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城方言中的例外字音

魏小红　　张大勇

(亳州学院 中文与传媒系，安徽 亳州236800)

蒙城方言中的例外字音

魏小红张大勇

(亳州学院 中文与传媒系，安徽 亳州236800)

摘要：语音演变规律虽具有严整性，但例外字音却不可避免，亦不容忽视。以《方言调查字表》为准，从语音的历史积淀、声符类推、语流音变等方面探讨蒙城方言例外字音成因，可以进一步考察蒙城方言的语音面貌，进而较为全面地认识理解其发展演变规律。

关键词：蒙城方言；例外字音；历史积淀；声符类推；语流音变

作为人类重要交际工具的语言，并非始终一成不变，而是遵循着一定的规律，在不断地发展变化着。因此，语音的演变规律也有章可循，如浊音清化、平送仄不送、照二归精、喻三归匣等，而且其规律具有一定的严整性。语音演变的严整性虽具有普遍的共性，但并不是绝对的。换言之，语音在演变进程中，可能在声母、韵母和声调的某一方面或几个方面，出现不合乎规律的变化，从而形成例外字音。[1](P70)研究例外字音，有助于更为深入地探究汉语语音发展演变的进程，从而更好地全面认识汉语的语音面貌。本文拟以《方言调查字表》为准，从语音的历史积淀、声符类推以及语流音变三方面考察蒙城方言中的例外字音，祈请方家斧正。

一、语音的历史积淀

汉语语音在其演变进程中，可能会出现滞后于规律性演变的不规则变化，从而保留了古音。蒙城方言也是如此。其有些例外字音，仍保留着语音发展的历史痕迹，成为蒙城方言语音发展演变中的活化石。

舌上音在蒙城方言中也有舌头音的保留。如，“瞪”(《广韵》丈证切，又直陵切)，在蒙城方言中读[t53]，其声母仍读舌头音。又如，“爹”(《广韵》陟邪切)，在蒙城方言中，声母也读舌头音[t]。这都是上古音舌上归舌头的例证，也证实了钱大昕所提出的“古无舌上音”的论断。又如，“吓”(《广韵》呼讶切，假开二去禡晓)，按照语音演变规律，细音前的[x]完全腭化，应读为[]，但蒙城方言仍读舌根音[x]。这也是中古音声母[x]的遗存。类似的还有“杏”(《广韵》何梗切，梗开二上梗匣)，按照语音演变规律，细音前的舌根音[x]也应完全腭化，读[]，但蒙城方言仍保留舌根音，读为[x]。又如，“唇”(《广韵》食轮切，臻合三平淳船)，按照语音演变规律应读55]，但在蒙城方言中读[thu55]。这应该是对中古声母[th]的保留。又如，“盲”(武庚切)、“氓”(莫耕切)，按照音变规律，其韵母应读[]，但在蒙城方言中，声符“亡”(《广韵》武方切，宕合三平阳微)的韵母元音鼻化为[][1]，其韵母也读[a]。由于古庚阳同部，此音当是上古音的遗存。又如“粥”(《广韵》之六切，通合三入屋章)，按照语音演变规律应读[tʂu213]，但在蒙城方言中，其读音为[tʂu55]，其韵母由双元音[u]变为[u]。“粥”是通摄入声字，中古音韵腹为[u]，蒙城方言仍读[u]，也应是保留了古音。又如“眵目糊”中之“目”(莫六切，通合三如屋明)，按照规律读音，“目”[mu53]与“糊”[xu213]的韵母同为[u]，但在蒙城方言中，“眵目糊”的“目”韵母由[u]变为[a]，该字读为[ma55]。其原因在于，上古音屋部在中古分属屋、烛、觉三韵，而烛韵和觉韵的韵腹正是[a]。海南话中“目”字的韵母仍读[a]，可作为蒙城方言中其读音之旁证。

《广韵》中的异读字有4856个之多，而蒙城方言中有些例外音变，则与《广韵》中的异读相关。如，“单”(《广韵》都寒切，常演切，又丹禅二音)，在蒙城方言 “单穿”中，其音[tʂh24]与“常演切”相符，保留了《广韵》的又音。又如，“造”(《广韵》昨早切，又七到切)，在蒙城方言中，其声母音[tsh]与又音“七到切”一致。

此外，由于《广韵》沿用了之前《切韵》的系统，而《集韵》又比《广韵》稍晚几十年，较之差异的反切，有可能再现了《切韵》之后音韵的变化，因此，有些蒙城方言中的例外音变与《广韵》不符，却与《集韵》或其他韵书、字书相一致。例如，“堤”(《广韵》蟹开四平齐端，都奚切)，依语音演变规律，声母应为[t]，但在蒙城方言中，其为送气音[th]，恰与之相反，却与《集韵》平声齐韵，田黎切相吻合。又如，“伸”(《广韵》臻开三平真书，失人切)，在蒙城方言中，其读音[tʂh213]与《广韵》反切的声母不合，而《集韵》平声真韵“同神，痴邻切”却与之相符。再如，《中原音韵》中，“牛”(语求切)与“尤”同音，亦为零声母，但在蒙城方言中，“牛”仍读[u55]。又如“概”(《广韵》蟹开一去代见，居代切)，与蒙城方言中其声母读[kh]不合，但《康熙字典》中的“概，又口溉切，同慨”，则与之相吻合。

二、声符类推

汉语语音的发展变化，与汉字的声旁密切相关，而汉字又以形声字居多，故汉字的声旁表音，往往直接利用形声字声旁的读音来确定，此即声符类推。但声符类推也很可能产生例外字音，在蒙城方言中，此例多有。如，“歼”(《广韵》子廉切，咸开三平监精)，按照语音演变规律，声母应读[t],但在蒙城方言中，却读成了送气音[th]，这是根据声符“千”(《广韵》苍先切，山开四平先清)的声母[th]类推的结果；“券”(《广韵》去愿切，山合三去愿溪)，按照语音演变规律，声母应读[th]，但在蒙城方言中，却根据同声符字“卷倦”类推读[t]；“概”(《广韵》古代切，蟹开一去代见)，在蒙城方言中，其声母读[kh]而不读[k]，这也是根据同声符字“慨”(《广韵》苦爱切，蟹开一去代溪)类推的结果；“揢”(《广韵》苦格切，假开二去禡溪)，按照语音演变规律，其韵母应读[ia]，但在蒙城方言中，却读为[ei]，这是根据声符“客”(《广韵》苦格切)在蒙城方言中的读音[khei55]类推的结果；“塑”(《广韵》桑故切，遇合一去暮心)，按照语音演变规律，其遇摄暮韵、鱼韵，分化为[uo]和[u]两韵，如“做、度、醋、错、锄、梳、初”等字，在诸多方言中，其也都有[uo]和[u]的异读现象，但在蒙城方言中，其遇摄暮韵字时，只有“塑”的韵母读[uo]，这应该是根据声符“朔”(《广韵》所角切，江开二入觉生)的韵母[uo]类推的结果，因为实际上，按照语音演变规律，“塑”的韵母应读[u]。另外，“臀部”的“臀”在蒙城方言中读为殿53]，“电平铛”的“铛”在蒙城方言中读为当53]，这些都是由声符类推而产生例外字音的特殊现象，是所谓“秀才识字读半边”的误读结果。

三、语流音变

除了上述因素之外，语流也是导致例外音变产生的原因之一。在动态的语流中，语音之间的组合由于受到语音环境的影响而发生的语音变化，称之为语流音变。[2](P142)其表现主要为同化、异化、元音和谐、弱化、脱落、增音等。

语音同化指的是不相同或不相近的音，因彼此影响而变得相同或相近；反之，则为异化。如，“姥”(《广韵》卢皓切，效开一上皓来)，按语音演变规律，其韵母当读[]，由于蒙城方言的前鼻尾音韵母一律无前鼻辅音，而是读成鼻化音韵母，如“俺”读为]，故在蒙城方言“俺姥”一词中，“姥”[l24]受前面鼻化韵]的影响而发生音变，读为24]，而蒙城方言“月姥娘”240]中的“姥”，则由[l24]变读为24]，当是受到了后面鼻辅音[n]的影响；“奶”(《广韵》奴蟹切，泥蟹开二上蟹)，按语音演变规律，其韵母当读[ai]，蒙城方言“俺奶”中的“奶”由[nai24]变读为24]的原因，与“姥”在“俺姥”一词中变读的原因相同，但“奶奶”一词在蒙城方言中读0]，其原因则在于[ai]受到了前面的声母鼻辅音[n]的影响，变读为鼻化韵]；“馊气”中之“馊”(《广韵》所鸠切，流开三平尤生)，按照语音演变规律应读[su213]，为合口呼，“气”[thi55]中的声母塞擦音[th]为舌面前音，元音[i]也是舌面前音，故在该词中，[su213]由于受到后面“气”[thi55]的影响，在蒙城方言中[su213]改读为[s213]；“抽屉”中之“屉”(《广韵》他计切，蟹开四去霁透)，按照语音演变规律应读[thi53]，但在蒙城方言中却读为[thu0]，这应该是受到前面“抽”[tʂhu55]韵母[u]影响的结果；“年纪”中之“纪”(《广韵》居理切，止开三上止见)，按照语音演变规律，韵母应读[i]，“年”55]的韵母为鼻化韵母]，在同化作用下，蒙城方言中“纪”的韵母舌面元音[i]变化为鼻化韵母]。

要之，在语音发展演变的进程中，例外字音的产生是必然的，其成因也是多方面的。本文主要从古音保留、声符类推、语流音变等方面，分析了蒙城方言中产生例外字音的主要原因。除此之外，诸如避讳、词义同化以及周边方言和普通话的影响等因素，都有可能产生例外字音，限于篇幅，此将择文另述。

参考文献：

[1]胡利华.蒙城方言研究[M].合肥：合肥工业大学出版社，2011.

[2]骆小所.现代语言学理论[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98.

责任编辑 韩玺吾E-mail:shekeban@163.com

On Exceptional Words of Pronunciation in Mengcheng Dialect

Wei XiaohongZhang Dayong

(DepartmentofChineseandMedia,BozhouUniversity,Bozhou236800)

Abstract：The development and evolution of pronunciation is regular,but there are also some exceptions.This paper,based on the Word List of Dialect Investigation,has explained several reasons for the exceptional evolution of pronunciation in Mengcheng dialect,such as preservation of ancient pronunciation,phonetic analogy,and phonetic variations,etc.It can further investigate the phonetic features of Mengcheng dialect,and then understand the evolution law of its development.

Key words：Mengcheng dialect;exceptional words;Historical accumulation;phonetic analogy;phonetic variations

收稿日期：2016-02-06

基金项目：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青年基金项目(14YJC740111)

第一作者简介：魏小红(1978—)，男，安徽亳州人，讲师，硕士，主要从事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研究。

分类号：H1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1395 (2016)04-005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