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多峰教授治疗风湿病对药与角药经验拾粹
2016-05-14张子扬孟婉婷刘瑞娟包伟东李院魏吴超娄玉钤
张子扬 孟婉婷 刘瑞娟 包伟东 李院魏 吴超 娄玉钤
【摘 要】 娄多峰教授从事风湿病研究70载,在运用中医药治疗疑难风湿病方面积累了丰富经验,在长期的临床实践中提出治疗痹病的“虚邪瘀”理论指导临床治疗,并总结大量的药物配伍应用经验。着重介绍娄多峰教授运用对药、角药治疗风湿病的部分心得体会,以启迪后学,使这些宝贵经验得到继承。
【关键词】 风湿病;对药;角药;经验;娄多峰
娄多峰教授,主任中医师,国家首批名老中医药专家之一,从事风湿病医疗、教学、科研70载,博采众家之长,创立了痹证“虚邪瘀”理论,用于指导风湿病的临床治疗,效果突出[1]。娄多峰教授处方选药时特别强调“扶正勿碍祛邪,祛邪勿伤正气”[2],在长期对痹病的治疗和研究中,结合多年的临床实践,将相关药物进行组合,形成了独特的药物配伍风格,尤其是在两味药组成的对药和三味药组成的角药运用方面,独具匠心,风格独特。娄多峰教授常叮嘱后辈:“学古方贵在效其法。不明方意,死记方药,收获必微。”对药、角药在痹病临床治疗上的配伍应用,不仅可以增效减毒,扩大药物的临床使用范围,而且可以执简驭繁,方便辨证选药,使临床治疗有的放矢[3]。本文通过对娄多峰教授运用对药、角药部分经验的总结,以探索风湿病的用药规律,从而扩展痹病的治疗思路,提高临床效果。
1 正气亏虚,扶正祛邪
对于痹病的治疗,目前仍有医者不加辨证,不分虚实,一味用蠲邪止痛药,如对证尚可,若不对证,则虚者往往疼痛难止,正气更伤。娄多峰教授认为,痹病因虚致痛,气血不荣,脏腑亏虚,择其要者而补之,不止痛而痛自平,道理就在于以辨证施药取效。
1.1 黄芪30~120 g,桂枝6~15 g,白芍30~60 g 黄芪甘温,擅补气,气旺则血行,痹证因气虚血滞、筋脉失养者用之佳。桂枝辛甘温属阳,善通阳气,能升能散,有温通经脉、通阳化气之功。芍药酸苦寒属阴,能和营益血而治血痹,为缓解挛急疼痛之上品。三药来源于《金匮要略》之黄芪桂枝五物汤,原方主治“血痹阴阳俱微,寸口关上微,外证身体不仁,如风痹状”。古人认为:“麻属气虚,木属血亏,土强则能胜湿,气旺自无顽麻。”娄多峰教授常根据患者临床症状,在本方的基础上加用活血止痛、祛风通络药物,其经验方黄芪桂枝青藤汤治疗风湿病属气血亏虚者,效果明显,广为沿用。娄多峰教授认为,黄芪用30 g左右,疗效多不明显,用至90~120 g效果显著,以往研究亦报道,大剂量黄芪在改善血液流变学和抑制血小板聚集效果方面,明显强于其他小剂量对照组。对长期不愈的风湿病患者往往需要长期坚持服用[4],方能奏效。
1.2 黄芪30~120 g,当归6~30 g,丹参15~30 g 《本草疏证》云:“黄芪一源三岐,浚三焦之根,利营卫之气,故凡营卫间阻滞,无不尽通……。”娄多峰教授认为,黄芪益气,补而不守,擅扶正祛邪,将其视为治疗气虚痹病首选药物。现代医学研究亦证明,黄芪能使全身末稍血管扩张,皮肤血液循环畅盛,对细胞缺血、缺氧等损伤具有保护作用[5]。当归辛散通行,为养血活血之佳品,血旺则筋骨得以濡养,痹痛自止。黄芪、当归相须为用,补血活血效著,有阳生阴长,气旺则血生之意。两者合用并配伍丹参等活血通络药物,以收祛瘀生新、行而不破之功,广泛用于治疗气血亏虚夹有瘀滞的肢体痹痛。
1.3 黄芪30~120 g,白术9~30 g,防风9~15 g白术甘苦微温,能健脾补气,渗湿通络,扶正除痹。《本草汇言》载:“白术,乃扶植脾胃,散湿除痹,消食除痞之要药也。”防风辛甘微温,解表祛风,胜湿止痛,主诸风周身不遂,骨节酸痛,四肢挛急,临床走窜疼痛必用,为治风之要药。痹病患者脾虚气弱,体倦乏力,痹痛久久不愈,时常有易感外邪,畏风怕冷症状,娄多峰教授在临床上喜用玉屏风散加减治疗,认为痹证久治不愈,往往证见虚实夹杂,黄芪益气固表,白术健脾运湿,防风祛风散邪,三者合用,攻补兼施,能够明显改善患者体质,使病情趋于稳定,痛苦得到缓解。
1.4 熟地黄30~60 g,首乌20~30 g 熟地黄性情和缓,守而不走,能补血滋肾填精。首乌温而不燥,为补血益精、健筋骨之良药。对其两者,冯兆张氏辨论甚晰,言:“首乌苦涩微温,阴不甚滞,阳不甚燥,得天地中和之气。熟地黄、首乌虽俱补阴,然地黄虽蒸至黑,则专入肾而滋天之一真水矣,其兼补肝肾者,因滋肝而旁及也。首乌入通于肝,为阴中之阳药,故专入肝经以为益血祛风之用,其兼补肾者,亦因补肝而兼及也。”二药合用对于肝肾亏虚引起的腰脊强痛[6],如强直性脊柱炎、骨关节炎等具有明显的滋补作用;但对腹胀、便溏、水肿患者应慎用,以避免滞碍脾胃,不利于病情恢复。长期服用需配伍陈皮、砂仁等行气化湿之品,有利于补肝肾药物的吸收,增强疗效。
1.5 生地黄15~30 g,石斛15~20 g 生地黄可滋阴清热,凉血止血,填骨髓,生肌肉,《本草纲目》言:“用生地黄治老人风湿久痹,筋挛骨痛。”石斛能养阴生津,清肺滋肾,益精气,退虚热。《本经》称之:“主伤中,除痹下气,补五脏虚劳羸瘦,强阴,久服厚肠胃。”两者合用,临床常用于热挛阴伤,筋脉拘急;或久服伐胃止痛药物,脾胃受损的痹病患者,可清热养阴生津,有利于病情恢复。
1.6 桑寄生10~60 g,狗脊6~30 g 狗脊味甘性温,可补肝肾、除风湿、健腰脚、利关节,善治腰背酸痛,膝痛脚弱,寒湿周痹。临床对年迈患者腰脊痛及强直性脊柱炎常用。《本草经疏》曰:“狗脊,苦能燥湿,甘能益血,温能养气,是补而能走之药也。”桑寄生苦甘平和,能祛风湿、通经络、补肝肾、壮筋骨、利关节、益督脉,临床用于肾气虚弱,卧冷湿地所致腰膝酸软,腰背疼痛者。《本经》谓:“主腰痛,小儿背强,痈肿,安胎,充肌肤,坚发齿,长须眉。”娄多峰教授常将二药作为入督脉,治腰脊僵痛的引经药,可治疗强直性脊柱炎,能达到补肝肾,舒督脉,壮筋骨的作用。
2 邪气侵袭,审症求因
《素问·痹论》曰:“风寒湿三气杂至,合而为痹也。”千百年来,这已成为痹病病因的定论,多认为外感风寒湿邪是引起痹病的主要原因。娄多峰教授认为,随着中医学的发展,人们认识的不断深化,对痹病外因的认识已不再局限于风寒湿三气,凡外感六淫皆可致痹,且具有相互复合侵袭的特点。治疗亦有侧重,当视其轻重,合理运用药物。
2.1 风邪为盛
2.1.1 透骨草12~60 g,伸筋草9~60 g 伸筋草、透骨草药性味偏温,均有祛风散寒,消肿止痛之功,凡筋脉拘急,关节肿痛,僵硬不舒,屈伸不利之筋痹、骨痹,汤剂内服或外用熏洗均可,娄多峰教授自拟“二草二皮汤”即以此为主药,配伍海桐皮、五加皮,四药各60 g,水煎熏洗患部,主治类风湿关节炎活动期关节肿胀疼痛及晚期关节功能障碍者[7]。临床运用数十年,对于痹证患者四肢肿痛有较好的效果。
2.1.2 羌活9~30 g,独活9~30 g 二药均能祛风除湿,散寒止痛。羌活长于散风寒,能上巅顶,走肢臂,治风湿骨节疼痛诸症,为手足太阳本经风药;独活长于祛风湿,能温腰膝,行腿足,治腰腿膝足等下肢湿痹等。古人云:“羌活善治项强筋急,独活治百节风痛、酸痛、不仁尤效。”二药合用,对于风寒湿邪痹阻经络肢节者,非此等气味熊烈之药不能除;风痹痿软诸证者据其虚实适当选用,事半功倍,自古以来即是治疗行痹的经典药对。
2.1.3 千年健15~30 g,钻地风15~30 g 千年健味辛性温,可祛风湿,壮筋骨,止痛,消肿。善治风湿痹痛、筋骨痿软。钻地风味淡性凉,善祛风除湿,活血止痛,治风湿脚气,四肢酸痛。娄多峰教授常将二药并用,以宣通经络,祛风逐痹,可用于四肢关节疼痛属风气盛者,有较好的止痛效果。但对阴虚内热者,慎用。
2.2 寒邪为盛 川乌3~30 g,草乌3~30 g。川乌、草乌性温热,有大毒,有搜风除湿,散寒止痛之功,临床上两者常相互为用,治疗寒邪偏盛,冷痛较剧的顽痹。《长沙药解》载:“乌头温燥下行,其性疏利迅速,开通关腠,驱逐寒湿之力甚捷,凡历节、脚气、寒疝、冷积、心腹疼痛之类并有良功。”因其毒性较烈,应使用制品,配伍甘草或蜂蜜,既可解乌头之毒,又可缓解疼痛,收效甚速。现代药理研究表明,草乌、川乌具有较强的镇痛和抗炎作用[8]。
2.3 湿邪为盛
2.3.1 菝葜15~60 g,土茯苓20~60 g 菝葜味甘性温,擅祛风湿,利小便,消肿毒,可治疗痹病关节肿痛麻木,大量运用对强直性脊柱炎患者有较好的治疗作用;土茯苓味甘淡性平,善清热毒,除湿邪,利关节,可渗泻湿热毒邪,治风湿热痹疼痛。两者配伍,对于湿邪较盛,流注关节,胶着难愈的痹证患者,可起到明显的消肿止痛作用,临床可配伍运化脾胃药物,起到标本兼治的治疗效果。
2.3.2 木瓜10~20 g,川牛膝9~30 g,香附12~30 g 木瓜味甘性温,能祛风化湿,通络止痛,善走下肢,为下肢风湿痹痛所常用。牛膝甘酸微苦,性善下行,可入肝肾,行血脉,消瘀血,壮筋骨,强腰膝,为治疗腰及下肢痹病的首选引经药。香附辛散通行,能行肝气,解肝郁,为“气病之总司”,对气滞肢节,局部胀痛者效佳。三药通达下焦,行气利湿止痛,娄多峰教授常将其配伍运用于其他方药中治疗腰膝、足踝关节疼痛,效果较好。
2.3.3 萆薢15~30 g,白术9~30 g,薏苡仁30~60 g 白术甘缓苦燥,气香芳烈,能健脾胃、运精微、升清阳、补气血、长肌肉,既除湿健脾,又能消腰膝间瘀血。薏苡仁甘淡性凉,善健脾利湿,清热消肿,药食两用,长期服之对顽痹肢节肿胀者尤佳。萆薢气薄味苦,善走气分,能祛风除湿,舒筋活络,补肾强筋。三药并用,脾胃得健,湿邪得除,标本兼治,应用广泛。若湿邪过盛,可将白术更换为苍术或两者并用,能起到明显的燥湿除痹作用,可治疗各类湿邪为患的风湿痹证。
2.4 热邪为盛
2.4.1 桑枝15~60 g,忍冬藤30~120 g 忍冬藤甘寒,清热解毒,舒通经络,娄多峰教授视其为关节红肿热痛、舌红脉数者必用之品,善清络中之热,通络中之滞;桑枝味苦性平,祛风湿,行水气,通达四肢,可代替桂枝治疗肩臂疼痛属热者。两者配伍,可清热解毒,利湿通络,为治疗湿热或热毒痹病,病在四肢经络的必备良药。桑枝药性平和,少量乏效,临证用量要大,一般在30~60 g,甚则用至90 g才能收到佳效,较少有副作用,适合长期服用。
2.4.2 败酱草15~60 g,白花蛇舌草15~30 g,忍冬藤30~120 g 忍冬藤清热解毒通络,善疗热痹;败酱草清热解毒,《药性论》云:“治毒风顽痹……。”白花蛇舌草清热解毒,活血利湿。三味重用,效大力专,有清热解毒、化瘀除痹之功。用以治疗热毒郁结、痹阻关节诸症。可使毒热瘀邪得解,湿热得除。三药不甚寒凉,祛邪不伤正,缓缓调之,诸症自愈。
3 痰瘀痹阻,祛邪通络
娄多峰教授认为,凡风湿病日久不愈,用常法止痛效果不明显者,都应考虑内有痰瘀胶着。其中关节肿痛多为瘀痰交阻,关节肿大多为有形之痰滞留其间。湿未成痰者多漫肿,接之柔软,疼痛不剧烈;痰瘀互结则按之稍硬,肢体麻木或痛剧。对于此类患者,非活血行气、化痰除湿不足以治其痹。
3.1 当归6~30 g,丹参15~30 g,鸡血藤9~60 g 当归气轻味浓,能走能守,辛散通行,功擅散瘀调经止痛。丹参降而行血,善入血分,能通血脉、化瘀滞、生新血,为调经治痹之要药,《别录》言其:“养血去心腹疴疾结气、腰背痛、脚痹,除风邪留热,久服利人。”鸡血藤气味平和,守走兼备,能化阴生血,温经通脉,活血化瘀,推陈出新,有润而不燥,补而不滞,行而不破之功。为补肝血,通经络,治疗痹病良品,《饮片新参》有“去瘀血,生新血,流利经脉,治风血痹症”的记载。娄多峰教授将此三药合用,言其为“补血活血疗痹三姐妹”,为痹证属血瘀阻络必用之品[9],并在临床治疗中广泛运用;但对阴虚火旺、脾虚便溏者,当慎用或配伍它药运用,以防过用伤正。
3.2 制乳香6~10 g,制没药6~10 g 乳香辛苦而温,香烈走窜,能消瘀血、透心窍、通经络、舒筋骨、疗伤损、止疼痛。没药苦辛性平,可通可散,能散瘀血、除宿血、通经络、生肌肉、消肿痛。《医学衷中参西录》称:“乳香、没药,二药并用,为宣通脏腑,流通经络之要药,故凡心胃胁腹肢体关节诸疼皆能治之。”二药为姐妹药,虽为开通之品,然不甚耗伤气血,为活血止痛之良药,临床需制用,治疗痹病有较快的消肿止痛作用。瘀血痛甚者,每用奏效,但其恶味浓烈,量重易伤胃引起呕吐,每使患者厌药而不受用。胃虚者不可久服。
3.3 青皮9~15 g,陈皮9~15 g,香附9~30 g香附辛散苦降,芳香性平,能疏肝气、解郁结、宽胸膈、调脾胃、除痞胀,可上行胸膈、下走肝肾、散一切气、解一切郁。青皮、陈皮同出一物,陈皮温而不峻,行气力稍缓,能燥湿化痰。青皮辛散通行,行气力胜,能消积化滞。三药来源广泛,价廉效确。若患者肝气郁结,肢体痹痛,每因情志不遂出现肌肉胀痛者,三药合用可疏肝解郁,行气止痛;前人认为,青皮、陈皮、香附理肝气而治胁肋疼痛;临床证明,用于气阻痹痛者效果亦佳,此功用不可忽视。
4 结 语
对药和角药是古今用药中相对固定的两味和三味药物的配伍方式,多种药物配合使用不仅能增强药物的治疗作用,又能制约药物的偏性,各取所长,起到相辅相成、互制约束的作用,是中药配伍中的重要组成部分。痹证是临床中的常见病和多发病,其病情复杂,缠绵难愈,数千年来中医药在痹证治疗方面积累了丰富的用药经验。娄多峰教授治疗痹病变通应用而不泥古,创用新法而遵经旨,选方用药灵活,运用对药、角药治疗痹证独具特色,值得不断总结和推广[10]。这些宝贵的用药经验,为治疗疑难风湿类疾病提供了新的思路和方法,应当深入发掘对药、角药的配伍应用知识,将其运用到疑难风湿类疾病的治疗之中,提高风湿病的临床疗效[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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