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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村庄的伤别与抚慰里

2016-05-30欧阳克俭

参花(下) 2016年10期
关键词:大坝村庄

欧阳克俭

在一些村庄的行走,颇是让人牵肠挂肚,至今尤有两个村寨让人记忆犹新,不可忘怀。

这是一个只有二三十户人家百十人口的侗寨村落,距离曾经作为旧时县衙和新中国建立后的公社治地而现在是乡所在地的集镇不过六七华里。但由于镇子雄踞山头,村庄落凼坡脚,与外界沟连的唯一孔道只有一条宽不及尺的小路,高岩高坎,羊途蛇径,得胼手胝足方能“攀援爬行”,其行路之难胜过蜀道,堪称“天路”。

因了这个缘故,乡公所虽然近在咫尺,却遥如渊海隔阻,村子里的经济、文化和教育事业都十分落后。直到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期,村庄里尚无小学,整个村寨连一个能说汉话的“小先生”也寻找不到。

山寨的古大树木众多,自然环境优美,空气尤其清新。这个村庄以拥有众多材质优良的杉山而著称,山民亦耕亦林,在统购统销和限制木材砍伐的年代,山民的生活虽然贫困艰难,倒也在清贫中享有几分自在闲适。一是起房造屋容易,本村的杉山,可向队上和公社申请指标砍伐,不受限制;二是平常扛一节木头或挑一担枋板卖了就有了花销。用今天时髦的话语来说,完全可以将其归为一处极其适宜人居的“原生态的天堂”。

直到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期,山寨闭塞,尚无公路。山寨林木丰庶,富产优质杉木,是其主要经济来源。砍倒树木,剔枝除皮,待其晾干之后,视其需要,再裁截成五六尺不等的木栋,解成枋板,抑或以整节整根出售,以供建造、修缮房屋或制作日常家具器物之用。想想其时,山民进出交易、购买日用百货,全凭肢体挑扛背馱抬拖,该是何等艰辛。

当时,庄子里也没有学校,孩子们读书得跑到六七华里的镇上去。如果遇上雨雪凌冻天气,或山间小路泥泞,爬坡下坎,涉溪过水,极其难行;或雪凌封路,根本无法出山。故而,在那个年代,整个山寨没有一个适龄儿童能够如期上学和毕业,十足的一个文盲村,连找一个能说汉话的“小先生”做临时翻译也成为了奢望。

那一年,我随了在公社信用合作社供职的姐夫去到这个村庄时,正逢年关。记得进寨的那个早晨,北风呼啸,天气异常寒冷。然而,随着我们的到来,却几乎惊动了王姓姐夫的所有宗亲们,油茶吃了八九户,中饭吃了六七家。浓浓的宗族血脉亲情把我这个外姓人感动得心里热乎乎的,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这个侗族村庄的王姓家族原来与姐夫同宗共族,是从姐夫的老家密洞那边迁徙而来的,还未出五服。那是一个非常注重宗族亲情的家族,这也从一个侧面说明了其时我的姐夫在那个山寨王姓宗族心目中的地位和所受重视的程度。

时近除夕,村子里杀年猪的、打糍粑的、清扫街巷的、打理房屋卫生的……大家忙得不亦乐乎,山寨过年的气氛已是浓得不能再浓了。因了我们的贸然踏入,也由于姐夫在说话间对我这个大学中文系毕业的高中语文老师有意无意的提及,盛情之下,我还滥竽充数地充当了一回为山寨书写春联的“大先生”。在侗寨停留的一天里,哪料到我为这个山寨里姐夫的王氏宗亲们一气呵成地竟然书写下了百十副春联,让村里人大喜过望,对我愈加敬重,也更拉近了我们彼此间的感情。更料想不到的是,我准备结婚的整套家具所需的木料,竟然由姐夫与其宗亲们在饭桌上不经意间就给敲定了:“满舅结婚打家具所要的杉木料,我们一家送几节都用不完哩!”

果然,出街一看,谁家的房前屋后不堆放着数十节的杉木栋子、寿木枋子?有的人家甚至还存有满屋的木料呢。此后,不出半年,我结婚时的整套捷克式家具,如三开柜、平柜、书柜、高低床、床头柜、书桌、方凳、火盆架、衣架、火桶、音箱柜什么的,全套家具所需之木料,就是由当年我们所到过的那个小山村里姐夫的王姓家族们你一节、他一根无偿馈赠的。山里人的热情、纯朴、善良与好客,让我感动一生。

几年后,那个山寨里一个王姓名叫求发的中年男子送其孩子来到县城读书,父子俩还曾到我的家里做过客呢。从这父子俩的身上,我似乎欣喜地看到了那个山寨文化的艰难觉醒与长远的未来。

至今回想起来,当年那个落后的侗族山庄,原始的生存环境和落后的文化教育,虽然严重地限制了它的经济发展和社会的文明进步,可是,也正是由于这种闭塞落后使得该村歪打正着地赖以保全了满山的富庶森资和独一无二的纯朴民风,成为至今被外界视若精神和物质富庶的“天堂”。

而另一个是有百十户人家几百人口的苗族村庄,距离县城治所不过十几华里,也是当时外界通向该县县城的必经之地。苗寨坐落在坡头,县城筑于山麓,两地的语言、生活习惯和风物民情却相去甚远。

村庄的四周植被茂密,大树古木,浓荫郁蔽。山民们崇尚树木,信奉鬼神,有病延巫,男人妇女皆束发挽髻赤脚,亦耕亦猎,自给自足,无抢无盗,日不关门,夜不闭户,不知“锁”为何物,纯良厚正,一如原始部族。

村庄里偶有为国服役当兵的后生,算是见过最大世面的人,然而外出几年而一旦转业退伍回村,仍旧改服一身苗装,束发挽髻赤脚,乡音不改。不是乡音难改,而是一旦改了乡音,便难以再融入村庄里原本的社会生活,山民们甚至还会耻与为伍。

虽然早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期,就有了公路经过寨前,而且是县城通往外界的必经孔道。但在其后的三四十年里,这个自我封闭、崇尚树木的民族,却还是一直自我约束,平日里山民到县城去卖柴火,同一家庭最多只能每日一人一挑徒步前往,而不得凭借畜力和车辆代步,所得也仅以换取油盐之需为限,绝不以赢利和积攒为目的,亦不允许外人驾车入寨购买。这些大山里的山民们自在封闭的环境里,过着与世无争、自得其乐和平静而安祥的日子。似乎一切无所追求,无所梦想,然一切又似乎皆在最大的追求之中,一切皆在最大的梦想之上。

当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我复停经这些地方时,对如是现状,并不曾心生异趣。因为地处偏僻的苗疆侗境的纵深腹地,不同的少数民族由于地理环境和文化背景上的殊异所产生的相互隔阂,三里不同风,十里不同俗,语言、习性和风俗少有互通,一切保持其原生原始原貌,本真本性本心的自然特质,这似乎就是其最自然和最本真的生活的全部内容所在,也是至今最为宝贵的存在内核。我们很难用今天的“追求”“梦想”等一类的语词来衡量和判断这些村庄当时这种生活的优劣高下。

二三十年后,及至本世纪初,当我再度经过这些苗村侗寨时,其基本情形依然故我,并未如“全民打旅游牌”的当今,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异化”而不可复认,甚至让人对其存在的“真伪”性心存疑虑。无须小心求证和合理推断,社会和世事并非一如文学,“纪实与虚构”的结合才能创造出崭新的“追求”和“梦想”的空间。一个发明和创造了“旅游”的局外之人,并不能真正了解一个本土的世居者于衣胞之地心存温馨与执守的美好愿望;一个本土的世居者也不可能真正懂得一个行者无疆的陌生人于远方幻想的追求向往抑或本能的鄙弃疏离的真实旨趣。任何背离或“删除”了自然生活原本“真相”,对欲望不择手段的片面“制造”,绝不等同于暂时屏蔽了某些发展“真相”的事实让百姓更易于接受乃至更容易助长悠远的梦想。

一座村庄自有一个村庄关于演进、发展的进程,一个族群自有一个族群关于未来前景的考量。一群行者无疆的旅人如何能够安排一个千年走来的族群的未来行走方向?一个非本族本域的局外之人怎么能够代言一个世居土著关于“现代旅游”的美好诉求?

当下,让我身体的行走决绝于一座村庄的际遇与伤别,岂能视若等同于对一座遥远游园的追念?对一种于熟悉存在的错失和心灵告别的苦痛,在一路观照、反视的抚慰里,丝毫也不能增强一丝身体与心灵于一种生活“异化”落差的认同感。

一个叫做“邦寨”的村庄,那是我魂牵梦绕的衣胞之地。旧时的村庄,山环水绕,古木大树,浓荫遮掩,青苍闭合,难见房屋。

村庄中,数十栋木屋分陈于两条主街旁,鹅卵石花街青石墁。东西两端各有池塘一口,以作防火消灾的水源。在其东南角上呈品字形伫立着三幢古老的“窨子屋”,一为“书香第”,二书“弘农第”。皆封火青砖高墙,飞檐翘角张翼,壁画檐头彩绘,石门楼石门礅石门槛,门楣题额识款。天井方整青石墁边,卵石铺底镶花。拾蹬而上,大门燕窝斗拱,门窗镂刻动植物图案,石缸浮雕松鹤牸羊,正厅厢房勾连。村庄的繁博人文、厚重历史,由此可见一斑。

村庄前的坝子间有文溪之水穿原而过,在其西端清流之上有桥曰“奔云桥”。此桥旧称“德化桥”,始建于明朝景泰年间,迄今近600年。盖因村庄山势具象如燕,居所形制如巢,希冀山寨将来人文蔚起,才俊辈出,如群燕离巢奔云,乃将“德化桥”易名为“奔云桥”。此桥为单孔石拱桥,宽一丈五尺,高二丈七尺,南北跨度三丈九尺,两端引桥分别长二丈七尺。桥身由精制方整青石砌成,有石阶通至桥面,上建亭阁一座,二重三檐,檐角翼然。斯桥,南北飞架,如虹卧波,锁涧镇流,扼于所前文溪之上。其规制高峻恢宏,古朴精巧。两岸绿树环绕,逶迤耸翠,与青龙、白虎二山相映成趣;又有牛山、狮山二景遥相呼应,诚乃一邦修培风水、增荣水口之大观!其桥,南过欧阳、黎平,北通龙池、敦寨;上至新化、隆里、敖市,下达看寨、架寨、亮司诸地界。“武山峰雄续滇徼,文溪流长接湖楚。”旧时,奔云桥乃开泰县通往黎平府之必经要冲,过往商旅熙熙而去,进退无望洋徒悲之叹。今日,此桥仍是里人南北农桑的重要孔道,老幼妇孺攘攘而往,出入无涉水履险之虞。晨出暮归,承平有象,此皆奔云桥之大利也。奔云桥,历经600年风雨剥蚀,主拱虽然基本完好,但亭阁无存,引桥坍塌,桥面毁损破败,础石多有脱落崩缺。如不加以修葺,必有倾颓之患。为保一方遗存,文物维新,以利久长,使祖宗德泽之未湮,2013年经村委及地方贤达聚议谋策,多方募化,县民宗局和镇政府鼎力资助,里人邻友80余众,各量其力,慷慨解囊,捐木献枋,计筹资一万七千余元襄以盛事。遂得以延请贤匠良工,凿石斫木,抬岩担泥,构木为亭,对“奔云桥”进行全面维修,并重建桥亭,整旧如新,使之屹立如磐,气宇轩昂。工程告竣之日,百姓欲勒石刊碑,以志不朽,遥书嘱我爰书大略,曾勉以从命,作《奔云桥修葺碑记》云云。

村庄坐北朝南,其前田畴平阔,有阡陌良田数千顷,然属于本村落的不过千余亩,以寨中凉亭为中轴线,上下即东西纵长各一华里,南北宽数百米,乃所在镇辖区内粮食水稻的主要产区之一。村庄一旁则有井泉汩汩,在溪河之水被污染不能直接饮用之后的今天,成为村庄唯一的饮用水源。

我出生的村庄邦寨,东北距镇政府驻地敦寨20华里,“建并撤”前属龙池公社。元明时期,属欧阳长官司,司署欧阳在其正南与之隔山相望不过三四华里;在其东北十四五华里即为亮寨长官司治地;距西南之新化府治地不过六七华里,去东南之黎平府署亦不越五十华里,文化早孕,民风久化。在更遥远的三国时期,乃属诸葛武侯“南征”所经谋之地;南宋景定及明永乐初年皆为朝廷“剿蛮”“征蛮”之所。至清中晚期曾有私塾创于庵堂;民国二十八年(1939年)设“保国民学校”,建木质学校三间二层于村中。直到新中国成立后的数十年间,学校办学不曾停止过,为国家培养了大批有用人才。上世纪九十年代末期,引起州人民政府的关注并得到资助,于1998年在原基础之上改扩建成四间三层的砖混结构的教学楼。2006年后,因学校布局调整而改为教学点。据《敦寨镇志》记载,自1960年至2006年,邦寨行政村(辖邦寨、上邦、螺丝田三个自然村落即村民组)有大中专毕业生53人,参加国家工作的达50人之多,莫不出自这所学校的培养。据统计,自今仅本自然村落总户数100户(含新近寓居工作地的26户);总人口444人(含新近寓居工作地的91人)。参加国家工作者即有36人(不含近年自谋职业者),其中县处级3人、中小学教师10人、大学副教授1人;具有中专、中师学历以上、大专学历以下者13人,本科学历16人、硕士研究生学历2人、博士研究生学历1人、中小学学历4人。由此不难看出,一个小的村庄人文教育的花朵绽放得如此之鲜美繁盛,与其自然山水的培成浸润、宗教信仰、伦理、政治的教化以及历史的传承都是密不可分的。

论及村庄的平凡四季,我更留恋其早年的常态生活与平凡的日子。

春来泉出,夏至水涨,秋到果熟,冬临雪飘。农谚云:“立夏不下,犁耙高掛。”是故,庄稼人盼大雨立夏,蓑衣斗笠出门,犁耙牵牛下田,以耕耘一年的好收成。农谚又云:“端午水涨,五谷满仓。”所以,孩童们就急切地盼望端午涨水,冒雨撒网,钓鱼安篿,忙得不亦乐乎。哪似现今这个“不雨即旱,一雨必涝”的鬼年成?农谚又或云:“瑞雪兆丰年。”可是,如今的这个“雪”和“雨”呀,也似乎专与人世作对了,要么无雪欠丰兆,要么“暴雨”“雪凝”成天灾,让人“谈雪谈雨色变”。而我原来的村庄,本色的村庄啊,本是流贯和坚守着自己的固有禀性和天赋的,气态详和,季节平稳,不会心浮气躁,也不会迁怒于人,更不会助纣为虐。应打雷下雨的时候就打雷下雨,该落雪凌的季节就瑞雪飞舞、冰凌挂檐。

我旧时的村庄,一朝一暮,必会有炊烟袅袅升腾起来,爬上寨前或村后那些高大的樟树、古老的枫香、入云的枞树、冷峻森然的巨柏等一类古大树木的巅杪之上,然后慢慢洇染散化開去。几片枞树的劈柴,抑或几根麻栗树的枝干;一抱杉毛刺,抑或几握油茶树的丫杈,将其送进灶膛或火炉凼里,通红的是旺火,蓝色的是烈焰。生火做饭是村庄生命律动的日课。这时,也是村庄里的妇人们最为忙碌也最为快乐的关口。鸡鸭鹅儿呷呷,猪牛狗儿吠吠,一缕缕饭菜的清香随了炊烟飘来,又顺了风儿渐渐散去。这是一个个家庭的主妇们在向天空和大地发出自己正在营养屋里的丈夫和孩子们的肠胃与舌尖,让他们高兴出门劳作、读书或肩一身疲心惫体归来的日课信号。这就是我原来本色的村庄啊,本来葆有的固有日态语言和行为方式的色泽。没有大富大贵、大落大起的征兆,却自在平安日常、散淡从容中泛起一如本真生活的原色。

由我的村庄,每每想及那时更多的村庄,心情总是温馨的。从亮江流域而清水江流域,我所走过的大小村庄不计其数,除了在个别村庄偶然可见着一两栋抑或三五幢古老的“窨子屋”之外,其余的莫不是木房木屋,盖的也大多是木皮或青瓦,众多苗村侗寨甚至是一片青瓦也难见着,盖的一律是木皮。木皮是杉树躯干的外衣,砍伐时一节节剥将下来晒干,压平抻直,以之代替陶瓦盖屋避漏,木皮绵实耐用而保暖,一盖数十年;而青瓦也是庄稼人凭自家的力气和手艺搭棚制模、抟泥掘窑烧就的,用其覆顶遮雨,透气凉爽,清丽美观。木房木屋依着坡形山势,或是顺了河溪构筑营造,毫不显摆张扬,也不霸道暴戾,显的是山,露的是水,与自然相生相安,怡然互彰。即或遭罹寨火殃及,二三间木楼,或三五间茅屋,亲戚街坊施以援手,合力帮撑,数日即可家园重建,生活照旧延续下去。没有怨天尤人,也不会自怨自艾,不索赔偿,更不起诉讼。三年五载,村庄的元气又得到了恢复。这就是我们眼里和生活中原来本色的村庄啊,有着自己固有的生长气根和生命形态,会呼吸,能吐故纳新,对躯体的创伤具有自我修复和再生的功能。

那时的村庄,山民聚族而居,房屋抱团而建,不标新立异,不旁逸斜出,恭逊而知谦卑,俭朴而知礼让,一栋栋一幢幢相互勾连,一排排一列列彼此横陈,街巷自通。村庄的房屋,一不抢占农田,二不侵蚀耕地,多是偏居于一处山峁山洼,或是退让在一处斜坡山麓,抑或是选择一处河岸泽畔。反正要把最好的土地留下来种植生长庄稼粮食,不会“吃”了子孙的粮。哪像如今呢?当我们再次从无数的村庄走过时,便会惊然发现,素来享有“万亩良田大坝”称誉的锦屏县属的“亮寨司大坝”“敦寨大坝”“花桥大坝”,榕江县属的“车江大坝”,天柱县属的“天柱大坝”“润冲大坝”“蓝田大坝”,黄平县属的“旧州大坝”,黎平县属的“中潮大坝”,从江县属的“洛香大坝”等,有的或被城镇化建设与房地产开发大面积地无情吞噬,有的或被老百姓建造房屋所侵占,原来的“良田大坝”大多被切割、蚕食得百孔千疮,被“缩水”得面目全非,今非昔比。很多年前,我曾经在一篇题为《仰阿莎的呐喊与呼唤》的系列文章中如此地心忧过:“不是杞人忧天,失去耕地的农民,如果哪一天再碰上天灾人祸,国人即使再来重视农耕的时候,我们还有可供开垦的土地来种植出喂养自己及子子孙孙嘴巴的足够粮食?”看来,羊已亡,牢未补,危境正在加速向我们毫无设防的村庄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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