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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 《静夜思》的三种英译本述评

2016-07-28周方衡

绍兴文理学院学报(教育版) 2016年1期
关键词:节奏意象

周方衡

(广西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广西 桂林541004)

李白 《静夜思》的三种英译本述评

周方衡

(广西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广西桂林541004)

摘要:作为李白的经典诗作之一,《静夜思》千百年来以其真挚的情感和优美的意境为世人传诵不息。以Fletcher、刘军平、许渊冲等三英译本为分析语料,分别从意象、音韵美、风格标记、节奏等层面对上述译本逐个展开探析,旨在说明在唐诗英译的过程中,译者唯有在译文中再现原文的上述四个层面,才能使译文读者获得和原文一样美的享受,借以最大限度传递原文的文化内涵和艺术魅力。

关键词:《静夜思》;意象;音韵美;风格标记;节奏;译本对比

一、《静夜思》简介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静夜思》全诗短短二十字,没有华丽的辞藻,亦没有奇特的想象,诗人却通过借助对偶、反复等修辞手法,以清新朴素且充满韵味的语言向读者表达了其浓浓的思乡之情,不仅意境十足,而且极富艺术魅力,这也就给译者的翻译带来了极大的困难。接下来笔者拟从意象、音韵美、风格标记、节奏四个角度对Fletcher、刘军平、许渊冲之三英译本展开分析,以飨译界同仁。

二、《静夜思》的三种英译本之对比分析

同作为中国古典诗歌英译的顶级专家,Fletcher、刘军平、许渊冲等三位译者基于对原诗的理解,通过发挥其主观能动性,最终得出了各自的译文。其译本如下所示:

纵观三位译家译文,不难发现其不尽相同,各具特色,这可从其于本诗标题的独到翻译中窥见一斑。那么,这三个英译本的不同之处究竟体现在哪些方面呢?究竟哪个更胜一筹呢?

(一)意象

究竟何为 “意象”?根据美国诗人庞德(Ezra.Pound)的观点,意象乃是 “在一刹那同时呈现一个知性和感性的复合体”[3],即意象包含知性和感性两个层面,前者即表层的 “象”,后者则指深层的 “意”。因此,意象应是诗歌翻译的重点。

《静夜思》中最明显的意象莫过于 “明月”。对于深受中国传统文化熏陶的读者来说,“明月”会使其联想到中秋团圆的欢乐气氛,由此萌生浓浓的思乡之情。然对大多数西方读者来说,“明月”则勾不起这种联想。诗人在 “窗前明月光”中言及 “明月”二字,无非是想借其抒发思乡之情,这可从 “低头思故乡”窥见一斑。译者若对原诗内容和形式亦步亦趋,不把 “明月”这一意象引发的思乡之情体现出来,读者势必很难体会

到原诗的深意。先看Fletcher的译文,“明月”被直接译成了 “bright moon”,虽和原文形似,原文的 “光”却没能翻译出来,且与诗人以明月寄其思乡之情相去甚远,故不能算作佳译。刘军平译文为 “A silver moon”,和 Fletcher之“bright moon”效果并无多大差别,又将 “床”译为“balustrade”,不仅生硬难懂,且可读性不高,亦不能视为佳译。再看许渊冲译文,“Before my bed a pool of light”,即 “在我窗前流淌着一池 (月)光”。乍看之下,译语荒诞不经,读者不禁要问“怎会有 ‘一池月光’此等说法?”然若读者对其稍加揣摩,即可发现译者的良苦用心。原来,许氏出于中西思维方式不同的考虑,深知 “明月光”对于西方读者来说无有阖家团圆之意,勾不起思乡的联想,故发挥想象力,将其美化为 “一池月光”(A pool of light),一方面将诗人的思乡之情融入水中,和第四句 “in homesickness I am drowned”首尾呼应,意境甚浓;另一方面把诗人以明月寄托乡愁的深意准确呈现给了译文读者,称得上是理想的译文。换言之,许氏成功将由意象引发的意境美传递给了译文读者,再现了原诗的艺术魅力。

(二)音韵美

对译者而言,在翻译过程中若是拘于原文的形式和内容,对作者苦心孤诣而造就的音韵美全然不顾,则必不能让读者领略到原诗的艺术魅力。换言之,译者只有发挥主观能动性,使用贴近原诗且译文读者喜闻乐见的押韵方式,才能让他们最大限度体会到原诗的音韵美。

《静夜思》的音韵美体现在尾韵的运用上。其押韵方式为 “aab”(光、霜、月、乡),那三位译者是如何再现原诗的音韵美的呢?

Fletcher前两句译文末尾之“bright”和“night”押尾韵/ait/,且音节数相等,极具音韵美。而在后句译文中,译者发挥主观能动性,将“思故乡”具体化为 “Youth’s sweet memories”,虽打破了原诗的朦胧美,然在其发挥之下,末尾的 “eyes”和 “memories”也算做到了押/z/韵。Fletcher译文以 “aabb”的韵律较好地再现了原诗的音韵美。

刘军平前两句译文从内容上和原文相差无几,但从音韵看,虽两句都是9个音节,然其末尾“balustrade”和“ground”不押尾韵,和原诗“光”与 “霜”之完全押韵形成巨大反差,故不能算是佳译。而在后两句译文中,刘氏用现在分词做后置定语 (“I am looking”和 “I am missing”分别充当 “bright moon”和 “native land”的后置定语),巧妙实现了 “looking”和 “missing”的押韵,读来朗朗上口,音韵美十足。以全篇而论,原文押韵格式为 “aab”,刘译的 “abcc”也可算是差强人意了。

最后看许渊冲的译文。其将前两行分成8个音节,后两行7个音节,对仗十分工整,读来颇有抑扬顿挫之感。另外,其采用的是 “abab”的押韵方法。具体说来,第一句将明月光美化为“a pool of light”,而三句又通过形容词后置做定语,即 “bright”修饰 “moon”,以求得 “bright”和 “light”押韵。而在第二行的翻译中,许氏将原诗的前置定语 “地上”转化为译文中的后置定语 “on the ground”,第四句又通过倒装将主谓后置,即通过 “I’m drowned”后置,以求得和“ground”押韵,音韵美亦十足。总体而言,许译押韵自然,对仗工整,极富音韵美,相对其他两个译本都要略胜一筹。

(三)风格标记

不同的作家,由于其在认知能力、阅读习惯、写作技巧以及审美期待等方面各有差异,在写作过程中久而久之会形成其个人的特定风格。对于译者而言,再现原文的风格无疑是十分必要的。在刘宓庆先生看来,风格并非虚无缥缈的,可以见诸于 “形”。根据他的观点,“这 ‘形’即表现为风格的符号体系,即原文语言形式上的风格标记 (stylistic marker),包括形式标记和非形式标记 (原文的神韵、风骨、气势、情调等)”[4]。接下来笔者从形式标记中的修辞标记和语域标记对 《静夜思》之三译本展开探讨。

(1)修辞标记。在 《静夜思》后两句中,诗人言道,“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其 “举头”和 “低头”都包含 “头”字,属于反复的修辞格,而 “举”和 “低”形成鲜明对比,属于对偶的修辞格。两种修辞格的运用,足见诗人为突出其思乡的良苦用心。译者只有在译文中突出此修辞标记才能最大限度体现原文的修辞风格。先看Fletcher的译文,其意义不仅和原文有出入,也没有向读者再现 “举头”和 “低头”修辞效果,即没有注意到原诗的修辞标记。故不能归为理想的译文。再看刘军平的译文。其所用两个现在分词 “Gazing up”和 “Lowering my head”值得肯定,但因后者多出 “my head”,对仗稍欠工整,离原文 “举头”和 “低头”的修辞标记仍有一定差距,故不能归为佳译。最后看许渊冲的译文。许氏两个现在分词 “Lookingup”和“Bowing”颇显高明,对仗工整,且意义相反,和原文的 “举头”和 “低头”的修辞标记十分吻合,成功向译文读者传达了原诗 “举头”和 “低头”所构成修辞标记的审美效果,再现了原诗的修辞风格。故以修辞标记而论,许译在三个译本中更胜一筹。

(2)语域标记。语域按语体可分为口语和书面语,此处笔者以语体为切入点,分析三位译者对原诗语域标记的把握程度。

先看Fletcher的译文。首句用语简单,无有生僻难懂词汇,但后句 “hoar”一词对于文化程度不高的译文读者来说恐怕有难度。后两句虽无生僻词汇,但后句因译者自由发挥导致其内容和前句连接欠紧密,内容甚费解。以此而论,Fletcher的译文只能算是差强人意。

再看刘军平的译文。首句所用 “balustrade”(栏杆)过于生僻,和原诗 “床”这一口语用词不相吻合,而后句所用 “fancy”一词也较为正式,实为败笔。后两句基本通俗易懂,亦符合原诗的语体特征。总体说来,以语域标记而论,刘译也只能算是差强人意。

最后来看许渊冲译文。在前两句中,许译直接把原文的 “床前”浅化为 “before my bed”,而“地上霜”译为 “frost on the ground”。而在后两句中,我们可以发现 “举头” (Looking up)和“低头”(Bowing)等都被翻译成了通俗易懂的词汇,“明月”和 “故乡”亦是如此。不仅忠实于原文的内容和形式,还符合原文的语域特征。总之,相对而言,许译成功传递了原诗的语域风格。

(四)节奏

《诗经》有云:“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只能读成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而不能是“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由此可见,诗人在诗歌的创作过程中都会顾及到原文的节奏,以便吟唱。节奏作为文学作品意义的表达形式,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在诗歌中,节奏即是指其停顿形式。“对于一首诗而言,一旦失去了它的节奏,也就失去了它的意境和意义 (诗意)。[5]”由于中文单音节和英文多音节的特征,中英文句子会呈现不同的节奏特征。故对于译者来说,再现原诗的节奏是极其不易的。

通读 《静夜思》,可发现原诗的节奏 (停顿形式)应为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因此,译者只有按照此节奏去组织译文,方可让译文读者体会到原诗的节奏美。那Fletcher、刘军平、许渊冲三位译者是如何再现原诗节奏的呢?

先看Fletcher的译文。前两句可停顿为 “Seeing.../before.../so.../和I.../hoar .../from...”,和原诗的 “床前/明月/光”和“疑是/地上/霜”的节奏大体对应,然停顿部分的单词数以及音节数和原文却未能完全对应。而且两句译诗本身音节数亦不相等,故尚有改进之处。后两句可停顿为 “On.../I.../lifted .../Then.../full.../Youth’s...”,和原文的 “举头/望/明月”与 “低头/思/故乡”的节奏也大体对应,然此两句译诗停顿部分的单词数和音节数不相等,有悖于原诗两句字数和音节相等的事实,故后两句译文亦尚需改进。总体而言,Fletcher的译文和原文节奏基本对应,但仍存在音节数和单词数不相等诸多问题,尚需译者多加揣摩。

再看刘军平的译文。前两句可停顿为 “A .../hangs.../the...”和 “I.../moonlight .../on....”。其中,前一句译文 “A.../ hangs.../the...”停顿部分的单词数和原诗“床前/明月/光”的字数几近相等,十分忠实于原诗的节奏。相比之下,后句译文 “I.../moonlight.../on....”无论从单词数还是音节数,都和原诗不相吻合,故节奏感尚欠完美。后两句译文似乎可停顿为 “Gazing.../of.../I...”和 “Lowering.../of.../I...”,译诗本身虽对仗工整,节奏感十足,但和原诗 “举头/望/明月”与 “低头/思/故乡”的音节数和字数亦不相等,和原诗的节奏尚存在一定差距。故从整体上看,虽译者发挥了主观能动性,但在再现原诗的节奏方面尚存在不足之处。

最后看许渊冲的译文。前两句可停顿为“Before.../a.../light”和“O.../ frost.../on...?”。其中 “before my bed”正好对应原文的 “床前”,不仅和其顺序一致,意义亦相同。“a pool of”虽和原诗 “明月”对不上,但和后文 “light”极为搭配,使得该句译诗节奏感十足。“light”正好对应原诗的 “光”,顺序、意义、音节数尽皆一致,堪称完美。后句 “O .../frost.../on...?”虽和原文的 “疑是/地上/霜”的字数和顺序不一致,意义却相同。虽和原诗节奏不尽吻合,其本身的节奏却可与原诗节奏相媲美。后两句可停顿为 “Looking.../,I .../bright”和 “Bowing/,in.../I’m...”。其中 “looking up”正好对于原诗的 “举头”,不仅和其字数和音节数相等,而且意义相同。而后文的 “Bowing”正好对应原诗的 “低头”,“I .../bright”句和 “in.../I’m...句”虽和原诗音节数不相等,但字数基本相等,且意义基本相同,较好地再现了原诗的节奏美。总之,以再现原诗的节奏而论,许译在三个译本中更胜一筹。

三、结语

受创作背景、韵律格式以及诗人写作风格等因素的影响,《静夜思》的翻译难度可谓不小。Fletcher、刘军平、许渊冲三位译者在该诗的翻译过程中,各自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以力求让译文读者感受到其中的艺术魅力。然而,对唐诗翻译而言,仅仅追求语言和形式上的对等是断然行不通的,译者必须对原诗的意象、音韵美、风格标记和节奏四个层面做出深刻考量,方能使译诗具备和原诗同样的美感。在 《静夜思》的三种译本中,Fletcher译文虽较好地再现了原诗的音韵美,在意象、风格标记、节奏的传译上却显功力不足。相比之下,刘军平译文在风格标记层面略优于Fletcher译文,在意象、音韵美、节奏三个层面仍略有不足。而许渊冲先生凭借其多年的诗歌翻译经验,在深刻理解原诗的情况下,从意象、音韵美、风格标记、节奏四个层面同时精准地再现了原诗的艺术魅力,不仅符合译文读者的接受习惯,而且传递了原诗所蕴含的文化内涵。由此观之,许译相比其他两个译本都要更胜一筹,当视为上乘译文。

参考文献:

[1]李捷,付蕾.李白 《静夜思》的四种英译本对比分析 [J].语文学刊 (外语教育教学),2010(9):52—54.

[2]许渊冲.千家诗 [M].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2009:216.

[3]赵卫东.论诗歌的翻译//高级翻译 [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1:121-135.

[4]刘宓庆.翻译的风格论//翻译新论 [M].武汉:湖北教育出版社,2006:583-608.

[5]张春柏.文学翻译中的节奏与旋律 [J].外语教学理论与实践,2012(4):42-47.

(责任编辑王海雷)

中图分类号:H315.9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8-293X(2016)10-0070-04

doi:10.16169/j.issn.1008-293x.j.2016.10.016

收稿日期:2015-12-09

作者简介:周方衡 (1989-),男,江西修水人,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翻译理论与实践研究。

A Comparative Study of Three English Versions of Jing Ye Si

Zhou Fangheng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Guangxi Normal University,Guilin,Guangxi 541004)

Abstract:As one of the classic poems composed by Li Bai,Jing Ye Si has been widely read by readers for centuries owing to its sincere emotions and beautiful artistic conception.Taking the English versions of Fletcher,Liu Junping and Xu Yuanchong as the subject,the paper attempts to make a respective analysis of the three versions from the four perspectives of imagery,beauty of rhyme,stylistic marker and rhythm,aiming to illustrate that only by reflecting the above four aspects in the their translation of Tang poetry can they make the TL readers realize the same enjoyment of beauty as in the original work,thereby conveying the cultural connotation and artistic charm of the original work to the maximum.

Key words:Jing Ye Si;imagery;beauty of rhyme;stylistic marker;rhythm;comparison of English versio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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