锻炼行为理论模型发展述评

杨 剑，郭正茂，季 浏

锻炼行为理论模型发展述评

杨 剑1，2，郭正茂1，2，季 浏1，2

（1.华东师范大学青少年健康评价与运动干预教育部重点实验室，上海200241；2.华东师范大学体育与健康学院，上海200241）

锻炼行为理论模型可以有效地解释和预测个体锻炼行为，提高个体锻炼水平，促进健康发展。运用文献资料法，归纳分析基于个体、群体、组织3个不同层面的锻炼行为理论模型，反映当代锻炼行为理论模型发展的最新前沿，揭示锻炼行为理论在指导干预工作中的重要作用。研究发现，锻炼行为理论的发展实现从理论研究到理论与实践相结合并指导实践应用，研究视角从关注个体转向关注群体，锻炼行为理论的运用策略发生了转变，锻炼行为理论模型的不断创新开启了锻炼心理学发展的新纪元。有效的干预建立在理论之上，研究者应根据新的、更加全面的锻炼行为理论，制定有效的干预措施。未来锻炼行为干预的研究应强调干预方案和对象之间良好的联结点，注重方便实用的锻炼信息，积极的学习参与，技能培养、时间和巩固4个方面。

锻炼行为理论；干预；生态学模型

体育锻炼可以帮助改变个体或群体的行为，人们参加体育锻炼受生理、心理、行为、环境等多重因素影响。为了有效地启动并维持行为改变，通常需要不同水平上的多重干预，选择、利用特定类型的行为改变策略。大量的系统性评论显示，与不同理论发展出的干预相比较而言，在构建干预中使用理论指导能够产生更加强有力的效果。目前，虽然已有锻炼行为理论模型可以从不同角度有效解释和预测个体锻炼行为，提高个体锻炼水平，但随着社会的发展，环境的变化，原有理论的不足日益凸显，出现了适应环境变化的新概念、新策略、新兴理论，弥补了原有理论的缺陷与不足。锻炼行为理论的产生是一个动态的发展过程，从最初的健康信念模型到现有的社会生态学模型，锻炼行为理论体系正逐步完善。笔者以理论模型为研究视角，分析体育锻炼行为促进进程，展现体育锻炼行为的研究脉络。

1 基于个体层面的理论模型

个体是锻炼行为理论、实践研究中至关重要的单元，为了有效干预和衡量干预的成功与否做出有效的判断，研究者必须知悉个体在锻炼行为中的角色和作用。基于个体水平的理论模型集中阐释个体的相关变量，这些变量影响个体的锻炼行为及锻炼干预的效应。

1.1 健康信念模型

1.1.1 健康信念模型与锻炼 在锻炼情境中，健康信念模型认为：人们通常不会参与有益于健康的体育锻炼，除非他们有一定水平的锻炼动机、健康动机和健康知识，或认为自己易受到健康问题的侵扰，或认为自身所处的环境对自身健康有所威胁，或相信体育锻炼具有克服上述问题的益处，能引起机体合适的健康反应，而自己进行体育锻炼又没太大的困难。

Lindsay和Osborn以124名加拿大男消防队员为研究对象，对他们在锻炼前后的健康信念的变化进行探究。研究者分别在锻炼计划开始前和锻炼6个月后对被试进行健康信念指数如心脏病危险性指数、疾病可能性指数、获益指数等测量。研究发现，在3种健康信念指数上，坚持锻炼计划6个月的被试得分低于平均值50%～70%，坚持锻炼3个月的被试的得分低于平均值25%～30%，锻炼者心脏病危险性指数与疾病可能性指数上得分低的人数比例显著高于不锻炼者，坚持锻炼者倾向于有一般疾病易感性降低的信念。Biddle等人对433名成年人调查后，发现有氧锻炼者与不锻炼者在心血管健康有关的健康信念、知识和归因等方面存在很大的差异。锻炼者具备更多心血管方面的知识，更强的锻炼动机和控制感，为维持他们的心血管健康做出更多的努力，而不锻炼者面对一般疾病和心脏疾病则感到更脆弱。

1.1.2 对健康信念模型的评价 长久以来，健康信念模型对于人类锻炼行为的预测相对有限。1）健康信念模型感知的威胁是在健康相关行为中有较大关联性的结构。健康信念模型理论将严重性和感知的易感性联系起来，但两者关系并不明确。2）健康信念模型试图从态度和信念的角度来分析锻炼行为转变的机制，但作为一种社会心理模型，是基于认知上的模型，它未能充分考虑行为的情感构成以及环境和社会准则等因素对锻炼行为转变的作用，因此在理论建构上存在一定的缺陷。3）健康信念模型理论中其他结构之间的关系应当得到更加彻底的分析。因为一个概念的预测能力可能取决于另一个的价值。例如当感知的威胁较高时，感知的益处和障碍应当是行为变化的更加强有力的指标。在感知的威胁较低时，参与锻炼行为的益处和障碍是不显著的。4）行动的线索是健康信念模型研究中缺失的组成部分。在感知的威胁和益处较高而感知的障碍较低的情况下，行动的线索将会对行动产生较大的影响。我们对于行动的线索和相关的影响所知甚少，因为这一结构尚未在研究中得到明确的界定。健康信念模型在锻炼行为研究中的应用价值虽有所受限，但该模型仍为人们理解和预测人们的锻炼行为提供了一种新的视角。

1.2 合理行为理论和计划行为理论

合理行为理论（Theory of Reasoned Action，TRA）最早由美国学者Fishbein和Ajzen于20世纪70年代提出［2］，是锻炼心理学领域中应用较为广泛和成功的锻炼行为理论。合理行为理论强调认知因素在个体健康行为、道德行为和其他行为产生、改变过程中的重要作用。认为人们通常是理性的，且在做出实际行动之前，会考虑行为所产生的后果和影响。该模型的基本假设是：大多数社会行为都受到个体自身意向的控制，除突发事件之外，人们通常能按照自己的意向去执行某种行为，因而意向也被认为是个体实际行为的最好预测变量。在合理行为理论中，个体的行为意向主要受个体对特定行为的态度和主观规范的影响。计划行为理论（Theory of Planned Behavior，TPB）源自合理行为理论，阿杰恩指出，当某行为处于个体控制范围内时，合理行为理论具有较明显的预测作用，但是，当行为意向之外的因素对个体行为产生影响时，如个体对行为的控制程度，合理行为理论的预测作用则相对受限。因此，除了主观规范和行为态度两变量之外，计划行为理论还包括了行为控制感，即人们对自身能够执行某种行为的能力的感知。整体而言，为了准确地预测个体无法控制的行为，不仅要对个体的行为意向进行评价，而且要对个体的行为控制感进行估测。

1.2.1 合理行为／计划行为理论与锻炼

合理行为／计划行为理论是当前理解和预测锻炼行为最为成功的理论模型之一。Courneya和Friedenreich基于计划行为理论，考察直肠癌患者在康复治疗过程中影响锻炼的决定性因素。研究指出：直肠癌患者在康复治疗过程中的锻炼行为受锻炼意向和行为控制感的影响，且锻炼意向仅受锻炼态度的影响。考内亚和弗雷登雷希认为，在康复治疗的过程中，直肠癌病人的锻炼态度越积极，行为控制感水平越高，锻炼意向越强，直肠癌病人参加锻炼的可能性就越大。Wankel，Mummery，Stephes，Craig的研究指出，行为控制感可以预测不同年龄组的锻炼行为意向，且随着年龄的增长，行为控制感和主观规范会随之变得越来越重要，而态度的影响作用却有所下降。考内亚在老年人参加锻炼的情境中对计划行为理论进行了验证，研究显示锻炼行为态度、主观规范和行为控制感与锻炼意向显著相关，而锻炼意向是锻炼行为最好的预测变量。万克尔和马默里调查了4 000多名加拿大人，发现在预测身体锻炼意向方面，不同年龄组和性别组的锻炼意向随态度和主观规范的变化而变化，行为控制感对锻炼意向的影响度为25%～35%。Rosen对习惯性静坐的大学生进行了相关研究，研究表明锻炼行为意向是大学生进行实际锻炼最主要、最有力的预测变量。Dean等人基于计划行为理论对影响老年人参与力量锻炼的因素进行了探究，该研究以随机抽取的200名年龄至少55岁以上的老年人为被试，研究表明，态度、主观规范和行为控制感与锻炼意向具有明显的相关性，尤其是主观规范和行为控制感与锻炼意向的相关关系十分突出。

Ronald C.Plotnikoff，David R.Lubans，Linda Trinh，Cora L.Craig对加拿大1 427位成年人进行了为期15年的跟踪研究，用以检测计划行为理论的预测效果。该研究始于1988年，当时随机抽取了1 427位成年人被试，平均年龄为（37.5±12.3）岁，实验前后分别对计划行为理论的各变量因素进行测量，如体育活动行为、意向、态度、主观规范、行为控制感，研究表明，计划行为理论对长期体育活动行为的预测效度有限。

李京诚以199名大学生为研究对象，预测大学生4周的锻炼行为，探讨大学生个体参与锻炼的内部心理机制，研究表明，态度在锻炼行为的决策过程中起着重要作用，对大学生的锻炼行为意向能产生显著性的影响；与主观规范相比，态度对锻炼行为意向具有更显著的预测效果。该研究结果支持了锻炼行为意向能预测锻炼参与行为的理论假设，即个体参与锻炼的意向越强烈，他们参与锻炼的可能性就越大，反之则越小。此外，该研究还发现行为控制感能够显著地提高锻炼意向的预测水平。

1.2.2 对合理行为／计划行为理论的评价

合理行为／计划行为理论在锻炼心理学的研究中已得到了广泛的应用，是当前理解和预测锻炼行为最为成功的理论模型之一，它为制定科学有效的锻炼行为干预策略提供了重要的理论支撑。合理行为理论集中于能够决定动机（行动意图）的认知因素（信念和价值）。这一理论已经用于解释行为，尤其是在意志力控制下的行为。在行为理论的应用中，不断地进行再评估并考虑能够增强解释力的其他理论驱动的结构是十分重要的。计划行为理论增加了关注影响意图和行为的便利和限制条件的感知的行为控制，从而延伸了理性行动理论。这对缺乏意志力控制人们的行为尤其重要。根据合理行为／计划行为理论的观点，可针对性地制定出行之有效的锻炼行为干预策略。但目前，我国很少有研究者运用合理行为／计划行为理论，对锻炼行为进行干预，绝大多数研究都停留在解释和预测锻炼行为的基础上，这在很大程度上降低了合理行为／计划行为理论的应用价值。

1.3 自我决定理论

自我决定理论（Self-Determination Theory，SDT）最早由美国心理学家Deci L.Edward和Ryan M.Richad于20世纪80年代提出的一种认知动机理论，该理论主要研究人类行为自我决定的程度或自愿程度，强调自我决定对行为动机的调节作用，同时注重外界环境因素对个体自我决定的影响。自我决定理论从人本主义视角出发，认为人类有一种积极的心理成长、发展和自我决定的潜能，当社会环境因素具备开发这些潜能的能力时，行为的自我决定程度较高，人们的行为也往往由内部动机激发并维持，或是有利于外部动机向内部动机的转化；而当社会环境因素阻碍这些潜能的发展时，行为的自我决定程度常会受抑制，人们的行为往往由外部动机激发，维持的时间通常较短，甚至是无动机，人们的行为也得不到激发。

1.3.1 自我决定理论与锻炼

自我决定理论早期相关研究主要应用于实验室研究、学校体育教学及运动竞技等领域，后期随着世界大众体育的蓬勃兴起，诸多研究者将目光投向了自我决定理论在锻炼情境中的可行性研究。Thogersen-Ntoumani和Ntoumanis使用锻炼行为调节问卷（BREQ）测量自我决定理论中的各种动机类型。研究指出，自我决定程度较高的个体比自我决定程度较低的个体，报告出更强的锻炼意向，更高的克服锻炼障碍的自我效能水平，更高的身体自我价值。

薛峰研究发现，认同调节和内部动机与大学生锻炼时间、强度、频率及运动量呈显著正相关，而外在调节和无动机则与锻炼时间、强度、频率及运动量呈显著负相关。此外，研究者还指出，内部动机和认同调节能够积极预测锻炼行为的各个方面，外在调节对锻炼强度具有负向预测作用，而无动机对锻炼强度和锻炼频率都具有显著的负向预测作用。苏煜对高中生体育学习缺乏动机的机制展开研究，研究表明高中生体育学习的内部动机和外在调节人数比例显著高于认同调节的学生人数比例，而无动机学生的人数比例略低于外部调节和内部动机的学生人数比例；高中生上体育课的内部动机和外在调节存在显著性差异，认同调节在国家级和市级学校间存在显著性差异，但性别对认同调节的影响大于年级对认同调节的影响；自主学习的环境有利于内部动机的提高；能力需要是影响高中生动机水平和体育学习兴趣的重要因素；虽然锻炼项目对动机水平不会产生直接影响，但集体项目更容易让学生产生较强的归属感。孙延林等人以初中生为研究对象，考察在目标定向、行为调节、能力知觉和体育活动参与情况上的年龄和性别差异，结果表明，初中生在上述各种变量中存在显著性别差异，男生锻炼的自我决定程度更高，自我决定动机和能力知觉水平也更高。在对锻炼行为的预测方面，该研究指出自我定向、自我决定动机和能力知觉是男生参加体育活动的正相关预测指标，但任务定向和无动机与参加体育活动无相关关系；任务定向和能力知觉能够积极预测女生参与体育活动的情况，但自我定向和无动机与体育活动的参与存在负相关关系。孙开宏和季浏以自我决定理论为基础，考察了体育课上女生自主支持感、行为调节与课外锻炼意向之间的关系，研究指出，自主支持感对内部动机和认同调节具有正向预测作用，而对外在调节和无动机具有负向预测作用；此外，内部动机和认同调节能正向预测女生的课外锻炼意向，外在调节和无动机能负向预测女生的课外锻炼意向，内摄调节与课外锻炼意向之间不存在相关性。

1.3.2 对自我决意理论的评价 自我决意理论对锻炼行为的描述、解释、说明、预测具有一定的有效性，为身体锻炼的动机激发、锻炼行为干预提供了可借鉴的操作途径。但人类的锻炼行为较为复杂，自我决意理论观点并不能与实际的锻炼行为完全相符合，结合已有的研究成果，还有些方面需进一步探究：1）要继续验证锻炼中的自主支持情境促进动机内化的机制以及心理需要、动机内化以及幸福感之间关系的内在机制，进一步探索身体锻炼行为干预措施的可行性和有效性；2）要验证由无动机转化为外部动机的锻炼行为，或外部动机转化为内部动机的影响因素、时间进程；3）继续探索身体锻炼的自我决意理论在我国文化背景下的适用性，展开自我决意动机与相关变量之间关系的实证研究，进一步验证在该理论指导下锻炼动机激发与锻炼行为干预的实践应用价值。

1.4 跨理论模型

跨理论模型最初由普罗查斯卡（Prochaska）等在观察和研究人类戒烟行为的基础上发展而来，后被广泛应用于健康教育、护理学、锻炼行为研究等诸多领域。由于该模型综合了其他多个有关行为研究的理论或模型，例如自我效能理论、决策平衡理论等，因而Prochaska等人在该模型提出时将其命名为跨理论模型［3－4］。跨理论模型认为，人类的行为在通常情况下不可能瞬间发生变化，而是一个要经历5个阶段的过程，并且行为转变的过程与人们的均衡决策、自我效能水平有着紧密的联系。Prochaska和DiClemente提出的跨理论模型由变化阶段（stages of change）、均衡决策（decisional balance）、变化过程（processes of change）和自我效能（self-efficacy）4部分组成。

1.4.1 跨理论模型与锻炼

应用跨理论模型研究锻炼行为的早期，研究者们考察的变量有锻炼自我效能、锻炼益处感知、行为控制感及意向等。研究者选择青少年学生为研究被试，探究青少年锻炼行为的特点。Nigg和Courneya以高中生为研究对象［5］，研究指出，与前预期阶段、预期阶段、准备阶段的学生相比，处于行动阶段和维持阶段的学生具有更强的自我效能，能感知到更多的锻炼益处，更喜欢用各种促进锻炼行为的策略。Catherine等人以大学生为研究被试，结果发现处于不同锻炼阶段的大学生进行锻炼的自我决定程度存在差异，与处于前预期阶段、预期阶段及准备阶段的大学生相比而言，处于行动阶段和维持阶段的大学生进行锻炼的自我决定程度更高，进行自我再评价的次数相对更多。孙福成等人以大学生为研究对象，调查了大学生课余体育锻炼，结果发现，多数大学生处于锻炼的准备阶段，男女大学生在不同阶段的分布上存在差异。

应用跨理论模型能有效预测锻炼行为转变的方向，是该理论模型在锻炼行为研究中的成果之一，锻炼心理学领域的诸多研究对此结论也予以了佐证。Prapavessis等人以新西兰高中生为研究对象，研究发现，应用跨理论模型能预测高中生锻炼行为阶段方向上的变化。司琦等人应用跨理论模型探究听力残疾学生的锻炼行为［6］，研究结果指出，学生被试对锻炼益处、锻炼弊端或障碍、变化过程因素的感知能成功地预测实验组学生锻炼行为从预期阶段向准备阶段的转变。

根据跨理论模型制定的干预措施对锻炼行为的干预效果，国内学者也进行了相关内容的探究，干预对象主要以大学生为主。郭文等制定认知行为干预措施，以考察干预措施对体质健康突出问题大学生锻炼行为的影响效果，研究表明，在实施认知行为干预后，实验组和对照组学生在锻炼阶段、锻炼益处感知、锻炼乐趣、规律性锻炼行为等方面存在显著差异，实验组好于对照组；但在锻炼障碍感知维度上，两组学生被试的差异不显著；追踪研究结果显示，此种认知行为干预措施有助于提高健康突出问题大学生锻炼行为水平。因此，最后研究者肯定了基于跨理论模型制定的认知行为干预措施的有效性。

1.4.2 对跨理论模型的评价

跨理论模型强调人类锻炼行为转变的动态性，用动态的眼光看待锻炼行为，重视根据人们当前所处的锻炼行为阶段，有针对性地设计出与处于不同阶段锻炼者相匹配的干预策略，制定有针对性的锻炼行为干预措施或策略，有效地促进不同人群开始或坚持锻炼。跨理论模型对锻炼行为的预测效果还存在着争议，但目前应用跨理论模型能有效预测锻炼行为方向性的转变，这一理论观点得到了普遍认可。但跨理论模型将6个月作为划分锻炼行为各阶段的标准过于绝对化，无法解释个体行为的跨越式螺旋发展。

2 基于群体的理论模型——自我效能理论与社会支持

1982年班杜拉从社会认知的观点出发，提出了自我效能理论，用以解释特殊情景中动机产生的原因。班杜拉认为自我效能涉及的并不是能力本身，而是个体自身能否利用所拥有的知识和技能去完成某行为的自信程度。自我效能理论一经提出，便引起各领域研究者的兴趣，掀起了广泛的研究应用热潮。锻炼心理学领域中，大量的研究结果都表明自我效能在解释、说明、预测和干预锻炼行为方面都产生了重大作用［7］。在社会认知理论中的三因素关系结构中，个体行为、环境因素和个人因素相互交叉产生双向影响作用，相互决定。因而，这种作用模型也被称为“交叉决定论”。在不同因素相互作用的过程中，自我效能起着十分关键的作用，为此班杜拉提出了自我效能理论。班杜拉认为自我效能是指个体对自己执行某特定行为以达到情境要求的自身能力的信念或主观评价，有趣的是自我效能理论对自我效能和结果期望进行了区分，并认为自我效能和结果期望可以用来解释行为。结果期望指的是个体所期待的特定行为将会产生的特定结果。例如，个体进行锻炼时可能期待产生：体重下降、睡眠质量得到改善、心肺功能增加以及交到新朋友等特定的行为结果。通常情况下，研究者认为结果期望包括生理的、社会的和自我评价3个方面。自我效能理论认为，影响和改变个体自我效能的因素主要有4种，即成功体验、替代经历或范例、口头说服和身心状态。

2.1 自我效能理论与锻炼

锻炼心理学研究者将自我效能理论应用于锻炼行为理论研究中，取得了丰硕的研究成果。学者以不同人群为被试，展开对自我效能与锻炼行为关系的广泛研究。

锻炼意向通常被认为是个体锻炼行为激发较好的预测因素。Armstrong等人研究发现，和毫无锻炼意向的个体相比，近期有锻炼意向或刚开始锻炼的人具有更高的克服障碍的自我效能，自我效能感越强，个体的锻炼意向就越显著。Sallis和Hovell的研究指出自我效能是与锻炼行为联系最为密切的一个变量，在解释锻炼行为的激发时，与结果期待相比，自我效能获得了更多的支持。锻炼自我效能越高，个体参与锻炼的频率、锻炼坚持性就越好［8］。Rudolph和McAuley研究表明［9］，个体参与锻炼的自我效能水平与锻炼行为的频率和锻炼坚持性有关。当个体有强烈的自信相信自己能成功完成锻炼计划时，其参与锻炼的频率一般会较高，通常也能较好地坚持锻炼。McAuley等对中老年人锻炼坚持性进行了研究［10］，结果表明，自我效能对锻炼行为具有较显著的预测作用，锻炼行为自我效能在不同锻炼阶段发挥着不同的作用，以自我效能为基础的锻炼干预策略可以提高个体的锻炼坚持性。

自我效能理论认为，行为可能会反作用于自我效能，锻炼行为与个体锻炼的自我效能也存在紧密联系。成功体验通常被认为是影响自我效能最显著的因素，因而可以假设，锻炼过程中的成功体验有助于锻炼自我效能水平的提高。McAuley等人研究表明，在完成高强度的锻炼任务之后，被试的情绪变得越来越积极，被试对今后完成此类任务的信念也得到了提升；研究者对被试的自我效能的测量结果也显示，锻炼后的自我效能水平要高于锻炼前的自我效能水平。

总体而言，自我效能与锻炼行为之间是一种相互促进的关系，自我效能与锻炼行为的激发和锻炼坚持性存在正相关关系，而短时或长期的锻炼行为通过成功体验的作用又会引起自我效能的增加。就锻炼行为的激发而言，克服与锻炼有关的障碍自我效能至关重要，在自我效能与锻炼行为坚持性方面，自我效能是预测锻炼行为阶段发生变化的较理想的因素，但当锻炼行为变成一种习惯性的行为之后，自我效能对锻炼行为的影响作用则呈现下降趋势。在锻炼行为影响自我效能的方面，诸多研究结果表明锻炼行为通过成功体验的作用有助于自我效能的提高。

2.2 对自我效能理论的评价

自我效能理论是目前行为科学和锻炼心理学领域内研究得最为深入、得到验证最多的理论之一。自我效能理论在解释、说明、预测及干预锻炼行为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从宏观角度看，自我效能无论是作为锻炼行为调节动力的心理前因，还是锻炼行为所产生的心理效益，都与锻炼行为保持了千丝万缕的联系。微观角度讲，自我效能的提高有助于锻炼行为的激发和坚持，而短时或长期的锻炼行为则又会进一步提高自我效能。目前，已有多数研究以影响自我效能的因素为目标，忽视行为、认知和情绪对自我效能的影响，虽然自我效能对具有挑战性或新颖性的锻炼行为有较好的预测价值，但当锻炼行为变成一种习惯性的行为后，自我效能对锻炼行为的影响将会呈现下降的趋势。尽管存在这样的缺陷，自我效能理论的研究前景依旧引人关注。

2.3 社会支持

社会支持是个体从其所拥有的社会关系中所获得的精神上或物质上的支持。社会支持理论认为，对准备开始锻炼或已经锻炼的人群予以各种支持就是有效的干预方式之一。一个人所拥有的社会支持网络越强大，就能够越好地应对来自环境的各种挑战。个人所拥有的资源可分为个人资源和社会资源，社会资源就是个人社会网络中的广度和网络中的他人所能提供的社会支持功能的程度。准备开始或刚开始锻炼的人群往往心存多种担心、忧虑及顾忌，如自身的体形是否会遭到锻炼同伴的嘲笑，自己能否学会锻炼指导者传授的动作技能等，此时，他们需要得到家人、锻炼同伴及锻炼指导者的支持与鼓励。锻炼者在得到较多的社会支持之后，通常能够较好地坚持锻炼。从社会支持理论的角度出发，探究社会支持对体育锻炼行为的影响，从已有的文献资料来看，当前关于社会支持的测量主要存在两种范式：一是测量个体社会网络结构的大小，二是个体所获支持的数量和种类。对体育锻炼行为的干预方式有3类，即从信息、行为及政策的角度来对锻炼行为进行干预。社会支持与体育锻炼行为的激发与维持紧密相关，两者之间的关系是锻炼心理前因研究的主要内容。

锻炼心理学研究表明，社会支持的获得能激发个体的锻炼行为，使其开始参与锻炼，并能显著积极影响锻炼者的锻炼坚持性；而家人、重要他人、锻炼指导者及锻炼同伴是个体在体育锻炼过程中获得社会支持的主要来源。

3 基于组织或总体水平变化的理论模型——生态学模型

2003年Spence整合个体内和个体间的各种因素，构建了锻炼行为生态学模型［11］。该模型源于美国发展心理学家Bonfenbrenner的儿童发展生态系统理论［12］，继而对Wachs的环境结构模型进行修订与补充［13］，最后将整合提炼的理论观点应用于锻炼行为研究领域。基于前人的研究，生态学模型强调环境因素与个体行为的相互作用，同时结合不同环境水平因素和认知因素对个体行为进行干预，提高个体健康行为水平。健康行为生态学模型认为倾向性因素、促成性因素和强化性因素是影响行为的三大因素。倾向性因素是为行为改变提供理由或动机的先行因素，它通常先于行为，是产生某种行为的动机或愿望，或是诱发产生某行为的因素，包括知识、信念、价值观、态度、自信心以及现有技能、自我效能等；促成性因素是指允许行为动机或愿望得以实现的先行因素，即实现或达到某行为所必需的技术和资源，包括干预项目、服务、行为和环境改变的必需资源，有时也包括行为改变所需的新技能；强化性因素是紧随行为之后，为行为的长期坚持或重复提供持续奖赏或激励的因素。行为生态学模型的4个维度，即微观系统维度、中间系统维度、外围系统维度和宏观系统维度，该模型认为环境情境和生理心理因素共同影响个体的锻炼行为，而环境情境根据距离个体远近密切程度又分成4个不同的系统，即与个体直接发生相互作用的微观系统，不少于2个微观系统相互作用的中间系统，一个较大的能通过多渠道影响个人和环境的外围系统和包括前3个系统在内的宏观系统组成。社会生态学模型的五层次论，主要是指个体层面、人际间水平、机构层面、社区层面和公共政策层面。McLeroy等人指出，尽管行为决定的五层次模型没有指定环境因素，但是环境因素仍是身体活动生态学模型的基本要素。锻炼行为发生在特定的环境中，而且环境会对运动量和运动项目产生一定的影响。

3.1 生态学模型与锻炼

张戈基于健康生态学模型，对影响大学生锻炼行为的因素进行研究［14］，结果表明，健康行为生态学模型可以有效解释大学生的体育锻炼行为，同时拓展了体育锻炼行为研究环境层面与社会层面的方向与途径，编制北京大学学生体育锻炼影响因素问卷，用以研究学校体育政策措施和体育社团对学生体育锻炼行为的影响［15］。结果表明，以学校政策规定形式实施的学生体育锻炼措施是促进大学生体育锻炼行为的一条确切有效的途径。行为促进的政策应以加强奖赏和激励为主要手段，以使被干预者的目标行为更具主动性。同时，体育类社团对于大学生的体育锻炼行为和体质健康水平具有确切的促进作用，是大学生健康促进的有效途径。王淑康基于社会生态学模型对健康行为的决定因素进行构架［16］，研究发现，城市老年人规律性体育活动行为的影响因素是多维的，多维的影响因子相互作用共同影响老年人的体育活动行为。其中，部分因子既是体育活动行为的直接作用因子，又是某些因子间接作用的中间变量。霍兴彦基于生态学理论构建了青少年健康促进的服务体系，呼吁政府行政组织加强干预，树立系统观念，形成政府领导、依托社会，共同营造青少年体质健康促进事业的科学合理格局。陈培友借鉴“格林模式”将其构建的青少年体力活动促进社会生态系统模式从组织、诊断、实施、评价到最后的组织反馈进行运作［17］。结果表明，多阶段的组织流程模式有助于提高组织能力、实现组织变革与创新，从而提高项目的实施效果，改善体力活动环境，增强青少年体力活动能力。

3.2 对生态学模型的评价

锻炼行为生态学模型将各类因素进行整合指导多方面全方位的行为干预，注重行为与环境的交互作用以及环境对行为的影响，弥补了健康信念模型未能充分考虑环境和社会准则等因素对行为转变的作用机制问题，并将计划行为理论、自我效能理论、自我决意理论的相关内容进行整合，该模型对锻炼行为的解释比个体层面以及群体层面的理论模型更合理。锻炼行为生态学模型指导个体、家庭、学校、社区和政策多层次多方面综合的锻炼行为研究，关注体育锻炼行为的自然环境因素和社会环境因素，对身体活动行为研究的视角也开始过渡到学生上下学、成人上下班的交通方式上来，试图将个体的体育活动生活化、日常化，有助于全面理解锻炼行为，有助于体育锻炼行为理论创新。

4 结论与展望

4.1 结论

不同的锻炼行为理论模型可能反映出大致相同的观点，但每一理论都是用独特的概念来指出认为重要的特定因素。健康信念模型强调个体对疾病威胁的感知，注重认知因素对行为的影响；合理／计划行为理论强调态度、意向和行为控制感对行为的决定作用，关注认知因素和环境因素的作用。自我效能理论强调个体内部认知因素和结果期望，结合认知、环境和行为结果强化自我效能，促进健康行为；跨理论模型从一个动态的过程描述人类的行为变化，强调不同阶段个体行为变化的锻炼意向问题，将认知、环境和行为相结合；锻炼行为生态学模型将各类因素进行整合指导多方面全方位的行为干预，注重行为与环境的交互作用以及环境对行为的影响。

1）研究内容实现了理论、研究与实践相结合。理论、研究和实践之间的关系并不简单相关，也非线性的，研究者不断展示新理论、新模型、新概念，致力于锻炼行为理论、研究和实践密切关系的探讨，使之在实践中加以应用。

2）研究视角从关注个体转向关注群体。锻炼行为理论又一里程碑式的成功在于将理论和模型的发展从以往仅仅局限于个体行为的发展到关注更大范围内整体行为和社会变化模型。在20世纪80年代后期，有关锻炼行为的发展主要以个体决定因素为主，有效性的涵盖范围有限，维持能力弱，有强烈的干预以个体为中心的排外性，无法达到促成群体健康的目标。这些失败使人们对有效干预的目标认识发生了“图示转变”，不仅是个体，也是其生活和工作背景范围更大的相关因素问题。该转变加快了锻炼行为生态学模型的发展，使之在指导公共健康领域的干预方面发挥更强有力的作用。

3）锻炼行为理论模型及其运用策略的转变。公共健康和临床促进的相关模型和策略转变，为范围更广的群体模型指引了道路，这些模型将个体、家庭、学校、社区、政策紧密联系在一起，如生态学模型，这与某些医疗机构推行的长期护理模型，与世界卫生组织的健康促进框架相似，映射了当代锻炼行为理论模型的实用性和权威性。

4）锻炼行为理论模型的不断更新开启了锻炼心理学发展的新纪元。随着研究的不断深入，锻炼行为理论研究从行为解释逐步过渡到行为干预，从影响行为的认知因素逐渐丰富到环境因素，从个体单方面的研究逐渐扩展到组织群体的研究，经历了从健康信念模型到锻炼行为生态学模型的发展过程，突显了锻炼行为理论模型运用策略的转变，形成了研究与实践相结合的局面，实现了研究视角从关注个体向关注群体的过渡。

4.2 展望

在熟悉了当代锻炼行为理论之后，我们所要面临的挑战便是在全面创新理论的过程中如何实践。就其最简单的方面而言，从生态角度来说主要强调两个选择：改变人类或改变环境。而最有力的措施便是将两个选项结合起来，与改变人类最直接的相关行为是从类似健康信念模型、跨理论模型和自我决意理论这些个体层次的理论衍生出来的；与此相反，旨在改变环境的行为活动是从群体层面上的理论发展而来的，如锻炼行为生态学模型；介于两者之间的是社会认知理论，他们分别侧重于人与人之间或者人与环境之间的相互关系。

1）未来锻炼行为理论研究领域将实现理论与实践的有机结合。理论框架是追求有效性干预措施的指南：它们最大化了灵活性，有助于将理论的抽象概念最有效地应用在多样化的工作环境中。有效的干预方案基于重要的理论基础，还应强调：干预方案和对象之间良好的联结点；方便实用的锻炼信息；积极的学习参与；技能培养、时间和巩固等。理论可以使人提出正确的问题，有效的规划可以使人准确校正与特定问题相关的因素。然而，理论只有转变成有效的干预措施，才能具备良好的评价，以此来提高个体和群体的健康。

2）未来锻炼行为理论领域的研究对象将更加广泛。研究对象的多样性是体现理论模型成熟的重要标志，锻炼行为理论的研究对象往往集中于大学生和成年人，对其他群体如儿童、老年、残疾、少数民族，以及不同宗教、社会经济地位、身体能力状况等的研究较少。因此，扩大研究对象，使理论模型能容纳更多的影响因素，提高研究的针对性，加强理论模型的具体化程度，进一步提高理论模型的包容性。

3）未来研究将进一步增强锻炼行为理论的适应性。锻炼行为理论大多植根于国外，如何将其嫁接

到中国文化背景下，并取得良好的效果，是每一位研究者应该思考的课题。未来研究必将考虑文化、经济和政治环境等影响因素以增加理论模型的适应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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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刘红霞

Review on Development of Exercise Behavior Theoretical Model

YANG Jian1，2，GUO Zhengmao1，2，JILiu1，2
（1.Key Laboratory of Adolescent Health Assessment and Exercise Intervention of Ministry of Education，East China Normal University，Shanghai200241，China；2.School of Physical Education＆Health Care，East China Normal University，Shanghai200241，China）

Theoreticalmodel of exercise behavion can explain and predict individual exercise behavior effectively，improve the level of exercise，and promote individual health.Using themethod of literature，this paper gives insightful analysis to exercise behavior theory model based on individual，group and organization，reflects the prospectus development of modern exercise behavior theory model and reveals the important role thatexercise behavior theory played in guiding the intervention.It concluds that the exercise behavior theory model is developed from theoretical research to the theoretical and practical research and also applied in practice，the research view is transferred from focusing on individual to group，and the applicable strategy of exercise behavior theory has been changed a lot too.A ll these updates are the new beginning of the exercise psychology.Effective intervention is often established on the basic of theory.Therefore，researchers should draw on effectivemeasures according to the new com prehensive exercise behavior theory.The connections between intervention program and the object，convenient and practical exercise information，active learning participation，cultivation，time and consolidation of skills should be em phasized in future study of exercise behavior intervention.

exercise behavior theoreticalmodel；intervention；ecologicalmodel

G804.8

A

1004－0560（2016）01－0073－09

2015-11-24；

2015-12-20

2015年度上海市教育委员会科研创新项目（15ZS014）：青少年体育锻炼行为的社会生态学的理论模式及干预途径研究；上海市青少年POWER工程协同创新中心资助项目（项目号：44801400）。

杨 剑（1970—），男，教授，博士，主要研究方向为体育心理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