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绎诗歌用韵研究

肖湘维

(湖南师范大学　文学院，湖南　长沙　410081)



萧绎诗歌用韵研究

肖湘维

(湖南师范大学文学院，湖南长沙410081)

摘要：梁元帝萧绎现流传于世的有123首诗歌，论文通过统计这123首诗歌的用韵，归纳出萧绎诗歌的韵部可以分为27部。通过对比萧绎和同时代其他诗人的用韵情况，可以发现地域方音对其用韵有所影响。将萧绎诗歌用韵与《广韵》比较发现其用韵已开始接近《广韵》音系。另外通过统计发现其用韵较为严格，这与他的诗歌创作主张相合。

关键词：萧绎；诗歌；现代汉语；韵部；《广韵》

梁元帝萧绎(508—555)，字世诚，小字七符，自号金楼子，南兰陵(今江苏武进)人。南北朝时期梁代皇帝(552—554年在位)，梁武帝萧衍第七子，梁简文帝萧纲之弟。萧绎历任会稽太守、江州刺史、荆州刺史。大宝三年(552年)，萧绎击败侯景，称帝于江陵(今湖北荆州)。承圣三年(555年)，西魏伐梁，攻陷江陵，萧绎被俘遇害。

萧绎是一个爱好读书与文学的君主，他自我评价说“余好为诗赋及著书。”(《金楼子·杂记篇下》)。萧绎博览群书，又通佛典，终生致力于编纂和著述，有大量学术著作，著有文集52卷，《汉书》注释等共360余卷。《梁书·元帝本记》称赞他：“既长好学，博综群书，下笔成章，出言为论，才辩敏速，冠绝一时。”[1]南朝时期，诗歌创作极盛，萧绎作为贵族子弟而“终朝点缀，分夜呻吟”，这为他的文学创作打下了坚实基础。同时他又深受父亲萧衍的影响，因此在诗歌创作上颇具文思。我们选取辑录于逯钦立《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一书中的萧绎存诗123首作为统计依据[2]。

一、萧绎诗歌的韵部

通过对萧绎的123首作品韵脚字的系联，我们可以归纳出萧绎诗歌共有27个韵部，其中阴声韵部9个，阳声韵部12个、入声韵部6个。具体分布情况见表1，表中韵目连排表示同用，数字表示出现次数。

表1　萧绎诗歌的韵部归纳

二、萧绎诗歌韵部的比较

(一)萧绎诗歌用韵与同时代其他诗人用韵的比较

南北朝时期诗人辈出，在诗歌发展史上颇有成就。接下来我们主要将萧绎与何逊、吴均两位诗人的用韵情况进行比较。因为这三人不仅同为梁朝人，诗歌创作数量也接近，而且萧绎属今江苏武进人、吴均属今浙江安吉人、何逊属今山东兰陵人，将他们进行对比还可以看到南北地域方音对他们用韵的影响。三人诗歌用韵的分布情况见下表。

表2　萧绎、吴均、何逊诗歌韵部归纳比较

三人都是独用的韵部有：麻部、东部、文部、侵部、缉部。三人韵部中同用一致的有：尤部(尤侯韵)、歌部(歌戈韵)、咍部(灰咍韵)、萧部(萧宵韵)、阳部(阳唐韵)、真部(真谆韵)、庚部(庚清韵)。三人韵部分韵的不同主要体现在以下三点：

1.鱼虞模三韵的分合萧绎的虞部包含鱼韵、虞韵和模韵；吴均的虞部包括鱼韵和虞韵，但模韵没有和鱼虞二韵相押的情况，因此另立模部；何逊的虞部包括模韵和虞韵，但鱼韵没有和模虞二韵相押的情况，因此另立鱼部。

潘悟云认为“中古汉语鱼虞不分的方言区域主要在河南及其周围。长江以南和西北地区的中古方言是能够区分鱼、虞的，幽燕一带的方言也可能属于这一类型。”[3]，但从萧绎和吴均的诗歌用韵情况来看，鱼虞二韵在长江以南地区也很有可能已经开始走上了合韵的道路。而何逊所处的山东兰陵接近幽燕一带，其鱼虞有别的用韵情况符合潘先生的推论。而虞模二韵南北朝时期的大多数诗人都是合而不分的，萧绎和何逊都属于合用；分用的有沈约、王筠、顾野王等，吴均也属此列，这应该主要归因于诗人的用韵习惯[4]95-99。

2.脂之支微四韵的分合三人的脂部都包括脂之二韵。萧绎和吴均的脂部还包括微韵，而支韵都没有和脂部的韵相押的情况，另立支部；何逊的脂部还包括支韵，但微韵不和脂部的韵相押，另立微部。

关于支韵和脂之二韵，梅祖麟提到在《颜氏家训·音辞篇》中有“北人……以紫为姊”的记载，“紫”为支韵，“姊”为脂韵，这就是说北方支脂不分，同时也是说南方支脂不混[5]。萧吴二人的脂支分立、何逊的脂支合用可以证明当时南北方脂之支三韵分合的不同情况。

而脂微两韵在魏晋是通用不分，刘宋时期才开始有分化的趋势，但南北朝时期仍有混而不分的。南北朝时期的59位重要诗人中，脂微合用的有29位，约占一半。29位中南方诗人11位，北方诗人10位，几乎对半[4]91-93。可见南北朝时期确实是脂微由合到分的一个重要的过渡阶段。而南北地方诗人在脂微分合选择的比例上相差不多，因此萧、吴、何三人对于脂微两韵的分合应该是个人习惯所致。

3.先仙元魂痕五韵的分合三人的先部都包含先仙二韵。萧绎和吴均的先部不和元部的魂痕韵相押，但和元韵相押；何逊的先部包括先仙元三个韵，都没有和魂痕二韵相押的情况。

中古元韵在《切韵》系韵书和早期韵图里的排列位置不同，如《广韵》在元韵下标注“元魂痕”同用，在《韵镜》里则是与先仙排在一起。学界通行的看法是元韵因为语音历时演变而从臻摄转为山摄所致。但值得注意的是，元韵从先秦到汉代、从晚唐五代到现代都与先仙韵关系密切，唯魏晋南北朝时期元韵与魂痕更接近。因此不少学者都主张用“地域差异说”来解释元韵的变化，如张琨、马德强等。西晋末年开始南方金陵(今南京)一带开始逐渐成为逐步成为全国的政治、文化中心，作诗用韵以南方语音为准，南方的方言正是元魂痕相押。唐宋以后随着政治文化中心再次北移，先仙韵与元韵相押才再次普遍，但不少韵书仍按元魂痕排列而与当时实际语音有较大出入，以致出现“该死十三元”的说法[6]。从萧、吴、何三位诗人来看，萧、吴是南方人，元韵与魂痕同用；何逊是北方人，元韵不和魂痕同用。这一现象证明了张琨的观点：元魂痕押韵反映了当时南方的语音事实，而元先仙相押则反映了北方语音的特色，即元韵的不同押韵情况是元韵在当时南北方言中平行发展的结果[7]。另外三人的先仙韵都有和元韵相押的情况，也说明元韵和先仙韵的联系未曾中断过。

(二)萧绎诗歌用韵与《广韵》音系的比较

《广韵》对我们全面认识古代汉语语音系统起着枢纽和桥梁的作用，研究萧绎诗歌的用韵不能避开和《广韵》音系的比较。《广韵》有206韵，萧绎用到了50个韵，其中平声韵34个、上声韵1个、去声韵8个、入声韵7个。就这50个韵而言，《广韵》“独用”“同用”的要求和萧绎诗歌“独用”“同用”的情况相同的有以下几组。

1.平声韵：咍部(灰咍同用)、歌部(歌戈同用)、萧部(萧宵同用)、齐部(齐独用)、麻部(麻独用)、唐部(阳唐同用)、侵部(侵独用)、东部(东独用)。另外尤部(尤侯幽同用)、真部(真谆臻同用)、庚部(庚耕清同用)三部中萧绎未用到幽臻耕三韵，但另外两韵同用情况相同。

2.去声韵：虞部(遇暮同用)、先部(线霰同用)、桓部(换翰同用)。

3.入声韵：缉部(缉独用)。

另外上声韵《广韵》旱缓同用、去声韵《广韵》漾宕同用，萧绎未用到旱韵和漾韵，但根据萧绎用韵相对应的去声韵换翰同用、平声韵阳唐同用可以推测萧绎缓韵、宕韵用韵情况与《广韵》一致。还有8部《广韵》同用的因为萧绎未用到其中的韵而情况不明，不便与《广韵》音系比较，分别是：删部(《广韵》删山同用，萧未用山韵)、登部(《广韵》登蒸同用，萧未用蒸韵)、文部(《广韵》文欣同用，萧未用欣韵)、钟部(《广韵》钟冬同用，萧未用冬韵)、质部(《广韵》质术櫛同用，萧未用术櫛韵)、药部(《广韵》药铎同用，萧未用铎韵)、陌部(《广韵》陌昔麦同用，萧未用昔麦韵)、屑部(《广韵》屑薛同用，萧未用薛韵)。

萧绎诗歌用韵与《广韵》要求不同的几部如下表所示。

表3　萧绎诗歌用韵与《广韵》要求不同的韵

萧绎诗歌用韵和《广韵》音系的区别也主要在于鱼虞模、脂之支微、先仙元魂痕、烛屋，前三者在上文已有所分析，不再赘述。关于烛屋韵，《广韵》规定两者各自独用，但当时烛屋同用并不少见，如《全唐文》烛屋同用次数与自身独用次数接近(烛独用57，屋独用148，烛屋同用115)，说明烛屋两韵关系相当密切[8]。萧绎诗歌27个韵部，如果算上元部(元韵用到4次，3次是和魂痕相押，因此我们将元魂痕划为一部)，则和《广韵》用韵一致的有14部，占到韵部总数的52%，与《广韵》不同的则有5部，占到19%。因此我们可以推测萧绎用韵已有向《广韵》音系发展的趋势。

三、萧绎诗歌用韵特点

萧绎诗歌的用韵主要有以下几种情况：

(一)一韵到底

又可分为某韵独用一韵到底和某韵部一韵到底两种情况。共111首，占到总数的90.3%。其中某韵一韵到底的有63首，占到总数的51.2%；某韵部一韵到底的有48首，占到总数的39.1%。

(二)平仄通押

指一首诗中的韵脚字属于同一韵部的平仄不同声调。共2首，占到总数的1.6%：《骢马驱》(虞部：雾树驱路)《咏风》(阳部：粧傍香梁王)。

(三)首句入韵

首句入韵的诗歌有23首，占到总数的18.7%。

(四)换韵

指一首诗中不同韵段的韵脚字属于不同韵部。共3首，占到总数的2.4%：《春日》(歌先真脂：过多变见新申人期时)《燕歌行》(歌庚屑咍支：多歌蛾河生更节结台杯离垂)《秋辞》(微唐：归腓稀扉房黄鸯光央)。

(五)出韵

指偶数句本应押韵而没有押韵的情况。共6首，占到总数的4.9%：《游后园》(押钟韵出谆韵：春浓峰)《落日射罴》(押尤侯韵出支韵：邹厚浮筹儿)《和鲍常侍龙川馆》(押阳唐韵出豪韵：劳芳光长香)《屋名》(押歌戈韵出虞韵：和遇歌萝多波)《登堤望水诗》(押尤侯韵出豪韵：游愁楼舟俦流)《长歌行》(押先仙韵出侵韵：金钱连眠然)。

(六)不押韵

不押韵的诗歌有3首，占到总数的2.4%：《乌棲曲四首(一)》《乌棲曲四首(二)》《乌棲曲四首(三)》。

从萧绎诗歌用韵的几种情况我们可以看到，萧绎诗歌的用韵少有不合韵律规则的情况，出韵、换韵、不押韵的诗歌只占到总数的9.7%，总体而言其诗歌押韵较为严格。

萧绎不仅创作诗文，还提出了不少诗学主张，有一条就是诗歌创作要“宫徴靡曼，唇吻道会”[7]，也就是指诗歌的声律要和谐，要具有音乐美。因此萧绎诗歌用韵严格也是在以实际行动践行着他自己的诗歌创作主张。

参考文献：

[1]王静.萧绎诗赋研究[D].贵阳：贵州师范大学，2014.

[2]逯钦立.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M].北京：中华书局，1983：2031-2061.

[3]潘悟云.中古汉语方言中的鱼和虞[M]//著名中年语言学家自选集：潘悟云卷.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2：39-51.

[4]胥淳.南北朝诗歌用韵研究[D].桂林：广西师范大学，2007.

[5]梅祖麟.现代吴语和“支脂鱼虞，共为不韵”[J].中国语文，2001(1)：3-14.

[6]马德强.中古元韵问题述论[J].宁夏大学学报，2011(4)：29-32.

[7]张琨.古汉语韵母系统与《切韵》[M]//汉语音韵史论文集.武汉：华中工学院出版社，1987：59-65.

[8]姚颖.《全唐文》用韵研究[D].武汉：华中科技大学，2006.

Rhymes in Xiao Yi’s Poetry

XIAO Xiangwei

(Liberal College， Hunan Normal University， Changsha 410081， China)

Abstract：Xiao Yi’s 123 poems were widely spread now. The article discusses the 123 poems’ rhymes， in which the rhymes can be divided into 27 parts. Compared with that of the other poets in his time， we can found that the local dialects influence on rhyme in his poems. Further more， the rhyme is close to the sound system in GuangYun. In addition， we find that the use of rhyme is stringent， which meet his poetry creation advocation.

Key words：Xiao Yi； Poetry； Modern Chinese language； Rhyming parts； Guang Yun

中图分类号：H11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2095-4476(2016)03-0069-04

作者简介：肖湘维(1992— )，男，湖南宁乡人，湖南师范大学文学院硕士研究生。

收稿日期：2015-11-16

(责任编辑：倪向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