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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展民族共处教育刍论

2016-04-12黄桂华

关键词:共生中华民族民族

肖 巍,黄桂华

(1.复旦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上海 200433;2.北方民族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宁夏 银川 750021)

长期以来,我国民族教育的主要内容是少数民族语言、文化和民族团结宣传,而有关国家(民族)认同、民族关系及其如何相处的教育却比较缺失。近年来,各国人民面对一些多民族国家此消彼长的民族纷争和冲突,乃至极端民族主义造成的严重危害,深切感到当今世界,民族冲突的化解既要依靠物质利益的满足、安全承诺的保证、规范秩序的执行,还必须有更深层次的精神力量,包括有关民族相处的学习和教育活动来促成。没有基于“共生”理念的共处意识,以及作为最大公约数的民族(国家)认同,就不可能从根本上解决这些纷争和冲突。共处是民族国家的生存之道,各民族相互依存,相互尊重,求同存异,学会共处,才能形成一个优良的民族共同体。优化我国的民族教育,加强“民族共处”的教育内容,引导各民族人民学会共处,不啻为增进和改善民族关系提供了一个新思路。

一、从共生到民族共处

民族共处教育,要从“民族共处”(national coexistence)这个概念说起。而共处与生物学意义上的“共生”(symbiosis)又难解难分。“共处”(coexistence)是有机体“共同生存”状态的术语,共生乃共处的前提,将共生理论作为民族共处的一个科学依据,以共生的视角来考察民族共处现象,分析民族共处的内容、影响民族共处的因素和促进民族共处的发展,有助于我们认知和理解民族问题更丰富的内涵。

早在1879年,德国微生物学家德·贝里(Anton de Bary)就提出共生是不同生物密切生活在一起(Living together)的方式,开启了生物学领域共生问题的研究。20世纪中期,有人还把共生概括为两个或多个生物相互依存程度达到平衡的状态。1970年美国生物学家马古利斯(Lynn Margulis)提出“细胞共生学”,1981年又进一步提出“生物共生学”,指出每一个生命个体在共生互利中使自身获得最大限度的发展。以生物共生为蓝本的“共生学”(symbiotic studies)应运而生。

生物学所揭示的“共生”乃大千世界的普遍现象,从微生物、植物、动物到人类都可以发现共生的各种表征,“共生学”的研究领域不断扩展和延伸。在共生关系中,一方为他方提供有利于生存的帮助,同时也获得他方的帮助,形成了互利性的共存(共处)关系。如今,“共生学”作为一种具有宏大视野和生命关怀的方法论,被应用于社会科学、组织管理学、人类学、民族学等领域。费孝通就从社会学的角度,借助吉丁斯(F.H.Giddings)关于社会的基础是同类意识的观点阐释了“共生”概念:“所谓同类意识,也就是指有相同人格承认。同类是推己及人的结果。帕克更明白地说明在人类中可以有两种人和人的关系:一种是把人看成自己的工具;一种是把人看成也同样具有意识和人格的对手。前者关系他称作Symbiosis(共生),后者关系他称作Consensus(契洽),而Symbiosis(共生)是生物界普遍的共生现象。”[1](P360)他还认为,人类社会也存在类似的关系。有的人愿意牺牲一些自己的利益来成全别人的意志,也有的人利用别人的利益来实现自己的意图,这就恰好形成鲜明的对比关系。为了成全别人而放弃自己的利益,就是所谓的契洽(Consensus);在这种关系中人与人之间不再是赤裸裸的利益关系,还包括更重要的道德产生,这才有忠恕之道、社会、团体、共生。

从共生学角度看,各民族(族群[Ethnic groups])共同构成一个共生系统,民族单元(族群)之间就是共生关系。“民族关系是一种共生系统,其起源不是事先预成的,而是生命本能的内在需求‘刺激’的选择,而系统能量的需要是选择的内在动力。”[2]这个内在需要就是民族认同的基础或民族意识。民族意识以及由此产生的认同能力进一步转化为民族共生的内在动力。凭借这种动力,推动民族关系优质化、有序化,以实现各民族的和谐共处。如果说民族(族群)是相对独立的单元,那么,民族关系即共生关系,共生单元因“互利性”刺激而自觉融入民族共同体。“民族关系是社会关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它以民族共同体为基本构成要素,以民族共同体之间的信息、能量互动为依托,与社会广泛地联系着,展示自身独特的社会风貌。”[3]民族关系涉及民族之间许多领域和层次,包括物质生产、交往方式、精神文化以及民族繁衍的能力。这些领域和层次又不断产生新的要素、联系和趋势,围绕民族利益、民族文化和民族发展形成一个民族共生系统。

事实上,民族关系就是一个共生共处不断融合的过程。它不是被外在的力量预先订制的,而是民族生存本能的内在需求,是各民族寻求合作相处的选择激励。因此,人们对民族关系的定义一再强调民族之间多方面的交往和关联性。例如,“民族共同体之间的信息、能量互动”,“民族之间的相互交往、联系和作用、影响”,“民族之间在社会生活领域的交往联系”,等等。民族共生以民族共生系统的能量分配为核心内容,受民族共生单元、民族共生度、民族共生环境、民族共生力以及民族共生界面的影响支配,是一种从间歇共生向一体化共生、偏利共生向对称性互惠共生不断发展的民族之间的共生运动。[2]

然而,民族关系之所以发生民族问题,是因为民族共生系统中存在着某种矛盾,存在着不适合共生的内外因素。“共生”既可能是民族关系的和谐相处,也可能出现民族问题,即民族关系的失和或冲突。一部民族关系发展史,始终交织着民族共处发展与民族矛盾冲突或隐或显的线索。尽管伴随着全球化,无论国际还是国内民族主义都有所抬头,民族情绪有所高涨,民族冲突也有所加剧。但如果着眼于人类历史的长时段,民族共处毕竟是民族关系发展的主线。为此,我们要特别正视中华民族是多民族国家的存在和多民族共处的事实,共同适应、共同发展、共同繁荣是中华民族和睦共处的唯一选择;在这个共生系统中,民族互助、互惠、共处、共赢是中华民族大家庭繁荣昌盛的美好愿景。我们要牢固树立各民族水乳交融、唇齿相依、休戚相关、荣辱与共的观念,培育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深刻认识中国是各族人民共同缔造的国家,中华文化是中华民族的共同文化,中华文明是各民族共同创造的文明,中华民族是各民族共有的大家庭——民族教育不但要强调中华文明是中华民族的共同精神家园,还要确立中华民族是各民族共生共处的共同体意识。友好相处,互惠互利,和而不同,正是中华文明绵延不绝的极大优势。

二、文化认同与民族共处教育

民族教育的核心是国家(民族)认同。中华民族认同是中国各民族和谐共处的先决条件,作为中华民族的民族认同与对当代中国的国家认同高度重合。“认同”(Identification)是个体对融入某种对象化存在的确认,在很大程度上表现为某种心理情感体验。在这个体验过程中,给出正面回答的认同有助于人们产生“类聚”与“归属”的意识与行动,反之则会产生“异类”与“排斥”的意识与行动。

正如吉登斯(A.Giddens)所说,我们生活在一个令人迷惑、变化无常、非理性而且脱离了人类控制的世界,生活越来越难以理解、未来越来越难以预测的21世纪。“全球化是一系列过程,它意味着相互依赖。对它最简单的定义就是:依赖性的增强”,同时全球化也是“一个反思性不断增强的过程”,新的矛盾和分化不断出现,全球化是不同民族、不同文化共同体的新的艰难时代。人们普遍追问“我是谁”或者“我们是谁”的问题,为自己寻找归属感。“比起以往的时代,全球时代的个人认同出现了更大的危机。”[4](P11)认同之所以成为问题,因为在全球化过程中个体不仅对于自己的身份、自我价值需要和应过一种什么样的生活感到迷茫,而且对于更高阶的与人们生活息息相关的大小集体,乃至民族、国家的认同也感到困惑。人们在被不断卷入全球化结构的同时,也日益陷于无所适从的困境。而越是如此,就越想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是一个不断强化的相互过程,新媒体与互联网使这个过程变得更加夸张、更具有叛逆性。无论是个体还是集体层面,身份认同都是所有人必须面对的一个问题。对于前者,认同主要是内在自我身份的确认;对于后者,认同主要是外在的民族认同和国家认同。而能够将这两个层面的认同问题联系起来并形成“交集”的正是文化认同。可以说,文化的认同是将自我认同、民族认同和国家认同整合在一起的认同。或者说,认同从两个方向塑造和确认自我:内向的就是自我认同、自我身份的确认,即对“我是谁”的回答;外向的就是社会认同(如民族认同、国家认同和文化认同),回答“我们是谁”的问题。

我们既要正视多民族国家民族认同与国家认同既重合、又不是一回事,又要正确对待民族认同与国家认同的关系,使得各民族成员在民族认同基础上进一步形成和维系国家(中华民族)认同。这也是现代民族国家谋求统一和发展的必由之路。在全球化时代,国家认同已经不仅仅是个体的自我身份认同,还要联系马克思早有预言的现实:“过去那种地方的和民族的自给自足和闭关自守状态,被各民族的各方面的互相往来和各方面的互相依赖所代替了。物质的生产是如此,精神的生产也是如此。各民族的精神产品成了公共的财产。民族的片面性和局限性日益成为不可能。”[5](P404)这也是公民对自身多重角色(自我的、民族的、国家的、全球的)定义的“我们感”(of the We)及其身份整合——这个道理只有通过达至人心的民族教育才能讲清楚。

重要的是,文化认同是自我认同与民族认同、国家认同“相契”(accord with)的根据。“族群认同是文化认同的基石,文化认同是族群认同的胶合剂,而国家认同是政治概念,是族群认同和文化认同的升华,是属于高层次的认同感。要把国家认同摆在首位。族群认同、文化认同与国家认同是三位一体的,三者之间存在着相辅相成的关系。”[6]文化认同是人们在长期共同生活中形成的对本民族意识、心理和意义的正面体认,是对本民族基本价值的认同,是凝聚这个民族行为体的思想纽带,也是延续这个民族行为体的精神载体。正如亨廷顿(Samuel P·Huntington)指出的:“他们用人类曾经用来回答这个问题(即“我们是谁”)的传统方式来回答它,即提到对于他们来说最有意义的事物。人们用祖先、宗教、语言、历史、价值、习俗和体制来界定自己。”[7](P5~6)即用特殊的象征方式来表示自己的文化认同。

文化认同对于民族行为体意义重大。民族成员对本民族的族称、文化、生活方式的认同及其延续,是民族行为体实现内外整合并得以存在和发展的基础条件。文化认同不仅是个体对自己身份、所属族群的认定,而且事关民族精神的蕴含、国家意识形态的内容,以及对其他民族、宗教与文明形态的理解。从这个意义上说,民族认同的核心就是文化认同。“文化认同和民族理念是相互依存的”,一个民族的凝聚力与发展潜能与民族成员的文化认同感紧密相关。“文化认同构成族群(民族)认同与国家认同的中介形式”,[4](P10)具有强大的凝聚作用。文化认同也是全球化时代民族国家综合国力竞争中最重要的“软实力”,各种文化之间的交流、对话和碰撞越来越成为民族团结、社会稳定和国家安全不容回避的内容。中华民族是中国各民族文化融合的产物,不能用汉民族及其文化来代替中华民族及其文化。只有各民族真正认同中华民族及其文化,才能由衷地产生归属感和忠诚,中华民族才能成为一个强大的民族共同体、自觉的文化共同体。[8]也只有中华文化上的认同,才能形成中华民族团结的亲和力,才会产生中华民族情感上的共鸣,促使各族人民互相合作、共同奋斗,促进中华民族大家庭和谐相处。从这个意义上说,中华民族的文化认同正是中国民族教育、尤其是民族共处教育的重心。

在全球性的文化交往、碰撞和融合过程中,文化认同及其背后的民族文化结构呈现出多样性、流变性乃至断裂性,加剧了不同民族、民族与国家、民族与世界原本未必彰显的博弈关系,特别是在民族认同与国家认同之间出现了某种“挤压”(squeeze)。在这个过程中,文化认同的重要性更加突出了,其所牵动的民族国家政治性质也强化了。各国各民族都在重新思考全球化视野的认同问题,都在积聚新的文化认同、民族认同和国家认同的能量。“全球一体化的过程并未表明文化多样性的消除,而是表明了在共享一个共同世界的前提下,不同文化模式的共存和较量越来越显得重要。”[9](P190)民族共处是文化认同、民族认同与国家认同的实现形式,而没有文化认同的民族认同、民族共处是不可想象的。

民族共处其实就是建立在民族文化认同心理基础上的各民族共生共存状态。文化认同、民族认同与国家认同是民族共处的基石,民族共处又增进文化认同、民族认同与国家认同,它们相辅相成、互为支撑。国家认同作为最重要的国民意识之一,始终是一个国家凝聚力、号召力的突出表现,是国家治理合法性(Legitimacy,或正当性)的基本来源。各民族对国家的认同就是在信念上对本民族与国家关系的肯定,如表现为国家归属感、政治效忠、国民意识、民族自豪感。而集中到一点,就是热爱这个国家的情怀,即爱国主义。在所有集体认同样式中,这种国家认同是最具根本性和包容性的,对多民族国家的稳定与安全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中国作为一个统一的多民族国家,各民族“都是中华民族大家庭的平等一员,共同构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谁也离不开谁的中华民族命运共同体”。[10]各民族特别是边远地区少数民族对中华民族大家庭的认同,是国家意识形态是否巩固的重要标志,也是当代中国民族关系能否和谐共处的关键所在。

理直气壮的文化认同底气,根深蒂固的国家(民族)认同意识,既来自各民族相互尊重、求同存异、友好相处的生活实践,也应该有深入人心的民族共处教育;一旦这种教育缺失了,某些不健康的民族情绪甚至极端主义的异端邪说就会乘虚而入,蛊惑人心。如何使各民族人民、特别是青少年认知文化认同、民族认同、国家认同与民族共处之间的正相关性,正是开展民族共处教育的充分理由。

三、开展民族共处教育:“学会共处”

民族共处教育是一个新课题。第66届联合国大会(2011年)通过的《人权教育与培训宣言》提出,“教育的方向应是人的个性和尊严的全面发展,使所有人都能切实成为自由社会的一分子,增进各民族和所有种族、族裔或宗教群体之间的理解、容忍和友谊”。[11]2012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UNESCO)“尊重所有人教育”(Teaching Respect for All)项目,亦旨在通过加强相互宽容基础和培养对所有人(不分肤色、性别、种族、民族与宗教)的尊重,来促进反对歧视和暴力的教育措施。[12]事实上,无论是通常意义上的民族(国家)还是多民族国家,要克服认同危机,实现民族共处,乃至在世界范围内实现各民族(国家)的共处,前提都是各民族(国家)彼此认可对方、尊重对方。民族关系的“磨合”其实就是各民族以不同方式寻求彼此认可、尊重,进而才可能实现“共处”。在这个磨合过程中,教育是很重要的方式;要通过民族共处教育,传播共处理念,学习共处办法,促进民族关系和谐发展。

新中国成立以来,中国建立起普遍性教育、差异性教育和多样性教育组成的民族教育体系。在普遍性教育中,有大量内容是体现中华民族大家庭多民族和谐发展愿景的。其中的思想道德教育,包括大学生思想政治理论教育,更是宣扬中华民族国家认同的主渠道。而体现差异性、多样性的少数民族教育则比较重视民族团结、爱国主义和中华民族共同理想教育。今天,中国民族工作出现了好几种“并存”的新的阶段性特征。①做好民族工作,最关键的是搞好民族团结,最管用的是争取人心,因此就很有必要开展民族共处教育,特别是教育人们“学会共处”(Learning to Coexistence)。

如果说,“和谐共处”(harmonious coexistence)是民族关系发展的良好状态,是民族关系追求的理想目标,那么,和谐相处(或和睦相处,in harmony,live in harmony)就是一个比较实际的目标。从英语看,和谐相处(或和睦相处)与和谐共处都有harmony(和谐),但共处更有co+ existence(共同存在)的意思,也就是共存的相处之道。

从中华民族的发展史看,“共处”一直贯穿于民族关系的发展。在历次民族大动荡、大迁徙、大融合之后,民族共处的特征愈加明显,都带来了较长时期的各民族和平共处或和睦相处,并有利于形成独具特色的民族文化。这些民族文化又汇聚成源远流长、丰富多彩的中华(民族)文化。

新中国成立初期,国家通过多项政策措施,切实解决少数民族群众生产生活的许多困难,大力培养少数民族干部,争取和团结民族、宗教上层人士,增强了各民族对祖国和中华民族的认同,增进了民族之间的信任和团结。为了帮助少数民族实现平等权利和自治权利,消除历史遗留下来的民族歧视痕迹,国家开展民族识别,确认民族成分,建立民族自治地方政府,中国社会主义的新型民族关系逐渐形成,中国民族关系的性质也发生了很大变化。随着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的推进,中国民族关系发展也面临许多新情况、新问题。执政党深刻把握时代特征和国际、国内民族问题的发展变化,提出了加快发展是增强民族团结的核心,把加快发展摆在更加突出的位置,打牢民族团结的经济基础;围绕各民族共同团结奋斗、共同繁荣发展的主题,要求进一步增强中华民族凝聚力,进一步巩固各族人民大团结,进一步促进各族人民和睦相处、和衷共济、和谐发展,这归结起来就是和谐共处。

要实现各民族和谐共处,增进作为民族认同、国家认同精神归宿的文化认同,就应强调民族共处的教育理念:尊重、平等、包容与协商。

尊重,是民族共处教育的道义前提。尊重在人性层面上与和谐共处有内在的一致性。尊重既是人的情感需要,也是个体修养的外在表达。尊重体现了人际交往的重要原则,民族共处首先必须有各民族的互相尊重。由于历史和文化原因,各民族都有自己的风俗习惯和生活方式。各民族和谐共处,不但要相互承认,而且还应彼此尊重、彼此欣赏。“在一个多民族国家里,对‘他者’文化认同与否是价值观念问题,对‘他者’习惯尊重与否是伦理道德问题。在现实交往中,由于‘不认同’导致‘不尊重’,进而引发冲突事件是比较普遍的,涉及人与人的接触,族群与族群的交往。因此,无论不同民族个体间的交往,还是不同民族群体间的交往,本着对‘他者’的尊重不仅是一个交往原则,更是一种道德境界。”[13]民族共处只有在求同存异、平等相待、体谅包容、有事好商量的条件下才能进行;如果缺乏尊重,没有欣赏,这些条件也就不复存在。

平等,是民族共处教育的社会要求。平等就是各民族在经济、政治、社会和文化等方面相互交往时都拥有不受歧视的地位与身份。各民族、不同民族的人们之间发生着各种各样的交往。“交往本身就是对象化的活动,它不仅创造了文化形式,而且还创造了一种人类积累、交换、继承和发展自己本质力量的特殊社会机制,即根本不同于动物自然生理遗传和进化的社会进化机制。”[14](P216)每个民族的文化各具特色,多民族的价值观念和交往行为可以带来更为丰富的物质精神生活、更具多样性的思维特点和更加多元化的社会风貌。各民族的交往促进了相互理解和学习,构成了民族关系发展的重要内容。一方面,平等的交往有助于促使各民族从相互的视角来看待自身、理解彼此,建立起相互尊重的桥梁;另一方面,平等的交往也有利于各民族通过学习,了解其他民族文化的特点和意义,吸收其他民族文化的精华,丰富本民族的文化。

包容,是民族共处教育的气度培养。包容是指开阔的心胸、宽容的态度,是一种兼收并蓄的境界。要达到这种境界,还必须有真诚、坦荡和气概。包容,是面对多元化社会、多样性文化的正确姿态,不以我划线,不以邻为壑。“在出现了价值多元化与影响广泛的社会政治化的情况下,如何使共处得以实现。这个问题是所有社会在现代化过程中都无法回避的。”[15]在民族关系上,包容既包括同一个民族内部的互不排斥,更包括各民族之间的互相接纳、友好相待、互惠互利。包容性发展要求不同国家、民族与公民共同发展,平等参与,共享发展成果;也是落实联合国千年发展目标(MDGs)的重要途径,通过致力于消除不同民族间历史文化、宗教信仰、社会制度的差异带来的障碍,共同应对粮食安全、能源安全、气候变化、自然灾害等世界性难题,谋求各个民族(国家)合作共赢、各种文明兼容并包、人与自然和谐相处。

协商,是民族共处教育的治道习得。协商就是由当事人就争议问题进行的共同磋商,包括:“提供协商过程中所有人都能接受的理由;倾听并真诚地回应他人的理由和观点;尽力达成所有人都能接受的意见。”[16]协商承认各方利益诉求的现实,也是一个反映多元价值、鼓励参与和对话、促进共识的过程。协商在处理民族关系方面尤为重要。各民族历史文化、宗教信仰、价值观念、行为方式都很不同,这些“不同”要实现“共处”,就要通过对话与协商来解决,而不是靠强词夺理,更不需要刀光剑影。协商民主就是“有事好商量,众人的事情由众人商量,找到全社会意愿和要求的最大公约数”,“努力营造既畅所欲言、各抒己见,又理性有度、合法依章的良好协商氛围”。[17]协商的能力还包括在对话交流活动中倾听和表达的技巧,以及设身处地体谅他人,寻求共识的办法,培育一个“参与式”的共处方式。

要之,“共处”所体现的尊重、平等、包容与协商等价值是多民族和睦相处、和衷共济、和谐发展的真谛。有了“共处”的理念,我们还要学会共处。“学会共处”是民族共处教育的核心,意味着以尊重、平等、包容与协商的方式来解决矛盾与冲突,拒绝自以为是、制造分化、排斥异己、强加于人。在开放教育的同时,学会共处还要充分考虑民族的特点、学校的多样性、课程的互补性等,使受教育者能够感受到身处一个相互依存、相互关怀的民族大家庭的温暖。学会共处更是每个人全面发展的需要。个体要想获得成功,不仅仅靠自身的努力,还需要获得外力的支持和帮助;只有学会共处,才能在不同环境中取长补短,赢得更大的空间、更多的机会。

“学会共处”既是长期而丰富的教育内容,也是高瞻远瞩的民族团结事务。以往的民族团结教育承担了民族共处教育的部分内容。今天,中国正处于社会转型期,要求民族地区各项事业、包括民族教育事业并入现代化轨道。中国发展仍处于可以大有作为的重要战略机遇期,要紧紧抓住和用好这个机遇,坚定不移走中国特色解决民族问题的正确道路,促进各民族群众相互了解、相互尊重、相互包容、相互欣赏、相互学习、相互帮助。“努力创造各族群众共居、共学、共事、共乐的社会条件”,[10]这些都要求探索符合中国国情和各民族发展实际的民族共处教育。

基于多元民族文化视野研究“学会共处”的教育问题,必须充分尊重和理解各个民族、民族文化(文明)和民族群体的发生学和发展史,充分尊重和理解他们的差异性和多样性。共处教育是各民族文化百花齐放的教育。每个民族都是独特的,共处教育既要体现多民族文化的独特性,又要凝聚中华(民族)文化的统一性。共处教育既要塑造如何“学会共处”的教育理念,还要花更大的力气构筑多民族文化和谐共处的教育内容、教育方法。从长远看,国家发展民族经济、民族教育、民族文化都是为了提高民族共处的能力,而提高能力主要靠教育。为了积极培育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促进各民族群众相互了解、相互尊重、相互包容、相互欣赏、相互学习、相互帮助,开展民族共处教育恰逢其时。

注释:

①2014年9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的《关于加强和改进新形势下民族工作的意见》指出了当前中国民族工作阶段性特征,包括: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带来的机遇和挑战并存;民族地区经济加快发展势头和发展低水平并存;国家对民族地区支持力度持续加大和民族地区基本公共服务能力建设仍然薄弱并存;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趋势增强和涉及民族因素的矛盾、纠纷上升并存;反对民族分裂、宗教极端、暴力恐怖斗争成效显著和局部地区暴力恐怖活动活跃、多发并存等。

[1] 费孝通.乡土中国[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

[2] 袁年兴.试论民族关系的概念及内涵[J].黑龙江民族丛刊,2009,(4).

[3] 柳春旭.民族关系发展规律[J].黑龙江民族丛刊,2008,(4).

[4] 安东尼·吉登斯.全球时代的民族国家:吉登斯演讲录[M].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10.

[5] 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

[6] 符懋濂.族群认同、文化认同与国家认同[J].随笔南洋,2008,(7).

[7] 塞缪尔·亨廷顿.文明的冲突与世界秩序的重建[M].周琪,等,译.北京:新华出版社,2002.

[8] 肖巍,杨龙波,赵宴群.作为人权的文化权及其实现[J].学术月刊,2014,(8).

[9] 乔治·E·马尔库斯,米开尔·M·J·费彻尔.作为文化批评的人类学——一个人文学科的实验时代[M].王铭铭,蓝达居,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8.

[10] 习近平在会见基层民族团结优秀代表时强调中华民族一家亲,同心共筑中国梦[N].人民日报,2015-10-02.

[11] 联合国人权教育与培训宣言[EB/OL].http://daccess-ods.un.org/TMP/3616646.52824402.html.

[12] 通过反对种族主义课程开展“尊重所有人”教育[EB/OL].http://www.unesco.org/new/zh/media-services/single-view/news/teaching_respect_for_all_through_anti_racism_curricula/#.VbNMl_mqqko.

[13] 马英杰.各民族和睦相处、和衷共济与和谐发展论略[J].烟台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3,(3).

[14] 郑召利.哈贝马斯的交往行为理论——兼论与马克思学说的相互关联[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4.

[15] 托马斯·迈尔.社会民主主义理论的基本原则[J].国外理论动态,2003,(12).

[16] 马修·费斯廷斯泰因.协商、公民权与认同[J].马克思主义与现实,2004,(3).

[17] 习近平.在庆祝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成立65周年大会上的讲话[N].人民日报,2014-0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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