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图腾

王奇

2012年年底，动作巨星成龙出演了一部名为《十二生肖》的电影，故事由当年英法联军火烧圆明园、十二生肖兽首流失海外展开。其故事固然是光怪陆离，但是其中关于圆明园中的兽首一事却并非杜撰。

1860年，英法联军面对“忽喇喇似大厦倾”的满清政府，像一群饿狼冲入了羊圈里。烧了三个昼夜，大火不熄，烟云笼罩的北京城，腐朽无能的清王朝，灼伤了万千中国人的眼睛。大清的懦弱，被圆明园这场大火映照得一览无余，体无完肤。圆明园十二生肖铜像自此流失海外，成为中国文物流失的一个缩影。同时，也成为了中国历史一枚耻辱的标签。

时过境迁，分别在2000年、2003年和2007年，牛、虎、猴、猪、马5件青铜兽首已经由爱国人士出资抢救回国，收藏于保利艺术博物馆。而在电影中被成龙不惜飞天遁地保护的龙头，现在其实保存在台湾。这些由欧洲传教士郎世宁主持设计、清宫廷匠师制作的生肖像，是展现中西方文化交融的艺术珍品，在国际上具有极高的艺术价值和鉴赏价值。

海内外的华人之所以对生肖铜像如此重视，除了因为其深刻的历史原因，更为重要的是，十二生肖作为中国最具有代表性的动物图腾，对于我们的一生都有着重大的影响。一个人出生，在拥有名字之前就拥有了属相。可以说其已经镌刻在了我们的灵魂深处，无论是历史和现代的冲突，抑或本土文化和舶来文化的交流，它就是一张我们作为中国人的文化身份证。还记得从小就听奶奶讲过，老鼠因为向猫隐瞒了十二生肖选拔的事情，导致猫没有入选，结果它们成了几千年的仇敌。生肖通常被作为新年的象征，小时候在老家，经常会见到老人们应着今年的属相剪出窗花，这就是新年的祝福。春联中也经常可以看见生肖们的身影，光今年就出现了这样一批好的春联，如“上联：辞旧岁三羊开泰，下联：迎新春六猴送安，横批：五福临门”，或者“上联：羊献银毫书捷报，下联：猴挥金棒迎新春，横批：新年快乐”，数不胜数。

不仅是民间，中国历朝历代的统治者都对生肖有着不同寻常的重视。传说北宋时，徽宗赵佶属狗，兵部侍郎范致虚拍马屁，上奏说：“十二宫神，狗居戌任，为陛下本命。会京师以屠狗为业者，宜行禁止。”于是，徽宗下詔令天下“禁止杀狗”。而狗肉在那时如同今之牛羊肉，是重要肉食之一，民间流传有“狗肉滚三滚，神仙站不稳”“闻到狗肉香，神仙要跳墙”的俗语。太学生闻徽宗下令禁杀狗，便聚众去宫门抗议，质问道：“神宗皇帝（即徽宗之父）生于戊子年（鼠年），为何当时不禁养猫？”措辞虽然尖刻，但出语巧妙，徽宗皇帝也无可奈何。

然而对生肖最为忌讳的，却要数下面这一位。清朝时，慈禧太后属羊，她忌“羊”字。御膳房做菜用的羊肉，都改称“福肉”“寿肉”。同治年间，梆子名伶侯俊山在宫内侍演《玉堂春》，苏三起解时有句唱词“我好比羊入虎口有去无还。”慈禧一听勃然大怒，立即命令停戏，并要严惩。太监李莲英再三解释说情，那名伶才算幸免于难。后来，这句台词就改为“我好比鱼儿入网有去无还。”慈禧不仅忌羊，还忌羊的反义词。北京颐和园西侧有个六郎庄，有一天，慈禧登颐和园万寿山观景，顺手指着园外问：“那叫什么村子？”随人忙答“六郎庄”。她一听，又顿时火起：“好啊！六狼庄，一条狼进来羊都抵挡不住，如今六条狼在园外，你们眼瞅着不管，都是白吃俸禄的！”随人哭笑不得，也不敢解释，无奈，只好把六郎庄改名太平庄。庄子虽然改名叫了“太平”，去了“六狼”，最后却来了“八狼”。清光绪二十六年，也就是公元1900年，美、英、法、德、俄、奥、意、日八国联军攻入北京，这位属羊的太后急惶惶地带着王公贵族们西行，终于把这个腐朽的王朝带入了墓地。

十二生肖对应着十二地支，分别是子鼠、丑牛、寅虎、卯兔、辰龙、巳蛇、午马、未羊、申猴、酉鸡、戌狗、亥猪。所以经常有些算命卜卦之徒，借此故弄玄虚。可是就我看来，十二生肖的寓意才是先贤们真正想留给我们的智慧。

十二生肖两两相对，象征着六道轮回，体现了我们祖先对我们中国人全部的期望及要求。

首先是鼠和牛。老鼠头脑机灵，身体却很弱小，就像三国时的诸葛孔明，算无遗策，可是因为疾病，“出师未捷身先死”，令人叹息。牛身体强壮，却过于憨直，如同那《水浒》里的黑旋风李逵，一事无成。所以两者一定要紧密地结合在一起，不仅要有聪明的头脑，也要有强健的身体。毛主席提出的“文明其精神，野蛮其体魄”，也是这个道理。也有人认为，鼠和牛代表着智慧和勤劳，如果只有智慧不勤劳，就变成了小聪明；光是勤劳不动脑筋，就变成了愚蠢。所以两者一定要结合。然而不论怎么理解，这是我们祖先对中国人的第一组期望和要求，也是最重要的一组。

然后是老虎和兔子。我们不仅要有猛虎下山的勇猛精进，也要有狡兔三窟的谨小慎微。两者一定要紧密地结合在一起，才能做到所谓的胆大心细。如果勇猛离开了谨慎，就变成了鲁莽，而一味地谨慎，就变成了胆怯。这一组也很重要，所以放在第二位。

第三组是龙和蛇。龙翱翔于九天之上，而且龙在《易经》中属于乾卦，所以代表刚健。蛇藏匿于草木之中，阴柔潜伏，所以是阴柔的代表。所谓刚者易折，太刚了容易折断；过柔易弱，太柔了就容易失去主见。“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孤阴不生，独阳不长，天地万物莫不负阴而抱阳，所以刚柔并济也是我们历代的祖训。

第四组是马和羊。马代表一马当先，万马奔腾的野性，就连太极拳中都有“野马分鬃”的式子，而羊则代表恋家和孝道。羚羊跪乳一直是对于孝道和感恩的最好诠释，连动物都可以做到，更何况是人呢？努力奋进，开拓进取，也不能忘了常回家看看啊。

第五组是猴子和鸡。猴子代表灵活机动，金鸡报晓，代表恒定。灵活创新是社会进步的根本，可是也有一些是应该尊崇坚持的，比如道德，比如理想。一个人如果过于灵活，则会流于表面，朝三暮四，最终一事无成。可是如果过于迂腐守旧，则会墨守成规，故步自封。这两者之间的平衡一定要拿捏好，不然就会像立志改革的王安石和老成持重的司马光一样争执不休，白白断送了北宋中兴的机会。

最后是狗和猪。狗代表着勤劳，猪则代表了安逸。劳逸结合的道理，想来每个人都应该知道。

中国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生肖，有的人属牛，有的人属虎，这意义何在？实际上，我们的祖先期望我们要中庸圆融，不能偏颇，却把这么深邃的道理寄托到了身边的动物身上，不得不说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大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