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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隐喻在穆旦诗歌中的建构功能

2016-09-08叶琼琼

关键词:现代派穆旦艾略特

叶琼琼

(武汉理工大学 政治与行政学院, 湖北 武汉, 430063)



论隐喻在穆旦诗歌中的建构功能

叶琼琼

(武汉理工大学 政治与行政学院, 湖北 武汉, 430063)

隐喻作为诗歌的一种重要艺术表现机制在诗歌的整体建构中起着重要作用,这一点在现代主义诗人穆旦诗歌中尤为突出。隐喻在穆旦诗歌中的建构功能主要体现为三个方面:一是通过隐喻衔接看似不相关的片段,使之形成有机的整体;二是原型隐喻在同一文化框架下对诗篇的整体性建构;三是文体杂糅形成隐喻结构。穆旦用无序的片段化、原型隐喻的先天统合功能和文体的杂糅等形式来隐喻破碎、混乱、无序的现实和心理状况,用结构来表达人生经验,让有限短暂的个人经验在诗歌结构中走向无限与永恒,他的诗歌也因此呈现出浓郁的“现代性”品格。

穆旦诗歌; 隐喻结构; 片段; 原型; 文体杂糅

隐喻研究源远流长,但是20世纪以前的隐喻研究基本上没有突破修辞学的范畴,主要在语词的范围内进行,其核心观点是比较和替代。20世纪30年代,理查兹和布莱克的互动论认为隐喻是本体A与喻体B互动,产生新的图像C。20世纪80年代,美国语义学家莱考夫和英国哲学家在互动论基础上提出经验隐喻理论,他们认为“隐喻……主要功能是理解”①,是形成概念。美籍法裔学者福柯尼埃提出概念合成理论,强调了隐喻的独创性、认知性以及交际双方的互动性。有学者对隐喻的作用和地位进行了高度赞誉:“隐喻渗透了语言活动的全部领域并且具有丰富的思想历程,它在现代思想中获得了空前的重要性,它从话语的修饰边缘地位过渡到了对人类的理解本身进行理解的中心地位”②。

当隐喻摆脱狭隘的修辞层面,进入广阔的文化(包括文学)空间时,人们从不同文化背景、不同学科角度给予隐喻种种不同的定义,本文从隐喻的诗歌语篇建构功能角度出发,认为隐喻是在不同的事物、思想、情感之间发现、创造联系,并在这个建立联系的过程中认识世界、激发情感、创造新意义、开拓新的审美空间的过程,是一种心理活动与精神活动。这个定义一是从思维与认知的层面来考察隐喻在诗歌创作中的作用,现代诗歌特别重视从看起来毫不相关、没有可比性的事物之间创造联系、激发情感、引起联想、创造意义、投射创作主体主观意识,这是带有创作主体鲜明个人情感、性格与思维特色的隐喻,是强隐喻,具有文学创作特有的独创性和新颖性;二是强调隐喻在诗歌中的建构作用,隐喻是一个思维过程,也是一个将零散材料通过创作主体意志与情感的投射,合并为一个有机整体的过程。诗歌是一种间接陈述,它不动声色地呈现给读者在物理逻辑上看起来毫无关联的意象,这些意象若没有一种联系机制将其整合为一个整体,诗歌就沦为材料的堆积。隐喻便是诗歌中将各种材料融合为一个有机统一整体的联系机制,它是诗歌根本思维方式之一,它能使破碎、混乱的经验世界超越日常的逻辑和理性思维方式,整合为井然有序、紧密相连、有机统一、清澈澄明的诗意空间。

隐喻的这种联系和建构功能在现代派诗歌中被广泛应用,并形成了现代派诗歌独特的“片段”化、“戏剧化”以及“平行”结构等特点。穆旦是中国20世纪四十年代现代派诗人的杰出代表,在他的诗歌中,隐喻的语篇建构功能尤其突出。

一、片段拼贴式隐喻结构

穆旦相当一部分诗歌初看之下形同意象的堆积、经验碎片的堆砌、片段的拼缀、场景的拼贴,读者只能从中得到一些零碎、混乱的印象,如果不熟悉现代派的写法,不了解隐喻的语篇建构功能,就会晕头转向,不知所云。如《防空洞里的抒情诗》,忽而是不明身份的人物之间拉杂闲散的谈话,忽而是恍恍惚惚的思绪,忽而是现实中的细节描绘,忽而是古老的传说,时空大幅度变化,人物与事件虚虚实实,真假莫测,完全颠覆了传统诗歌意境的明晰清澈和外在结构的有机严整。《蛇的诱惑》《玫瑰之歌》《五月》等无不是打破了诗歌常见的起承转合结构,在过去、现在、未来等多时空,在内心独白、事件描述、人物对话、理性抒情等多种言说方式、多种语气语调、多种文体风格之间跳跃转换,诗歌里的意象、场景看起来都像是被完全切断了有机关联,诗歌内部的单一、纯粹、有机特征被异质、混杂、对立、多义、破碎、散漫等取代,这便是现代派诗歌非常典型的片段化写法。

穆旦的这种写作手法酷似艾略特的《荒原》,后者是现代派诗歌“片段化”写作风格最突出的代表作之一,诗歌中充满了大量各式各样的凌乱、破碎的片段:对话、神话、典故、细节描写、教义,典故……艾略特对这种创作理念和创作方法进行了解释:“一般人的经验既混乱、不规则,而又凌乱”,而诗人“有统一的感受力”,“有一种感受机制,可以吞噬任何经验”,能将毫不相干的经验在心智里形成“新的整体”。③现代派诗人对题材没有任何限制,只要有助于表达主题就可以入诗。同时,这些经验、题材在被使用的过程中,获得了比原有的字典意义更加丰富的含义。正如阿多诺对艺术作品构成的异质性的判断:“艺术作品并不构成审美反思一向认为如此的那种天衣无缝的形式整一性或总体性,……从艺术作品的结构来看,它们并非是有机体;起码可以说,最优产品是敌视自身存在的有机方面的,并将其作为虚幻而又肯定的东西展示出来。”④

穆旦采用片段拼接方式创作诗歌,形成鲜明的“片段化”风格。这既是受西方现代派诗歌的影响,也是现实的召唤。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城市、文化、价值观念、道德信仰等支离破碎,现代派诗人试图用破碎的形式来表达这种混乱、无序、幻灭感。艾略特的《荒原》就是一个成功的尝试。《荒原》出版后迅速流传开来,20世纪30年代中期中国对艾略特诗歌理论和作品的译介越来越多。瑞恰慈和燕卜逊在中国的讲学进一步加速了现代派文学在中国的传播。周钰良回忆:“我也记得我们从燕卜逊先生处借到威尔逊的《爱克斯尔的城堡》和艾略特的文集《圣木》,才知道什么叫现代派,大开眼界,时常一起谈论。他(穆旦)特别对艾略特著名文章《传统和个人才能》有兴趣,很推崇里面表现的思想。当时他的诗创作已表现出现代派的影响。”⑤“不止是通过书本受到了西方现代派的影响……如今他们跟着燕卜逊读艾略特的《普鲁弗洛克》,读奥登的《西班牙》和写于中国战场的十四行,又读狄仑·托马斯的‘神启式’诗,他们的眼睛打开了——原来可以有这样的新题材和新写法!”⑥20世纪40年代西方现代派诗歌在中国的影响走向深化,穆旦诗歌创作亦日趋成熟,他对艾略特的诗风、诗歌创作技巧了然于胸,进行了创造性的模仿和借鉴。这个阶段的中国也是处在一个混杂、破碎的年代,对国家前途的忧虑,个人何去何从的茫然,种种复杂混乱的经验在诗人的周遭涌动,用单一纯粹的手法创作诗歌显然既不符合现实,也无从表达诗人内心的体验,现实呼唤着与之相应的诗歌结构和内容。穆旦采用“片段化”创作技巧既是现实的召唤,也是表达内心情感的需要。诗人启动隐喻机制,在破碎的片段和混乱的现实之间发现了相似点,创造了“片段化”诗歌结构。“片段化”结构是用形式上的破碎来隐喻破碎、混乱、无序的现实和心理状况,让诗歌结构本身就形成一个绝妙的暗喻。

试以《从空虚到充实》第一节为例,这一节几乎全是意识凌乱的流动。首行和第2行是抒情化的内心独白,出现的几乎全部是情感类形容词,描述个体对现实社会的感受。第3行到第7行文体上类似于自言自语,自我祈求,自我驳斥。第8行到31行片段化的特点最为明显,也最难解读,这一部分是叙事性文体,前两行可以看作是对心理状态隐喻化描写,接着出现了“洪水”的意象,这个意象来自圣经中“诺亚方舟”的故事。上帝看人类互相残杀,大地上丑恶横行,于是决定毁灭所有的生物,除了诺亚和他的方舟中洁净的生物。天渊的泉眼打开,滔天洪水淹没了大地,除了诺亚方舟中的生物,凡是有气息的都被毁灭。作者还臆造了一个人物Henry王,这是淹没在时代浪潮中的千千万万个普通人中的一个,为家庭琐事烦恼,对前途迷茫,追问生命的意义和苦难,欲投身火热的生活又犹豫不前。这显然是现代文学史上常见的“零余人”的形象,这个形象与前面诗行表达的情绪是对应的。

这一节无论是内容还是文体都是断裂的、破碎的,忽而是抒情,忽而是对话,忽而是叙事;忽而是历史传说,忽而是现实写照,忽而是内心独白,诗歌的跳跃性、省略性、异质性、混杂性在这里被穆旦发挥到极致,诗歌的有机整体性看起来似乎完全被抛弃了。但是现代汉语诗歌中“存在一种碎片化的空间,由孤独可怕的客体构成,因为它们之间的联系……是一种潜在的可能。”⑦无论诗歌的时空与场景怎样的跳跃、切换、凌乱,并不影响诗篇内在的整体性和统一性。它是通过哪些衔接手段实现这一目标的呢?

首先是逻辑的统一。三个部分表达的都是对生活、生命乃至存在本身意义的追寻,都是对现实生活的一种诗意描述。前两个部分重在写情绪和感受,第三部分则通过具体的人物和场景进行列举、增补、解释、例证。作者列举了现实生活中种种生活状态:有的像空洞单薄苍白的影子,无视现实,被动等待,既恐惧又幸福,在自己建造的无形的墙里等待福音的降临;有的陷入家庭琐事的烦琐与平庸中,茫然失措;有的回忆快乐的往日,沉溺于虚幻的幸福中;有的在“旗”的号召下,走上街头,热血沸腾,奔走呼号;还有的在行进的队列前被感召,但又犹豫彷徨……生命的种种形态,生活的种种状态都被诗人以流动的梦幻般的意识流手法穷形尽相地描绘出来。这样的生活,这样的生命,是空虚的,还是充实的?读者情不自禁发问。

其次是人物的替代。诗中每一个人物都代表个体生命在某一段时空交叉点上的一种状态。每一个人物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重要的不是他们是谁,而在于他们身上显现出来的内容是什么,无论正反善恶,无论是正向类比还是反向类比,都能构成现实社会诸多形态的隐喻。布鲁克斯说:“人物和其他象征一样,那种表层的关系可能是偶然的,而且显然是无足轻重的,既可能是讽刺性的,也可能是随意联系在一起或者在幻觉中联系在一起的,但在全诗的上下文中更深层的关系却因此而显示出来了。其结果是产生了一种经验的整一感,一种所有历史时期的一致感,和一种随之而来的诗的大主题的真实感。”⑧

再次是诗歌结构中大量的空白和断裂激发的思维与意义空间带来有机统一性。不管一个词语的内涵多么丰富,一个意象空间多么令人浮想联翩,但是其意义空间仍然有一个边界,而空白则包含着无限的可能,空白虽然一言不发,但是会无声地暗示,诱发读者进行联想、想象、创造、探索、激发读者前所未有的情绪和体验。穆旦在运用片段化手法创作诗歌的时候,有意识不遵守常规的语法与逻辑规则,有意制造意象、语词、场景、语气、语调之间的断裂与空白,迫使读者忽视语词意义,将阅读重心放在语词或段落的组织形式上,放在诗歌的结构上。所以读者若是想从穆旦诗歌语句中寻找微言大义,肯定会大失所望,甚至认为诸如《防空洞里的抒情诗》这样的诗歌是胡言乱语。但是若将阅读视点放在诗歌结构上,所有的疑惑迎刃而解。诗人正是用乱糟糟、此起彼伏、毫无关联的片段隐喻现实的混乱和内心的茫然与惶恐,用一种形式上的支离破碎隐喻了一个破碎、彷徨、无序的经验世界。

片段化创作技巧体现了艾略特诗学理论。艾略特说,“诗人没有什么个性可以表现,只是一个特殊的工具,不是个性,使种种印象和经验在这个特殊工具里用种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来互相结合”,“诗不是放纵情感而是逃避情感,不是表现个性,而是逃避个性”,艾略特反对像浪漫派诗人那样直抒胸臆,他认为,“用艺术形式表达情感的唯一方法是寻找客观对应物;换句话说,是用一系列实物,场景、一连串事件来表现某种特定的情感;要做到最终形式必然是感觉经验的外部事实一旦出现,便能立刻唤起那种情感。”⑨寻找“客观对应物”来表达情感的过程便是隐喻机制启动的过程,诗人将自己的体验、感觉、经验等投射到“一系列实物、场景、一连串事件”等一连串客观事物中,形成了泥沙俱下、诸多片段杂糅拼贴的“片段化”隐喻结构。这正是所谓“陌生化”手法,改变诗歌常见的起承转合手法与直抒胸臆的抒情方式,甚至改变诗歌材料常见的生存语境,抛弃材料间常见的联系,通过大量不相关的碎片形成新颖的结构,迫使读者从传统的阅读和感受方式中走出来,另辟蹊径,改变与作者进行沟通和交流的方式,改变阅读诗歌的方式,获得不一样的审美感受和阅读感悟。

二、原型隐喻结构

洪水意象在圣经故事中有两个作用:一是毁灭:它是“死亡的符咒”,死神的象征,一切生灵在它的追逐下都溃不成军,在它狰狞洪亮的笑声中,大地陷入死亡的静寂中;一是新生,当旧的世界被摧毁了,耶和华就可以着手来营造一个新的世界,鸽子衔来的第一枚橄榄叶意味着希望的诞生。所以,《从空虚到充实》中反复出现的“洪水”一方面意味着作者对现实世界的质疑、厌恶、恐惧、批判、绝望,另一方面意味着绝望中的反抗:置之于死地而后生!希望孕育于死亡,死亡创造新生!毁掉旧世界,意味着创造新世界。最后一节既是对死亡的描写,也是对新生的召唤。“洪水”在这里是一个原型,原型隐喻构成了一个潜在文本,意象的叙述构成显在文本,二者的互文性构成了隐喻关系并由此形成了全诗的整体结构。

穆旦《蛇的诱惑》这首诗写于1940年2月,还有半年他就要从西南联大毕业,这意味着他即将面临人生的重大抉择。当时的国家、社会处于剧变、动荡时期,神州大地狼烟四起,抗日战争进入艰难的第二阶段。无论哪种选择都是“艰难的选择”,人“穷”则返“本”,会问天叩地,寻找心灵的归宿和精神的依托。这种归属在文学形象上就表现为对生命起源的追寻,对生命繁衍的审视,对自我存在的追问,这些情感都浓缩在“蛇”这个原型喻体中。蛇的原始神话宗教的意味与穆旦及当时广大知识分子的心理状态形成极佳的隐喻。

《蛇的诱惑》正文也是典型的双线平行发展结构。一条线是现实的:写“我”陪德明太太去百货公司购物沿途所见所闻;一条是心理意识的流动,写我在陪德明太太购物过程中所思所想。人的心理有显意识层面和无意识层面,无意识层面的内容必须通过感觉意象的具体化才能为人感知和体验。也就是说,通过隐喻的投射,无意识的观念、思想成为可以感知和体验的形体。现实生活充满狂欢、混乱、虚无的气息,人们一如既往麻木不仁的生活,谁也没有觉察到“我”内心极度的痛苦和纠结。我反反复复追问“又平稳又幸福”的路在何方?我反反复复问自己:“我活着吗?我活着吗?我活着为什么?”在迷茫中,我渴求智慧,希望成为伊甸园中那个智慧的果子,我渴望摆脱贫穷、卑贱、粗野、劳役、痛苦……在这阴暗的生的命题前,我苦苦追寻人类精神的家园和温暖的归宿。

三、文体杂糅式隐喻结构

旧诗词有格律,其长处是音韵铿锵,音调和谐,但是固定不变的格律是最容易模仿的,精美的形式容易带来内容的空洞。现代诗却可以借助长短不一的句式,忽快忽慢的节奏,高低起伏的音调,让读者感受到现代情绪的紧张与痛楚。如首行“勃朗宁,毛瑟,三号手提式”节奏短促快捷,紧张有力,宛若绷得紧紧的弦,先声夺人;第二行“或是爆进人肉去的左轮”句子长了,但是在看似舒缓的语调中却积蓄了更强的爆发力;第三行“它们能给我绝望后的快乐”将前三句积蓄的力全面引爆,这些意味着死亡、战争的杀人武器毁灭了人类的肉体,也毁灭了我对人性的不切实际的幻想,我在痛楚中大彻大悟:索性让战争将这些罪恶一起毁掉吧。第三行的“绝望”和“快乐”是语言悖论式反讽,为什么我会在“绝望中快乐”呢?后面几行是两个带有分句的长句子,用稍缓的语调阐释为什么会在“绝望中快乐”,因为我“从历史的扭转的弹道里”涅槃重生。后面几行节奏虽慢,语调虽缓,但诗句底层内蕴却更加凝重。这一节整体的节奏是快——慢——快——慢,在这忽快忽慢的节奏中,读者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情绪之流一波一波的冲击。两种文体的对照在语音、节奏、语调等层面构成了特定意义的隐喻。

意象的对照在《五月》中也非常耐人寻味。旧体诗中的意象是淡淡花香,声声布谷,思乡浪子,荷花誓盟,凭栏伤情,落花飞絮,春花秋月,一叶扁舟,晚霞炊烟,良辰美景等。这些意象都是传统诗歌中最常见的意象,尽管它们玲珑剔透,精致优美,但因为用得过多、过滥、过久,已经成为一种“死隐喻”,附着在这些意象上的情感已经成为集体无意识,这些意象以及由这些意象组成的诗句缺乏新鲜感和活泼的生命力,这些意象组成的是一个陈旧的世界。而现代诗歌中的意象是充满现代气息的勃朗宁、毛瑟、三号手提式、爆进人肉去的左轮、漆黑的枪口、无尽的“谋害者”、愚蠢的人们、炮火映出的影子、鲁迅的杂文等。这些意象凝聚了诗人独特的情思,具有特定的内涵,透露的是诗人对战争与人性的思考。两重意象,两个世界,一个是远远落后于时代的静止的农业社会的场景,一个是充满张力与动感的现代社会的写照。所以,《五月》中意象的对比隐喻社会的急剧变动带来了社会形态的差异,社会风尚的转变,审美风格的变迁以及价值观的变化。

将不同时期的文体杂糅入同一首诗的根本用意是用语言、文体的变迁与演变来隐喻社会的变迁、文化的演变、个体生命的循环。语言、个体生命、社会群体都在时间之流里萌芽、成长、成熟、衰亡、新生。穆旦通过文体的杂糅打破了线性时间的局限性,在结构的隐喻中实现了诗歌文本的有机统一。

注释

①Lakoff, George, and Mark Johnson.MetaphorsWeLiveby.Chicago: 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80, 36.

②Sacks,Sheldon,ed.OnMetaphor. Chiago: 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1978, 1.

③⑨艾略特:《艾略特诗学文集》,王恩衷编译,北京:国际文化出版公司,1989年,第31页,第2、6、11页。

④阿多诺:《美学理论》,王柯平译,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98年,第160页。

⑤周珏良:《穆旦的诗和译诗》,杜运燮等编:《一个民族已经起来》,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1987年,第20页。

⑥王佐良:《谈穆旦的诗》,《丰富和丰富的痛苦》,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7年,第3-4页。

⑦Barthes, Roland.WritingZeroDegree.Translated by Lavers, Annette, and Colin Smith.London:Jonathan Cape, 1967,54-55.

⑧Brooks, Clean.ModernPoetryandTradition. North Carolina: The University of North Carolina Press, 1939, 169.

责任编辑王雪松

收稿日期2015-11-12

基金项目辽宁省社科联重点项目“文艺为人民的创作导向与批评标准研究”(2015lslktzdian-18)

On the Constructive Function of Metaphor in Mu Dan’s Poetry

Ye Qiongqiong

(School of Politics and Administration, Wuhan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Wuhan 430063)

Metaphor’s constructive function in Mu Dan’s poetry is mainly reflected in three aspects:one,through using metaphor, the seemingly unrelated fragments have been jointed so as to form an organic whole; the second is prototype metaphor’s function for the comprehensive construction of poetry in the same culture framework;the third, stylistic hybridity forms the structure of metaphor. By using disordered fragments, the innate integration function of prototype metaphor and stylistic hybridity, Mu Dan paraphrases the broken, disordered reality and psychological conditions. He expresses life experience by the structure of poetry, making the short and limited personal experience go to infinity and eternity.Mu Dan’s poetry therefore presents strong “modernity”nature.

Mu Dan’s poetry; metaphor; fragment; prototype; stylistic hybridity

2015-10-21

2015年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中国现代诗歌隐喻研究”(15BZW134);高等学校全国优秀博士学位论文作者专项资金“中国现代诗歌形式研究”(201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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