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入不平等、人力资本异质性与经济发展的多元均衡

范兆斌

（暨南大学 国际商学院，广东 珠海 519070）

【经济·管理】

收入不平等、人力资本异质性与经济发展的多元均衡

范兆斌

（暨南大学 国际商学院，广东 珠海 519070）

收入不平等会通过影响人力资本结构和人力资本存量共同影响经济发展。从人力资本结构的角度看，经济中的收入分配越不平等，劳动力市场的摩擦成本越高，经济越容易形成通才型均衡，因此收入分配不平等对于经济发展具有负面影响。从人力资本存量的角度看，收入分配与经济发展的关系取决于经济所属的均衡类型和经济所处的发展阶段。在通才型均衡条件下，当经济处于较低发展阶段时，收入不平等与经济发展具有正向关系；而当经济进入高收入阶段时，收入不平等与经济发展具有反向关系。在专才型均衡条件下，当经济处于相对较低收入的阶段时，收入不平等与经济发展的关系具有不确定性，结果取决于信贷约束效应与摩擦成本效应的对比关系；而当经济处于相对较高收入的阶段时，收入不平等与经济发展具有反向关系。无论是从人力资本结构转型还是人力资本形成的角度看，我国目前都需要及时实行相对平等的收入分配政策。

收入不平等；人力资本异质性；经济发展；多元均衡

一、导 言

收入不平等对于经济发展的影响长期以来为理论界所广泛关注，其研究框架主要经历了古典范式、新古典范式和现代范式三个重要阶段①Galor，O．，“Inequality，Human Capital Formation and the Process of Development”，NBER Working Paper，No．17058，2011．。古典范式的基本观点是收入不平等有利于推动经济发展②Lewis，A．W．，“Economic Development with Unlimited Supplies of Labour”，The Manchester School，Vol．22，No．2，1954，pp．139-191．③Kaldor，N．，“Alternative Theories of Distribution”，Review of Economic Studies，Vol．23，No．2，1955，pp．83-100．④Bourguignon，F．，“Pareto Superiority of Unegalitarian Equilibria in Stiglitz’s Model of Wealth Distribution with Convex Saving Function”，Econometrica，Vol．49，No．6，1981，pp．1469-1475．。该理论的现实背景是工业化及后工业化时期，经济中的物质资本相对比较稀缺，相对于劳动力及其他生产要素来讲，物质资本的边际产出较高，因此物质资本的投资和积累是经济增长的重要引擎。由于人们的边际储蓄倾向是收入或财富的增函数，收入分配不平等有利于提高整个社会的平均储蓄倾向，增加整个经济的储蓄总量，从而有利于经济通过投资活动积累物质资本，并促进经济的增长和人均收入水平的提高。自Solow提出新古典增长理论并被广泛接受后，很长一段时期内，收入分配对于经济发展的影响很少再被文献提及。原因是在新古典框架中，个体具有同质性的特征，整个经济的决策由代表性的个体做出，因此在理论框架中排除了收入分配的不平等对于经济发展的影响，或者说相当于认为收入分配对于经济发展没有太大的影响。进入20世纪90年代后，古典以及新古典范式面临越来越大的挑战，主要原因是随着全球知识经济的兴起和经济发展模式的转换，人力资本的重要性与日俱增，已逐渐替代物质资本成为经济增长的主要引擎①Abramovitz，M．，David，P．A．，“American Macroeconomic Growth in the Era of Knowledge-based Progress：The Long-run Perspective”，in S．L．Engerman and R．E．Gallman eds．，The Cambridge Economic History of the United States，Vol．2，2000，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New York，NY．。在此背景下，源自Galor和Zeira的现代范式开始着重从人力资本的角度研究收入不平等对于经济发展的影响。现代范式认为，由于人力资本必须以具体的人作为载体，而且人力资本投资具有边际收益递减的特征，在人力资本投资具有固定成本和信贷市场不完全的条件下，收入不平等会阻碍穷人的人力资本投资，从而对整个社会人力资本形成及经济发展产生负面影响。

在实证研究中，早期的文献支持现代范式的观点，发现收入不平等与经济发展呈反向关系②Alesina，A．，Rodrik D．，“Distributive Politics and Economic Growth”，Quarterly Journal of Economics，Vol．109，No．2，1994，pp．465-490．③Persson，T．，Tabellini G．，“Is Inequality Harmful for Growth？”，American Economic Review，Vol．84，No．3，1994，pp．600-621．④Perotti，R．，“Growth，Inequality，and Democracy：What the Data Say”，Journal of Economic Growth，Vol．1，No．2，1996，pp．149-187．，不过随着实证研究的深入，研究结果逐渐趋于复杂化。部分文献发现收入不平等对经济发展具有正向影响⑤Li，H．Y．，Zou，H．F．，“Income Inequality Is Not Harmful for Growth：Theory and Evidence”，Review of Development Economics，Vol．2，No．3，1998，pp．318-334．⑥Forbes，K．J．，“A Reassessment of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Inequality and Growth”，American Economic Review，Vol．90，No．4，2000，pp．869-887．⑦Frank，M．W．，“Inequality and Growth in the United States”，Economic Inquiry，Vol，47，No．1，2009，pp．55-68．，这与古典范式的观点一致。更有研究表明收入不平等与经济发展具有非线性的关系⑧Barro，R．J．，“Inequality and Growth in a Panel of Countries”，Journal of Economic Growth，Vol．5，No．1，2000，pp．87-120．⑨Huang，H．C，Lin，Y．C．，Yeh，C．C．，“Joint Determinations of Inequality and Growth”，Economics Letters，Vol．103，No．3，2009，163-166．，这表明收入不平等对于经济发展的影响依赖于经济所处的具体发展阶段。

在此背景下，进入21世纪后，随着“统一增长理论”的兴起和迅速发展，研究的主要方向是将古典观点、新古典观点和现代观点融合于一个分析框架，研究收入不平等与经济发展的非线性关系及其内生演化过程。Galor和Moav的模型表明，收入不平等对经济发展的影响依赖于经济所处的阶段，两者呈非线性关系。他们认为，在工业化早期阶段，由于物质资本稀缺，人力资本的边际产出低于物质资本，此时收入不平等会通过促进物质资本积累而有利于经济发展。当经济到了向现代经济增长转型的后期阶段，随着物质资本积累及技术的进步，人力资本的边际产出迅速上升，而收入不平等则会通过信贷约束阻碍人力资本的形成，从而对经济增长产生负面影响。随着收入水平的进一步提高，信贷约束逐渐下降直至完全失去约束，此时，收入不平等对经济增长不再具有影响⑩Galor，O．，Moav O．，“From Physical to Human Capital Accumulation：Inequality and the Process of Development”，Review of Economic Studies，Vol．71，No．4，2004，pp．1001-1026．。Galor的模型同样在信贷市场不完全的条件下，力图整合学者们关于收入不平等对经济发展影响的看法。模型认为，在经济发展的初期阶段，收入不平等有利于更多的个体跨越人力资本投资的门槛，并通过代际转移促进人力资本的形成。当经济进入较高发展阶段时，收入平等将有利于更多的个体突破人力资本投资的信贷约束，从而促进人力资本的积累。当经济进入更高的发展阶段时，人们在进行人力资本投资时不再面临信贷约束，收入不平等对人力资本积累及经济增长的影响消失。前两个模型都认为，对于发展中国家而言，收入不平等更加有利于经济发展，而对于发达国家则恰好相反①Galor，O．，“Inequality，Human Capital Formation and the Process of Development”，NBER Working Paper，No．17058，2011．。不过，Grossmann的模型则得出了完全相反的结论，该模型认为人力资本投资通常存在风险，当缺乏针对人力资本投资的保险市场时，如果不存在信贷约束，则收入不平等会促进人力资本存量的增加及经济增长，如果存在信贷约束，收入不平等相反会阻碍人力资本投资及经济增长。由于在人力资本的投资中，相比发达国家，发展中国家更容易存在信贷约束，这意味着经济发展水平较低时，收入分配不平等与经济发展呈反向关系，而当经济进入较高的发展水平时，收入分配不平等与经济发展呈正向关系②Grossmann，V．，“Risky Human Capital Investment，Income Distribution，and Macroeconomic Dynamics”，Journal of Macroeconomics，Vol．30，No．1，2008，pp．19-42．。

尽管目前有越来越多的文献开始从人力资本形成的角度，分析收入不平等对经济发展的影响，并尝试运用统一增长理论的分析框架，解释人类发展的各个阶段收入不平等与经济发展的关系及其内生演化过程，从而同时兼容古典、新古典和现代经济学关于收入不平等与经济发展关系的观点。不过，现有的研究基本没有区分人力资本的类型，或者说假定各种类型的人力资本具有完全的替代性，从而主要关注人力资本存量，忽略人力资本结构在其中的作用。实际上在经济增长文献中，许多实证文献表明，包括人力资本在内的资本不能完全解释人均收入及经济增长的国际差异③Klenow，P．，Rodríguez-Clare，A．，“The Neoclassical Revival in Growth Economics：Has It Gone Too Far”，Macroeconomics Annual，Cambridge，MA：MIT Press，1997，pp．73-102．④Hall，R．E．，Jones，C．I．，“Why Do Some Countries Produce So Much More Output Per Worker than Others”，Quarterly Journal of Economics，Vol．114，No．1，1999，pp．83-116．⑤Parente，S．L．，Prescott C．E．，Barriers to Riches，Cambridge，MA：MIT Press，2000．，甚至还有实证文献显示，教育与经济增长的关系比较模糊，只有在最不发达的经济体中教育才与经济增长体现出显著的正向关系⑥Krueger，A．，Lindahl，M．，“Education for Growth：Why and for Whom？”，Journal of Economic Literature，Vol．39，No．4，2001，pp．1101-1136．。因此，部分新近的文献开始强调人力资本的结构对于经济增长的影响⑦Krueger，D．，Kumar，K．，“Skill-Specific Rather than General Education：A Reason for US-Europe Growth Differences？”，Journal of Economic Growth，Vol．9，No，2，2004，pp．167-207．⑧Vandenbussche，J．，Aghion，P．，Meghir，C．，“Growth，Distance to Frontier and Composition of Human Capital”，Journal of Economic Growth，Vol．11，No．2，2006，pp．97-127．⑨Jones，B．F．，“The Knowledge Trap：Human Capital and Development Reconsidered”，NBER Working Paper，No．14138，2008．⑩Basu S．，Mehra，M．K．，“Endogenous Human Capital Formation，Distance to Frontier and Growth”，Research in Economics，Vol．68，No．2，2014，pp．117-132．。这些研究显示，不同类型的人力资本在经济活动中并不能完全替代，人力资本对经济增长的影响可以区分为“水平效应”与“结构效应”，在存量既定的条件下，人力资本对经济增长的促进作用主要取决于其结构。因此，区分人力资本的类型对于理解收入分配对人力资本积累及经济发展关系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本文拟将Galor（2011）和Jones（2008）的模型结合起来，在统一增长理论的框架下，引入劳动分工理论，从人力资本积累的角度，进一步分析收入不平等对经济发展的影响，从而解释实证文献中发现的收入不平等与经济发展的非线性关系。借鉴Jones的做法，本文根据知识的广度和深度，将熟练劳动力区分为“通才”和“专才”，通才型熟练劳动力的知识特征是浅而宽，而专才型熟练劳动力的知识特征则是窄而深。在信贷市场不完全的条件下，个体根据自己的代际财富转移禀赋选择劳动力的类型：代际财富转移禀赋较低的个体由于面临较高的教育信贷约束，从而选择成为非熟练劳动力；而代际财富转移禀赋较高的个体则选择成为通才型熟练劳动力或专才型熟练劳动力。如果劳动力选择成为通才，经济会形成通才型均衡，熟练劳动力部门中以自我雇佣的小作坊生产为主，如果劳动力选择成为专才，则经济会形成专才型均衡，熟练劳动力部门中以分工协作的大型企业生产为主。整个经济的人均收入水平取决于经济均衡的类型和熟练劳动力的比重：在劳动分工的作用下，专才型均衡经济的人均收入水平要高于通才型均衡经济的人均收入水平；无论是通才型均衡还是专才型均衡，熟练劳动力的比重越大，人均收入水平越高。整个经济的收入分配状况会分别通过影响经济均衡的类型和人力资本的总体结构而影响经济发展。相比Galor主要强调收入分配对于人力资本存量的影响而言，本文更加强调收入分配对于人力资本结构及经济发展模式转型的影响。

本文接下来有六个部分：第二部分，描述基本的经济环境；第三部分，研究短期过程中收入分配对人力资本结构的影响；第四部分，研究长期过程中收入分配对人力资本结构演化的影响；第五部分，分析稳态时人力资本结构与人均收入水平的关系；第六部分，以人力资本结构与经济发展的关系为基础，研究收入分配不平等对经济发展的影响；第七部分，主要结论及政策启示。

二、经济环境

设想一个经济，每期都生产和消费一种同质产品X。时间是无限而且离散的，每期都有连续且规模固定为1的人口诞生，每个人的上一代和下一代都具有单一的特征。

（一）家庭部门

假设每个人的寿命只有两期，第一个时期中的消费视为上一代消费的一部分，第一个时期结束时获得上一代的财富转移。劳动力具有部分“利他主义”的特征，因此每个人的效用由成年后（即第二期）的消费和转移给下一代的财富水平共同决定。假定出生于t期的劳动力的效用函数为：

其中，ct+1是t+1期的消费，bt+1是t+1期留给后代的馈赠，α∈（0，1）。劳动力的预算约束为：

其中，ωt+1为劳动力t+1期的总财富。

将效用函数（1）式和预算约束（2）式结合起来，得到劳动力t+1期消费和代际转移的最优选择

将（3）式和（4）式代入（1）式，得：

其中，δ=αα（1-α）（1-α）。由（5）式可知，每代劳动力的效用水平由其第二期的财富水平决定。

（二）生产部门

经济中有非熟练劳动力和熟练劳动力两个部门分别生产该同质产品。非熟练劳动力部门产量只由劳动投入量决定，每个非熟练劳动力的生产函数为：

即非熟练劳动力的个体劳动工资收入为wu=λ。

熟练劳动力部门中将生产过程分为两项互补性的工作：A和B。熟练劳动力分为两类：一类同时具有完成工作A和工作B的技能，即可以独自完成整个生产过程，在此称之为“通才”，用G表示；另一类仅具有完成工作A或者工作B的技能，完成生产过程需要两个拥有不同技能的劳动力合作，在此称之为“专才”，用S表示。熟练劳动力的生产函数为：

通才虽然能够同时完成工作A和工作B，但由于在两项技能的学习上存在时间分配的问题，因此在每项工作上的技能水平都低于相应的专才。假设通才在每项工作上的技能为1，则专才在某项工作上的技能为m，而在另一项工作上的技能为零，其中m＞1。通才独自完成整个生产活动，产出全部归自己所有，不过由于需要同时完成两项工作，只能在每项工作上分配一半的时间；专才由具有不同技能的两人合作完成生产活动，产出由二人平分。据此，通才和专才的个体劳动工资收入wg和ws分别是：

由（8）式和（9）式可知，当εm＞1时，专才的劳动工资水平相对较高，熟练劳动力会选择成为专才，因此经济将形成专才型均衡，从而具有顺分工的特征和较高的工资收入水平；相反，当εm＜1时，专才的劳动工资水平相对较低，熟练劳动力会选择成为通才，因此经济将形成通才型均衡，从而具有逆分工的特征和较低的工资收入水平。

专才的技能水平m的大小由教育水平决定，教育水平越低，专才与通才的技能水平差距越小，经济越容易形成通才型均衡；相反，教育水平越高，专才与通才的技能水平差距越大，经济越容易形成专才型均衡。而劳动力市场上摩擦成本ε的大小则与经济中的产权保护状况有关，完善的产权保护有助于减少非生产性活动上的资源投入，从而降低合作中的摩擦成本。前期相关研究表明，财富和收入分配的不平等通常会导致社会政治不稳定，威胁产权制度的建立及有效运行①Grossman，H．I．，Kim，M．，“Swords or Plowshares？A Theory of the Security of Claims to Property”，Journal of Political Economy，Vol．103，No．6，1995，pp．1275-1288．②Alesina，A．，Perotti，R．，“Income Distribution，Political Instability，and Investment”，European Economic Review，Vol．40，No．6，1996，pp．1203-1228．③Benhabib，J．，“The Trade off between Inequality and Growth”，Annals of Economics and Finance，Vol．4，No．2，2003，pp．491-507．。基于此，本文假定在收入分配相对平等的条件下，社会比较稳定，劳动力市场中摩擦成本较小，因此经济越可能会形成专才型均衡；相反，在收入分配较为不平等的条件下，社会比较容易动荡，劳动力市场中摩擦成本较大，因此经济越可能会形成通才型均衡。

三、代际财富转移与人力资本投资决策

如果t代劳动力选择成为非熟练劳动力，则从t期就开始工作，其t+1期的财富水平为两期工资、代际馈赠及利息收入三项之和：

如果t代的劳动力选择成为熟练劳动力，则其必须在t期以代际财富馈赠bt为基础，接受固定成本为e的正规教育，并在t+1期才进入劳动力市场。在此假定教育成本为熟练劳动力与非熟练劳动力工资的加权平均值，因此教育成本在通才型均衡和专才型均衡下分别为：

其中，δ∈（0，1）。

其中，i为借款利率，假定借款利率大于存款利率，即i＞r。

由于劳动力的效用水平由其第二期的财富水平决定，因此劳动力是否选择接受教育而成为熟练劳动力，取决于非熟练劳动力和熟练劳动力财富水平的比较，而财富水平则显然与其所拥有的代际馈赠水平有关。为了避免所有的劳动力都利用信贷市场选择成为熟练劳动力，现假设无论是在通才型均衡还是专才型均衡下，如果劳动力接受教育的资金全部来源于借款，即如果bt=0，则t+1期的财富将为负值：

再假设无论是在通才型均衡还是专才型均衡下，如果劳动力能够不借款而接受教育，即bt≥e，则肯定获利，而且其t+1期的财富水平会大于非熟练劳动力的财富水平：

在假设（A1）至（A4）成立的条件下，在通才型均衡和专才型均衡条件下，势必分别存在一个代际财富转移“门槛”，使得成为熟练劳动力和非熟练劳动力对于该劳动力来说无差异：

将各类劳动力的财富函数（10）式、（13）式和（14）式分别代入（15）式，求解得：

式（16）和（17）表明，在通才型均衡条件下，当bt＞bg时，劳动力将会选择接受教育而成为熟练劳动力，而当bt＜bg时，劳动力将会选择成为非熟练劳动力；在专才型均衡条件下，当bt＞bs时，劳动力将会选择接受教育而成为熟练劳动力，而当bt＜bs时，劳动力将会选择成为非熟练劳动力。图1以（13）式和（14）式为基础，显示了在通才型均衡和专才型均衡下，代际财富转移对劳动力人力资本投资决策的影响。由于熟练劳动力的财富水平在专才型均衡条件下要高于通才型均衡条件下，因此在专才型均衡经济中，t代的劳动力选择成为熟练劳动力的数量相对较多，即bg＞bs。

图1　代际转移对人力资本投资的影响

设代际财富转移水平在t期的分布为Dt（bt），则在通才型均衡条件下，t代劳动力中选择成为非熟练劳动力和熟练劳动力的人数分别为：

而在专才型均衡条件下，t代劳动力中选择成为非熟练劳动力和熟练劳动力的人数分别为：

四、代际财富转移的动态演化与稳态的人力资本结构

前面分析了代际转移对于人力资本结构的短期影响，接下来主要分析代际转移的动态演化及其对人力资本结构的长期影响。由（4）式可知，代际转移的演化路径是bt+1=（1-α）ωt+1，因此将（13）式代入（4）式，可得到通才型均衡条件下bt+1和bt分段线性关系：

与此相似，将（14）式代入（4）式，可得到专才型均衡条件下bt+1和bt分段线性关系：

为了保证代际财富转移动态演化过程中稳态均衡的存在，现再假设以下两个条件成立：

图2以（22）式和（23）式为基础，显示了通才型均衡与专才型均衡下，bt+1和bt分段线性关系。由图2可知，在通才型均衡条件下，t期所有代际转移水平低于τg的劳动力，其后代的代际馈赠水平最终都会在达到稳态，并都将成为非熟练劳动力，而所有代际馈赠水平高于τg的劳动力，其后代的代际馈赠水平最终都会在达到稳态，并都将接受教育而成为熟练劳动力。其中和的值分别为：

由图2同样可知，在专才型均衡条件下，t期代际转移水平低于τs的劳动力，其后代的代际馈赠水平最终都会在达到稳态，并都将成为非熟练劳动力，而代际馈赠水平高于τg的劳动力，其后代的代际馈赠水平最终都会在达到稳态，并都将接受教育而成为熟练劳动力。其中和的值分别为：

图2　代际转移演化与稳态均衡

劳动力代际财富转移动态演化的过程，实际上也是整个经济中人力资本结构不断演化的过程。在通才型均衡条件下，非熟练劳动力的稳态数量¯lu和熟练劳动力的稳态数量分别为：

而在通才型均衡条件下，非熟练劳动力的稳态数量¯lu和熟练劳动力的稳态数量分别为

五、人力资本结构与稳态人均收入

无论是在通才型均衡还是专才型均衡下，稳态时每期均有两组人数相同的非熟练劳动力：上一代人和当代人。上一代每个非熟练劳动力的稳态收入由当期的工资收入wu和利息收入+wu）r构成；当代每个非熟练劳动力的稳态收入仅为当期工资收入wu，两代非熟练劳动力的稳态收入之和为：

稳态的国民总收入为所有非熟练劳动力收入和熟练劳动力的当期收入总和，通才型均衡和专才型均衡条件下稳态的国民总收入分别为：

由于每期人口总数为2，因此在通才型均衡和专才型均衡条件下，稳态的人均收入y分别为：

由于ws＞wg，因此整个经济的人均收入水平在通才型均衡条件下显然要高于专才型均衡条件下。

六、收入不平等与经济发展

由前面的分析可知，初始的收入分配不仅会影响人力资本的结构，而且决定稳态的人力资本存量，因此收入分配的不平等程度显然会影响长期的经济发展。从人力资本结构的角度来看，收入分配越不平等，劳动力市场的摩擦成本越高，从而经济越容易形成通才型均衡，因此收入分配不平等对于经济发展具有负面影响。从人力资本存量的角度来看，收入分配与经济发展的关系一方面取决于经济所属的均衡类型，另一方面取决于经济所处的发展阶段。下面集中从人力资本形成的角度，分别在通才型均衡和专才型均衡条件下，讨论收入分配不平等对于经济发展的影响。

（一）通才型均衡条件下收入不平等与经济发展的关系

在通才型均衡条件下，如果经济中t期的平均代际转移水平低于τg，即经济处于相对较低收入的阶段时，如图3所示，相对较为不平等的收入分配，可以使得更多的劳动力解除教育方面的信贷约束，在长期中增加稳态熟练劳动力的数量，从而促进稳态人均收入的提高。而当经济中t期的平均代际转移水平大于τg，即经济处于相对较高收入的阶段时，如图3所示，更加平等的收入分配将有助于降低劳动力面临的信贷约束，稳态时产生更多的熟练劳动力，从而提高稳态的人均收入水平。因此在通才型均衡条件下，当经济处于较低发展阶段时，收入不平等与经济发展具有正向关系，而当经济进入高收入阶段时，收入不平等与经济发展具有反向关系。

（二）专才型均衡条件下收入不平等与经济发展的关系

在专才型均衡条件下，如果经济中t期的平均代际转移水平低于τs，即经济处于相对较低收入的阶段时，如图4所示，相对较为不平等的收入分配，尽管可以使得更多的劳动力解除教育方面的信贷约束，从而促进稳态熟练劳动力数量的增加，不过另一方面又会提高劳动力市场的摩擦成本，降低熟练劳动力的收入水平，从而对稳态时人力资本的数量产生负面影响；相反，相对较为平等的收入分配，尽管会使更多的劳动力面临教育方面的信贷约束，从而降低稳态熟练劳动力的数量，但却又会降低劳动力市场的摩擦成本，从而促进人力资本的形成。这意味着，在专才型均衡条件下，当经济处于低收入阶段时，收入不平等与经济发展的关系具有不确定性，具体结果取决于信贷约束效应与摩擦成本效应的对比关系。而当经济中t期的平均代际转移水平大于τs，即经济处于相对较高收入的阶段时，如图4所示，更加平等的收入分配不仅有利于更多的劳动力解除教育方面的信贷约束，从而促进稳态熟练劳动力比重的上升，而且会降低劳动力市场的摩擦成本，提高熟练劳动力的收入水平，从而进一步促进稳态熟练劳动力比重的上升。因此在专才型均衡条件下，当经济处于较高收入阶段时，收入不平等与经济发展具有反向关系。

图3　通才型均衡条件下收入不平等与经济发展

图4　专才型均衡条件下收入不平等与经济发展

七、主要结论和政策启示

收入不平等与经济发展的关系长期以来一直为理论界广泛关注，不过前期研究中鲜有文献研究人力资本的结构对于二者关系的影响。本文以人力资本结构与经济发展的关系为基础，在统一增长理论的框架下，引入劳动分工理论，将人力资本结构与人力资本存量结合起来，进一步剖析收入不平等对于经济发展的影响。结果显示，收入不平等与经济发展的关系不仅取决于收入分配对于人力资本存量的影响，而且更为重要的是取决于收入分配对于人力资本结构的影响。

从人力资本结构的角度看，根据经济中人力资本的知识特征，经济可以分为通才型均衡和专才型均衡。在劳动分工的作用下，整个经济的稳态人均收入水平在专才型均衡条件下要高于通才型均衡条件下，而经济均衡的类型则与经济中的收入分配状况有关。经济中的收入分配越不平等，劳动力市场的摩擦成本越高，熟练劳动力更加倾向于通过扩展知识的广度而成为通才，从而经济越容易形成通才型均衡。相反，经济中收入分配越平等，劳动力市场摩擦成本越低，熟练劳动力更加倾向于通过强化知识的深度而成为专才，从而经济越容易形成专才型均衡。因此，收入分配不平等不利于劳动分工的深化和经济均衡的转型，从而对经济发展具有负面影响。

从人力资本存量的角度看，收入分配与经济发展的关系不仅取决于经济所属的均衡类型，而且取决于经济所处的发展阶段。在通才型均衡条件下，当经济处于较低发展阶段时，相对较为不平等的收入分配，可以使得更多的劳动力解除教育方面的信贷约束，在长期中增加稳态熟练劳动力的数量，从而促进稳态人均收入的提高。而当经济进处于相对较高收入的阶段时，更加平等的收入分配将有助于降低劳动力面临的信贷约束，促进人力资本的形成，从而提高稳态的人均收入水平。因此在通才型均衡条件下，当经济处于较低收入阶段时，收入不平等与经济发展具有正向关系；当经济进入高收入阶段时，收入不平等与经济发展具有反向关系。而在专才型均衡条件下，当经济处于相对较低收入的阶段时，相对较为不平等的收入分配，虽然可以使得更多的劳动力解除教育方面的信贷约束，从而促进稳态熟练劳动力数量的增加，不过又会提高劳动力市场的摩擦成本，降低熟练劳动力的收入水平，从而对人力资本的形成产生负面影响；相对较为平等的收入分配，虽然会使更多的劳动力面临教育方面的信贷约束，从而降低稳态熟练劳动力的数量，但是又会降低劳动力市场的摩擦成本，从而促进人力资本的形成。因此在专才型均衡条件下，当经济处于低收入阶段时，收入不平等与经济发展的关系具有不确定性，结果取决于信贷约束效应与摩擦成本效应的对比关系。当经济处于相对较高收入的阶段时，更加平等的收入分配不仅有利于更多的劳动力解除教育方面的信贷约束，从而促进稳态熟练劳动力比重的上升，而且会降低劳动力市场的摩擦成本，提高熟练劳动力的收入水平，从而进一步促进稳态熟练劳动力比重的上升。因此在专才型均衡条件下，当经济处于较高收入阶段时，收入不平等与经济发展具有反向关系。

具体到我国的发展实践，近几十年来，相对于较为发达的国家而言，一方面我国高等教育人口的比重偏低，人力资本存量严重不足，因此经济长期以发展非熟练劳动力密集型产业为主；另一方面，人力资本具有明显的通才型特征，各行业中均极其缺乏尖端专业人才，人力资本的知识深度不能满足经济转型升级的要求。改革开放以来奉行的“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的收入分配政策，确实在解除教育信贷约束，从而促进人力资本积累和经济发展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并使我国成功跨入中等收入阶段。不过，在人均收入水平不断提高和贫富差距不断扩大的同时，近年来各种潜在的社会矛盾也随之迅速凸显和激化，市场运行的摩擦成本提高，根据本文的模型，这不仅会对我国今后人力资本进一步积累产生负面影响，而且更为重要的是会阻碍我国由通才型经济向专才型经济转型升级的进程，从而延缓跨越中等收入阶段的速度。因此，我国目前需要适应经济发展阶段的变化，及时调整收入分配政策，降低财富和收入分配的不平等程度，从而进一步促进人力资本的积累和人力资本结构的优化，为经济结构的转型升级提供人力资本方面的支撑。

［责任编辑 王治国 责任校对 王景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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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1000-5072（2016）05-0033-11

2015-12-30

范兆斌（1973—），男，甘肃民勤人，暨南大学国际商学院副教授，经济学博士，主要从事国际投资与跨国公司、国际移

民和经济发展研究。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国际人口迁移、人力资本结构与中等收入陷阱研究》（批准号：13BRK013）；广东省国家级重大培育项目《经济国际化的动态效应与多元稳态经济增长路径研究》（批准号：2014GWXM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