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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自由保育:沧海桑田一百年,不变

2016-09-22张小满

时代人物(新教育家) 2016年9期
关键词:日本幼儿园孩子

特约记者_张小满

日本自由保育:沧海桑田一百年,不变

特约记者_张小满

从东京回来,陆续收到两份信用卡账单,合计2.1万人民币。瞅着当初兴高采烈人肉回来的各种电水壶电吹风牙膏牙刷面膜胃药钙片退烧贴以及大大小小保温水杯饭盒等等,一个工薪族的内心顿时晴转晴天霹雳,破产了。

估计第一次到日本的菜鸟,都会如我这般恨不得横扫岛国所有的好,最后的结局都是回家对着一堆账单捶胸顿足。要知道,我还没买电饭煲、马桶盖、植物酵素以及什么奢侈品等等啊。

据去年日本政府出台的《观光白皮书》数据显示,自2013年开始,访日游客超1000万,消费额超1000亿,且呈逐年上升趋势。赴日旅游动机排名前两位的分别是“日本饮食”和“购物”。而以购物为目的的游客中,来自亚洲的游客占比较高。

大势所趋,我没败家。而且我还为恶劣生存环境中的日本国民经济做了贡献。

最廉价的国防

日本现在是全球第三大经济体。当然,军事科技也不在话下,要不然怎么会为了某某mini岛敢跟中国大哥动刀动枪。要知道,这个弹丸之地,全国面积加起来还没老大哥一个云南省大,宋朝之前一直对老大哥俯首称臣,它的文化起源都是老大哥汉唐时送去的。

然而它现在世界第三,百度上也有说第二。反正就是各种强的意思。悲催的是,我们一边骂着小日本,一边哗哗地把钱数给它,它有了钱就更强。

众所周知,日本民族在世界范围内的崛起,是最近一百多年的事情。二战结束前夕,日本遭到美国的沉重打击,人类历史上两颗毁灭性的原子弹将广岛和长崎夷为平地,东京、大阪等城市,遭到美国空军轮番重点轰炸,国力消耗殆尽。

战争结束后,如何在千疮百孔贫穷极弱的基础上重振国力,实现经济腾飞,这是摆在日本政府面前必须解决的重大现实问题。日本政府痛定思痛,反思历史的发展,总结自明治维新以来发展走过的道路,认为要发展经济,必先发展科技;要发展科技,必先发展教育。

教育是最廉价的国防。

日本从1868年始,不到50年就成为世界五强之一,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只用了20多年时间便成为世界经济的亚军,且人均国民生产总值从1983年起即超越美国。日本资源紧缺,却以大工业见长,是世界上头号重工业国家。

日本街头

从明治时期开始的教育革新

日本值得一去。到过日本的朋友都感叹,太震撼了。

大家都习惯用“震惊”“震撼”以及“目瞪口呆”等词语来形容在日本的“遭遇”。特别干净,特别有礼,特别细致,特别为他人着想。早上,匆匆经过的小学生倒回来对你行礼鞠躬;马路上奔跑的汽车干净得连轮毂都锃锃亮;几乎每一个与你擦肩而过的老奶奶们都穿着得体素衣和服,画着精致的妆容;去料理店,不必担心不会说一句日语,也不用担心被当小肥羊宰;还有那个大巴司机,每天都把你的行李运上运下摆放整齐,即便是到最后那天箱子重得塞不下,他依然殷勤有礼,对你说“阿里嘎多”。谢谢。

这是教育的力量。

19世纪60年代,在受到西方资本主义工业文明的冲击下,日本政府为了拯救民族危机,开展了资本主义性质的全面西化与现代化改革运动,在保留天皇精神领袖地位不变的条件下,全面学习西方资本主义的政治、经济、文化、军事、科技、教育等,这场运动在日本发展的历史进程中被称为“明治维新运动”。在“明治维新”中,日本提出“义务教育”的口号,当时,日本全国儿童入学率达到了51%,居世界各国教育发展之首。

日本历史上第一所幼儿园,也在明治时期建立。

三岁看大,七岁看老。民族的未来,在孩童那里。如今,在日本国内,3-6岁儿童入学率为100%。

幼儿园与托儿所一体的二元学前体系

1876年(明治九年),日本第一所幼儿园——东京女子师范学校附属幼儿园开办,距今已有140年的历史。

经过明治、大正、昭和几个时代的众多变革,到今天日本的学前教育已经获得长足发展,在教育制度、教育内容、教育方法、师资培养、设施设备等方面形成了一个比较完整的教育体系 。

1877年,文部省制定了东京女子师范学校附属幼儿园规则,对幼儿园的目的、入园年龄、保育时间、保育科目和保育费用等进行了规定,这些规则被后来日本各地成立的幼儿园所仿效,影响深远。

东京女子师范学校附属幼儿园虽然是文部省开办的国立幼儿园,但却不是按照《学制令》中关于幼稚学校的规定开设的,也就是说它并不是为广大民众的子女所设的幼儿园。这所幼儿园只为少数特权阶级的子女服务的教育机构,在当时日本经济尚不发达、生产力水平还较低的情况下,自然是难以普及的。

随着资本主义工业生产的发展,妇女就业人数增加,幼儿园不能解决所有孩子的入园要求。这样,一种新的学前教育机构——托儿所,便应运而生。

1890年,民间人士赤泽钟美(1864-1937年)夫妇于新瀉市创立了日本学前教育史上的第一所托儿所,这所托儿所与幼儿园不同,不是国立的,而是私人出于慈善动机开办的私立机构,专门为贫民的子女而开设,主要起着看管孩子的作用。

这所托儿所的特点是,实行常设寄托制,并且收费较低,深受年轻父母的欢迎。它的诞生引起当时社会的广泛注意。人们赞扬这对宽厚仁慈的夫妇为解决幼儿家长的苦恼而担起了这一人道主义的责任。

受其影响,1894年大日本纺织公司也分别在东京和深川的工厂内附设了托儿所,以解决参加工作的母亲的托儿问题。接着于1896年在福冈县还成立了利用民宅建起的邻里托儿所。日本内务省也对发展这类托儿所表示关注,曾拨出少量经费来资助它的发展。

正是从赤泽钟美夫妇创办第一所托儿所开始,日本学前教育事业走上了一个新的轨道,从此日本就存在幼儿园和托儿所两类学前教育机构。到20世纪,日本逐渐形成了独具特色的幼儿园与托儿所一体的二元学前社会教育机构,这一体制一直延续至今。

一个大约10个月的小男孩一直试图从纸板做的坡地下爬上去,旁边的老师一直在鼓励他

照顾个体的实际需求

这个教育体系如今给中国人带来 “可怕的细节,令人惊叹的日本教育”之印象。

比如,极其简单甚至简陋的校舍;大冬天穿短裤上学;在凛冽寒风中裸着上身跑马拉松;整理大大小小分门别类的包包;一岁半开始自己擦屁股等等。

虽然已经听闻过无数次日本学前教育。但当我们一行30人的庞大参观团来到日本幼儿园时,还是忍不住动容。这些动容,缘于一个个小细节。

我们参观的第一站是东京都品川区立第一日野小学校。这是一所公办学校,由保育所(0-3岁)、幼儿园(3-5岁)和小学组成。共同办学的目的是为实现教育的无缝衔接,实现连续的儿童教育。从0岁到12岁,不是割裂的部分,而是教育的整体。

保育所的作息时间是早上8点到下午4点或者6点半,幼儿园则是吃完中饭就回家。每一天,老师都会在一个专门的本子上记录当日作息情况,有的是4点接,有的是5点接,还有6点半、7点等等,各种不统一的时间段。做这些,是为配合不同情况家庭对于时间的需求。

这一点跟我们国内的情况大相径庭。“我们是统一吃饭,统一睡觉,统一喝水,甚至统一上厕所。放学,自然也是统一时间。这样方便管理。但是日本的做法很人性化,照顾到家庭个体的实际需求。”同行一位中国老师赞赏道。

保育所的0-3岁的孩子在顶楼。由三个班级组成,大概是0岁、1-2岁、2-3岁的梯度。小崽崽们憨态可掬的样子简直把大家都融化了。有一个场景我们驻足观看了很久:一个大约10个月的小男孩一直试图从纸板做的坡地下爬上去,失败了,又重来,再失败,再来。在他旁边的老师怀里抱着个baby,一直在鼓励他。让人感动的当然是孩子的屡败屡战,但同时也有对老师深深的敬意。支持,但不代劳,鼓励,但不干涉,这是教育智慧。

在0岁班级门口,有设施齐备的换尿布小床。值得一提的是,尿布,是纱布,不是尿不湿!渡边园长说,用尿不湿老师当然很省事儿,但是尿不湿会妨碍孩子感受到自己尿湿了,感受到自己拉便便了,感受到不舒服。这个感受非常重要。尿布会有机构统一清洗消毒,重复使用。

发达国家的传统与简单

我们的祖辈也是这么干,也是重复使用。但是我们不听他们的,因为他们“讲不出个名堂”。况且,在经济快速发展的年代,我们的生活方式也变了,快捷,方便,省心的尿不湿就成了我们的首选。

但是发达国家日本,他们用的就是这个老传统。

从保育所参观完毕后出来(其实就是下个楼),来到幼儿园的领地。从幼儿园的楼上望出去看得见学校的全貌,幼儿园和小学的区域分布明显,幼儿园是沙地,小学是草坪(是真草),但又是无遮拦开放的,两边的孩子可以互相串门。当然啦,更多时候是戴着各色小帽子(不同颜色是不同班级 )的幼儿园宝宝们去操场野一把。

户外的沙地上(沙地是幼儿园标配),小宝宝们打着光脚跑来跑去,挖沙,过家家。天热时,老师会打开水龙头牵着长长的水管和孩子玩洒水的游戏。

进到屋里,靠墙鞋柜里是孩子们排放整齐的鞋子,进屋脱鞋,出门穿鞋,这个简单的动作在幼儿园的每一天都在不停地重复,直到成为终身的定式。

教室里,七八个孩子在玩搭建游戏,主要道具有二:比较大型的各色各样的空心积木,牛奶盒子粘在一起的栅栏。用这些简单的“素材”建造自己想要的东西,确实需要想象力。

另外一头则是两个老师和三五个孩子一起在做“咖喱土豆饭”,切土豆、洋葱、胡萝卜等。当然土豆是真的,洋葱胡萝卜是真的,刀也是真的。在真实的生活里体验,这是日本学前教育的一个基本原则。渡边园长介绍,咖喱土豆饭其实是他们一个主题课程活动的延伸,孩子们会先种土豆,照顾土豆,挖土豆,挖回来之后大小分门别类,并计算数量等等……教育蕴含在生活中。

墙上没有任何装饰性物品,全是呈现孩子们过往活动过程的图与文。

在学校的公用礼堂里,“历史很旧,思想很新”的黑白横幅挂在空中,跟我们在日剧中看到的一样。还看到篮球架,它是可以升降的,根据孩子的身高。所以,幼儿园的小朋友也是可以享用它的。

“时刻站在他人的立场,考虑他人的需求和感受”,这是日本人的核心价值和思维模式。

进屋脱鞋,出门穿鞋, 这个简单的动作在日本幼儿园的每一天都在不停地重复,直到成为终身的定式

放养的幼儿园没有保安或食堂

日本的幼儿园里里外外都是简单简朴的。通常没有所谓的幼儿园大门,一个栅栏、一道小门就进去了 。

比如,港区立白金台幼稚园,一座城市中的森林幼儿园。同全日本所有公立幼儿园一样,没有食堂,没有保安,老师也不需要写各种报告应付各类检查。单单纯纯地做教育,心无旁骛地培养他们将来可能影响世界的人类。

幼儿园接收3-5岁以及5-6岁孩子,作息时间为9:00-14∶00,吃了中饭就回家。9点半,我们进幼儿园门之后(所谓的门其实就是铁丝栅栏上立了一块白底黑字的牌子),换了鞋穿过一条窄窄的土路,小朋友们每日的生活场所就近在眼前了。

玩水、玩沙、过家家是全世界儿童永恒的主题

白金台幼儿园大树林立,绿荫如盖,在东京这寸土寸金的地方尤显可贵。黑色的日本神鸟(目测是乌鸦)停在树桩上,水池旁,一点都不怕生。孩子们散落在大树之间的各个角落,自由玩耍,各行其事。玩水、玩沙、过家家是全世界儿童永恒的主题。

不同的是,都是自己玩,处于自由放养状态。自由选择(按照自己的兴趣),自由组合(跨班级跨年龄),自己定规则,自己解决问题,很少找老师的。自主,这是日本教育从幼儿园开始贯穿始终的目标。因为,人一生中在学校的时间不过十五分之一,其余的时间都需要依靠自主。所以,学校应该教给孩子们最重要的东西,就是自主学习、持续学习的能力。

这跟此前在日野小学校看到的场景一样。孩子们基本在户外活动。室内除了大大小小的空心积木之外,几乎没什么像样的玩具了。在户外,孩子们打着赤脚玩沙玩水;铺个席子,在上面躺着,安静地思考或者干脆睡上一觉,也是好的。

还有玩打鸭子游戏的,20人,大大小小混在一起, 玩得很嗨(日本幼儿园都是混龄)。

回国之后整理图片,发现一个规律:日本小朋友基本是一群一群的玩,七八个,十多二十个一起。这大概可以解释为什么同处亚洲的日本可以在足球这件事情上做得很强,从小就有集体意识。

跟中国的血缘社会不同,日本是地缘社会,很强调集体和凝聚力。同行的宫木先生(出版哆啦A梦的小学馆负责人)告诉我们,在日本学校,天资甚高特别优秀的孩子,特别需要表现得谦逊和普通,以此来融入到群体当中。

仓桥惣三的“诱导保育论”

野鸭子游戏旁边有单杠,小女生就吊在上面,瞬间前空翻转下来,把参观的我们惊了一跳,啧啧,好险。这不就是我们小时候常玩的游戏吗。后来我们发现,单杠处的地表面跟其他一样是沙地,但踩上去是软软的,垫有特殊材料。

不得不佩服日本人的细致。

但更佩服的是,日本学前教育的核心:自由。

在日本,不管是保育所还是幼儿园,没有集体教学活动,孩子们都按照自己的需求来进行各种体验各种游戏。这是一百年来,日本秉承著名幼儿教育专家仓桥惣三的“自由保育”精神,即,重视儿童本身的生活和自发的活动,为儿童提供充分的自由时间和进行自由活动的环境及设备条件,让儿童能自己充实自己,在不能自我充实时,给予诱导或指导,按儿童的需要进行教育。

仓桥惣三(1882-1955),“日本幼儿园教育之父”,是日本现代学前教育史上具有开创性的实践者、改革者。二战之后,他曾是东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教授,兼任其附属幼儿园园长。他创立日本保育学会,主持战后日本的“保育大纲”。他的“诱导保育论”至今仍影响、渗透在日本学前教育的方方面面。

也就是说,一百年前,日本人就是这么干的,直到现在,没怎么变过。

最初它是什么样子呢?这个问题,可以从中国第一所国立幼稚园“湖北武昌蒙养院”找到一点答案。1903年,时任湖北巡抚的端方(晚清大臣)在武昌阅马场创办省立幼稚园,他知道“东西各国之富强莫非发源于教育”,教育要从娃娃抓起。1904年正式命名为湖北武昌蒙养院,这是中国第一所公办的幼儿教育机构,是中国幼儿教育近代化的开端。

晚清大臣端方

1903年,端方在武昌阅马场创办省立幼稚园(湖北武昌蒙养院),聘请了东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毕业的户野美知惠等三名日本保姆任教师,并由户野美知惠兼任湖北省立幼稚园的园长。这是中国最早的一批幼教工作者

创办幼稚园后,幼儿园聘请了东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毕业的户野美知惠等三名日本保姆任教师,并由户野美知惠兼任湖北省立幼稚园的园长。这是中国最早的一批幼教工作者。

《日本教习》一书记载:“湖北省由日本聘幼儿师资三名,由她们负责在武昌建立了中国最早的幼儿园。”户野美知惠担任园长后,拟定了《湖北幼稚园开办章程》,并公布在1904年的《东方杂志》上。《章程》规定:“幼稚园因家庭教育之不完全而设,专辅小儿自然职能、开导事理、涵养德性,以备小学堂之基础为宗旨。”主张“重养不重学”,其保育任务包括健旺身体、开发智能、培养行为习惯三个方面。同时规定招收对象为5-6岁儿童,学制1年,收托时间为每日3小时。开设的课目有行仪、训话、幼稚园语、日语、手技、唱歌、游戏7项。

从开设课程及培养目标来看,彼时的日本教育正如此时的日本教育,重养不重学。

让儿童像一个儿童

仓桥惣三的自由保育理念深受德国教育家福禄贝尔的影响。

“辅导幼童本身的活动,让幼童自己决定自己的行动,成人不加以干涉,让幼童藉此来认识自己,知道自己的能力、辅导他们自我操练,通过他们的行动、工作,启发他们的潜在力量。”

“人类的成长乃是连续的发展,婴儿、幼儿、儿童、少年、青年、成年、老年人类发展阶段,连续由内部进行,彼此是有关连的。”当一个人达到了成人的年龄,并非代表他确实已是成人了,必须在他们幼年、青少年、青年等各个时期的要求已充实过,才能说是已成人。如果只有年龄达到,而实际的生活没有完全经历,这个人可以说还是停留在少年或青年时代。每个人在儿童期像儿童、青少年期像青少年,才是正确的。

简单来说,让孩子是孩子,做他这个年纪该做的,他才可能在小学做个合格的小学生。3-6岁该做什么?玩。在玩耍中学习与体验,在玩耍中建立对于学习的兴趣,从而发展出影响一生的自主学习能力。

基于对自由自主的认识,传统教育当中势必要掀起一场革命了。对于有知识有文化有经验有能力的成年人来说,要放弃一种自我的控制欲是很难的。

“保育工作者必须忘我地与每个孩子真诚相处。忘记曾经学过的那些有关保育的知识,也不要拘泥于年度计划、月度计划以及每周和每天的计划,要敞开胸怀去面对每一个孩子。这样的保育理论就是‘以孩子为中心的保育’。” 御茶水女子大学(原东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副校长内田伸子在《真心实意的保育》一文中如此写道。她是践行仓桥先生自由保育理念的先驱者之一。

“幼儿园必须做到,不但能周到地配置各种设施,而且需要将使用设施的老师的整体状态调整到这样一个程度:允许幼儿无论身在何处、做什么,都能感到自由。自由感才是使设施发挥最大作用的关键。不用一边窥察大人的眼神一边玩耍,而是充分地享受在周围所洋溢的自由感之中。”这是仓桥先生著作当中的一句话。

不用一边窥察大人的眼神一边玩耍,而是充分地享受在周围所洋溢的自由感之中。在百年之后的现在,读起来仍然令人感动。

隐身的老师和开放自主的空间

1988年,日本为了提高保育质量开始更加注重并实施 “以孩子为中心的保育”。为了普及自由保育,内田伸子和搭档堀合老师走访全国各地的幼儿园,召集当地的幼教工作者学习观摩,并就保育工作的技巧和经验进行热烈讨论。“尊重孩子的自主意识,仔细观察孩子的变化,及时给予那些在困难面前止步不前的孩子必要的帮助。并强调保育实践是保育工作者和孩子们双向交流、共同创造的结果。”内田伸子说,当人们的意识发生改变,以孩子为中心的保育思想就在保育工作的第一线被接受。

仿佛是顷刻间,人们发现,世界都在重视儿童的内心,都在以儿童为本位。皮亚杰、卡米、德弗里斯、蒙特梭利、史代纳、瑞吉欧等等,都在实施“以孩子为中心的教育”。

所以我们才会在现在,不管任何时候在日本的任何幼儿园看到这样一幕:老师们仿佛隐身了。上百个孩子活动的户外,三四个老师在场。她们仿佛只是偶尔路过,顺便看看以及——噢,这个游戏太有趣了,我们来一起玩吧。

不管任何时候在日本的任何小学,你也能看到这样一幕:小学教室是开放式的,没墙没窗,站在走廊上,孩子们的学习活动一览无余。

这是日本学校的显著特征之一,“四周没有墙壁,中间用移动式隔板分隔成3至4个教室。教室以外的空间是公用的,课余时间,这里是孩子们玩乐场。同时,也听不见上下课的铃声,学校让教师根据课堂的讲课情况灵活地掌握时间。

在这样的空间里,孩子们之间容易建立起跨班级或跨年级的朋友关系,而且,孩子们对教师的态度也会变得活泼、开放。从客观上来说,把孩子们封闭在教室里是不可能的,开放的空间具有发挥孩子们主体性的功能。

从自由,到自主,到自发,它们之间有着循序渐进和互为因果的关系。

开放式的小学教室,站在走廊上,孩子们的学习活动一览无余

东西并存的混合文化

现在回过头来看看,网媒的各种惊叹虽有一定道理,但未免过于大惊小怪。

我们的这一百年,或者说改革开放三十多多年来,各种理论主义教育思潮一点都不陌生。尊重孩子,让孩子自由自主,让教育回归生活,在生活中教育等等,这些理论陈鹤琴老先生早在百年前倡议并践行过。

我们什么都不缺。唯独缺死心眼。

日本就老老实实地照做。他们把那些理论落实到行动,落地为日本特色。他们在学别人时不按部就班不生拉活扯,更重要的是,他们没有忘记自己、蔑视自己或者丢弃自己。

说这些道理很沉重,令人讨厌。我们还是回到幼儿园的教室里。

白金台幼稚园的教室里有一个白板。白板前面是日期,下方是月历,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出这个月需要做的重要的事。上方是日历,6月8日,水。这是日本表示一周七天的方式,称为七曜日。从周日开始的七天分别以日、月、火、水、木、金、土来一一对应。周日就是太阳日,周一是月日,周二是火日,如此。有人说,这是日本独有的方式。但其实七曜的说法在唐代诗人李白的诗中以及《晋书》里都有提到,八世纪的欧洲也有此说法。

日本向来是一个勇于和善于吸收外来文化的民族,以此形成系统各异的东西并存和混合的文化。他们吸收了,就去做,就保存至今。

白板背面是孩子们的一日计划、今日事宜,如浇花、喂兔子、挖地等。教室的墙上,玻璃上依然是只展示小朋友活动过程。毛巾和杯子依然是不统一的,自己带来并每天带回家的。

楼顶是大片种植区,种的是孩子日常能接触到的生活食物,每个孩子有认领的植物,并在旁边的名牌上写上自己的名字,或者是记录植物生长的图画。看来,让孩子知道食物的来源,杜绝培养出“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儿童是全人类的共同想法。

6月8日,水。这是日本表示一周七天的方式,称为“七曜日”

男主外、女主内的家庭模式

我们的导游是浙江来的留学生,现已娶了日本妻子在日本生活。他说,日本人特别重视幼儿期的教育,很多母亲生了孩子之后辞掉工作全职带孩子。

因为他们认为孩子三岁前是幼苗期,特别重要(中国也有一句古话: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一旦孩子的成长出现问题,特别难修正。而且日本人认为:让男人工作更勤勉一些,强度更大一些,收入更高一些,让母亲回归家庭,等孩子3岁后再上班,对社会效率没有任何影响,但对下一代的成长特别有利。

“所以日本男人压力特别大,你总能在夜晚的居酒屋看到身着衬衣提着公文包的男人们,他们需要喝一两杯再回家。(不能喝太多,老婆没发那么多钱。)”大家听了哄然大笑。

大概是出于对在家相夫教子的妈妈们的保护,男人的收入全部交由女人支配,女人执掌财政大权,月薪数十万、甚或高达百万日元的男人,午餐可能只舍得吃300至800日元不等的便饭。

在日本,“男主外,女主内”的社会生活结构得到了最完美的诠释,男人支撑起了日本社会的经济,女人则作为坚强后盾,支撑着社会的基本组成单位——家庭,某种意义上,她们成就了他们的丈夫——视发展事业为最重的日本男人,因此,她们受到丈夫的尊重。

当幼儿园的小朋友放学回家(下午两点),迎接他们的是安全、稳定、有妈妈的家。

这跟中国几千年的传统完全相同。这跟现在的中国完全不同。

后记

“日本人的天下不过是远东的一串岛屿,人们盘踞在蜗牛大的国土上,沉溺于琐细的事物之中。”在没有去日本之前,我把此行称为汉唐之寻。我是带着中国博大精深的文化优势感去审视日本的教育以及文化的。然而,一踏进这片土地,它令人感到完全陌生,推翻人们固有的认识和固执的偏见。

它不是中国汉唐的,也不是发达欧美的,它一直都是一个忧患意识深重、善于把一切事物推向极致的、在台风地震不断的小岛上生存着的大和民族。这个民族,一直信仰的是神道教最高领袖——日本天皇。

如今的明仁天皇依旧住在东京市中心被古老树木与护城河环绕的皇居。明治维新过去了,大工业革命过去了,天皇,依然是天照大神的后裔,依旧是日本国的象征。是生死相随、荣辱与共、不可抛却、深入骨髓的日本人的根本。

一切都没有改变。正如挂在学校礼堂的横幅那样,历史很旧,思想很新。

如果我们真要向日本学习什么,那首要的任务应当是找回根本,找回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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