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何时再回复“散步”时的悠闲
2016-05-14崔志钰
崔志钰
近日到外地出差,偶遇好友,晚上相约一起散步,本以为边散步边聊天,会很率性、随意,未曾想好友的散步形似竞走,每步跨多大、每分钟走多少步、走多长时间都有“预案”,我连呼上当,只好气喘吁吁地跟着他。好友笑着说,单纯的散步没有什么作用,达不到健身的目的,只有快走,且每次快走5000步以上才有效果,他还向我展示了手机上的“走一走”APP,走了多少步,消耗了多少卡路里,体重减了多少克都直观地显示着,我惊叹散步竟然如此高深、效果竟然如此直观。
散步本意就是随便走走,在随便走走的过程中,可能会有健身、娱乐、交流的作用,但散步本身是随意的,是不带明确目的的,一旦散步有了明确的目的,与健身捆绑联系,与减肥紧密挂钩,散步就不再是散步,可能就演变成竞走或其它了。教育似乎也这样,人们往往简单地以有用和无用来区分,总是带有明确的目标指向,譬如,高考开考什么科目学校就开设什么课程,于是艺术类、劳技类课程不见了踪迹,体育课也大大缩减了,在高考前一段时间,体育课也可能“隐身”,这些课程形如“散步”,于高考似乎“没用”,不可能演变成“竞走”,产生直接的“健身”效果,既然“没用”,弃之当然。教育的这种功利性倾向俯首即是:教师的阅读,无论是人文阅读还是专业阅读都在“衰退”,因为这种阅读在很多教师看来似乎短期内“没用”,无法产生显性的成效;教师一旦职称评好,不愿再参加教学竞赛,不愿再写论文、随笔,科研热情快速消失;课题研究过程虚无、教学改革被动消极,这种由于“有用”缺失而引起的职业茫然是当前教师职业倦怠的根本原因。其实“有用”与“没用”并不一定如“走一走”APP中的那么显性和直接,教育尤如此,但人们往往现实而短视地关注这种显性而直接的结果,并以这种显性而直接的结果决定各自的行为。
教育形如散步,其秉性是慢的,其真正的效果显现不可能立竿见影,可能会滞后相当长时间,“教育者的职业是从未来的视角来看他当前的活动,通过连续性原则而把未来与当前联系起来”。在功利的驱使下,人们显然无法将眼光投向“遥远的将来”,而是更在乎当下的结果,在乎直观显示。“让学习看得见”“让评价看得见”“让教育看得见”成了社会和学校的普遍“共识”,只有“看得见”才能分得清“高下”,比较出“优劣”,于是分数、录取率、上线人数等“看得见”的东西就成为教育的主要追求。围绕“看得见”的教育,教育的“行走步伐”开始变快,由“散步”演变成了“竞走”,甚至从“竞走”演变成了“赛跑”。纵观当下的教育,随处可见“竞走”或“赛跑”的痕迹,如“不能输在起跑线上”的喧嚣,社会上各类培训班、兴趣班的火爆,高效课堂的风起云涌,实验班、特长班的屡禁不止等,课堂大容量、快节奏,教学抢时间、挤空间,教育的“速度”越来越快,有良知的人开始忧心“身体会吃不消”“灵魂会跟不上”。
笔者并不喜欢刻意的锻炼,更愿意将锻炼与日常生活融合在一起。由于家离学校并不远,每天早晨我总是迎着朝阳步行上班,一边欣赏沿途的风景,一边悠然地哼着小曲,晚上伴着夕阳回家,遇上熟悉的人边走边聊,轻松而惬意,不会统计走了多少步,不会计较消耗了多少卡路里,也不会关注体重减了多少克。散步其实是很单纯的,它只是一种行走方式而已;散步也是很自然的,它只是一种休闲方式而已,使其复杂化,赋予其诸多的功能,只能使散步“变形”“变味”。如果说“教育即生活”,教育其实也应该是自然的,即循自然之道让孩子自然生长,这种自然生长可能如“散步”一般悠闲,可能会比较慢,这就需要我们保持足够的耐心,适时的浇水、施肥,松土、除草,摘心、整枝,不应“催熟”,更不能“拔苗助长”;教育也应该是单纯的,即循教育之道行育人之事,教育更多是默会的、内化的,是难以准确量化的,是不可能完全“看得见”的,至少不是效果立现的。教育的功能不可肆意负载,目标也不能随欲望恣意扩大,“教育的核心问题是,在做出观察和判断之前,延缓欲望的直接实现”,然而伴随着教育的喧嚣,教育承载着越来越多的功能和使命,寄托着越来越多的欲望与渴求,以至于形似“散步”的教育无法承受,不得不以形似“竞走”甚至“跑步”的教育来承载,无论“减负”之声如何高亢,有识之士如何疾呼,教育如同一列刹车失灵的火车,速度始终慢不下来。
教育何时再回复“散步”时的悠闲!
本栏责任编辑 黄日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