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分析焦虑理论的发展路径探究*

庞晓华，黄 艳(.长治医学院 应用心理学专业，山西 长治 046000;.青岛大学师范学院 应用心理学系，山东 青岛 66000)



精神分析焦虑理论的发展路径探究*

庞晓华1，黄 艳2
(1.长治医学院 应用心理学专业，山西 长治 046000;2.青岛大学师范学院 应用心理学系，山东 青岛 266000)

文章以精神分析理论与实践发展的内外两条路径为线索，深入探讨了精神分析焦虑理论的发展路径。从内部发展路径来看，出现了从“驱力模式”向“关系模式”的转向，并在一定程度上出现了整合趋势；从外部发展路径来看，精神分析社会文化学派、存在主义精神分析学派和神经精神分析的情绪研究，分别为理解精神分析焦虑理论提供了文化、存在主义哲学和神经科学的视角。整体而言，精神分析焦虑理论必将随精神分析理论的发展而不断深化发展，并不断增加实证根基。

精神分析；焦虑理论；内部发展路径；外部发展路径

在当代社会，焦虑日益成为困扰人们的主要心理问题，关于焦虑的研究也日见其多。精神分析是第一个对焦虑进行系统研究的心理学流派，也是对焦虑研究最为深入的心理学流派。精神分析历经百年而仍在发展壮大，同它与时俱进的理论与实践密不可分。精神分析的发展具有其内在的发展整合逻辑，其焦虑理论也必然随其发展线索而发展[1]。然而，纵观国内外的研究鲜有以精神分析理论与实践的发展为线索从整体上探讨精神分析焦虑理论的发展路径的研究。以精神分析理论与实践的发展为线索，深入理解精神分析的焦虑理论的发展趋势无疑具有重要的理论与实践意义。

一、 精神分析焦虑理论的内部发展路径

就精神分析发展的内部路径而言，格林伯格和米切尔在对精神分析“范式转变”的论述中，认为精神分析出现了三种主要理论模式，即驱力-冲突模式、发展-抑制模式和关系-冲突模式，呈现出从驱力模型向关系模型的转向[2]。这一转向也充分体现在了精神分析焦虑理论的内部发展路径之中。

(一) 精神分析焦虑理论的驱力-冲突模式

本能驱力理论是弗洛伊德所开创的古典精神分析的核心，其所有的基本概念的建构都是以本能驱力为根本假设的[3]。本能驱力理论将人视为一个封闭的生物系统，不断地寻求能量的释放以保持机体内部的平衡。弗洛伊德在其早期焦虑理论中认为焦虑是由无法寻求到正常释放途径的本能驱力转化而来，并且认为焦虑即神经症。在后期焦虑理论中，弗洛伊德认为本能冲动并不能直接转变成焦虑，只有自我才会产生并感受到焦虑，因此焦虑的根源不在伊底而在自我。焦虑是自我发现危险情况——各种心理冲突时所发出的危险信号，以激活自我防御机制避免精神创伤等严重事件的发生，因此后期焦虑理论又被称为“焦虑的信号理论”，逆转了早期焦虑理论中神经症和焦虑的因果关系，认为焦虑是因，其它症状为果。尽管如此，弗洛伊德的工作重点仍在伊底而不在自我。在弗洛伊德后期焦虑理论的基础之上，精神分析自我心理学理论流派认为精神分析的工作重点应当是自我，自我是解决所有精神分析问题的起点。由此，精神分析自我心理学的焦虑理论尽管仍带有深深的驱力理论的烙印，但更重视自我的自主性发展，并受到同时代的客体关系理论的影响。

(二) 精神分析焦虑理论的发展-抑制模式

发展-抑制模式是精神分析继驱力-冲突模式之后的主要理论模式，改变了以驱力-冲突模式理解人类所有心理现象的传统，但从根本上来讲，仍具有心理一元论的特征(Mitchell,1984)。它最大程度的强调早期母婴关系，将早期母婴关系视为人类经验和行为的重要决定因素，认为个体后来的心理障碍包括焦虑的产生是童年期正常发展过程受阻导致的，在对焦虑的理解中只注重照看者对幼儿产生的影响，忽视照看者本身受到的影响。客体关系理论和广义自身心理学都是发展-抑制模式在精神分析中的具体体现。具体而言，客体关系理论更多地强调个体的关系需求及其满足与否对个体产生的影响[4、5、6]，而广义自身心理学理论则更侧重于将人的关系性当成个体形成和维持其稳定和统一自体感的手段[7-8]。

(三) 精神分析焦虑理论的关系-冲突模式

精神分析焦虑理论的关系-冲突模式主要体现在肇始于20世纪80年代的关系精神分析。格林伯格和米切尔在对精神分析“范式转变”的论述中认为，尽管精神分析在理论上出现了“驱力模型”向“关系模型”的转向，但通过对所有关系模式的梳理，发现这些理论分别强调了人类经验的关系本质的不同维度或侧面[9]。由此，米切尔提出了“关系基质”的概念，以涵盖描述人类经验的关系本质的三种策略，并与驱力模式中的“驱力”概念直接对应，认为关系是意义的源泉，没有任何东西是天生的，身体体验包括焦虑只能在关系情境中才能得到充分的理解和解释[10]。米切尔进一步认为，不同关系模式理论都是在不同层面对人际互动及其所包含的关系性的强调，可以纳入互动层次理论的框架之内。在此基础上，米切尔扬弃整合了驱力-冲突模式和关系-抑制模式，提出了关系-冲突模式，强调心理的产生、发展、创伤与治愈都是在双向、二元、互动的关系中发生的，心理的基本成分是关系构型而不是驱力的派生物，冲突在其间具有重要作用，但首要的心理动力冲突中的双方是各种关系构型。由此，可以认为，米切尔的整合性元理论的视角下，焦虑必须在包含自体、客体及其相互作用场域三维度结构的关系基质中才能得以理解，焦虑是在双向、二元、互动的关系中对各个层次中无法协调的冲突的体验，是个体对关系冲突，如融合与分离、依赖与独立适应的结果。从发展的角度看，焦虑往往并不是由于生命早期需要被剥夺所造成创伤的产物，而是个体早期体验的影响与个体对后来压力和冲突的反应的一种复杂结合，是个体在关系世界中冲突性互动模式的塑造中重复使用早期体验、记忆和幻想，而使互动僵化的体验[2]。米切尔的整合性元理论通过对之前精神分析理论的批判性吸收使对人类心理包括焦虑的理解由动态代替了静态，以二元的互动调节了一元的单调，以兼顾的策略融合了对立的观点，为理解焦虑提供了更为合理和全面的框架。

二、精神分析焦虑理论的外部发展路径

精神分析焦虑理论的外部发展路径是传统精神分析与其它学科相结合对焦虑产生的理解，在某种程度上弥补了内部进展路径在理解焦虑现象方面的不足。

(一)精神分析社会文化学派的焦虑理论

精神分析社会文化学派是当时的美国社会对弗洛伊德古典精神分析理论进行修正和改造的产物，认为社会文化因素是焦虑的根源[3]。霍妮和沙利文详细论述了社会文化中存在的焦虑通过人际关系传递的过程。弗洛姆认为，个体所感受到的焦虑是由于人的存在所面临的三大矛盾引发的，并进一步提出了社会潜意识论,认为语言、逻辑和社会禁忌构成了社会过滤器，而使绝大多数成员共同感受社会压抑以避免对社会矛盾的感知和焦虑的产生。

精神分析社会文化学派将焦虑作为焦虑的根源，其视野逐渐开阔，涉及领域逐步扩大，深入论述了社会文化引发焦虑的机制及其对人格形成的影响，丰富和深化了精神分析的焦虑理论。

(二)存在主义精神分析的焦虑理论

存在主义精神分析是其代表人物借助存在主义哲学对传统精神分析改造的结果。正是在存在主义哲学的基础上，存在主义精神分析学家对焦虑进行了系统论述。海德格尔认为，焦虑是人对自身有限性的一种认识与体验，是此在本真的展开方式。存在主义精神分析学家接受了海德格尔的思想，认为焦虑的产生是对作为人格存在的最根本的一些价值和自身安全受到威胁所产生的担忧，处于人的存在的本体层次[11]。问题的关键在于个体面对焦虑的方式。如果个体能够勇于承担责任直面焦虑和背后的生存困境，这时的焦虑是正常焦虑或被称为存在的焦虑，能够使个体更好地活在当下；如果个体由于逃避生存困境和责任等，使用防御策略，使自己处于非本真存在的情况，产生存在性不安而产生的焦虑，被认为是神经症焦虑或非存在性焦虑。焦虑由此也成为区分本真与非本真的分化点。

存在主义精神分析学家认为，焦虑是个体对在世存在所面临的有限性及责任的认识与体验，从人的存在本质理解焦虑，使我们能够理解我们已有的文化对人的影响，审视我们的文化，探讨文化变革的方向。

(三)神经精神分析的情绪研究

神经精神分析又称“深度神经心理学”，是精神分析在寻求实证根基，以期能够使用神经科学的语言来解释它的心理学概念，神经科学在寻求理论模板解释其研究发现并引导其研究的过程中，二者结合所产生的一种整合心身研究的新取向，是一种新的精神分析范式。神经精神分析的研究方式主要有定位、隐喻和建立模型三种方式[12]。依照这三种研究方式，神经精神分析学家对情绪包括焦虑进行了广泛而深入的研究。潘克塞普的基本情绪系统理论是神经精神分析情绪理论中最具代表性的理论之一，发现焦虑的产生和防御系统的激活与冲突的消极解决相关[13]。在具体研究方面，拉度和达马西奥等人对海马和杏仁核功能的探讨论证了神经症焦虑的生理基础。镜像神经元的发现表明了情绪的社会维度，对理解精神分析理论中的共情、模仿和投射性认同具有重大意义。有关研究表明，安全依恋多激活左脑，而矛盾性依恋和回避性依恋多激活右脑，在某种程度上论证了情绪包括焦虑的关系性[14]。

神经精神分析对情绪的研究无疑是一种有益的尝试，其研究的继续深入，必将对其他主流心理学流派对焦虑的理解产生深远的影响。

三、总结与展望

从总体上来看，精神分析学自诞生以来沿着内外两条发展路径不断深化发展，其焦虑理论也沿着相似的路径得以持续的更新。但不管精神分析学如何发展演变，潜意识作为精神分析的核心概念始终未变，焦虑作为一种可被意识到的情绪体验，其信号功能亦被保存了下来，是个体对不可觉察的问题的认识与体验。具体而言，从精神分析的内部发展路径来看，这种不可觉察的问题经历了由驱力模式向关系模式的转变，并出现了正整合趋势。从精神分析的外部发展路径来看，社会文化学派深入论述了社会文化引发焦虑的机制及其对人格形成的影响，丰富和深化了精神分析的焦虑理论；存在主义精神分析学派则弥补了内部发展路径中过分强调童年经验的弊端，将在世存在面对未来所应承担的责任作为焦虑的根源，扩大了精神分析的焦虑理论的内涵，丰富了我们对焦虑的理解；神经精神分析对情绪的研究一方面为精神分析焦虑理论提供了神经生理学方面的实证根基，一方面检验了精神分析焦虑理论的相关概念并试图建立能够整合精神分析和神经科学双方关于情绪包括焦虑的研究成果的理论框架。这是一种有益的尝试，其研究的继续深入，必将对其他主流心理学流派对焦虑的理解产生深远的影响。

总之，精神分析的焦虑理论从本体的角度出发，对焦虑的发生、发展、意义及其影响进行了深入系统的论述，与其它关于焦虑的心理学研究相比具有不可比拟的解释力和生命力。但是通过文献梳理可以发现，精神分析的焦虑理论尽管存在着整合的趋向，但尚没有形成系统、统一的理论体系，缺少具有普遍解释力的思想架构。可以预见精神分析的焦虑理论会继续得到重新阐述、解释，同时遭到怀疑和驳斥；正如精神分析的总体发展中已经出现的趋势一样，关系精神分析和神经精神分析将会越来越多地出现在精神分析焦虑理论的研究领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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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郭慧.精神分析的科学化：神经精神分析学研究[D].南京：南京师范大学，2008.

On the Development Paths of the Anxiety Theory in Psychoanalysis

PANG Xiaohua1，HUANG Yan2
(1.TeachingandResearchSectionofAppliedPsychology,ChangzhiMedicalCollege,Changzhi046000,China；2.AppliedPsychologyDepartment,NormalCollegeofQingdaoUniversity,Qingdao266000,China)

This paper probed into the development path of the anxiety theory in psychoanalysis by following the clue of the internal and external development paths of psychoanalysis. Internally, anxiety theories present the shift from drive model to relational model and tend to be integrated, while externally, anxiety theories of social-cultural school and existential psychology and the emotion research in the field of neuropsychoanalysis provide us with perspectives from culture, existentialism and neuroscience to understand the anxiety theory of psychoanalysis. In the future, the anxiety theory in psychoanalysis is bound to develop along with the development of psychoanalysis unceasingly, and to get the empirical evidence increasingly.

psychoanalysis;anxiety theories;internal development path；external development path

*长治医学院科技启动基金项目(普及项目)(QDS201504)之成果。

2016-09-29

庞晓华(1981-)，女，山东东明人，长治医学院讲师，硕士。研究方向：心理健康与心理咨询与治疗。

10.16396/j.cnki.sxgxskxb.2016.12.017

B84-065

A

1008-6285(2016)12-007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