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能源消费和CO2排放峰值的中国未来经济增长速度预测

周勇

摘要：能源消费达峰年和CO2排放达峰年紧密关联，大多数发达国家或其组成的经济体是两个峰值同时达到；不同时达到的国家主要是非化石能源的增量超过能源消费的增量，从而实现错位达峰。能源消费达峰时，GDP的增长速度与单位GDP能耗（下称能耗强度）的下降速度相抵消，从而达峰年能耗强度下降的速度锁定了GDP的增长速度。发达国家能耗强度下降速度可作为未来我国能源消费达峰时经济增长速度的参照，1990-2012年间能耗强度下降最快的英国是2.45%，在这个速度下达峰所能支撑的经济增长速度为2.5%。中国在未来多个与能源消费相关的关键指标达到能源消费峰值基本条件时，其能耗强度下降速度也将与发达国家类似。不能期望中国2035年前后的能耗强度下降速度与1990-2012年间中国开始重视能耗强度控制时的下降速度相同，此时，达峰也只能支撑4.2%的经济增长速度，况且国际大环境也发生根本变化。

关键词：能源消费；CO2排放；峰值年；经济增长速度

中图分类号：F124；F206 文献标识码：A DOI：10.3969/j.issn.1003-8256.2016.04.010

杭州G20峰会前一天，中国向联合国递交《巴黎协定》批准文书，成为全球最早批准《巴黎协定》并提交批约文书的发展中国家。显示出中国在应对气候变化领域，对外加快积极有效参与全球治理的步伐，对内作为绿色、低碳和生态文明建设重要抓手和突破口。

中国在《巴黎协定》的国家自主贡献方案中提出（也是2014年11月《中美气候变化联合声明》中宣布的）CO2排放2030年左右达到峰值并争取尽早达峰；单位国内生产总值CO2排放比2005年下降60%-65%，非化石能源占一次能源消费比重达到20%左右。实现达峰承诺，需要我国加快实施能源消费和CO2排放总量控制措施，需要在能耗达峰年实现能源消耗零增长。届时，GDP的增长速度与能耗强度的下降速度相互抵消。

能耗强度下降速度主要受产业结构变化速度、管理水平和技术变化影响，这三者的变化对大的经济体而言不可能有多快。比如，大家熟知的“十二五期间我国产业结构发生很大变化，2015年第三产业比重超过50%”的结论，按照可比口径比较，十二五期间我国能耗高的第二产业比重不但没有下降5.64个百分点，还有所上升；第三产业也没有上升6.27个百分点，只是因为第一产业比重下降而增加不到一个百分点。可见，按照现价计算的产业结构变化主要是价格变化的贡献，比如房价的变化，而不是真的发生那么大的变化。把达峰年能耗强度下降速度寄希望于产业结构的巨大变化是不现实的，这也注定了经济增长速度不会快。

1 能源消费达峰时，经济增长速度与能耗强度下降的速度相互抵消，能源消费实现零增长，从而能耗强度下降速度锁定了经济增长的速度

与CO2排放强度相比，能耗强度相对稳定，不确定性因素较少。由于二者关联性很强，以研究能耗强度为主，可以借鉴发达国家的经验，也便于国家之间比较。在能耗达峰年前，进一步考虑非化石能源的数量、比重和速度后，尤其是非化石能源的增量能否超过能源消费的增量，就可以确定CO2排放强度的大小和CO2排放峰值年。因此，以能源消费峰值为标志进行达峰时的经济增长速度的比较，相对合理。

根据能源消费总量等于GDP与万元GDP能耗（能耗强度）相乘的恒等关系，能源消费水平达到峰值时，万元GDP能耗下降的速度等于或大于GDP的增长速度。如果经济增长速度是a，则能耗强度下降速度是a/（1+a）；或者能耗强度下降速度为b，则在能源消费达到峰值时的经济增长速度为b/（1-b），由此才能实现能源消费峰值（表1）。可见，能耗强度下降的速度决定了达到峰值时的经济增长速度。

根据世行的世界发展指标数据库中的数据，按照2011年购买力平价（PPP）计算的1990-2012年间能耗强度下降速度，美国为1.96%，英国为2.45%，德国为2%，法国为0.94%，日本为0.76%，欧盟为1.6%，OECD为1.46%，世界高收入国家为1.39%，世界平均为1.4%。中国在这期间为4.04%，大大高于其他国家或地区，主要是因为我国用能从粗放向严格管理转变，实现了较快的下降。随着产业结构和能效水平接近发达国家水平，这种较快的下降速度越来越难。如果在上述国家或地区对应的能源消耗强度下降速度实现能源零增长，其相应的经济增长速度，中国对应GDP增长4.21%，英国对应2.51%，美国对应2%，其他经济体低于2%。

另外，根据我国对外承诺的2020年CO2排放强度比2005年下降40%-45%和2030年比2005年下降60%-65%计算，前15年年均下降2.67-3%，后10年年均下降2%，而能耗强度下降的速度应该小于CO2排放下降的速度。随着我国统计数据更准确，地方政府绩效考核不再以GDP考核为主，能耗强度下降速度趋于发达国家的水平是必然的。根据我国对外承诺的CO2排放强度下降目标推算的下降速度也说明这一点。

2 经济增长缓慢是能源消费达到峰值时的基本规律

对峰值年的关注，主要是因为当达到峰值时经济增长与能源消耗和CO2排放增长脱钩，同时经济增长速度也将会进入低速增长阶段。这也是发达国家达到能源消费和CO2排放峰值时的典型特征，发达国家在能源和CO2排放达峰时GDP增速都不高于3%。能源消费达到峰值时，能源消费总量实现零增长，能源消耗强度（万元GDP能耗）下降速度必须抵消掉GDP增长速度。因此，可以通过能源消耗强度下降的速度来判断能源达到峰值时经济增长速度（表2），发达国家大多是在2000-2007年达到能源消费峰值，达峰时经济增长速度都很低。越是经济体量大的国家或经济体越是难以通过人为的产业结构调整来实现能耗强度的快速下降，当然在市场经济国家也是不可能的。

原始数据来源：世界银行，世界发展指标（WDI）。能耗强度单位是：按照2011年购买力平价计算的单位GDP一次能耗强度单位 （MJ/$2011 PPP GDP）

非化石能源增长快速并且比重较大，使得一些欧洲发达国家在达到CO2排放峰值时，能源消费总量仍能够有一定时间的增长，支撑其经济进一步增长。

总之，经济持续缓慢增长是实现能源消费和经济增长脱钩的基本前提，也是实现CO2排放峰值的重要前提。在一个经济体按照基本经济规律进入能源消费峰值年的情况下，其人均收入水平、人口增长情况、城市化率、第三产业的比重等届时都达到相对合理的水平。如果真能人为提前能源消费达峰时间，比如提前5年或10年，实际上是提前结束了人均收入水平、城市化率和第三产业比重水平的提高，提前结束了经济的较快增长，当然这也是违背基本经济规律的，属于拔苗助长。

3 能源消费达峰时间和CO2排放达峰时间的关系

对若干发达国家和OECD国家的能源消费和CO2排放峰值的比较如图。

OECD国家作为一个整体，其能源消费峰值和CO2排放峰值都是在2007年达到峰值，美国也是在2007年达到峰值，日本是在2004年都达到峰值，挪威是在2010年达到峰值；丹麦1996年达到峰值。实现错峰发展的有英国和法国，法国能源消费2005年达到峰值，CO2在1979年达到峰值；英国1996年达到能源消费峰值，1971年达到CO2排放峰值。其中，法国、丹麦和英国等主要是通过非化石能源比重迅速提高，经济长期持续低速增长，从而实现CO2排放和能源较早达到峰值。而总体经济增长较快或体量较大的经济体如美国、日本、OECD、欧盟、高收入国家等，因为经济规模较大或增长较快，实现能源和CO2排放峰值的时间靠后，且两个峰值相同。

4 能源消费达峰的基本条件

能源消费峰值的实现有其自身的客观规律，并非可以随意设定时间。发达国家实现能源消费峰值的基本统计规律是，城市化率达到75%以上，那时的城市不再需要大量的钢筋水泥进行住房和基本建设；人均收入水平达到2万美元以上，那时人们对能耗较高的产品消费所占比例已经很小，甚至随着节能措施的实施，人均能耗开始下降；第三产业的比重达到65%以上，能耗较高的第二产业的比重逐渐下降，GDP的增长主要靠第三产业的增长；人口达到峰值，人口总数逐渐下降。上述指标值多是体量较大的经济体实现能源消费峰值时的下限或必要条件，各种指标都达到才有可能实现能源消费峰值。

5 中国2030年CO2排放和化石能源消费达峰，2035年能源消费达峰

国家25家高端智库之一的中国石油经济技术研究院2016年7月首次在北京发布的《2050年世界与中国能源展望》报告指出，在经济结构加速调整和控制能源消费总量政策影响下，中国能源消费将在2035年前后达到峰值，中国化石能源消费将在2030年达到峰值，这将对全球CO2减排和气候变化带来深刻影响。因此，结合我国的CO2达峰承诺，2030年我国应该实现CO2排放和化石能源消费的峰值，2035年实现能源消费峰值。这基本上是国内各种能源消费峰值预测结果中较为乐观的预测，较早期的预测，基本上都是晚于2035年。

大多数发达国家或大的经济体都是同一年实现双达峰给我们的启示是，为确保我国2030年CO2排放达峰，必须2030年达到化石能源消费峰值，2035年左右实现能源消费峰值，从而错开CO2排放和能源消费的峰值。一方面及早达到CO2排放峰值，实现我国的承诺，另一方面又要通过非化石能源的增长确保我国经济增长不因为CO2排放峰值的承诺而使经济陷入停滞。当然，要实现错峰，也非易事，因为像OECD、高收入国家、欧盟、美国、日本、挪威等都是同一年实现峰值，没有实现错峰。只有经济增长早就进入低速徘徊阶段、非化石能源比重较大且发展较快的法国、英国等实现了错峰。

国家承诺2030年左右达到CO2排放峰值，2030年非化石能源比重达到20%。这就要求较大比重的非化石能源及年均增量必须在2030年至2035年间超过能源消耗的年增量，才能使CO2排放峰值比能源消费峰值提前5年，从而能源消费峰值在2035年达到。

中国2035年达到能源消费峰值的判断与达到能源消费峰值时的人口峰值年、人均收入水平、城市化率、第三产业比重等特征指标的国际经验数值区间的下限也基本吻合。

6 我国能源消费达峰时的经济增长速度应该在2.5%左右

中国1990-2012年间能耗强度下降速度为4.04%，大大高于其他国家或地区，这主要是我国用能从粗放向精细管理转变，实现了较快的下降。随着节能工作的深入开展及对能源消费和CO2排放的严控，中国在2035年左右达到能源消费峰值时，能源消耗强度下降速度不可能保持4.04%，应该接近发达国家下降较快的英国、德国和美国在1990-2012年间的下降速度2.45%至1.96%左右。而此时达到能源峰值的话，经济增长速度处于2%-2.51%之间。

我国2035年前后的能效水平、人均收入水平、产业结构优化程度和城镇化水平，应该会达到2005年前后发达国家相关指标达峰时的下限。不能指望我国的万元GDP能耗仍然会以4.04%的速度下降，而是会逐渐降到与发达国家中最好的英国类似，能支持的经济增长速度为2.5%。许多人觉得在2035年时这个经济增长速度太低，不可接受。但是，即使按照中国1990-2012年的能耗强度下降速度4.02%计算，如果在这个下降速度下达峰，也只能支撑4.2%的经济增长速度。这和有些经济学家预计的未来经济增长速度也有很大差距，与政府官员头脑中的未来增长速度更是相去甚远。各级政府需要充分理解能源消耗达峰就意味着经济增长速度被锁定的含义，之后再去做出达峰承诺，才有利于经济的健康发展，也能够避免在国际上轻诺寡信。

由于中国经济的快速增长，西方发达国家联手对中国进行军事、经济和意识形态等领域的围堵，扼制中国的崛起，今后的外部发展环境与中国发展速度较快的前些年相比发生了根本变化。不能期望在我国能源消费达峰时，仍有大大超过世界上发达国家或其组成的各种经济体的增长速度。

根据我国制定的2020年CO2排放强度目标计算2005-2020年间年均下降2.67-3%；2020-2030年间年均2%。考虑到非化石能源的加快发展，这一数值会略大于能源消耗强度的下降速度。就数值看，其与下降速度较快的德国、美国相当，仅低于英国的能耗强度下降速度，并大大高于其他经济体的能耗下降速度。可见，到2035年假定中国能耗下降速度达到2.45%的水平，支撑2.5%的经济增长速度，这已经快于2020-2030年间按照国家目标推算小于2%的能源消耗强度下降速度并延续到2035年实现达峰时支撑2%左右的经济增长速度。

总之，随着我国统计数据越来越准确，GDP的水分越来越少，能源消费的数据也越来越准确，能耗强度的下降幅度应该会趋于发达国家的下降幅度，最好的就是英国的2.45%。因此，未来我们以能耗强度下降速度最大的英国的2.45%来估算我国2035年达到峰值时的情况较为合理，这个速度能支撑的经济增长速度是2.5%。也就是说，根据国际经验，对于体量较大的经济体而言，能源消费达到峰值时，能耗强度下降速度决定了经济增长速度，采用1990-2012年间下降最快的英国能耗强度下降速度数据，我国经济将进入2.5%的低速增长时代，可以称其为能源消费达峰时经济增长速度不足2.5%的统计规律。

根据这一基本判断， 我国未来经济增长速度大致上是：2035年达到能源消费峰值时， 经济增长速度为2.5%左右；2030年达到CO2排放峰值时， 经济增长速度在3.5%左右。由此进一步推算， 十三五期间的增长速度为6.5%左右， 这期间经济增长速度需要确保我国2020年经济目标的实现；十四五（2020-2025）平均为5%左右， 十五五（2025-2030）平均为4%左右，2030-2035年平均为3%左右。

7 基本结论

对于体量较大的经济体而言，能源消费峰值的实现有其自身的客观规律，并非可以随意设定时间。能源消费峰值和CO2排放峰值是否实现错峰，主要取决于非化石能源的年均增量与能源消费的增量的关系。要实现能源消费和CO2排放达到峰值，人均消费水平、城镇化率、第三产业比重等与能源消费相关的指标要达到一些必要条件。而2030年达到化石能源消费和CO2排放峰值，2035年达到能源消费峰值是可行和协调的，达峰的必要条件基本能够达到。

根据能源消费总量等于GDP与万元GDP能耗（能耗强度）相乘的恒等关系，以及发达国家的经验数据，能源消费达到峰值也意味着2035年我国经济增速将进入2.5%左右的低速增长阶段。不能期望我国在能效水平很高、相关关键指标达到国际水平时，能耗强度下降速度会大大高于发达国家，从而其支撑的经济增长速度很高，更何况未来的外部环境并不利于我国快速增长。

参考文献：

1、世界银行.World Development Indicators数据库.

2、中国石油经济技术研究院.2050年世界与中国能源展望[R].中国石油经济技术研究院，2016.

（责任编辑：龙 蓉）

Abstract：The peak years of energy consumption and CO2 emissions have a closely relationship， most of the developed countries or economiesreach these two peaks at the same time； But most of the fossil energy increment over the incremental energy consumption not achieve the two peaks at the same time， so as to realize the dislocation of the peak. Growth rate of GDP offset the energy consumption per GDP （refer to as energy intensity） rate of descent phase when Energy consumptionreach the peak， so energy intensity decreased speed lock thegrowth rate of GDP. Rate of descent in energy intensity in the developed countries can be referring to our country's future economic growthrate reached the peak energy consumption. Britain's energy intensity decline is2.45 %， which is the fastest decline between 1990 and 2012，and this drop speed from peak to support economic growth rate is 2.5%. China's energy consumption decrease will be similar to those in developed countries in future when reaches the basic conditions of peak of some key associated energy consumption indexes. We do not except that energy consumption speed of China in coming 15 years is the same as 1990-2012， when China begin to attach importance to control the energy consumption intensity. And fundamental changes have taken place in international environment.

Keywords：Energy consumption； CO2 emission； Peak years； Economic growth rat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