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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嘉幕府对清代文学的深刻影响解读

2016-09-29张金蕾

文艺评论 2016年11期
关键词:幕府文人文学

○张金蕾

乾嘉幕府对清代文学的深刻影响解读

○张金蕾

清代是中国最后一个中央集权制的封建王朝,其所经历的时代悠久,在几千年的传统文学发展过程中占据着承上启下的重要地位,同时也与现代文化有着十分紧密的联系。相较于对唐宋文学透彻、立体的解读与研究,目前学术界对于清代文学的认识仍然存在着一定的缺陷,尚有进一步探讨、深入的空间。

近年来,清代幕府研究开始进入海内外学者的视野,从政治史和制度史的视域出发,以史学、经济、法制等各个角度进行材料的剖析,关注幕府制度形成原因、利弊以及与国家的关系,对晚清幕府与绍兴师爷进行讨论。随着研究领域的不断拓展,文人游幕与清代文学的关系也逐渐成为可持续研究的论题,以缪全吉、郑天挺、郭润涛、尚小明等人的著述更有代表性,特别是尚小明的专著《学人游幕与清代学术》《清代士人游幕表》以及相关论文,对文人、学者与幕府的关系进行了整体而全面的考察。

在中国古代社会,幕府是吸纳和使用人才的政治机构。从先秦时期国家形态的建立,一直到晚清时期封建王朝的结束,幕府现象始终存在。它承担着部分政治功能,随着中央集权的兴盛与衰落,对当时各个社会形态中的文学发展、文化心态等都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士人游幕更增加了幕府与文学之间的联系。纵观当前清代幕府文学研究,多是从宏观角度进行整体观照,而缺乏细微探察。因此,文章在分析的过程中,将乾嘉时期的幕府及相关文学活动作为研究的重点,试图梳理其对清代文学发展所产生的影响。

一、乾嘉幕府的组成

游幕,是中国古代社会极为普遍的现象。“幕府”一词最早见于《史记》:“李牧者,赵之北边良将也,常居代雁门,备匈奴,以便宜置吏,市租皆输入莫府,为士卒费。”①据《汉书·李广传》颜师古注:“莫府者,以军幕为义,莫、幕古字通用耳。军旅无常居止,故以帐幕言之。”②后泛指衙署。

早在先秦战国时期,孟尝君、信陵君等贵族,门下皆有辅佐的门客、舍人,“入幕之宾”则反映了魏晋时期的幕僚选聘现象。隋唐时期,幕府制度发达,李白、杜甫等人,都曾被主官征辟与推荐。到了明代中叶以后,由幕主自聘的非正式国家官吏的幕僚频繁出现,比如绍兴青吏帮,即是清代绍兴师爷的滥觞。当时一些著名文人如徐渭、茅坤等皆为幕友,掌管文书,参与诸务。尤其是徐渭,堪称是清代游幕文人的鼻祖。

有清一代,幕府现象空前高涨。“清朝全国官员为两万七千人,其中武官七千人,文官两万人。而全国各级地方政府即有一千三百五十八县、一百二十四州、二百四十五府、十八行省及其有关省级部门,再加上中央政府机关,其所聘请的师爷据测算亦不少于一万人”③。

而对佐幕人员的称呼,随着清代幕府制度的迅速发展及工作性质的不同,也有了较多的变化。通常来说,“幕友”是称呼在清代督抚衙门里办理平常行政司法事务的佐幕人员,多是由主官私人聘请,与主官之间是一种相对独立的助手、朋友关系;而“幕僚”多用来称谓那些办理军务、赈灾、河工、漕运之类事务的人员,具有政府官员的身份,享受政治所发放的俸禄,与主官之间更多是一种行政上的隶属关系。“师爷”是社会上广泛使用的对幕友的俗称。

“无幕府不成衙”,清代官衙中普遍设有幕府、聘请幕友,这些佐幕人员几乎一手包办了清代基层政务。由于事务上的需要,幕友都是一些具有深厚学术涵养、扎实文字功底以及社会阅历丰富的文人。他们不仅是衙门中重要的文书人员,有的更是幕主重要的行政参谋与有力助手,得到了幕主的高度信任。而这种文人游幕的现象与清代政治行政、科举制度有着密切的关联。作为清代选官标准的科举考试,以四书五经为主要考核内容,这就造成了通过科举考试的官员,缺乏实际事务的处理能力,迫切需要幕友辅佐。另外,清代满族官员,对汉族文化不甚熟悉,也更需要博学多思的幕友,弥补自己文化水平的不足。另一方面,清代读书人的大量产生,也是文人游幕的重要原因。

在清代,幕友基本上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来自民间的专业幕友,一种是在科场失意的文人或隐而不仕的学者。前者是具备幕学知识、熟谙吏治的专业从幕者,他们具备律法、财务等实际事务操作之专门学问,如汪辉祖、邬思道等。后者则属于失意与穷困潦倒的文人群体。对于乾嘉时期的幕府组成而言,游幕文人主要来源于明代遗民与科举失落的文人。

明清易代的社会变动,造就了中国历史上最为庞大的遗民群体。但在政治形势稳定后,这些文人面临着严峻的谋生难题,或不离父母、守耕而食,或行商服贾,奔波路途,正如陈恭尹《送张安夏》中所说:“今日莫论南粤橐,箧中元有卖文钱”,但这些都不是自视甚高的文人所心甘情愿的职业。“修得文武艺,货于帝王家”,对于满腹才华的明代遗民来说,加入幕府,成为幕僚,既可以不违背心志出仕新朝,又可以继续进行文学创作,与志同道合之友宴游唱和,这无疑是最佳的选择。在这种情况下,明代遗民纷纷走上游幕之途。游幕以救穷,是由这一时期文人生存需求所决定的。屈大均曾在《寿广州太守刘公》中说:“天南文献藉公传,僧孺风流映后先。”就反映了刘太守幕府中多僧人幕客的社会现实。

叶绍本《兼山堂诗序》云:“自古诗人多出幕僚。”清代的乾隆、嘉庆年间,是明代遗民游幕的高峰时期,也是幕僚文人之间相互交游、酬唱比较兴盛的时期。“国家当康熙乾隆之间,时和政美,天子右文,王公大臣相习成风,延揽儒素,当代文学之士以诗文结主知,致身通显者踵趾相错。下至卿相、节镇,开阁置馆,厚其廪饩,以海内之望,田野韦布,一艺足称,无不坐致赢足。”④为了稳固统治,清政府重用了大量的汉族旗人和汉族官员,而这些人又深受汉文化的浸染,在任所组建幕府是他们毫不犹豫的选择。

在文化发展的过程中,统治者十分重视招纳文人进入幕府,“康熙、雍正间,督抚俱以千金重礼,厚聘名流”⑤。而且,统治者明确要求官员要承担化导士子的责任,这种现象的出现对幕府文化的形成具有较为强烈的吸引作用,“嘉道之间,承国家极盛之余,海内富庶,名公巨卿类多风流,笃嗜文学,乐与诸贤俊商略往还,不惮屈己之下,而财力赡给又足以佐其优礼,故幕府常极一时之选,而博学高文之士,藉恣游览而广著述者,往往栖托其间嘉道之间,承国家极盛之余……往往栖托其间”⑥。在乾嘉时期,随着文化的不断发展及传承,多渠道的文人结合成社,通过幕府进行文学作品的讨论及讲解,引起了社会的关注。“升平日久,海内殷富,商人士大夫慕古人……名流宴咏,殆无虚日。”⑦财力雄厚的商人为了进一步提高自己的社会身份,沽名钓誉,逐渐参与到文人的宴游当中,并形成了社会风气。从最高统治者皇帝到各级政府官员,从文人结社到商人的附庸风雅,幕府的文化形式在社会各个层面得到了充分性的展现,其中,朱筠、卢见曾、毕沅、曾燠、阮元就是这一文化背景的代表人物。

通过对乾嘉幕府文化形式分析可以发现,乾嘉幕府对于士人的接纳较为宽容,充分彰显了幕府在维护文治过程中的化导作用,对深受儒家出仕观念熏染的士人有着强烈的吸引力。清朝统一全国后,继承明代制义取士之法,无数文人士子十年寒窗,埋头苦读,但是登科入仕的毕竟是少数。正如尚小明先生所言,游幕士人中,大部分是家境贫寒或是科举受挫的文人,他们的文化程度相对较高,而且由于仕途受挫,形成了一支缺少组织的社会“自由流动资源”,这种力量正是当时社会背景下所需要的力量。因此,通过幕府的构建,将这种力量得到了充分性的凝聚,使这些文人的满腹经纶得到了充分性的利用,统治者可以充分利用这一资源进行人才的选拔。在这一环境背景下,幕府所呈现的怀柔作用,不可小觑。

二、乾嘉幕府对清代文风的导向

在唐宋之前,文化活动主要是集中于贵族以及左右雅士的活动环境之中,其文化圈子相对较小。而在这一时期,“文人”也只是一个精英群体,文学作品相对匮乏。而随着时代的更迭、社会文化的发展,商品经济的繁荣,特别是印刷业突破性的进展,都为文学领域的文化扩大提供了充分性的保证。到了明清时期,文学作者以及文学读者逐渐增多,他们的活动范围也逐渐扩大。因此,在这种文化背景之下,清代文学领域得到了广泛性的发展,各体兼备。

在传统的诗文领域,云间诗派对复古诗歌风格的呼唤,陈子龙的“情以独至为真,文以范古为美”⑧、张岱小品文的清新空灵,还有虞山诗派、娄东诗派、“梅村体”等,充分体现了清代诗文的时代特征。

从体裁上说,诗词曲文的变化固然时代烙印明显,但无论是理论的创建还是主题的变换,不管是流派的演替还是风格的更迭,其体裁风貌都不出诗文发展的大格局,其个性种种大多能在前代找到相似情形。但是清代的小说和戏曲,却焕发出了截然不同的生命力,成为这时期叙事文学中最引人注目的两类。例如,《长生殿》的创作充分彰显了洪昇的诗名、《红楼梦》的出现开创了爱情小说与世情小说相结合的范式,因此也就有“开谈不说《红楼梦》,读尽诗书也枉然”的诗句。而对于一些非正统以及地位相对较低的文人而言,创作小说与戏曲,更多出于壮志不筹的无奈与抒怀,例如,蒲松龄创作的《聊斋志异》,吴敬梓创作的《儒林外史》等。时事小说、世情小说、讽刺小说、公案小说……数量繁多的文言长篇小说、白话短篇小说,体现了创作者与读者对这一文学类型的追捧与热爱。而昆曲的衰落、京剧的形成与风靡,更是体现了商品经济条件下文人意趣的世俗化以及市民欣赏品位的流变,也是雅俗文化的时代嬗变。

从总体上说,清代文学在诗、文、小说、戏曲等方面的繁荣发展,都与幕府文化活动紧密相连。甚至毫不夸张地说,幕府文化活动,对清代文学的发展起到了“标杆”式的导向作用。

(一)尊崇汉学

明末心学泛滥、世俗享乐奢靡风气等“末世”文化气息给清初统治者敲响了警钟,清朝继承了明朝的统治体制,对明末崩落的集权统治予以重新强化。在政治、经济、文化上,统治政策不断进行调整,对汉族知识分子进行严密的精神控制。清初统治者“一方面继承和发展明代的绝对君主专制,另一方面又加入了残酷而病态的民族歧视和民族压迫政策。这二者的综合,就构成清代专制制度的基本特征。由此而产生出来的文化政策,是以扼杀民主和民族思潮,巩固清廷在精神领域的统治地位为目标的”⑨。

从顺治时期开始,清朝统治者就开始以儒道治国,奉孔子第65代孙孔允植为“衍圣公”,在盛京建孔庙,追加孔子“至圣先师”谥号,并将理学定为官方思想,推崇四书、六经和朱子、二程等的注疏作品,魏裔介、李光地等理学名臣极受统治者喜爱。人才录用上复八股、用汉吏,开“博学鸿词”科,“凡有学行兼优、文词卓越之人,不论已仕未仕,在京三品以上及科道官,在外督抚、按察,各举所知,朕亲试录用!”⑩统治者以试恩宠姿态上招遗贤、修《明史》,组织大批知识分子纂修大型类书、丛书。如张英等辑编《渊鉴类函》,张玉书等编《康熙字典》,张廷玉等编《骈文类编》,还有《子史精华》等大批注经作品刊行,号称“稽古右文,崇儒兴学”。

清朝统治者文化政策的实施,幕府文人至关重要。乾嘉时期的文化导向,以汉学为标志,而这一时期汉学的昌盛,就与卢见曾、朱筠等组建文人幕府密切相关。卢见曾幕府是学者、文学家、诗人与戏曲家的聚集之地,李斗在《扬州画舫录》里曾罗列了其三十多位幕友,经尚小明等学者的考证,人数又补充了十多位之多。在卢见曾幕府里,文人宴集与修书刻书是主要的活动。特别是乾隆二十二年(1757年),他组织了红桥修楔文会,汇集了当时在扬州的名士、文人,和者多达七千余人,编成了三百余卷的诗集,绘有《虹桥览胜图》。另外,在卢见曾的倡议主持下,《雅雨堂丛书》《金石录》《金石三例》《渔洋感旧集》《国朝山左诗钞》《辽东三老诗》等各类文献先后问世,还先后校刊了《乾凿度》《战国策》《尚书大全》《周易集解》《经易考》等三十余种,极大地推动了学术的发展。

“吾宗雅雨先生,思以经术迪后进,于汉唐诸儒说经之书,既遴得若干种,付剞劂氏以刊行,犹以《大戴》者,孔门之遗言,周元公之旧典,多散见于是书,自宋元以来,诸本日益讹舛,驯至不可读,欲加是正,以传诸学者。”⑪汉学家惠栋、戴震、沈大成、王爬等在卢见曾幕府中深究经籍,戴震曾特意赶赴卢见曾处,与惠栋讨教、切磋,相谈甚欢,而惠栋鄙视宋学、尊崇汉学的思想也令戴震深受启发,印象深刻。

与卢见曾幕府相似,朱筠幕府也以诸多学者、文人的云集而著称,有章学诚、洪亮吉、邵晋涵、汪中、王念孙等人,他们尊崇朴学,重视考据,为乾嘉时期汉学的兴盛作出了巨大贡献。正如梁启超对乾嘉幕府的评价所说:“清高宗席祖父之业,承平殷阜,以右文之主自命,开四库馆,修《一统志》,纂《续三通》《皇朝三通》,修《会典》,修《通礼》,日不暇给,其事皆有待于学者。内外大僚承风宏奖者甚众。嘉庆间,毕沅、阮元之流,本以经师致身通显,任封疆,有力养士,所至提倡,隐然兹学之护法神也。”⑫

(二)清查戏曲

乾嘉幕府的文化活动,对清代戏曲的发展也产生了重大影响。具有标志性的事件,是乾隆四十五年(1780年),在两淮巡盐御史伊龄阿聘请与张罗下,一共约百余位文人进入扬州曲词局,展开对清代戏曲曲本的汇集、整理、编修与删改工作。乾隆四十五年(1780年)十一月十一日,乾隆皇帝下发了一道谕旨《谕著一体饬查演戏剧本并传谕伊龄阿全德留心查察》:

前令各省将违碍字句书籍,实力查缴,解京销毁。现据各督抚等,陆续解到者甚多。因思演戏曲本内,亦未必无违碍之处,如明季国初之事,有关涉本朝字句,自当一体饬查。至南宋与金朝关涉词曲,外间剧本,往往有扮演过当,以致失实者;流传久远,无识之徒,或至转以剧本为真,殊有关系,亦当一体饰查。此等剧本,大约聚于苏、扬等处,著传谕伊龄阿、全德留心查察,有应删改及抽掣者,务为斟酌妥办……”⑬

在此背景下,伊龄阿负责扬州曲词局的设立和主要人员的挑选,而全德则以搜集江南一带曲本为主要任务。据《凌次仲先生遗书》记,此次设局修曲,总校为甘泉黄文旸、江宁李经,分校是凌廷堪和海州程枚、荆汝为,其他参与者包括了扬州朱筼、罗聘、李斗等近百人。这些人有学者、戏曲家,还有诗人和书画家,具有多种才华。幕府召集大批曲家与文人来从事曲本的编校、删改工作,堪称是一次大型的戏曲整理工程。以清政府意识形态为标准,对明代曲本以及扮演过当、言语失实的剧本进行清查,修曲的范围既涵盖了古今杂剧传奇,也包括地方民间曲本,禁毁、删改违禁作品。

扬州曲词局的修曲活动,相继波及、影响到江苏、广东、湖南、江西等省,这些地方的总督与巡抚也相继进行查缴戏曲曲本的工作,进一步强化了清代意识形态的专制,并对清代戏曲的定型与发展产生了重要影响。

(三)拓展文学表现领域

游幕是清代士人较为理想的谋生手段,因此士人参与的积极性比较高,从而形成了一个较为庞大的幕府群体,成为封建官僚机器的一部分。他们能阅读官方的藏书,也可以阅读幕主的藏书,还可以阅读官方的“邸报”。经、史、子、集、诗、词、歌、赋、曲等书籍于他们而言,比较得心应手,但为了更好地处理各种事务,《大清律例》《洗冤录》《宪书》《大清一统志》《方志》等书也逐渐纳入了他们的阅读范畴,成为他们了解社会、吸收专业知识的途径和方法。

游幕文人可以通过官方的途径获得大量社会信息,并且在处理衙署的各项事务中,能够近距离观察官场百态,直面民生疾苦。人生视野的开阔,社会生活阅历的丰富,无疑为文学提供了创作素材,客观上刺激了清代小说与戏曲的繁荣。如蒲松龄曾在康熙九年(1670年)应扬州孙蕙之聘,充当幕友。虽然只有一年,却使他的人生轨迹发生了变化。南方的风俗人情与个人感悟,对他创作《青蛙神》《晚霞》《五通》《白秋练》《王桂蓭》这些以南人生活为背景的作品,产生了重要影响。

游幕生涯,谋衣食于千里之外,幕府的出现吸引了大批量的诗人及作家。幕友随幕主的工作调动不断地“周游”四方,游历名山大川,固然辛苦,但对于生性浪漫的文人来说,这未尝不是一种“诗意的生活”。沈复19岁入幕,游幕经历约达四十年。由其作品《浮生六记》可知,在游幕生涯中,先后到过扬州、吴江、海宁、潼关、山东、北京等地,既曾畅游江南,也曾远涉北方。每到一地,都饶有兴趣地参观当地的名胜古迹,体验不同的风土人情,黄鹤楼、赤壁、曲江楼……都有所记述。背井离乡的游幕生活,在他笔下竟然有了别样的乐趣。

幕府生活,包含诗酒唱和以及诗意竞赛等活动,才子文士,邂逅雅集,各逞才智,最是多姿多彩。许奉恩忆及当年的幕僚生活:“江阴何廉昉观察拭,侨居维扬,筑壶园,座客常满。余尝于壶园座上得识诸公子,公次子礼园郎中宝清,博览群书,尤肆力于诗古文词;三子农上茂才宝让,何之婿也,皆能世公之学。”⑭而蒲松龄也在作幕期间,结识了好友刘孔集,并在诗文中多次回忆与朋友在孙蕙幕府中的交往。

作为乾隆时期较大的艺文幕府,毕沅幕府对清代诗歌、戏曲文化的影响颇大,其可考幕宾就多达八十余人,其中诗人占去大半。府内诗会不断,每年都有大型集会举行。集会的内容除创作诗歌、互相唱和外,还有绘画、宴请以及演剧活动。由于荟萃了学术、文学、戏曲、绘画等各个领域的精英,毕沅幕府的这种集体活动往往兼融诗歌、戏曲表演、绘画甚至金石赏鉴等于一处,兼备审美、智识和娱乐的气氛,雅俗相济,从而为整个社会文化风气的雅俗转型埋下伏笔。

总的来说,文人游幕,从宏观角度上说,对清代文学的多样性和丰富性起到了引导、培育、刺激的作用,从个体角度上说,游幕生活也不断提升了文人的素养和精神境界。如王文治曾提出“必得古人之书以培养之,又必得名山大川及世间可喜、可怖、可爱、可恶之事以淬历之,又得良师友相与讨论而辩难之”,这是他对自身感受的总结与升华。还有《品花宝鉴》的作者陈森也曾提及:“明年有粤西太守聘余为书记,偕之粤,历游数郡间,山水奇绝,觉生平所习之学皆稍进。”幕府之中的文人不仅可以在整个环境中获得文化经验,同时也可以增长其人生经验,将关注的目光从书斋转向现实,从而具有了更为宏阔的视野与境界。

幕府是帝王治理社会的补充,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它是政府控制思想的工具,但同时也为文学、学术在管控范围内的合理发展提供了充分的保证。特别是在幕府文化活动构建的过程中,在一定程度上引导并指引了文学学术的发展,幕府主人由于其地位相对较高,会直接引导社会文化风气的形成。

对于幕府中寄人篱下的文人而言,由于其地位相对较低,其心理会在某种程度上出现一定的创伤,对于现实中的统治者会呈现出离心的变化,而且,幕府之中的幕宾大部分是仕途不得意之人,在这一环境下,会使其在成长的过程中广泛地接触到社会,并为文化多元化发展提供充分性的保证。因此可以发现,幕府文化形式的出现,对整个清代文学的产生了较为深远的影响,并在文化形成的基础上,加强了时代背景下文人综合能力的提升,从而实现了清代文学的综合性提升。

结语

在清代文化传承及发展的过程中,其基本的文化形式经历了较为长远的发展。在帝王政治权力的干涉之下,幕府逐渐成为了乾嘉时期的“人才中心”,开展诸多的学术活动,从而形成了创新性的文化局面,进而为清代汉学、戏曲、诗文创作等领域的发展提供了充分性的保证,并在一定程度上彰显了清代文化的复杂性文学形态。

(作者单位:武汉大学文学院,南阳师范学院文史学院)

①司马迁《李牧列传》[A],《史记》卷八十一[M],北京:中华书局,1963年版,第2449页。

②班固《汉书》(中)[M],[唐]颜师古注,北京:中华书局,2005年版,第1861页。

③翁礼华《以经济视角面对历史:财税新视野杂谈》(下) [M],北京:中国税务出版社,1999年版,第80页。

④缪荃孙《续碑传集:卷八一》[A],《清代传记丛刊:第119册》[M],台北:明文书局,1985年版,第667页。

⑤⑦袁枚《随园诗话》[M],南京:凤凰出版社,2000年版,第335页,第69页。

⑥杜贵墀《桐华阁文集》[M],清刻本,卷四。

⑧陈子龙《陈忠裕公全集·佩月堂诗稿序》[A],《陈子龙文集》(上册)[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88年版,第381页。

⑨冯天瑜《明清文化史札记》[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225页。

⑩清代实录馆纂修《清实录·清圣宗实录》卷七十一[M],康熙十七年,北京:中华书局,1986年影印本。

⑪戴震《戴震全书:第七册附录二》[M],合肥:黄山书社,2010年版,第277页。

⑫梁启超《清代学术概论》[M],上海:东方出版社,1996年版,第60页。

⑬乾隆《谕著一体饬查演戏剧本并传谕伊龄阿全德留心查察》[A],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编《纂修四库全书档案》(上册)[M],第1228页。

⑭许奉恩《里乘》[M],济南:齐鲁书社,1988年版,第17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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