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论中学西被
——《近代西方文明是中国古典文明的变异》序(上)
2016-07-29山西林鹏
山西|林鹏
略论中学西被
——《近代西方文明是中国古典文明的变异》序(上)
山西|林鹏
“中学”是一个中国文化的概念,表示中国的学术文化传统;而“西被”则说明中国文化西传欧洲时,好像是铺天盖地而来,势不可挡。欧洲在与东方世界的早期接触中,受到亘久浩大的中国文明的震撼,以致连续两个世纪,欧洲都把中国作为其“近代转型”的文明样板。
“中学西被” 中国文明 欧洲
伏尔泰说五百年前欧洲无人识字。他说:“我们可以回忆一下,五百年前,不管是在北欧,在德国,还是在俄罗斯,还几乎没有一个人会写字。今天我们的面包商还使用着的刻记赊售面包的木筹,就是我们过去的象形文字和账簿。”①〔法〕伏尔泰:《风俗论》上册,梁守锵译,商务印书馆1994 年版,第87 页。
伏尔泰是18世纪人,他说的五百年前大约为距今七百年前,即所谓的意大利“文艺复兴”之前,当时的欧洲基本上是文化荒漠。
“意大利文艺复兴”是19世纪的概念。而在14—16世纪的欧洲,并不存在一场所谓的“文艺复兴运动”。换句话说,被称为“文艺复兴”的运动应该正名为“中学西被”运动,用英国学者孟席斯的话说,叫作“中国点燃意大利文艺复兴之火”。美国历史学家林恩·怀特也说:鉴于中国的科技发明把欧洲人从中世纪的桎梏中解放出来,北京启迪意大利文艺复兴可能不亚于欧洲本身。②Lynn T. White: Medieval Religion and Technology,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1978, p.xiii.
明朝时,郑和曾七次下西洋,到海外去传播中国文化。据东西方学者最新研究成果,郑和下西洋的船队不仅到达了印度洋、阿拉伯半岛、非洲东海岸,而且还曾造访美洲与澳洲,同时还于1434年派遣分队到达意大利佛罗伦萨。当时的佛罗伦萨是教皇的驻地,郑和的副使在那里与教皇尤金四世进行了会面,并向欧洲传播了大量的中国文化知识,包括明朝郑和的《星历表》、元朝的《授时历》及科技专著《农书》刻印本等大量信息。③参阅〔英〕孟席斯:《1421 中国发现世界》、〔英〕孟席斯:《谁发现了美洲?》等。中国到海外的活动,是一种文化传播活动,与西方“发现”新大陆灭绝土著的殖民行径,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在郑和下西洋传播文化的半个多世纪之后,西方开始了所谓“发现”新大陆及开通东印度航道的“探险”之旅。这种从大西洋出发的探险之旅,无论向西还是向东,始终以寻找中国为目标。当时在欧洲人的地理知识中,将以中国为中心的亚洲大陆及群岛称为“印度”,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之旅所设定的向西航行目的地是“印度的泉州”“印度的杭州”“印度的广州”及“印度的日本”;泉州、杭州、广州不用说都是属于中国的地理区域,而日本显然也是属于中国文化影响的区域。
哥伦布登上新大陆之后,以为自己到了接近“印度的日本”的地方,前方不远就应该是“印度的杭州”(中国)了,因此将所到达的地方称为印第安(印度)。后来人们才知道,哥伦布所到达的地方并非中国(印度),而是一块新的陆地,因其航路方向由西取道大西洋,因而称之为“西印度”。
葡萄牙人达·伽马探寻“东印度”之旅的目的地也是中国。“东印度”是相对于西班牙之“西印度”(新大陆)而言的,达·伽马在到达了今天的印度半岛南端城市古里时,称印度半岛为“小阿拉伯半岛”,并非“东印度”之旅的目的地。待其夺取马六甲,蛰居澳门后,总算可以远眺“东印度”之旅目的地——中国——的腹地了。
早期欧洲称太平洋为“中国海”(或译秦海),称东印度群岛(包括印度尼西亚及菲律宾等)为“大中国海群岛”。在当时欧洲人贫乏的地理概念中,无论“西印度”还是“东印度”,起初都是以对中国的想象为背景的。
欧洲在与东方世界的早期接触中,受到亘久浩大的中国文明的震撼;以致连续两个世纪,欧洲都把中国作为其“近代转型”的文明样板。有一种说法:法国人自诩为欧洲的“文明传教士”,意思是说,与基督教的传播形成对照,法国所传的是“文明教”,而“文明教”的内容则是中国文化。早在16世纪末的法国学者斯卡利杰说:“中国人在正义的制度下过着太平的生活……这让基督教统治面对耻辱。”④Mingjun Lu: The Chinese Impact upon English Renaissance Literature, Ashgate Publishing Ltd., 2015,p.8.查尔斯·费希尔说:“在1785年之后,人们每每称法国为‘欧洲的中国’。”⑤Charles A. Fisher: The Geographical Journal, Vol. 136, No. 4, Dec.,1970, p. 549.法国路易十四效法中国宫殿生活,建造凡尔赛宫,并开展了模仿华夏曲礼三千的“礼仪运动”;其后百余年间,欧洲各国纷纷跟风,形成了大规模竞相营造宫殿的风潮。此前的欧洲,只有城堡,没有宫殿。
在“东印度”航路开通后不久,西方传教士即由澳门进入中国。这些传教士以耶稣会士们最为著名,他们在致力于中华归主(基督教征服中国)事业的同时,也将中国的宋明理学、中国儒学经典等传回欧洲,引起了基督教观念支配下的欧洲社会的巨大反响,从而形成了“中学西被”的一个新阶段。
“中学”是一个中国文化的概念,表示中国的学术文化传统;而“西被”则说明中国文化西传欧洲时,好像是铺天盖地而来,势不可挡。因此我们觉得使用“中学西被”这个概念比较贴切。
历史学是中国文化的特色。在历史长河中,唯有中国有着不间断的纪年记录。这一方面是因为中国有一个首先是文字和语言统一的大一统政治文化,颁行统一的历法是天子的职责;只有通过统一的政令,才能颁行统一的历法。另一方面,因为中国有“左史记言,右史记事”,重视历史记载的文化传统,历代的典籍文献车载斗量,不可胜数。据记载,黄帝时“大桡作甲子”,创造了干支法,起初用于纪日;周朝的《四分历》开始将其用于纪年,如战国时魏国史书《竹书纪年》所采用的就是干支纪年法;东汉时复用《四分历》,亦明确采用干支法纪年,黄巾起义“岁在甲子,天下大吉”是其用例。干支纪年法的特点是便于计算、记忆,掐指一算就有结果,不会产生年代错乱。这种六十花甲干支纪年法方便、实用,几千年一直沿用至今。中国历史纪年的另一个特点是翔实可信,所记年代不仅为当时的记录,而且几千年连续不断;更有进者,对中国古代的纪年的真实性还可以通过当今科技手段进行验证,如通过古代天文学对天象变化的记载验证其准确性等。
与此形成鲜明对照的是,历史上欧洲从来没有过政治统一,也没有统一的文字,因而不可能有统一的纪年法存在。欧洲开始有历史纪年,出现在与中国文化接触之后,即在17世纪,欧洲对中国的历史纪年有了初步了解之后。我们今天常听说西方古代有所谓“古希腊奥运纪年”“雅典执政官纪年”“斯巴达监察官纪年”“古罗马建城纪年”等概念,其实这些说法都是出于后世的伪造。就中世纪以前的欧洲而言,只有神话传说,没有历史记录。
西方的“格列历”来源于元代的《授时历》。从历法来说,中国上古文献《尚书·尧典》就已经明确提出一年为三百六十六天⑥《尚书·尧典》:“期三百有六旬有六日,以闰月定四时,成岁。”这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将一年确定为三百六十六天的明确记载。,杜预《长历》曰:“《书》称期三百六旬有六日,以闰月定四时成岁。”将一年三百六十五又四分之一天说成三百六十六天,是因为“举全数而言,故曰六日,其实五日四分之一”。《史记·历书》记载了黄帝制订历法:“黄帝考定星历”;三代的历法:夏正、殷正、周正⑦《史记·历书》:“盖黄帝考定星历,建立五行,起消息,正闰余……夏正以正月,殷正以十二月,周正以十一月。”《史记索隐》:“世本及律历志黄帝使羲和占日,常仪占月,臾区占星气,伶伦造律吕,大桡作甲子,隶首作算数,容成综此六术而著调历也。”;汉代的太初历等。“行夏之时”是也。其后经过历代不断修订,到元代郭守敬所测定、颁行的《授时历》则进一步精确化,将一年确定为三百六十五点二四二五日,距近代观测值三百六十五点二四二二日仅差二十五点九二秒,达到了在利用现代科学手段进行实际测量之前所能达到精准度的极限。
在《授时历》颁行后三百多年,欧洲才有了“格列历”(格里高利历),现代世界通行的历法就是以“格列历”为基础的。然而,这部“伟大”的“格列历”是从哪里来的呢?据说是16世纪意大利医生、天文学家、哲学家、年代学家阿洛伊修斯·里利乌斯(约1519—1576)与克拉乌等学者对古罗马“儒略历”加以改革制成的一种历法,由教皇格列高利十三世于1582年颁行。无巧不成书,剽窃中国纪年将其用于西方历史的“历史学之父”斯卡利杰,在第二年(1583)发表了这方面的专著《时间校正篇》;他没有提到“格列历”,却“造”出一个“儒略历”。
既然不存在所谓古罗马的“儒略历”,那么“格列历”的来历也就成了问题。事实上,“格列历”与早于它三百余年的《授时历》如出一辙。⑧1279年,郭守敬在全国各地设立二十七个测点,花了两年时间编出了《授时历》,它算出一年为三百六十五点二四二五天,同地球绕太阳一周的时间只相差不到二十六秒。这部《授时历》同现代世界通行的格里历(即公历)一年的周期相同,时间上却比格里历早三百零二年。因此,与其说“格列历”是教皇格里高利对“儒略历”的改革,毋宁说“格列历”就是《授时历》的翻版。不仅“格列历”袭用了《授时历》,哥白尼的“日心说”理论也脱胎于《授时历》。哥白尼“日心说”直接抄袭了雷乔蒙塔纳斯,而雷乔蒙塔纳斯的知识来源就是中国元朝的《授时历》。从1504年起,哥白尼已在波隆那获得雷乔蒙塔纳斯的《星历表》和《天文学概要》,雷乔蒙塔纳斯的《星历表》和《概要》抄袭了郑和的《星历表》,而郑和的《星历表》则以郭守敬的《授时历》为基础。⑨详见董并生著《虚构的古希腊文明——西方“古典历史”辨伪》,山西人民出版2015年版,第456—458页。这就是“西历”的来历。
说了“西历”,再说“西元”。“西元”纪年出现于耶诞17世纪。20世纪为西方霸权扩张的极盛期,整个世界都被迫采用了一种被称为“公元纪年”的耶诞纪年法,以耶稣诞生为公元元年。1949年9 月27日,中国政协第一届全体会议通过决议:“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纪年采用西元。”然而,这种耶诞纪年法实际上是欧洲人在了解到中国历史上存在一套几千年不间断的历史纪年后,才导入欧洲“历史学”的。“用耶稣诞辰作为公元纪年基点的方法要晚得多。1627年,裴达提乌斯首次在历史著作中使用了公元纪年,到18世纪被西方各国学者广泛接受。这就是我们今天使用的公历纪年。”⑽晏绍祥:《执政官年表与早期雅典历史的年代学》,载东北师范大学世界古典文明研究所编:《世界诸古代文明年代学研究的历史与现状》,世界图书出版公司1999年版,第161页。
关于耶诞纪年法的出现时间,有人以比德所著《英吉利教会史》为依据,主张早在8世纪时英国的教士比德在基督教修道院中就采取了这种纪年法。实际上这种说法不可靠,因为《英吉利教会史》不仅是孤证,并且确实是一部伪书。⑾从罗马占领到大宪章的英国历史,基本上都是后世伪造的,详见诸玄识新浪博客:http://blog. sina.com.cn/zhuxuanshi.而所谓的“公元纪年”为6世纪宗教法规学者小狄奥尼修斯所创立的说法,更是无根游谈,不值一驳。
在“中学西被”的过程中,中国不仅在伦理和政治方面给欧洲带来了广泛的影响,而且1740年之前欧洲发现中国历史纪年,所造成的影响尤令人震撼。
18世纪时,欧洲的世界历史纪年依然处于一片蒙昧之中。当时,欧洲人在对照中国历史纪年清理《圣经》年代时,发现不同语言版本的《圣经》之间,关于创世纪的时间完全牛头不对马嘴。
当佩迪库罗索修士——人称贫者——启程去圣地时,拉古萨⑿拉古萨位于克罗地亚南端,现名杜布罗夫尼克(Dubrovnik)。的嘉布遣修会会长要求他:“请给我带回《圣经》希伯来语原文文本、撒玛利亚原文文本和由七十子编篡的《圣经·旧约》译本,它们记载的洪水发生的年代分别为创世1656年、2309年和2062年;请将这三个文本统一起来,学习普吕施院长的做法,得出一个准确的年代来。”⒀〔法〕艾田蒲:《中国之欧洲》下卷,许钧、钱林森译,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年版,第159页。
嘉布遣修会是当时天主教主要修会之一的方济各会的分会,其会长提出对于《圣经》不同版本时间体系进行统一的要求,反映了欧洲天主教应对中国纪年挑战的迫切性。
1769年首次在日内瓦刊印的《阿玛贝德书简》中,作者说他刚刚读过一本世界通史:“最使我感到惊讶的是,他们都从他们那与我们完全不同的创世开始计算时代。我的欧洲学者向我出示了他们的宗教历书之一,大家由此可知其现在的同胞们生活于创世之后的5552年或6244年,也可能是6940年,根据大家所希望的情况而定。⒁这是在希伯来文本、撒马利亚文本和七十子希腊文译本《圣经》之间的差异。这种奇怪的做法使我惊奇。我曾问他同一种事件为什么会有三个不同的时代。我对他说:‘你自己不可能同时三十岁、四十岁和五十岁,你们的宇宙怎可能会有三个互相形成鲜明对照的时间呢?’”
在此二十七年以前,伏尔泰于1741年介绍了一个传奇性故事,借一位在荷兰的中国商人之口讲到东方的历史,说中国与越南(交趾/东京)及日本之间的战争史长达两万两千五百五十二年时间,说蒙古帝国向欧洲天主教会派出使团的时间为上帝创造世界之前的五万万亿零七十九亿一千二百三十四万五千年。尽管伏尔泰也许是在讲述一个戏弄天主教的笑话,然而这也反映出欧洲在受到中国历史纪年影响后所产生的思想混乱。
孟德斯鸠的年代观——从“创世纪”到“末世”计六千年。我们看一下他是怎样解释这种年代不一致的现象的:
当耶稣—基督降世时以及继此之后很久,有一种传说认为世界只能持续六千年。当耶稣—基督降世时,大家只会计算到世界已接近末日,也就是说从六千年又大大地向前移了。这就使圣保罗去讲世界末日之事……
博绪埃(1627—1704)于1681年出版的《论世界史》为欧洲第一部“世界通史”。这部著作是法王路易十四做太子时的老师博绪埃为教育王储而写的教材,该著作采用“创世纪纪年法”,从伊甸园一直写到查理曼大帝立国。
他把从创造世界直到查理大帝统治结束的时代称作古代史,而把从查理大帝到路易十四世称作现代史。⒂〔俄〕叶·阿·科斯敏斯基:《中世纪史学史》,郭守田等译本,商务印书馆2011年版,第178—179页。
《大英百科全书》与《大美百科全书》对博绪埃都有高度评价,新近出现的一些西方思想史的研究著作中,博绪埃也被列入到中世纪思想大家的行列。
博绪埃的世界历史年代是以《圣经》观念为背景的法国中心论的表现,遗憾的是路易十四没有成功,法国大革命之后,拿破仑也失败了,因此,博绪埃的“世界历史”也就成了笑话。
在中世纪后期,欧洲新教徒“发明”了以百年为单位,把神学及其事迹排成时间序列的纪年方法,这是欧洲人在中国历史纪年的影响下,试图创造自己历史纪年的缘起。埃里克·库珀说:皮斯卡托《城区教会记事》(1526年)分为连续的几个百年,这是作者获得了新的历史方法……首次在历史著述中分为百年,即是《城区教会记事》,但该书是在皮斯卡托死后三十年,被提及于新问世的《马格德堡世纪史》(1559);这个历史方法开始出名,以致英语中的“世纪”一词的诞生,可能是直接受此影响……中世纪后期,存在着多种尝试来实行百年的计算方法。
16世纪德国发明“世纪纪年法”——以每百年为一个世纪。佛拉西斯(1520—1575)著作《马格德堡世纪史》(教会史)是一部原始社会水平的“历史”。中国古人写编年史都分年月日,叙述详细,前后照应。而《马格德堡世纪史》则分为十三个百年,每个百年中堆积素材,各个事件都是孤立的,全无联系,也没有具体时间……⒃Erik Kooper: The Medieval Chronicle, Rodopi,1999, p.137.
印刷术普及之前欧洲没有历史记录,也没有历史观念。亨利·珀金森教授说:(欧洲)中世纪的学者从来不用历史方法。的确,历史学家彼得·伯克甚至宣称,在中世纪,人们没有历史感。他们缺少过去和现代有什么不同的感觉,他们没有历史的透视和往昔的意义。当然,他们只知道过去已经过去了,是混沌的,不去注意过去时代和文化有什么不一样……印刷术带来了历史感,它出现在15世纪的后期。历史感是基于被写的历史的可行性的。此前,基督教尽可能使书写历史毫无必要,它的教条被编成神秘文字……不仅描绘神变成人的整个故事,而且记录“神的话”。如此,手稿所包含的信息不是历史,而是无限;不是时间,而是神圣……印刷术改变了一切。带着大量副本的手稿被制造出来,散布在各地。印刷术使基督教面对抨击……历史学破坏了经院主义。⒄Henry J. Perkinson: How Things Got Better:Speech, Writing, Printing, and Cultural Change,Bergin & Garvey, 1995, p.92—93.休谟是欧洲启蒙时代著名的思想家,著有多卷本的《英国史》,称为欧洲史学名著。按照他的观点,中世纪早期英国盎格鲁—萨克逊时代不过是老鹰与乌鸦之战的时代。而启蒙时代最著名的思想家伏尔泰则认为研究早期中世纪的历史,就像研究狼与熊的活动,是没有价值的。⒅〔英〕乔治·皮博迪·古奇:《十九世纪历史学与历史学家》上册,中译本,商务印书馆2011年版,第85页。
在谈到法国中世纪历史时,伏尔泰说:“如果从法国的历史著作,或者不如说,从有关法兰克国王和他们的宫相的历史著作中,要删去的只是这样一些故事,那我们还可以勉强一读;但是这些历史著作中赤裸裸的谎言比比皆是,我们怎能接受?这些历史著作中不断说到围攻城市和堡垒,其实这些城市和堡垒并不存在。当时在莱茵河以东只有一些没有城墙,靠木桩和堑壕来防卫的小镇。我们知道,只是在920年捕鸟者亨利时期,日耳曼才有筑有城墙和设防的城市。总之,有关这些时期的细节都是一些无稽之谈,而且都是令人厌恶的无稽之谈。”⒆〔法〕伏尔泰:《风俗论》上册,梁守锵译,商务印书馆1997年版,第226页,第220页。
欧洲的这些故事没有年代,好像我们儿时听长辈们讲故事时所说的:从前有个山,山里有个庙,庙里有个老道讲故事,讲的是什么呢?还是从前有个山,山里有个庙……如此反复不断地吹下去,重重无尽。
伏尔泰在1765年出版的《历史哲学》中专门谈到编年史的历史学方法时写道:“无可否认,世界上最古老的编年史是中国的编年史。中国的这些编年史连续不断,详尽无遗,撰述严谨,没有掺杂任何神奇的成分,而且全都以4152年的天文观察为依据。”⒇〔法〕伏尔泰:《风俗论》上册,梁守锵译,商务印书馆1997年版,第226页,第220页。
伏尔泰是从世俗角度撰写欧洲版“世界通史”的第一人,他撰写的《风俗论》是欧洲第一部世界历史,这部著作包括了《圣经》以外东方各民族的历史,因而伏尔泰对于编年史学最有发言权。
中国古籍中所记载的时间序列,在近代早期的欧洲掀起轩然大波。
“在1640和1770年间,大家曾大量地争论了《书经》中记载的一次天文观察的具体时间,大家由此而得出结论认为——这次天文观察只能是在公元前2200年左右从事的。”㉑安田朴:《中国文化西传欧洲史》,商务印书馆2000年版,下册,第730页,第731—732页。
“一旦当西方人了解到中国人的这种假定的古老历史时,便一片轰动……1686年,柏应理神父发表了《自中国的第一位帝王黄帝以来统治中国的前三朝的纪年表》,他们共有过相继执政的86位君主,要上溯到公元前2457年。因此,1686—1743年间,也就是当尼古拉·弗雷烈在金石和美文科学院宣读对于他1733年11月宣读的有关中国纪年的古老性和可靠性的论文所作的澄清时,仅仅就此问题就相继出现了10多部著作。毕诺引证了在1630—1700年间发表的40多部著作,其中有30部是17世纪下半叶的。这就说明了当时这个问题的严重性。”㉒安田朴:《中国文化西传欧洲史》,商务印书馆2000年版,下册,第730页,第731—732页。
作 者: 林鹏,生于1928年。学者,书法家,篆刻家。出版有随笔集《蒙斋读书记》《平旦札》《东园公记》,长篇历史小说《咸阳宫》,书法、篆刻专著《丹崖书论》《林鹏书法》《蒙斋印话》《中国书法全集·傅山卷》等。
编辑:张勇耀mzxszyy@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