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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语行为含意与转喻模式构建机制研究

2016-09-21梁燕华陈珍玉

广东外语外贸大学学报 2016年4期
关键词:听话者指向力度

梁燕华 陈珍玉

(广西大学 外国语学院, 南宁 530004)



言语行为含意与转喻模式构建机制研究

梁燕华陈珍玉

(广西大学外国语学院, 南宁530004)

Panther和 Thornburg等人的言语行为转喻理论为间接言语行为构建和语用推理提供了新视角。基于言语行为转喻理论,对言语交际中会话者间接言语行为构建及推理进行探讨具有重大意义。转喻是语用推理成功的“给养”,事态场境的各部分都可以转喻性地代替或指向整个事态场境;不同事态场境部分具有不同程度转喻连接力度;转喻连接力度的强弱可造成会话者对言语行为产生不同程度的理解:完全理解、部分理解和误解。

言语行为转喻; 事态场境; 语用推理; 认知语言学

一、引 言

传统语言研究把转喻视为语言形式上的修辞,是日常交际中基于事物临近性间接指称的语言手段。转喻的修辞角度研究只发现了其表面换名现象,却忽视了其隐含的认知机制(曹燕黎,2015)。20世纪80年代初,学者们只是在论述隐喻时顺道提及转喻(Lakoff、Johnson,1980;Taylor,1995),但自90年代起,转喻研究开始逐渐吸引语言学家们的注意,并陆续出版了一些具有影响力的论文集和著作(Ruiz de Mendoza、Otal,2002;Panther、Thornburg,2009)。当代认知语言学认为,转喻是一种认知模式和思维方式,是言语行为含意获取的推理图示。作为人类认知的心理机制,它甚至比隐喻更基础和重要。在论述转喻在言语交际中所扮演的心理连接角色时,Violi(2004)借用“给养”(affordance)一词来说明转喻不可或缺的地位。张辉和卢卫中(2010)认为,转喻事实上为语言信息和非语言信息的连接搭建了桥梁,从而促进言语交际的有效推理。本文基于言语行为转喻理论,对言语交际中会话者间接言语行为构建及推理进行探讨,以对言语行为研究和语言理解有所启示。

二、言语行为与转喻关系

众所周知,言语行为理论由Austin(1962)提出后便成为语用研究的一大热门。Austin(1962)把言语行为一分为三:言内行为、言外行为和言后行为。Searle(1969, 1979)拓展了Austin的言语行为理论,提出“间接言语行为”概念。所谓间接言语行为就是借助一种言语行为去间接地执行另一种言语行为。这种间接转换或“借助”恰恰反映了转喻在其中不可低估的地位。一方面,认知语言学研究表明,人的认知、体验、理解、推理、感受等都遵从凸显观(prominence view)和注意观(attentional view),这二者本质上都属于部分代整体的转喻(张辉、卢卫中,2010)。另一方面,为达到表述经济和礼貌的效果,人们有时倾向用一般的概念来描述具体的概念。因此,转喻与语义、语用以及人类认知都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它无时无刻不在我们生活中。

语言学界对语用推理在语言理解中的作用已有所发现(Bach,et al,1979;Sperber,et al,1995),但传统语言学理论对会话人在交际中为何能迅速且毫不费力地进行推理并构建间接言语行为这一事实却未能给出令人信服的系统阐述。交际中,人们可以不断使用新表达方式去表述自己的意愿,而且这些新方式能够被不同听者所理解,Panther和Thornburg(1998)认为,在这一过程中,转喻起着功不可没的作用。根据Panther和Thornburg(1998)的言语行为转喻理论,话语公设基于概念转喻,并在认知场境下进行运作。具体来说,言语事件和其他事件一样,是一个有结构的行为脚本,并由不同的事件场境部分组成。单独的某一场境部分与场境整体的替代关系便是言语行为转喻的重要内容。毋庸置疑,重视转喻在语用推理中的作用,为语用推理研究提供了崭新角度,是传统语用推理理论的重大突破口。

三、言语行为转喻模式构建机制

(一)言语行为转喻操作模式

为说明转喻在言语行为构建和语用推理时所起到的重要作用,Panther和Thornburg提出事态场境理论。这一理论指出,一个言语行为事态场境主要包括“事态前” (BEFORE)部分,“事态核心”(CORE)部分和“事态效力”(EFFECTS)部分以及“事态后”(AFTER)部分。事态场境的组成部分如图1所示。

图1事态场境

结合Panther等(1998)和张辉等(2010)的讨论,“事态前”(BEFORE)部分指言语行为得到实施的必需条件,包括动机、能力等因素。“事态核心”(CORE)部分指行为本身的本质特征,即行为所表现的真实状态。“事态效力”(EFFECTS)部分指言语行为实施后的及时结果。“事态后” (AFTER)部分则描述言语行为的预期后果,或者是非必然结果。事态的任何一个部分、阶段都可以代替或指向整个事态场境。李勇忠(2004)认为在间接言语行为中, 说话人不需要对事情进行全面具体的交代,而是可用行为脚本中的一个场境部分去激活或转喻性地指代另一个场境部分或整个事态场境,。因此言语行为转喻通常有三种模式(张辉、卢卫中,2010):事态前部分指代或指向整个事态场境;事态核心或事态效力部分指代或指向整个事态场境;事态后部分指代或指向整个事态场境。说话者可以根据不同语境和交际意图选择不同方式来构建转喻式言语行为,听话者也可以由此来推理转喻式言语行为。接下来以GonewiththeWind(Mitchell, 1947)中的三段对话展示这三种不同的言语行为转喻模式。

① 事态前部分场境指代或指向整个事态场境:

例1:“Now, Scarlett, we’ve told you the secret, so you’ve got to promise to eat supper with us.”

“Of course I will,” Scarlett said automatically.

“And all the waltzes?”

“All.”

“You’re sweet! I’ll bet the other boys will be hopping mad.”

该段情景是GonewiththeWind中斯图特请求斯佳丽在第二天的晚会上与他共舞时发生的。在第一句话中,斯图特询问斯佳丽和他一起吃饭的可能性,而在第三句话中,斯图特明显是在询问斯佳丽陪他跳舞的潜在性和可能性,这些都是属于整个事态场境的事态前部分,以此来代替整个请求场境。所以这里是典型的言语行为转喻模式中事态前部分场境代替或指向整个事态场境的情形。

② 事态效力部分指代或指向整个事态场境:

例2:“I noticed that but I didn’t pay it any mind then. What do you suppose ailed her?”

“I dunno. Do you suppose we said something that made her mad?”

They both thought for a minute.

“I can’t think of anything. Besides, when Scarlett gets mad, everybody knows it. She don’t hold herself in like some girls do.”

对话中斯图特和布伦特在讨论斯佳丽是否生气了,是否他俩讲了惹斯佳丽不开心的话。对话的第三句,布伦特并没有回答以上问题,而是陈述了斯佳丽生气时通常表现的状态,用这一状态来表明斯佳丽确实遇到了不开心的事情。这实际上是借事态效力部分(斯佳丽生气时状态)来代替整个事态场境。属于上文所提及的言语行为转喻模式中第二种的典型示例。

③ 事态后部分指代或指向整个事态场境:

例3:“He’s mad because they won’t let him go fight the Yankees. Fifteen years old! Oh, Scarlett, it would be Heaven to have a son like that!”

“And have him get killed,” said Scarlett shortly, thinking of Darcy.

“It would be better to have a son even if he did get killed than to never have one,” said Melanie and gulped. “You can’t understand, Scarlet t, because you’ve got little Wade, but I- Oh, Scarlett, I want a baby so bad! I know you think I’m horrid to say it right out, but it’s true and only what every woman wants and you know it.”

菲儿因为年龄原因不能参战,为此十分伤心。玫兰妮对菲儿的表现十分赞赏,觉得他是个十分勇敢的孩子,并表达出自己想拥有这样一个孩子的渴望。斯佳丽却不赞同这样的观点。在这段对话的第二句中,斯佳丽没有明确提出自己对孩子参战的反对,只是说了“让他去送死?”这样一个反问句。我们都知道军人战死沙场是战争这一场境的后部分。所以这里是用战争场境的后部分来代替整个事态场境。

(二)言语行为转喻连接力度

言语行为可以用言语行为场境来描写,它包括事态场境前部分,事态场境核心部分,事态场境效力以及事态场境后部分。各个部分都可以通过转喻思维代替或指向整个事态场境。但值得注意的是,言语行为场境各个部分代替或指向整个场境的力度是有差异的,有的场境部分代替整个场境的力度较强,有的场境部分代替整个场境的力度较弱,这种指代力度称作转喻连接力度。转喻连接力度最强的是言语行为脚本核心部分(张权、张立新,2004),且场境部分离场境核心愈近, 用之代替或指向整个场境的连接力度愈强,形成的言语行为愈容易被理解。也就是说各个场境以事态场境核心为中心,向场境前部分和后部分辐射,其转喻连接力度由强到弱发生改变。图2清晰地展示了这一规律:

图2各场境转喻连接力度

在Searle的间接言语行为中,言外行为分为五类,即:阐述类(representatives)、指令类(directives)、承诺类(commissives)、表达类(expressives)和宣告类(declarations)。限于篇幅,本文以指令类言语行为脚本为例,对言语行为转喻连接力度进行阐释。

根据Panther和Thornburg (1998),指令言语行为场境可以被概括为以下内容(S代表说话者;H代表听话者;A代表会话行为主题):

事态前部分:H能够做A。S想H做A。

事态核心部分:S使H有义务(或强或弱)做A。

事态效力部分:H有义务做A(H必须或应该做A)。

事态后部分:H将做A。

接下来看一位男子向一位女子求婚时时可能说的话:

例4:a. 能嫁给我我吗?

b. 和我结婚吧!

c. 做我妻子吧

d. 让我们一起生活吧!

e. 跟我走吧!

(张辉、卢卫中,2010:127)

“求婚”作为一个事态场境由四个场景部分构成。b句是这里的场境核心,即最直接的表达,因此用这句话来代替整个场境具有最强转喻连接力度;a句中,男子询问女子嫁个他的可能性,属于场景前部分,同时句c表明求婚成功所带来的及时结果,属于场景效力,这两个场境部分都紧挨场境核心,用它们去代替整个事态场境也具有较强的转喻连接力度;而d属于场境后部分,表述事态的非必然结果,具有相对较弱的转喻连接力度;d句在整个“求婚”场境中位于边缘位置,转喻连接力度十分微弱。

四、转喻连接力度对言语行为识解的影响

虽然言语行为事态场境各部分都可以代替或者指向整个事态场境,但如上文所述,不同场境部分有不同的转喻连接力度。场境部分离场境核心的距离越近,该部分转喻性地唤起整个场境的能力就越强,听话人所付出的语用推理努力就越小。根据这种不同场境转喻连接力度与语用推理的关系,本文尝试将听话者对言语行为的理解划分为三种程度,即完全理解,部分理解和误解。场境核心为场境的中心,其转喻连接力度非常强,用这部分代替整个事态场境时很容易被听者解读,继而形成完全理解;离场境核心有一段距离的场境,如场境前部分和场境效力部分,拥有一定的转喻连接力度,用这些场境部分代替或指向整个事态场境时较容易被听者解读,通过听话者更多的认知努力达成完全理解,但也极有可能形成部分理解;离场境核心很远,即处于该场境边缘地带或者处于该场境之外的场境部分具有非常低的转喻连接力度,用这些场境部分来代替或指向整个事态场境时,听者对话语的解读具有较多困难,往往形成误解。转喻连接力度与言语行为识解的关系可直观地用公式表示为:

可见,(在相同语境下)转喻连接力度越大,语用推理越小,言语识解越容易,完全理解可能性越大;反之,转喻连接力度越小,语用推理越大,语言识解越困难,完全理解可能性越小。图3为转喻连接力度,语用推理与言语行为识解三者的关系图:

图3转喻连接力度,语用推理与言语行为识解关系图

对于完全理解,我们看下面一则例子:

例5:S: How far is it to the Forbidden City?

H: That six miles away.

S: Thanks a lot.

S是一名在北京游玩的游客,他想参观紫禁城却不知道目的地离自己所在地点有多远。在这段对话中,S询问H紫禁城还有多远距离。但他并没有问H知不知道距离紫禁城有多远而是直接用场境核心部分提问(如划线部分所示),所以H毫不费力地就知道了S的意图,对于H来说,这是属于完全理解。

部分理解的情况比较普遍,说话者出于礼貌或者其他特殊缘由经常不会用很直接的方式进行会话。在这种情况下说话者比较倾向用事态场境核心以外的场境部分来代替或指向整个事态场境进行话语组织。对听话者而言,这样的情况带给他们的往往是对言语的部分理解。我们看下面这个例子:

例6:S: Do you have red pen?

H: Yes.

S: May I borrow it?

在这段对话中,S想向H借红色钢笔,但他却没有直接提出请求而是问H有没有红色钢笔,用这个问句来实施请求言语行为(如划线部分所示)。这属于事态语境前部分代替整个事态场境。从对话中我们知道H并没有立即识解出S的意图。因此S不得不对自己的请求进行进一步补充说明。由此听话者所形成的是部分理解。

间接言语行为的隐含意义需要听话者付出相对大的努力才能解读。而由于有些场景部分的转喻连接力度很小,因此极大增加了误解的可能性。让我们看下面这个例子:

例7:S: The new film,Avengers, is really wonderful.

H: What’s the story?

S: Actually, I didn’t watch it. Could you go to see the film with me?

H: Ok.

这段对话中,S意图邀请H一起看电影。S的第一句话属于此事态场境边缘部分,在多种场境下都有可能发生。以此来指向整个事态场境对听话者的语用推理有很高要求。在这段对话中,H就明显对S第一句话的意图形成了误解,孙亚(2007)曾指出“误解是由于H在话语理解中未投入转喻思维”。因此当H问及电影内容时,S发现H发生了误解,即未能正确识解其会话含意。继而S不得不选择离场境核心更近的事态前部分(第三句画线部分)来更明显地表达自己的意图。

值得注意的是,以上提出言语行为识解、语用推理和转喻连接力度三者的关系在特殊语境下可能发生偏差,显示出图中不能解释的规律。这是因为人类语言是一个复杂过程,各种认知机制都在其中发挥作用。还望学界指正批评。

五、结 语

基于认知视角的言语行为转喻理论对事态场境和转喻连接力度的探讨,极大地弥补了传统语言学对言语行为和语用推理研究的不足。研究表明,事态场境各部分都可以通过转喻思维代替或指向整个事态场境,并被会话者理解。但不同场境又有不同的转喻连接力度,由此也会造成听话者对言语行为的完全理解,部分理解或误解。为了礼貌及其他特殊原因,会话者可适当选择非场境核心部分来指向整个事态场境,但为了保证会话成功进行,避免不必要的误解,会话者可以选用离事态核心较近的部分。言语行为识解和转喻的关系对人们日常言语交际有较好的指导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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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王俊超]

On the Meaning of Speech Act: From the Metonymic Perspective

LIANG YanhuaCHEN Zhenyu

(CollegeofForeignLanguages,GuangxiUniversity,Nanning530004,China)

Speech act metonymy, proposed by Thornburg & Panther, renders a brand-new perspective for the construction of indirect speech act and pragmatic inference. Analyzing the construction and the inference of speech acts in daily communication from this angle maintains great importance. Metonymy offers “affordance” to pragmatic inference, and all components of a speech act scenario can replace or point to the whole scenario in metonymic; different components of a scenario possess varied strength of metonymic link; different strength of metonymic link may arouse distinct scale of understanding: full understanding, partial understanding and/or misunderstanding of speech acts.

speech act metonymy; scenario; pragmatic inference; cognitive linguistics

2016-01-10

梁燕华(1972-),女,广西柳州人,博士,广西大学外国语学院教授,研究方向为认知语言学、翻译。陈珍玉(1991-),女,湖南怀化人,广西大学外国语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认知语言学。

H030

A

1672-0962(2016)04-005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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