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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朱端琰之问并致一般怀疑教学做合一者(上)1

2016-08-29陶行知

新课程教学(电子版) 2016年2期
关键词:直接经验斧头锄头

陶行知

端琰先生:第二次手书,业已拜读,只因晓庄冬防吃紧,无暇执笔,以致迟迟未复,实在是十分抱歉.



答朱端琰之问并致一般怀疑教学做合一者(上)1

陶行知

端琰先生:第二次手书,业已拜读,只因晓庄冬防吃紧,无暇执笔,以致迟迟未复,实在是十分抱歉.

一、什么是做

先生垂问的几个问题都是很有意思的.我把这些问题仔细看了一下,觉得先生的疑问都是集中在一个“做”字上面.这是当然的,因为教学做合一的理论也是集中在“做”之一字.所以必先要把“做”字彻底的说明一番,然后其余的问题,便可迎刃而解了.

“做”字在晓庄有个特别定义.这定义便是在劳力上劳心.单纯的劳力,只是蛮干,不能算做;单纯的劳心,只是空想,也不能算做;真正的做只是在劳力上劳心.我们做一件事便要想如何可以把这件事做好,如何运用书本,如何运用别人的经验,如何改造用得着的一切工具,使这件事做得最好.我们还要想到这事和别事的关系,想到这事和别事的相互影响.我们要从具体想到抽象,从我相想到共相,从片段想到系统.这都是在劳力上劳心的功夫.不如此,便不是在劳力上劳心,便不是做.

做必须用器官.做什么事便用什么器官.耳、目、口、鼻,四肢百体都是要活用的.所以有的事要用耳做,有的事要用眼做,有的事要用嘴做,有的事要用脚做,有的事要用手做,有的事用它们合起来做.中国教育的一个普遍的误解是以为:用嘴讲便是教,用耳听便是学,用手干便是做.这样不但是误解了做,也误解了学与教了.我们主张教学做是一件事的三方面:对事说是做,对自己之进步说是学,对别人的影响说是教.做要用手,即学要用手,教要用手;做要用耳,即学要用耳,教要用耳;做要用眼,即学要用眼,教要用眼.做要用什么器官,即学要用什么器官,教要用什么器官.

做不但要用身上的器官,并且要用身外的工具.我们的主张是:做什么事便用什么工具.望远镜、显微镜、锄头、斧头、笔杆、枪杆、书本子都是工具,也都是要活用的.中国教育的第二个普遍的误解,便是一提到教育就联想到笔杆和书本,以为教育便是读书、写字,除了读书、写字之外,便不是教育.我们既以做为中心,那么,做要用锄头,即学要用锄头,教要用锄头;做要用斧头,即学要用斧头,教要用斧头;做要用书本,即学要用书本,教要用书本.吃面要用筷子,喝汤要用匙子,这是谁也知道的.倘使有人用筷子喝汤,用匙子吃面,大家必定要说他是个大呆子.我们现在的教育,何尝不是普遍的犯了这个错用工具的毛病.中国的教员、学生实在太迷信书本了.他们以为书本可以耕田、织布、治国、平天下;他们以为要想耕田、织布、治国、平天下只要读读书就会了.书本是个重要的工具,但书本以外的工具还多着呢.因为学校专重书本,所以讲书便成为教,读书便成为学,而那用锄头、斧头的便算为做了.这是教学做分家.他们忘记了书本也是“做”事所用的工具,与锄头、斧头是一类的东西.做一件事要想做得好,须用锄头便用锄头,须用斧头便用斧头,须用书本便用书本,须合用数样、数十样工具,便合用数样、数十样工具.我们不排斥书本,但决不许书本做狄克推多,更不许它与“做”脱离关系,而成为所谓“教学”之神秘物.

有了上面补充的总说明,再去解答先生的疑问似乎容易得多.我现在就顺着先生质问的次序逐一答复,然后再归纳起来,答复先生总结的三问题.

二、以实际生活为中心的教育是否能够顾到人生的全部

教学做有一个公共的中心,这“中心”就是事,就是实际生活.实际生活,说得明白些便是日常生活.积日为年,积年为终身,实际生活便是人生的一切.分析开来,战胜实际的困难,解决实际的问题,生实际的利,格实际的物,爱实际的人,求实际的衣、食、住、行,回溯实际的既往,改造实际的现在,探测实际的未来:这些事总结起来,虽不敢概括全部人生,但人生除了这些事还有什么?在做这些事上去学、去教,虽不敢说有十分收成,但是教成的与学得的必是真本领.实行这种教育的社会,虽不敢必其进步一日千里,但是脚踏实地的帮助人类天演历程向上向前运行而无一步落空,那是可以断言的.

三、教学做合一是否能够传递全社会的经验

“教育是传递社会的经验”,这句话不能概括一切教育.倘若教育是仅仅把社会的经验传递下去,那就缺少进步的动力.所以与其说“教育是社会经验之传递”,不如说“教育是社会经验之改造”.教育上之所谓经验原有两种意思:一种是个人的;一种是人类全体的.但是经验无论属于个人或人类全体,决无超时间空间的可能.我们最多只可说有些社会经验是不限于一时代一地域的.经验又有直接间接的分别.这当然是不可否认的.我在《“伪知识”阶级》里面,曾经说明“接知如接枝”的道理.我们必须有从自己经验里发生出来的知识做根,然后别人的相类的经验才能接得上去.倘使自己对于某事毫无经验,我们决不能了解或运用别人关于此事之经验.人类全体的经验虽和个人经验有些分别,但是我们必须有个人经验做基础,然后才能了解或运用人类全体的经验.

我们必须以个人的经验来吸收人类全体的经验.孔子说:“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荀子说:“以一知万.”无论他是一隅三反,或是以一知万,那个“一”必定是安根在自己的经验里.自己经验里的“一”是一切知识的起点.有了这个“一”,才能收“三反”“知万”之效.“墨辩”分知识为闻、说、亲三种.“说曰:‘知,传受之,闻也;方不瘴,说也;身观焉,亲也.’”闻知是别人传授进来的;说知是自己推想出来的;亲知是自己经验出来的.依教学做合一的理论说来,亲知是一切知识的基础.没有亲知做基础,闻知和说知皆为不可能.看了下面的图,便可格外明白:

四、如何可以了解哥仑布探获新大陆的故事

现在可以具体地答复哥仑布发现新大陆一事了.如果我们要正确的知道哥仑布发现新大陆的经过,恐怕系要请国民政府效法西班牙王拨下一只大帆船横渡大西洋才行.即使这样办,我们也不能得到完全与哥仑布相同的经验,因为现在的情形和我们的同伴绝不能与他的一样.我们何尝要这样正确的知道他发现新大陆的经过?即使是探险家也不须复演这种经验,他们有更好的海船和工具,绝不致发呆气去模仿哥仑布.教学做合一的理论,并不曾主张普通人去模仿特殊人物之特殊事业,也不曾主张现代人去复演前代人物之过去事业.那么,我们所要知道的是哥仑布发现新大陆的大概情形和影响.可是使人知道这件事上,便有两种根本不同的办法.一种是迷信书本演讲,及所有代表经验的储藏库,以为只要读哥仑布的书,听讲哥仑布的事,便能十分明白,再也用不着任何直接经验了.一种是确信直接经验为了解一切事实的基础,所以要想大略了解哥仑布之发现新大陆,也必得要些个人的直接经验做基础,才能了解别人所写、所讲的哥仑布故事,才能推想哥仑布当年航海的情形,想象发现新大陆以后之影响.他运用书籍、演讲不亚于第一派;但他要进一步审查那用以了解书本上、演讲中之哥仑布之个人直接经验是否充分.如不充分,他便认为他的第一责任是使学生在做上补充这种经验,然后再去看书、听讲、推论.否则,他认为是耳边风,或是走马看花,无论说得天花乱坠,或是写得满纸锦绣,都是不能接受进去的.

用以了解哥仑布发现新大陆所需的直接经验是什么?这可不能一一数出,只好提要列举数种:坐过海帆船,渡过海,在海里遇过大风暴雨,受过同事阴谋加害,看过野人,在大陆上住过……诸如此类都是了解哥仑布故事的直接经验.如果没有渡过海,不得已而求其次也要渡过湖,再其次也要渡过江,再其次也要渡过河,万不得已也要看过池塘.倘使没有坐过海帆船,不得已而求其次也要坐过鄱阳湖里的民船,再其次也要坐过秦淮河里的花船,再其次也要看过下雨时堂前积水上之竹头木屑.倘使这些经验毫无,我不知道他如何能懂哥仑布之探险.

五、要明白火星是否要到火星里去

火星里的生活,必须到火星里面去过才能知道清楚,至少也必须有人到火星里去过,回来把火星里的生活告诉我,我又有足以了解这生活之基本经验,才能间接知道清楚.但是如今还没有人到过火星,那么,火星里的生活是决没有人知道清楚的.关于火星的事,现在知道最正确的,也不过是用望远镜所能看得到、用数学所能推得出的.最大的天文学家也只能承认他对于火星只知道一点皮毛.虽然只知道这点皮毛,但教学做合一的天文学者,必定要在天文台上用望远镜及高等数学在做上去求得关于火星的知识.万一得不到望远镜,他至少要用肉眼对着火星去考究.关于火星的书.他是要看的;关于火星的演讲,他是要听的;但他必定要得到最好的望远镜看它一看,才算甘心.不,他一有办法,必定要到火星里去,与火星人共同生活,才能满足他的求知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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