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瓜园

前些日子，我带家人到农家西瓜采摘园体验，女儿欢呼雀跃的样子，让我想起了记忆深处那一片片碧海连天的瓜園……

家乡汝河南岸，土质单薄，钾元素却比较厚重，一直有种瓜的传统，一来可以让馋嘴的孩子们度过酷热的暑期；二来可以运到集市上换钱补贴家用。那时，家家都会留足一片瓜地，精心打理，等待收获，那一片片碧绿波浪随风而动，别具一格。

爷爷是村里有名的瓜匠。每逢清明前后，爷爷就着手在晒场的一头打上育瓜的苗床，施足肥，浇足水，将精心挑选的瓜种均匀地下到土壤里；再买来一张大的塑料薄膜扣在上面，方便苗床充分接收光照，又不至于流失水分。“五一”前后，豫南大地早已春暖花开，最适合移苗；打开育苗的薄膜，欣秀的瓜苗一棵棵茁壮青翠，充满生机。趁个多云或阴天，爷爷就带领全家齐上阵：有的打畦，有的拉水，小孩子们就拿着瓜铲为小苗移栽挖穴，培土，极其热闹。

瓜秧有见风长的说法，头天里两棵苗间还是裸露的空地，一大早就被碧绿的瓜叶和藤蔓覆盖。我经常跟着爷爷学盘瓜秧。爷爷先用小铲除去瓜秧周围的杂草，理顺藤蔓，掐掉杈头，再平整一下瓜秧下的生地。我用瓜铲挖块湿土，用手握实，距根部一尺多压住瓜秧。瓜秧长的，要压上两道到三道，以免藤蔓疯长，与果实争抢养分。十多天时间，疯长的瓜秧被镇住了。这时候，果荚处吐出了细长细长的须儿，刚压过的瓜秧得了水肥，昂起头来像排兵布阵似的连在一起。一夜之间，就挤出来个长满绒毛的瓜仔儿，顶端的小花娇羞地沐满珍珠，在朝阳下闪动着晶莹剔透的光泽。早些的酥瓜甜瓜已是满地滚，大的如拳头，小的如铃铛，让馋嘴的孩子们满口生津。

一家挨着一家的瓜园就要封园了。爷爷用砍来的荆条在瓜园四周扎制成坚固的篱笆，园子中央看瓜的棚子也搭了起来。每逢暑假，小伙伴们玩耍都是围绕瓜园，每人推一个铁环，土路上、小河边、田梗上都留下了孩子们嬉戏的身影。三伏天，酷暑难耐，是乡亲们清理杂草的紧要日子。对流雨说来就来，有时，一阵乱风过后，豆大的雨点便会瞬间嘭嘭而下，爷爷急忙招呼大家进瓜棚躲雨，顺便摘几个又大又甜的西瓜消暑解渴。一个拳头下去！红瓤四溢，谈笑声、风声、雨声、雷声，在沉寂的瓜园上空飘荡。

一亩园十亩田。故乡的沙糖西瓜和农家香瓜，甜得醉人，香味飘逸。这是黄土地馈赠给人们的珍贵礼物。印象里，不知爷爷从哪儿弄来的秘方，他贮藏在地窖里的香瓜，直到深秋时节还保存得皮青肉嫩，南来北往的亲朋好友，都喜欢带上几提家乡的香瓜作为馈赠之礼。

三伏季节，昔日郁郁葱葱的瓜园转眼变得秧藤枯黄，野草满地。爷爷开始拆解瓜棚，清除秧藤。他细心地将选育的最大最美味的瓜种摘下来，取出一粒粒硕大饱满的种子晒干包好，还不住地念叨着：“这些种子，明年开春还要种的！”然而，深爱着这片瓜园的爷爷，在一个瓜果罢园的季节离开了我们。

瓜香依旧在，斯人已远去。每到瓜香飘荡的季节，远离故乡的我，总忘不了那碧海连天的瓜园，忘不了窄窄瓜棚里谈笑风生的乡亲们，更忘不了在贫瘠的黄土坡地上培育出人间美味的爷爷……这满园的瓜香，一定会借着月光，照进爷爷的梦里。

作者简介：刘韬，男，河南省遂平县人，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河南省军区文艺创作员，驻马店市驿城区民兵装备库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