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通过研读苏教版高中语文教材，不难发现诸如《我与地坛》、《雷雨》、《一滴眼泪换一滴水》等体裁不一、内容丰富隐秘的长文数量较多。如何在有效的课堂时间内，对其实行长文短教，是我们亟需解决的一个教学难题。正如余映潮老师所说：“长文短教重在一个‘短字，这个‘短字又主要表现在‘点上。也就是说，长文短教的主要技巧在‘选点。”[1]基于此，笔者以为，如果能够深耕长文，发掘核心知识点，引导学生以点带面，深入剖析文章内涵，就能较好地解决该难题。

一、以景物描写探史铁生心路历程

《我与地坛》是一篇散文名作，展现了史铁生思考人生、叩问灵魂的心路历程。从颓废等死到不急求死、再到勇敢而活，作者将这段经历，完全寄托在景物描写之中。因而教授该课时，可以把景物描写作为切入点，指导学生重点研读课文的3、5、7、17段，以此来体悟作者情感的蜕变。

第三段着重描写了地坛的荒凉衰败。剥蚀的琉璃、淡褪的朱红、坍圮的高墙、苍幽的古柏、散落的玉砌雕栏、自在坦荡的野草荒藤，这些景物无不映衬着史铁生的失魂落魄。当我们反复诵读、咀嚼这些荒芜萧索的哀景时，便能充分感受到史铁生“活到最狂妄的年龄上忽地残废了双腿”是怎样的悲痛欲绝、生不如死。曾经的希望、憧憬、成就都被“剥蚀了”、“淡褪了”、“坍圮了”，未来的生命也无法预知。失去了青春的狂妄、生命的骄傲，找不到工作、找不到出路，苍茫大地似乎没有容身之处，更没有容心之所。这些景物的存在，无疑让学生看到了作者内心的落寞失意、脆弱不堪。活着是一种煎熬，不如以死来解脱。

第五段描写了众多小生灵的行迹。蜜蜂虽微，却能稳停半空，绽放独特美丽；蚂蚁虽弱，却在捋须沉思，顿悟生命真谛；瓢虫虽笨，却在奋力展翅，实现升空目标；露水虽小，却能汇聚力量，摔开万道金光。生命是如此顽强、旺盛、美丽！即使再卑微、再渺小，也可以活得有滋有味、有声有色，活出自己的价值，活出自己的喜悦。通过赏鉴交流，学生在感叹生灵们蓬勃生命力的同时，清晰地触探到作者内心的细微变化：一个人的出生是无法改变的事实，而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既然没办法选择死，那就选择活下去。

第七段描写了六个永恒不变的意象。落日虽迟暮，却能把每个坎坷都映照得灿烂辉煌，坎坷无法回避，只能迎接；雨燕虽落寞，却能把天地叫得苍凉悲壮，活着该忍受孤寂，成就自我；孩子的脚印虽会被积雪掩盖，但曾经的天真纯洁是无法消逝的，生命的美好热情是无法泯灭的；苍黑的古柏虽历经沧桑变幻，但它始终镇静地站立，见证着生命的坚韧与顽强；草泥的清香虽经暴雨骤临，但味道更加灼热清纯、纯净浓郁；飘零的落叶落虽随风而逝，但却飘摇歌舞、坦然高卧。通过对以上六个意象的深入评点和交流，学生认识到地坛在不断变化中呈现出永恒，进而体悟到作者内心深处的巨大转变：不仅要活下去，而且要勇敢坚强地活下去。

第十七段描写了“我”的车辙、母亲的脚印。车辙就是他心灵求索的轨迹，这条轨迹有直有曲，有进有退，错杂纵横，坎坷崎岖。他精神跋涉的每一步，都不是个人独立完成的，都有母亲的“脚印”伴行，他的每一次绕行都没有把母亲落下，每一次挣扎都带给母亲忧虑和惊恐。是母亲目送他走过这条长路，是母亲的坚忍顽强让他完成了人生的第二次涅槃。在车辙和脚印中，学生感悟到了作者对人生意义的参悟：“生命的价值就在于你能够镇静而又激动地欣赏这过程的美丽的悲壮。从不屈获得骄傲，从苦难提取幸福，从虚无创造意义。”[2]

对文中景物描写的准确把握与鉴赏，无疑是理解《我与地坛》一文的良好切入点，在授课过程中，以此作为桥梁，引入评点机制，激励学生评点、赏鉴景物，推动他们更加深刻地感悟作品的神韵。

二、以舞台说明识周朴园真实面目

《雷雨》是一部揭露封建大家庭罪恶的戏剧，它以周朴园为中心，在错综复杂的矛盾冲突中展开剧情。因而正确解读该人物是理解全剧主旨的关键。若要识得周朴园的庐山真面目，除了“听其言，观其行”外，舞台说明也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因素。教师择取重要的舞台说明，有意识地引导学生关注、评点它们，在学生的感悟交流中实现长文短教。如：

1.（看她关好窗门，忽然觉得她很奇怪）“你站一站，你——你贵姓？”。鲁侍萍很自然地关窗动作，触动了周朴园尘封三十年的记忆闸门，让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所以他觉得很奇怪，不由得去询问鲁侍萍“贵姓”。但由于此时还不知真情，所以语调是平静的。

2.（沉思）“无锡？嗯，无锡，（忽而）你在无锡是什么时候？”当鲁侍萍告诉周朴园自己自小就在无锡长大时，周朴园内心的柔软被触动了，于是陷入了悠远的沉思之中。“忽而”一词显示了周朴园内心情感的强烈波动，他急于想知道鲁侍萍的情况，是生抑或是死。他对记忆中那个美貌贤淑的侍萍还是充满着怀念的。

3.（痛苦）“哦！”这是周朴园发自内心的痛苦，这种苦痛源于对自己曾经深爱的姑娘和亲生儿子遭受不幸的痛苦，也是对自己当年绝情的一丝内心悸动。

4.（汗涔涔地）“哦。”周朴园对三十年前发生的那场悲剧是清清楚楚的，但听到别人亲口讲述自己深爱的姑娘在年三十的夜里抱着出生才三天的孩子投河自尽时，内心是何等的震撼，所以他“汗涔涔地”。当然，“汗涔涔”一词也暴露出周朴园内心的极度恐惧，一种做过亏心事怕被揭露出来的恐惧。

5、（抬起头来）“你姓什么？”周朴园由漫不经心地询问鲁侍萍的“贵姓”到郑重其事地抬起头来询问鲁侍萍的姓氏。站在眼前的这个女人的身份引起了他的怀疑，这个女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的秘密，她有什么企图。

6、（喘了一口气，沉思地）“侍萍，侍萍，对了”。当侍萍告诉周朴园自己姓鲁时，周朴园喘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因为眼前这个女人只是一个普通的老妈子，不会给自己带来任何威胁。“沉思地”是故作镇静，而又心有不甘，还想再问，考虑如何发问，既能打听到梅侍萍的点点滴滴，又不露任何破绽。

7.（忽然立起）“你是谁？”“忽然立起”是周朴园再次情绪波动的表现，因为梅侍萍没死，孩子也没死，那么他30年前做过的丑事，就有可能大白天下，其内心紧张到了极点。情急之下，再也无法假装镇静的周朴园，直接质问鲁妈是谁，而不是仅仅问她的“贵姓”及“姓氏”了。

8.（徐徐立起）“哦，你，你，你是——”当鲁侍萍亲口说出纺绸衬衣一共有五件，其中有一件因烧破了窟窿而绣上梅花时，周朴园已经知道眼前站着的这个人是谁了，但此时的他，还未从旧日的温情中苏醒过来，所以他徐徐的站了起来，好像与侍萍一起在缅怀那段美好的时光。

9.“你——侍萍？”（不觉地望望柜上的相片，又望鲁妈）记忆中的侍萍年轻貌美，现实中的侍萍沧桑衰老，如此巨大的反差让周朴园从往昔的回忆中清醒过来。这样的描写为下文他的态度忽变做了铺垫。

10.（忽然严厉地）“你来干什么？（冷冷地）三十年的工夫你还是找到这儿来了。”当周朴园清醒地认识到鲁侍萍的出现会威胁到他的名誉和地位时，其情绪态度如同川剧变脸一般，瞬间由矜持儒雅变得面目狰狞。撕开了温情脉脉的面纱，周朴园伪善的本质完完整整地呈现在学生的面前。

以上十处舞台说明充分展现了周朴园对侍萍由怀念到相认再到翻脸的过程。通过对这十处词句抽丝剥茧般地分析评点，我们认识到一个有血有肉的圆形人物周朴园，他自私冷酷、虚伪残忍；但也不可否认，他也是有真情的，他怀念那美好纯洁的初恋，怀恋那温柔体贴的待萍。不过这一切都是有前提的，那就是不能对他现在的生活构成威胁。这样一个血肉丰满的人物，让学生看清了旧中国封建家庭的黑暗与丑恶，理解了旧制度必然走向灭亡的主题。

三、以喻体变化悟伽西莫多觉醒之路

《一滴眼泪换一滴水》是一篇主题宏大、内容繁芜的小说选文，主人公伽西莫多的觉醒之路体现了作者雨果对人性丑恶的批判，对人性之美的呼唤。在文中，作者运用了三个比喻，即“一头垂头耷脑地给绑在屠夫车沿上的牛”、“把头摇得像腰上被牛虻叮过的公牛”、“对西班牙斗牛士的打击向来不在意的阿斯杜里公牛”，以喻体的细微变换，精当地呈现出一向逆来顺受的伽西莫多，在众人的嘲讽下一步步被激怒，最终走向觉醒的过程。在教授该文时，可引导学生找出分散在文中不同场合的这三个比喻，并分析其深层含义，进而体悟文章的主旨。

当伽西莫多作为一只替罪羊被绑上刑台上受刑时，他是愚昧顺从的，脸上呈现出受惊后呆笨的表情。人家让他跪在圆形底座上，他照着做；人家让他脱掉上衣，他没有任何反应；人家用皮条把他绑在轮盘上，他听之任之。此时的他就如同一头温顺驯服的任人宰割的牛一般，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绑在刑台上，更不明白人群中为什么会爆发出阵阵哄笑。他的内心是懵懂而茫然，困惑而无助的。“绑在屠夫车沿上的牛”这一喻体的运用恰恰让学生看到了伽西莫多的迷茫可怜，中世纪民众的愚昧麻木。

当精致的皮鞭一鞭又一鞭地落在伽西莫多肩膀上时，他变得实然惊醒了，惊惶和抽搐散布到他脸上的每一个筋络，他“把头摇得像腰上被牛虻叮过的公牛”，喻体由牛变成公牛。公牛是有十足的力气来反抗外来危险的，愚昧顺从的伽西莫多自然也会本能地反抗外来的鞭打，他眼晴冒火，筋骨鼓起，四肢蜷曲，一下子就挣开了皮条和蝇绑，但这种反抗是徒劳的，总督府的镣铐依然在他身上，更残酷的鞭刑仍在继续。显然，被牛虻叮的滋味肯定是不舒服的，自然会用牛尾巴去驱赶，但被叮的部位却是腰部，牛尾巴也是无能无力的，只好忍耐叮咬。这个喻体的变化形象描绘了伽西莫多虽有心反抗但最终无力逃脱惩罚的处境。刽子手执行完鞭刑，便把皮鞭上伽西莫多的血滴漫不经心地抖落在石板上；而观赏完酷刑的中世纪人们，“不但没有心肠变软，反而给他们提供了一桩乐趣，他们的厌恶情绪表现得更为恶毒。”伽西莫多的痛苦与反抗在他们的眼中是那样的可笑可赏，刽子手的残暴冷血在他们的眼中是那样的理所当然。由此，中世纪人们的冷漠无知、麻木不仁便清晰地呈现在学生的眼前了。

当众人一再嘲弄伽西莫多的缺陷，称他为聋子、独眼、驼背时，当众人抛出一个接一个侮辱性的语言，称他为怪物、魔鬼、恶汉时，本来就遭受肉体折磨的主人公，现在却遭受着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已然屈服的伽西莫多被彻底地激怒了，变成了充满着仇恨和怒火的“阿斯杜里公牛”（阿斯杜里是西班牙的一个省，盛产野性公牛），喻体最后定位为不惧外界挑逗，敢于反抗的西班牙斗牛。这个喻体的转换，让学生感受到了主人公的觉醒，而这种觉醒恰恰来自于无知民众的激发。他先是向群众投去恫吓的目光，试图赶走那些叮在他伤口上的“苍蝇”，然后在捆绑中狂怒地扭动，野兽般挣扎，把老旧的轮盘弄得轧轧作响。文中三次喻体的细微变化，不仅使学生感受到主人公内心的波澜，更意识到民众的麻木、无情对一个人乃至整个社会的破坏力，从而体悟到作者对人性美的呼唤。《普通高中语文课程标准》指出：“教师是学生学习活动的组织者和引导者。”[3]偏偏对数量众多的长文，教师不应被动地去应付这些内容，力图全盘托出，而应抛开教参和既有经验的束缚，对长文进行合理的裁剪，选择恰当的切入点，引领学生去有重点地、有目的地解读文本、领悟读本，唯有如此，才能更有效地提高课堂实效性。

参考文献：

[1]余映潮.长文短教，妙在选点[J].语文教学通讯，2012，（9）.

[2]史铁生.史铁生作品精选[M].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15.

[3]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部.普通高中语文课程标准（实验）[S].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03.

（蔡琴 浙江省嘉兴市二十一世纪外国语学校 314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