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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长篇小说评奖看新世纪文学观念的嬗变与调适

2016-09-29管晓莉

文艺评论 2016年11期
关键词:茅盾文学奖评奖文学奖

○管晓莉

从长篇小说评奖看新世纪文学观念的嬗变与调适

○管晓莉

新中国成立以来的文学发展及文学观念的嬗变是由文学的外部关系和内部因素的交错叠加促动演进的。十七年文学和“文革”时期的文学均具有突出的政治色彩,国家意识形态主导的政治话语钳制着文学创作的走向和文学观念的变化。在“服务论”的支配下,只有为政治意图而明显地设立的“征文活动”和为重大节庆日倡导的“创作献礼”活动,而没有为各种文体和创作设立的奖项。这一局面在文革结束后开始的新时期的文学发展中得到了明显的改观,出现了名目繁多的各种文学奖项。各种文学奖项的设立、退场、转型,以及每一届获奖作品的微妙变化都传达着、预示着文学观念的发展与变化。这里以长篇小说奖项为例,分析进入21世纪以来,文学完全卸下文学“启蒙”、“教化”的沉重责任的束缚,走入文学的自我本真,走向市场,走向社会,以轻盈的姿态来书写多姿多彩的现实生活。

一、新时期以来文学奖项的设立

中国文学创作进入新时期后,开始冲破传统的樊篱,直面人生,切入现实生活,各类作品的发表引发了一次次的轰动效应。在此背景下,1978年中国作协启动了建国以来的首次全国性的“优秀短篇小说评奖”活动以后,不同层次、不同机构、不同范围的文学奖项陆续设立。在众多的文学奖项的设立上,可以看到“官方奖”和“民间奖”两个层面,各个层面上还有不同的种类。

“官方奖”主要是指由中国作家协会等官方机构主办的各种文学奖。1981年,中国作协设立了长篇小说创作的专项奖“茅盾文学奖”,1991年中共中央宣传部主办设立了“五个一工程奖”,1993年新闻出版署主办设立了“国家图书奖”,2000年作协设立了“冯牧文学奖”(包括“青年批评家”“文学新人”“军旅文学”),此外,2000年北京市文联和老舍文艺基金会联合主办了“老舍文学奖”,这个奖项虽属地方文联举办,但因老舍先生特殊的地位和影响也可视为一项具有全国性影响的文学大奖。

在宽松的文化氛围下,民间的各种形式的文学评奖活动也不断出现,形成了一个相当活跃的“民间奖”阵营,与“官方奖”阵营交相辉映。

“民间奖”的评选活动,由期刊杂志、出版社主办的奖项占有主要比例。如《小说月报》主办的“百花奖”,《小说选刊》主办的“《小说选刊》奖”,《十月》主办的“《十月》文学奖”,《当代》主办的“《当代》文学奖”,人民文学出版社的“人民文学奖”等等。这些奖项的评选目的相对较单纯,多数是对自己刊物发表、出版的优秀作品进行奖励,奖励方式也以精神鼓励为主,即使有奖金数额也不大。

进入上世纪90年代以后,随着市场化的不断深入,文学创作的功利化趋向也逐渐加重,而文学评奖的机制方式也发生了变化。商业化的运作机制也渗透进了评奖程序。1994年,云南出版社的《大家》杂志社与云南红河卷烟厂共同设立“大家·红河文学奖”,奖金额高达10万元人民币,率先开启了文学大奖的序幕,引起极大的关注。2003年《南方都市报》设立“华语文学传媒大奖”,年度杰出成就奖金也是10万元。

“民间奖”的出现,一定程度上也打破了“官方奖”一统天下的垄断局面,加大了文学审美机制的多重发展路径。虽然一些期刊杂志和出版社是在官方体制的制约下,但其评选原则及运作机制与“官方奖”有所不同。同时,“民间奖”纯粹独立的评选,也促动和加快了“官方奖”的自我反思和调整。两种奖项坚持的评奖立场和原则以及评选结果引起的不同声音所带来的张力,又共同促动了文学观念的发展与转变。

二、长篇小说与“官方”文学奖

无论是国家级文学奖还是地方性文学奖以及民间的各种文学奖,自创立起始就一直以长篇小说为重点,表现了对于长篇小说的关注,长篇小说的获奖与否成为人们考察时代文学发展和窥探文学观念变化的风向标。这是长篇小说形态学的价值所在,因为,长篇小说在反映社会生活的规模和容量功能上是其他中、短篇文体所无法比拟的。也正是如此,对“茅盾文学奖”的历届评选过程和结果的关注也是其他各种奖项无法企及的。可以说,“茅盾文学奖”是中国小说创作荣誉最高,影响最大,同时也是争议最大的文学奖项。每一届的评选结果几乎都伴随着不同的声音,或褒扬,或贬斥,或质疑,在这磕磕绊绊中一路走来,从新时期文学之初来到了新世纪的文学场。从“茅盾文学奖”的评选历程也可以窥探到文学观念在不同阶段的变化和调整。

“茅盾文学奖”的评选是由作协书记处聘请文艺界资深的作家、理论家、批评家和文学组织工作者组成评委会。“老舍文学奖”虽是由北京市作协主办,但聘请方式与作协相类似,同样由作家、理论家、批评家和文学组织工作者组成评委会,这一评选机制具有明显的主流意识形态倾向。也就是说“茅盾文学奖”和“老舍文学奖”设置策略基本类同,在行政意义上隶属于国家文艺制度范畴,实质上并无任何差别。从当代文学史的走向观察,这种权力机制仍然有操控文学发展的企图和导向性。除了这两个奖项的设立机构外,“茅盾文学奖”和“老舍文学奖”的组织实施与行政单位一样,也有一套严密的纲领,作为其“有例可依,有章可循”的依据。作为规范评奖的《茅盾文学奖评奖办法》(1991年,2003年重新修订),基本上分为“指导思想、评选范围、评选标准、评选机构、评奖程序、评奖纪律、评奖经费”等几项内容。评奖条例在不断修缮中一直坚持“力求做到公正、公开和透明”。“茅盾文学奖”在“指导思想”一栏中明确规定:“茅盾文学奖评选工作,以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和‘三个代表’重要思想为指针,坚持文艺为人民服务、为社会主义服务的方向,贯彻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方针,弘扬主旋律、提倡多元化,坚持导向性、公正性、群众性,注重鼓励关注现实生活、体现时代精神的创作,推出具有深刻思想内容和丰厚审美意蕴的小说。”①而“老舍文学奖”的指导思想也明确规定了与“茅盾文学奖”相似的游戏规则。其评奖宗旨是:“全面贯彻党的文艺方针,以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和江泽民同志‘三个代表’的重要思想为指针,鼓励作家树立精品意识,关注现实生活,体现时代精神,遵循文艺‘为人民服务、为社会主义服务’的方向,推出具有深刻思想内容和丰富审美意蕴的文学作品。注意发现与鼓励新秀。”②这在本质上就己经给这两个奖规定了强大的官方性质:二奖均属于国家“主旋律”的文艺评奖,获奖作品与国家主流意识形态应该契合。

“茅盾文学奖”是弘扬时代“主旋律”的导引,是我国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正统价值取向的风向标。但是在社会时代的改革和强大的“市场化”大潮中,茅盾文学奖也在努力做出调整和改变。从最初的现实主义一元化的坚持到坚守现实主义的同时又具有“开放包容”的姿态;从注重文学的史诗性、经典性和文学的教化功能到以其为主同时吸纳文学发展的新趋向,注重文学的个人化、世俗化和文学的娱乐功能。

上世纪80年代的“茅盾文学奖”的两次评选几乎没有受到任何非议。当时,文学发展正处于改革文学阶段,给人们带来新异批评视角的大量西方现代的批评理论方法观念还没有被大量译介进入中国,最为重要的是令人难以平复的“伤痕文学”和“反思文学”仍萦绕于怀。获奖的《许茂和他的女儿们》《芙蓉镇》《沉重的翅膀》《钟鼓楼》等,恰恰契合了主流意识形态的要求,也迎合了当时阅读者的审美趣味和心理需求。

文学发展经历快速转变的上世纪90年代“茅盾文学奖”的两次评选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挑战和质疑。1991年的第三届的评选结果,人们颇有微词,1997年的第四届评选结果使人们对这一奖项的质疑达到了顶点。最具代表性的批评文章就是洪治纲1999年9月份发表在《当代作家评论》上的文章《无边的质疑——关于历届“茅盾文学奖”的22个设问和一个设想》。③“茅盾文学奖”的权威性和影响力受到了相当严重的伤害。“茅盾文学奖”所代表的主流意识形态和审美原则与“市场化”下的广大读者的阅读兴趣和审美倾向,更主要的是专家、知识精英们的文学观念和文学立场产生了严重的错位和碰撞。

上世纪90年代中后期随着传播媒介、舆论参予方式、娱乐方式的多元化、多向度的发展,接受群体的目光日渐倾斜于影、视艺术及网络数字化媒介等新艺术类型。一方面数字化媒介长于多媒体叙事的影像表意,多种媒体并用的随缘演化形成视听直观的感性表达,这是视听艺术媒介的表征优势。从社会生产方式上说,图像(屏幕)化符号生产日渐成为现代消费社会的生产、消费结构的核心要素。标志性的视觉图像符号消费正影响着公众的消费心理,并且开始渐进式地影响着人们的消费习惯。这种接受的新思维在上世纪90年代中后期的文学发展中,使得人们对于“文字中心化”的接受习惯发生偏离。

与此同时,信息的日趋高度透明化,也使得民间文学创作扩大了自身的话语影响力。这种民间话语写作的突出表现真正展开了个人化的历史思索。比如余华《许三观卖血记》对底层民众的生存史的苦难叙事,比如莫言的《檀香刑》对现实历史理解的自我反省,这种民间话语的强大,标志着在数字媒体日渐活跃的态势之下,文学审美与消费之间的合理构成。在这期间,与之相对应,在官方主持的获得第三届、第四届“茅盾文学奖”的作品中,除了《白鹿原》,其余几部作品都根本无法代表上世纪90年代长篇小说的最高水准。这类写作者的创作在观念和写法上比较传统与保守,也没有适当考虑自身作品题材的多样化和艺术上的创新。需要注意的是,1989年后文艺思想界开展的思想清理,在某种思想倾向性的指导下,体制内和“老资格”的评委们对评奖更加抱有审慎的态度,所以在文艺批评界和普通大众读者群中口碑颇好、呼声很高的余华们、莫言们落选自然在情理之中,反而是“主旋律”意识非常鲜明,而在艺术创新和文学性上比较普通的《骚动之秋》《都市风流》《战争和人》当选就不足为奇,质疑批评之声鹊起也合情合理了。胡平就这样评价过《骚动之秋》:“1989年至1994年之间,在长篇小说创作范围里,正面反映改革现实的作品不多,质量好的更少,而弘扬主旋律、鼓励贴近现实生活、体现时代精神的创作是评奖的指导原则,”④所以像《骚动之秋》能获得“茅盾文学奖”实是不出人意外。传统文学话语中注重文学作品经典的现实主义、历史主义的叙事立场,要求作家保持与具有绝对话语权的话语者相同或相近的贵族气派。这种话语规则的设定,自然也就成为了“茅盾文学奖”在上世纪90年代中后期屡遭诟病的深层根源。

进入新世纪之后的“茅盾文学奖”,在遭受质疑、权威动摇之后,反思、调适、调整,渐入佳境。逐步恢复了奖项的信誉,质疑批评之声渐弱,获奖作品令人期盼和瞩目,特别是第八届莫言的小说《蛙》获奖,标示莫言的文学创作得到了具有权威性的“官方奖”的认同。有意味的是在“茅盾文学奖”对莫言创作认可之后,莫言获得了国人期盼多年的“诺贝尔文学奖”。在了却众人的“诺奖情结”同时,也潜在地为“茅盾文学奖”增添了一抹亮色和信任。同样作为官方奖项里面重要一种的“老舍文学奖”,在2002年的第二届评选中,将优秀长篇小说的桂冠加给宁肯的被称为“网络文学经典化”的“流浪汉小说”《蒙面之城》,从某种意义上说,可以看作是传统的经典化的文学观念向市场化、大众化转变的一个拐点,经典文学正一点点地接受网络文学。

三、长篇小说与“民间”文学奖

“茅盾文学奖”在新世纪的华丽转身亮相,是诸多因素的结果。其中也可看出其坚守原则和观念的转变。另一方面,“民间奖”的不断涌现,民间话语力量的迅速崛起,打破了“官方奖”垄断的一统格局,其权威性受到质疑动摇。

新时期以来,文学在中国社会结构中的位置一直发生着巨大变化,也造成了文学评奖制度的格局随之发生变革。比格尔在《文学体制与现代化》中把文学批判工作的展开,分为“体系内批判”与“自我批判”这两个范畴。“体系内批判”要求将研究对象放置于体制内发生的环境。而“自我批判”则在体制之外着眼于体制自身的批判。⑤20世纪末和新世纪之初,“民间奖”群体性出现,尤其以“大家·红河文学奖”和“华语文学传媒大奖”为代表。2003年《南方都市报》设立了“华语文学传媒大奖”。“华语文学传媒大奖”坚持公正、独立和创造的原则,坚持艺术质量和社会影响力并重,每年颁奖一次,设立者与组织者声称:“立志要为华语文学的发展找到新的出路。”

这个奖项的出现,改变了“茅盾文学奖”与“老舍文学奖”(包括“鲁迅文学奖”)等官方性奖项垄断文坛的一元化格局。其中重大的变化来源于这个奖项的评奖对象范围日益扩大。获奖对象在一段时间内,集中在正处于稳健上升阶段的“50后”作家、“60后”作家与正在渐起的“70后”甚至“80后”作家的这样几个代际写作群体,表现出评奖本身的前所未有的弹性与广泛性。从首届关注韩少功(《暗示》)、莫言(《四十一炮》)开始,林白(《妇女闲聊录》)、贾平凹(《秦腔》)、王安忆(《启蒙时代》)、阿来(《空山》)、张翎(《金山》)、张炜(《你在高原》)、方方(《武昌城》)等,一些真正具有个人化、平民化色彩的“50后”作家写作群体逐渐呈现。对于新、旧时代历史与现实进行自我思索的“60后”作家苏童的《河岸》、格非的《人面桃花》、北村的《我和上帝有个约》、麦家的《风声》、毕飞宇的《推拿》、韩东的《扎根》、东西的《后悔录》也得到认同,这两个代际作家群体以其深厚的生活经验,以自由者的身份游离于主流权力话语之外,参与了新世纪以后中国文学图景的创建。而需要提出的是,表现了强大的平民化意识和迥异于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作家的认知思维,具有独立思考禀赋的“70后”“80后”作家,徐则臣(《午夜之门》)、盛可以(《水乳》)、李师江(《逍遥游》)、笛安(《西决》)、七堇年(《大地之灯》)也出现在获奖的阵营中。他们的出现打破了由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作家独占文坛的事实性局面,彰显了文学创作潜在的创作实力和活力。“华语文学传媒大奖”声名鹊起,所受到的关注,显示了民间话语力量的强大崛起和新世纪情势下的文学观念的嬗变。

而由中国出版集团人民文学出版社主办,《当代》杂志社承办,新浪网等近百家媒体参与的“《当代》长篇小说年度奖”的设立和评选,更加说明了文学从官方走入民间的变化。

“《当代》长篇小说年度最佳奖”,在2004年至2008年颁发“读者奖”和“专家奖”,评奖以“零奖金,全透明”为口号,由全国读书媒体推荐产生入围最佳,读者网上投票决定读者心中的年度最佳,由专家现场实名投票决定专家心中的年度最佳。2009年起取消两奖制,只评选“年度最佳”,评委团也由单一的以评论家为主扩展为作家、评论家、出版方、读者以及媒体。从其宗旨就明显看出主办方的倾向性,评奖宗旨之一就是“不为接受赠阅的专家选,只为花钱阅读的读者选”⑥,充分体现了“突出读者地位,适应市场消费”的评奖意图。在其生成的推荐名单方面,更是多方听取声音,采取“三排行,一信息”的方式产生候选名单。这个“三排行,一信息”指的是读者推荐排行、专家推荐排行、市场销售排行和出版信息。

“读者推荐排行”在媒体提名的基础上,在新浪网上公布候选作品名单,由读者在网上投票。在为期20天的网上投票期间,广大读者积极参加,2004年的“《当代》长篇小说年度奖”的评选过程中,就有3292名热心读者行使了自己的民主权利,虽说,这个人数与数以亿计的网民相比较非常少,但至少能够有广大读者参与和表明自己喜好的地方。“专家推荐排行”是选取文艺评论界久负盛名,既在文坛上拥有一定的地位,同时还有着一定的民间口碑的专家,由这七位专家现场投票,推选出优秀长篇小说排行。“市场销售排行”是依据开卷图书市场研究所的“开卷图书市场监测系统”对各省店、市店、大书城和部分民营书店等共160家书店销售情况的抽样数据,这种数据可以一定程度上真实体现该部小说在当时的市场销售数量。“出版信息”是由出版发行单位提供包括国内所有刊物和出版社近期出版的主要长篇小说篇目,这样,能够让读者了解国内长篇小说最新出版情况。

2009年起,评奖又作了改革:一是改变了投票方式。由在场的所有来宾包括媒体记者、热心读者、评论家、作家和文学界出版界的各位朋友现场投票。二是改变候选篇目。这次的篇目,除了媒体推荐,还由各省(市)作家协会和各出版单位推荐。所有被推荐名单,都在投票单上。投票单上前二十部是推荐排名的前二十部的参考篇目。之所以叫参考篇目,不叫候选篇目,是鼓励嘉宾在这些篇目以外,现场推荐。⑦把评奖的透明化进一步增强。应该说“《当代》长篇小说年度奖”,是“这个在文学圈内素来以严肃、权威形象出现的文学奖,第一次打破传统文学评奖方式,引入电视选秀机制,在文学日益娱乐化的大潮之下,透露出严肃文学阵营在坚守与融合之间的尝试”⑧。

从当代部分文学奖获奖长篇小说中可以看出,历届“《当代》长篇小说年度奖”获奖书目的最终评选结果,专家和读者的选择是越来越接近,由此可以得知,传统文学观念代表的专家们与广大读者的审美倾向是越来越接近了。到了2009年,评奖规则作了调整,取消了专家和读者的分别评选,两者结合起来确定最终结果,由此表明,至此,传统文学与大众文学的最终融合。特别是在这一年的评选过程中,出现了刘震云和莫言“PK”的情形,最终刘震云“获胜”,更进一步说明,越接近表现大众生活的、越接近读者的作品,越来越受到专家和读者的共同青睐,传统文学观念与新世纪文学观念之间由部分相同达到了全部融合。

四、新世纪长篇小说文学评奖引发的文学思考

市场化经济大潮冲击下的“主旋律”文学如何发展,怎样继续坚守主流意识形态的审美原则,如何满足广大受众日益变化的审美诉求,诸多严峻而迫切需要解决的现实问题摆在面前,迫使以“茅盾文学奖”为代表的“官方奖”乃至传统文学做出思考和观念的转变。

一个我们不能不面对的事实,在现代化、市场化的社会环境中,文学的阅读不再是人们的唯一精神慰藉,取而代之的是众多的方式和渠道,文学的阅读转变为人们生活的一种消遣方式,一种消费和休闲。文学作品等同于市场上满足人们物质需要的商品。更有意味的是拥有话语权的“官方奖”的评选结果往往游离于广大读者(消费者)的期待,“导向和风向标”的作用造成了受众的逆反,获奖的作品反而大量滞销。奖项的美好意图与广大受众的诉求产生隔阂,其距离逐渐拉大。

随着新世纪经济体制和文化体制的转型,文学奖项呈现出多元化和多样化态势,这既表明了社会对文学的关注程度和需要程度,也显示出在市场经济语境中文学“边缘化”的处境。作为文学构成主体的长篇小说,在相当长的时间内,人们关注的是作者和作品,而读者却容易被忽视,出现的是,“我传播什么,你就接受什么”,这就造成了受众总是被动地接受传播者想要提供的信息,传统理论以作家作为传播者中心的文化模式,只能把受众群体置于从属地位。但事实上,受众从来都不是消极的、被动的客体,只是这个主体长期处于被压抑的沉默状态仿佛并不存在,以至于传统的文学创作、文学批评即使限制了受众群体的表达意愿,却仍然可以把自己称之为“大众媒体”,这种情况在新世纪后发生了质的变化,随着社会文化多元性语境时代的来临,随着数字技术的出现,造成了受众群体选择性的机率全面增加,传统文学不再是主要的娱乐、认知方式。这种挤压也使得当前的文学管理机构注意到调整自身的管理方式,被迫做出挽回文学优势的不同举动,表现在文学奖项的设立中的事实是,文学诸多奖项中出现了不同的反应和侧重,有宣传和体现主流权力话语一个历史时段精神导向的,有借重于一个时段文学思想潮流评价的,有关于部分文艺团体定期的常规工作展开的,同样也有为一种商业价值张扬诉求的。在诸多的愿望和话语的表达中,可以看到,以“茅盾文学奖”“老舍文学奖”为主的“官方奖”的评奖活动仍在努力实现并继续确立自己的话语权威位置,以期实现对大陆文学场域的控制。然而相对而言,市场意识形态话语的出现,裹挟了部分民间话语的商业立场,这也导致部分文学奖项对文学的裁决评判权力逐渐向市场、传媒以及读者受众视野形成转移。这种转移的鲜明特征主要是通过作品的社会传播界面、图书市场销售份额以及受众聚焦话题的点击率等硬性指标来实现。此类“市场化原则”在新世纪后真正成为内在影响各种文学奖项的设立及其评审机制主要质素。作家创作只要能高居畅销书排行榜前列,就意味着作家的商业性成功,作品的价值也就随之实现。

面对着“市场化原则”,无论是“官方奖”还是“民间奖”,新世纪以来的文学评奖及其评选结果都逐渐呈现出一种趋同性,这主要是指评选关注的作家作品的范围、获奖的作家作品,这种“趋同性”不是“同质化”。进入新世纪的莫言、贾平凹、阿来、毕飞宇、麦家等作家的创作都得到了同时期的“茅盾文学奖”“老舍文学奖”“华语文学传媒奖”“当代·长篇小说年度奖”在评选过程中的青睐,而有些获奖的作品在不同的奖项中不同,如麦家2007年以《风声》入选“华语文学传媒年度小说家大奖”,2008年他又以《暗算》荣膺“茅盾文学奖”。这些不同风格、不同题材、不同创作立场的作家及作品同时为各种不同标准、不同原则、不同层次的奖项所关注,也呈现出新世纪以来文学发展的变化和文学观念的转变,可以看到的是,文学自身的自我表达、平民化、世俗化以及文学娱乐化的功能,在各奖项坚守自己的立场和原则的基础上被关注和强化,充分彰显了新世纪以来文学观念的调适。

(作者单位:白城师范学院文学院)

①范国英《茅盾文学奖的文学制度研究》[M],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9年版,第157页。

②《第二届老舍文学奖评奖办法》[J],北京:《北京文学》,2002年第6期,第89页。

③洪治纲《无边的质疑——关于历届“茅盾文学奖”的22个设问和一个设想》[J],北京:《当代作家评论》,1999年第5期,第107-123页。

④胡平《我所经历的第四届茅盾文学奖评奖》[J],北京:《小说评论》,1998年第1期,第8页。

⑤[德]彼得·比格尔《先锋派理论》[M],高建平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2年版,第87-94页。

⑥《当代·长篇小说选刊》特色[J],《当代》,2004年第5期,第239页。

⑦孔令燕《2010年〈当代〉长篇小说论坛纪实——开放的胸怀看小说》[J],《当代》,2011年第2期,第221页。

⑧刘悠扬《刘震云和莫言首次被逼上“PK台”》[N],《深圳商报》,2010年1月28日。

吉林省社会科学基金项目(2012B293);吉林省教育厅“十二五”社会科学研究项目(吉教科文合字[2012]第332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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