学(维文版),1995,(2):43-47.

[7][25]方晓华.巴扎的文化解读[J].新疆社会科学,2007,(5):85-89.

[8]艾尼瓦尔·买提赛迪.浅谈维吾尔人的巴扎文化[J].喀什师范学院学报,2010,(5):36-43.

[9]张利涛.浅谈“巴扎”的产生及其在维吾尔社会中的功能[J].山东农业工程学院学报,2015,(5):108-110.

[10][16][明]陈诚.西域行程记:西域番国志[M].周连宽,校注.北京:中华书局,2000.71.66.

[11][清]阮明道.西域地理图注(卷四)[M].延吉:延边大学出版社,1992.93.

[12][清]永贵,固世衡,苏尔德.回疆志[M].台北:台北成文出版社,1968.88.

[13][15][18][19][20]转引自王敏.明清官方文献中有关新疆巴扎(集市)的叙述梳理与功能概述[J].文学评论,2015,(5):116-126.

[14][清]祁韵士.西陲要略(卷四)[M].台北:台北成文出版社,1968.168.

[17][清]袁大化.新疆图志(卷四十八)[Z].活字本,1923.1724.

[21][瑞典]贡纳尔·雅林著.重返喀什噶尔[M].崔延虎,译.乌鲁木齐:新疆人民出版社,1999.65.

[22][英]凯瑟琳·马嘎特尼.外交官夫人的回忆[M].王卫平,崔延虎,译.乌鲁木齐:新疆人民出版社,2013.62.

[23][俄]库罗帕特金.喀什噶尔[M].中国社科院近代史研究所翻译室,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2.56.

[26]沙吾提·帕万.西方探险家游记所反映的近代喀什噶尔巴扎的功能[J].档案,2014,(7):32-35.

[27]方睿,王琴琴.巴扎的信息传播形态与文化功能[J].青年记者,2015,(12):86-87.

[28]周军英.喀什的巴扎[J].新西部,2006,(10):50-53.

[29]王敏.完善南疆乡村巴扎功能具有重要意义[N].新疆日报,2015-02-26(11).

【责任编辑:周 丹】

汉 汉并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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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7725(2016)11-0132-05

2016-09-10

本文系新疆高校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维吾尔优秀传统文化与现代文化研究中心”项目“维吾尔传统休闲文化的传承与发展研究”(项目编号:XJEDU070215C06)的阶段性成果。

王建斌(1980-),男,甘肃天水人,副教授,主要从事少数民族史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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