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痕
2016-05-04郭宏冰
郭宏冰
一
我注意她是在今年的下半学期。开学报名的当天,一个戴着草帽,穿着暗紫色碎花衬衫的老太太,领着一个骨瘦如柴的女孩子到我的办公桌前报到。我问,叫什么名字?老太太抢答:董小垚。我看了她一眼,她的眼睛里那些讨好的笑意满溢出来让我有些抗拒。我眉头一皱,我在问孩子呢?她急忙推了女孩一把,女孩说,董小垚。
女孩的声音很小,蚊子一样发出了几个嗡嗡的音节。我凭着感觉在花名册上胡乱搜索,最后居然在第一排找到了她的名字。学校打印的花名册是按成绩排列的,第一排说明这个女孩是班级的第一名。因为这个原因,我又抬头看了她一眼。女孩脸色偏黄,眼神怯生生的,含着几分害羞。我盯着她衣襟上一枚不同于其他颜色样式的纽扣问,你原来是几班的?
她的嘴唇蠕动了一下,细声说,五班。
我有些不耐烦,董小垚是吧,你能不能大点声说话?
板着刀子也斩不进的脸,我专注地盯着她。作为班主任该有的威严,这一刻已经充分体现出来。
她忽然间将身子挺得笔直,嘴唇抿了一记,说,能!声音略微洪亮了些。
我说,还不够,再大些。
她的脸涨得通红,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似的,大喊道,能!
我说,好!非常好!以后就要以这样的气势学习和生活。我希望班级的第一名,不仅成绩要漂亮,人也要有自信,有气势。
董小垚抿着嘴,轻微地点了点头。
我说,你回教室等着开会,家长留下来交钱。
董小垚走了。穿暗紫衣服的老太太凑上前来。她刚刚站在董小垚的身边,一直咧着嘴笑,如今在距离我五十厘米不到的地方依旧咧着嘴笑着。我能清晰地看到她上下交错排列的八颗牙齿。我对形象学美容学没有研究,不晓得人在笑的时候露出几颗牙齿才算完美。但我能确定的是,这位老太已经把她能露给我看的牙齿都大方地暴露出来了。
她笑着叫我,孙老师。然后依旧是露着八颗牙齿的笑脸。
我说,本学期的书本费,试卷费,午餐费,总计八百四十元整。
孙老师,她又叫了我一声。
我看着她,用眼神透露出“你想说什么就说吧”的信息。
孙老师,以后要麻烦你了……我们家小垚……要你多费心了。
我笑了笑说,你放心吧。这是我的工作。
你是董小垚什么人?我问。
我啊,是她奶奶。她答。
接着我又说,钱是今天你缴上,还是明天让孩子带来呢。
她急忙把手探进自己的裤腰里,边往下探边说,我缴,我缴。终于,钱被摸了出来,折叠得棱棱角角正正方方的一叠粉红钞票,被她用手指蘸着口水一张一张地碾压过后终于放到了我面前。
我小心翼翼地拈起了面前的九张粉红钞票。之所以小心翼翼是因为纸感的钱币仿佛有了铁锈色的棉布感和唾液的黏腻感。
我拿出一张面值五十、一张面值十元的纸币找给她。她在我的办公桌上抚平了棱棱角角,正正方方地叠好后又放回了老地方。
她笑着说,孙老师,麻烦你了。我走了啊!
我说好。抬眼看她,她还在对我微笑着。
二
几天后,我又一次见到董小垚的奶奶。她还是穿着那天陪孙女来报名的衣服,戴着那天的草帽。只是这一回,她的手里多了一把扫帚,身旁还立着一个簸箕。
从厕所回来的路上,老远就看到她草帽檐下八颗牙齿的笑容。待我走近,她笑着道,孙老师,你好。
我顺口回应,你好!你好!
她说,我们家小垚最近表现还好吧?
我答,还好。就是个性太沉闷,也不喜欢举手回答问题。
小垚那孩子就是这样,一锥子扎下去也哼不出个屁来。还要孙老师多多费心了。我回去也多说说她。小垚那孩子也不容易,她……显然她已经不像上次那般拘谨了。
我打断她的话说,这样,有什么情况你可以到我的办公室来。马上上课了,我要回去准备下堂课的内容。
她急忙说,你忙你忙,待你空着,我去找你。
下课铃声响了。我顾不上去询问上午九点她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我们学校的原因。我快着步子拉了一下我班数学老师的手,说,快点吧,学生下课了,挤挤的,一会儿上楼都费劲。
数学老师姓刘,是一个喜欢八卦的小妇人。她边上楼梯边说,孙老师,董小垚在你班上吧。
我说,是啊!停了一下,我诧异,怎么啦?
他们家的事你不知道呀?
我笑了。说,我该知道什么吗?
刘老师贴近我的耳朵,告诉我,董小垚上初一那年,他爸在外地打工时出车祸死了。你知道乡下人本来就没什么钱,她爸一死,她妈就到我们学校食堂里打工了,听说还是走了校长后门才进来的。谁想,去年……嘻嘻,她妈居然跟别的男人私奔了。
是吗?我淡淡地答。想到了报名那天董小垚怯懦的害羞的眼神。
你知道是谁?刘老师显然对这些花边新闻很感兴趣。
是给我们学校食堂送菜的那个小李呀。她已经迫不及待地将答案告诉我了。
我说,是李广琛。他不是校长的外甥吗?
哈哈。是啊是啊。你知道吴老太为什么能在我们学校当校工吗?
我疑惑地问,吴老太是谁?
不会吧。就是你刚刚见的老太呀,她是董小垚的奶奶。听说,这学期刚开学吴老太就把咱们校长给堵办公室了,又是哭又是骂的。后来,不知怎么的就同意她打扫卫生了。
噢。我点了点头,一副觉悟的样子。
我拿着书本走进教室,喊了声“上课”。
班长董小垚站起来喊了声“起立”,全班学生“唰”地起立,然后又是一声儿“老师好”。我倏然间注意到了董小垚的嘴唇,有点厚实,肉肉的,是当下流行的唇形。董小垚的牙齿很整齐,白贝壳般的,可以去做牙颌畸形矫正后的广告。我又想起了吴老太的八颗牙,交错地散落在黑洞的空间里,让人觉得幽深又有些神秘。
我慌乱地逃离了自己的想象,说,下面请同学们把书翻到五十六页,我们今天来学习课文……
三
自从吴老太来当校工,我们学校的卫生情况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比如办公楼的男厕所,一年四季飘散着尿液味。吴老太的到来改变了这一持续多年的男厕所的窘况。
比如办公室的卫生,以前是各扫门前雪,自己顾自己。倒个垃圾打个水嘛,还要在办公室最醒目的位置上贴张值日生轮流表。但是,吴老太到来后,我们办公室的同事关系变得和谐多了。
比如走廊的卫生,甬道的卫生,女厕所的卫生……
可以说学校的每一个角落,都曾被吴老太勤劳的双脚踩踏过,勤快的双手抚摸过。
世间的一些事就是如此玄妙,从来就不讲逻辑,也没有道理。勤快能干的吴老太并未收获众人对她的好感。
男同事甲说:我真的是受不了那个吴老太,一点教养也没有。我正撒尿呢,她连门都不敲一下,冲了进来就拖地……
男同事乙讪笑道:你呀,就是矫情。吴老太小算也有六七十了吧。一把年纪,能怎么着你呀。看看就看看呗,哈哈哈。
办公室的刘老师也跟着凑热闹:我说这吴老太没她不好,有她也不好,天天上我们办公室搜罗一小堆废纸出去卖。进我们办公室太随便。就怕她手脚不干净,今天搜罗的是废纸,明天搜罗的说不定是哪位钱包里的人民币了。
男同事乙发话了。喂,喂,喂,我说你们这些人怎么把吴老太想得这样不堪。别忘了,她可是我们学校出了名的“吴校长”。校长的境界是你们这些人能参悟到的嘛。
呵呵,呵呵。大家齐声笑了,当然也包括我。
我不讨厌吴老太,但是,我也不喜欢她。也许是因为我是董小垚的班主任,她对我总是表现出异乎寻常的热情。我的办公桌,她总是擦得发亮。桌上的文竹,每每都先我浇了水。我的办公室,她总是跑的最勤。每次在校园里碰面,无论是什么场合,哪怕是我正蹲在女厕所,她都要露出八颗牙齿大声地向我问好打招呼。甚至,有一次,在我如厕的时候,她还问了句:你忙着呢?我哭笑不得,此后见了她,要么低着头匆匆地走过,要么就是一直和身边的同事讲话。说实话,她的热情让我有点说不出的滋味。
至于“吴校长”,有好几次,我看到她戴着草帽,提溜着扫帚,训斥那些因为没有做作业而被赶到走廊上补写的孩子,或者是露出八颗牙齿语重心长地教导那些因犯了校规而站到教导处的家长和“差生”。
我们每周一升国旗,那气氛几分热烈,几分圣洁。我每每发现吴老太站在队伍后面,这刻儿她放下手中的扫帚,也像个学生一样规规矩矩地立着,仰脸望着五星红旗升起,飘动。她的眼神有些迷离,两片厚厚的嘴唇轻轻抖颤,不知她想说什么或者是合着师生一起唱歌,忽然间,她发现了我在看她,脸间便浮出一挂尴尬的笑意。我赶紧偏过脸去,偶尔用余光斜睨一眼,见她恢复了如初的样子。
升国旗仪式结束后,我和一位同事同去文印室。半路上,同事用手肘碰了我一下。她小声说,看那,“吴校长”又在训话了。我顺着同事所指看过去,办公楼的门口,吴老太手握一片脏抹布,面朝一位高出她大半截的家长训话,家长的身边,一个小刺毛头耷拉着脑袋站立着。走近他们身边的时候,我听到吴老太说,小孩子没有不调皮的,你们家长一定要做出个样子,不要动不动就打骂孩子。学习不好有很多原因,有时候不能只怪孩子,想想自己哪些做得不好……
我们一路飘过去,我和同事对望了一下,然后不约而同地捂着嘴笑了。
四
日子一天一天地飘过去。初三的上半学期眼看就要终结。吴老太一如既往地对我热情着。董小垚的成绩也是一如既往地雄踞在学年第一的位置上。只是,期末考试的前几天,大家都很烦躁——年终的总结,各种会议,以及成沓的试卷压得人透不过气来。我的喉咙也跟着凑热闹,在年终的最后几天又脆弱了一把。
连咳了几天。一天早晨,走进办公室就发现我的办公桌上有人帮我泡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胖大海。以冒热气的程度看,这个人才刚刚离开。拉开抽屉,躺在桌肚里的是一小盒金嗓子喉宝,还有一小袋未被用完的胖大海。
我对着桌肚子里的东西笑了笑,关好抽屉,拿了语文书去上早读课。
我已经猜出了这个好心人是谁。
下午的辅导课,我站在教室里安排学生上自习。远远的,就听到办公楼里嘈杂的人语声。一个尖尖的声音很刺耳,像是办公室的刘老师。声音虽然时断时续,时高时低,但却听出了一些歇斯底里。我安顿好自修内容后,好奇地走去办公室一探究竟。
推开门,满屋子的人烟扑面而来。刘老师杏眼圆瞪,双手环胸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喘着粗气斜睨着面前的人。
她的面前,吴老太两颊赤红,手指颤抖。她的草帽因为额头的汗珠不断地下落,终于被她摘下握在了手中。我也得以见识了她的庐山真面目——稀疏的几缕花白头发,被她缠在脑后,结成了一个核桃大小的发髻。如果说她的八颗牙齿已经彰显了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的刻痕。那么现在,她的苍老在没有草帽阴影的掩盖下顿时暴露无遗。
我听到有人小声说,拿了就交出来,干嘛这么烦。
还有人说,我最讨厌手脚不干净的人,防不胜防。
我在一片唏嘘声中走到刘老师面前,说,小刘,干嘛生这么大的气?
刘老师先是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来,然后阴阳怪气地说,生气?这你要问她了?然后她努着嘴朝向吴老太。
吴老太发现我看她,急于解释,口齿有些不清,已经辨不清有几颗牙在运动着。孙老师,你听我讲……我绝对不是那种人……人穷志不短,我们再穷还是要志气的。我没做过就是没做过。最后一句话她说得最为坚决。
有人是煮熟的鸭子,嘴硬着呢!刘老师的声音尖尖的。她接着说,孙老师,你来证明,今天有外人进过我们办公室吧?
突然把矛头指向了我,我有点不知所措。我说,她每天都来帮大家打扫卫生的,来过也正常啊!
那她今天有没有碰你东西?刘老师又问。
我突然想到了早晨桌子上泡好的胖大海,还有桌肚里的药。我看向吴老太,问,早晨是你帮我泡的胖大海吗?我桌肚里的药是你放的?
吴老太一下子紧张起来,她急忙说,是我。我是看你咳嗽了好多天——我真的没有拿刘老师的钱。
奇了怪了,我放在桌肚里的四百元钱能自己长腿飞了。就是有人喜欢乱翻人家东西。刘老师又尖声尖气地叫了起来。
接着又是众人的一片议论声。
也许真的不是她拿的呢。连续几日的咳嗽让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
刘老师哼了一声,谁做了亏心事谁心里清楚!拿人手短,吃人嘴短。最后一句,她拉长了声调。
我不想多说什么了。我不能肯定这件事绝对不是吴老太做的,我也不能跟着众人抹黑吴老太。即使我的内心深处是愿意相信她的。但是我什么都不能说,我没有证据证明她的清白,我更不能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得罪我的同事。所以,我只好选择在这场辨不明真相的是非中退出。
我拿了本书默默地离开了办公室。好事的人依旧等着看热闹。一会儿,身后又传来了一阵尖锐的笑声。
后来,我隐约听到了此事发展的结果。刘老师终因证据不足无法报警处理而使此事不了了之。也许是觉得自讨没趣了,从那天后,刘老师再也不提丢钱的事。
不过,自此以后,吴老太不再涉足我们办公室半步。任凭我的办公桌上积满了灰尘,文竹干枯而死,她也熟视无睹。
一天放学前,她从我们办公室门前经过,我出于礼貌喊了声她,招呼她进来坐坐,可她好像没听见,像只老鹅,梗着脖颈匆匆走过。
五
吴老太似乎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我知道教学楼前那排笔直的小树是她修剪的,横杈歪枝堆了一地,她的身影在树荫下一晃就不见了。我也知道办公室的窗户是她擦的,明镜似的,照得我心里一亮又一凉。我还知道我那停在树荫下落满了鸟粪的车顶是她帮我清理的,我想谢谢她,但我碰不着她。
很多次,她远远地向我走来,我微笑着迎上去想打个招呼。甚至我都想好了说什么,我觉得有必要找她谈一下董小垚的学习情况了。但她总有办法朝岔路口一折,摇摇晃晃地走远了。
一模结束后,我找董小垚谈话。
我说,董小垚,看看你的数学成绩,就你这点分数还想考市一中呢?
董小垚低着头不做声。
我接着说,这样,从今天起,你所有的数学试卷拿到我面前检查,凡是不会的,立刻去问数学老师。
不去。她咕哝道。
我说,你说什么?
不要!她的脸偏向一侧,嘴角挂着一丝不屑。
我不要问数学老师,我讨厌她!这一次我听的异常清楚,尤其是最后几个字。
我虚张声势地拍起了桌子,大吼道,你有什么资格说喜欢谁,讨厌谁。你的任务就是把数学成绩给我提上来,考上市一中才对得起你奶奶天天扫厕所!
我承认我有些莫名其妙的慌张,但是我没想到董小垚的反应会是——她的眼神里有我说不出的倔强,像落日余晖下顽强绽放的小花。她说,孙老师,你觉得扫厕所低贱吗?
我忙解释道,老师没有轻视你奶奶的意思。但是已经没有意义了。从董小垚的眼神里,我看到了像雾霾一样扩散开来的不信任。
董小垚冷笑了一声,我奶奶明明没有拿那四百块钱,但是没有人相信她。你知道她为了我不被别人轻视,为了她能在学校抬起头做人,做了件什么事吗?呵呵,她让我把我们两个人整整一个月的伙食费偷偷地塞回了刘老师的桌肚里。她对我说,我们穷一点,饿一点不要紧,重要的是不能让别人瞧不起我们。
董小垚说着说着就哭了,数学老师就算丢了钱,可她明明又拿回去了。她什么都没有说,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这样的老师,我,我瞧不起她!
我张开嘴想说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是狡辩,都是掩饰。我无力地抽出一张面巾纸想帮董小垚擦干眼泪。她用手一挡,并不接受我的安慰。
我也生气了,但还是耐着性子说了句无关痛痒的话,学习可是自己的事情。
六
董小垚的状态越来越差,即使是我的课上,她也表现出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找她谈话,没说几句,她眼神嘴角的不屑就都显露出来。作为一名资深班主任,我知道,类似董小垚这样家庭环境里长大的孩子,都有着一颗水晶玻璃心,而如今,这颗玻璃心上出现了一道裂痕,而我能做的就是不让这道裂痕继续扩大。
几天后,我找了个机会和刘老师攀谈。我假装无所谓地问,上次你说丢钱,后来调查出是谁偷的吗?
刘老师略显尴尬地说,过去的事了,问它干嘛?
我敷衍地笑了笑,说,最近,我也丢了两百块钱。
是吗?刘老师一脸惊讶。随即又恢复常态,笑嘻嘻地说,你还是回家问问或到处找找吧。上次我丢的四百块钱是让我家那个不争气的给拿去花了(刘老师的老公是学校的电工)。哈哈,误会一场。
然后她打岔道,你找董小垚谈话吗?
我恍惚了一下,答道,她最近身体不好,所以成绩有些下滑,她说她希望你上课多提问她,多帮助她。
好啊。她只要肯配合,我肯定会尽心尽力的。停顿了一下她又补了一句,她考上市一中,我们面子上也有光不是!
又过了几天,我把吴老太堵在了路口,然后又拽她到了一间无人的教室里,塞了四百块钱给她。我说,我忙,你又一直躲着我。这是前几天刘老师让我还给您的。上次的事,她觉得很抱歉。你也知道她那个人死要面子,不好意思当面和你说什么,您大人有大量就别计较了!
吴老太拈着被折叠的棱棱角角,正正方方的粉红钞票,沉默了一会儿。再抬头看我时,两行老泪纵横而出。她颤巍巍地捏着手中的钞票说,孙老师,刘老师真的这么说的?
我用从没有过的坚定声音说,真的!
那一刻,我看到吴老太脸上裂开了一道道老痕,犹如绽开了一朵花,花蕊虽然少了一株,但花开得那么真,又那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