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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多地与再地:霍根《靠鲸生活的人》研究

2016-04-12

关键词:霍根全球化价值

方 红

(南京大学 外国语学院,江苏 南京 210023)

在地(sense of place)也称地方感、处所意识。[1](P192)在地反映“地方依恋”(topophilia);[2](P4)体现对本土动植物的熟悉;暗含“对环境的适应”;[3](P74)肯定融入当地生物共同体的生活方式。现象学家梅洛·庞蒂(Merleau-Ponty)概括在地“不仅是对自我意识的感知,也是对所在世界感性的体验”。[4](P9)人文地理学家段义夫(Tuan Yifu)与其弟子克瑞斯维尔(Tim Cresswell)提出,“人对地方的情感联系”是将地方纳入关爱范围的“根基”。[5](P20)在全球化之下,在地被贬低为“传统”与“前现代”的环境体验,[6](P93)几乎被环境体验全球化所扬弃,如美国当红生态批评家海塞的“生态世界主义”(eco-cosmopolitan)就以发展地球感知的方式质疑、挑战美国学界不受各种反本质主义观点影响的“处所感”。[7](P123)然而,全球化不只冲击在地,也为重新认识在地价值、发展在地研究带来新的契机。在地如何受到跨国经验与全球意识影响?全球化之下多地与在地有何联系?多地是否影响在地?本本以在地概念为基础,借鉴布依尔的多地观、[8](P72)斯奈德的“再栖居”或再地(reinhabitation)思想,[9](P183)分析琳达·霍根(Linda Hogan)小说《靠鲸生活的人》(PeopleoftheWhale),[10]探讨跨国经验对在地的影响,说明:在地不只是因适应当地自然地理环境而形成的地方依恋,也不只是习惯当地政治、经济、文化环境而产生的环境熟悉、依赖感;在地蕴含适应自然的生存能力,凝聚关爱、同情的情感价值,体现对生命的感知与尊重;在地能力与价值不仅伴随跨国经历衍生、发展,受到跨国资本腐蚀、创伤经历消磨,还能在本土与全球双重意识下得到恢复与再生,形成融多地的再地;而生命触感、动物情怀则是在地发展、变化的外在表征,贯穿于在地、多地、再地之中。

一、在地乃多地的基础:越战引发印第安在地的衍生

全球化之下的在地研究受到非地蔓延、在地萎缩的影响。非地(non-places)是与在地相反的环境体验。现代化与全球化之下,以机场、连锁店、各式酒店为代表的非地蔓延,非地体验日益普及,而依恋故乡、悉心了解家乡动植物的在地传统不断受到冲击。相比之下,在地注重了解和适应环境,如海德格尔所写,“名副其实‘建造’要求我们有能力栖居”;[11](P148)而非地如马克·奥格(Marc Auge)所言,则以满足人的需要为中心;[12](P118)在地有利于对野生动植物的保护,有利于减缓环境危机;非地则加重环境负担,加剧环境污染。鉴于非地与全球化环境体验势不可挡,生态批评家倡导恢复、拓展在地,提出全球化语境下的三种不同的在地模式,即海塞的生态世界主义、道林·马塞(Doreen Massey)的“全球化在地”(a global sense of place)[13](P323)与布依尔的多地观。海塞倡导把以家乡感为代表、拘于一方的地方依恋和地方关爱拓展到全球范围;马塞提出全球化下的在地是本地与外在世界联系“历史产物的累积”,这一“开放”而非排外的在地是一种“行进中”的在地,[13](P323)意味着在肯定地方生命共同体的同时,允许地方为现在与将来发展采取的举措;布依尔则在全球与在地双重意识下,提出以现象学的地方依恋、“社会学的地方依附”[3](P80)、对虚拟地方的依恋为基础的现代主体的多地观。

相比海塞的生态世界主义和马塞的全球化在地,在布依尔的多地观中,地方依恋和地方认同不再局限于一地、“死守一方”,而是表现为“以家为中心的同心圆模式”或“群岛模式”(archipelago of locales)的多地形态。[14](P65))这一多地观既有全球视野,又符合现代社会个体复杂、多样的地方感,还避免在地情感、在地关怀因疆域扩展而淡化成“虚张声势”的趋势。[2](P101)霍根《靠鲸生活的人》反映了布依尔所提的现代主体的多地感,只不过霍根关注到地方依恋此消彼长,倡导多地体验后返乡栖居,并相信恢复在地有助于印第安民族振兴。

霍根关注跨国经验、创伤经历与在地联系,或许与其早年经历相关。不同于植根本土的印第安作家,霍根从小与家人跟随被派驻的美军士兵父亲在德国生活、接受教育。霍根少女时期厌学、叛逆,辍学与美国士兵同居,后因男友遗弃、遭遇情感创伤而返回美国,跟随信奉印第安文化的祖父母生活,感受到部落在地文化对于治愈创伤的功效,开始认真了解北美大陆不同地理环境下各具特色的印第安部落文化。霍根笔下印第安人的在地之情多姿多彩:《灵力》中泰迦部落的在地表现为认美州豹为宗亲,在猎杀孱弱病豹中表达敬豹、爱豹的部落传统;《北极光》中食膘族的在地表现为人与动植物的通灵之感;《靠鲸生活的人》中,生活在黑河与大海交接领域的印第安阿契卡族的在地表现为海之恋与鲸之情。

《靠鲸生活的人》中群体在地与个体在地并存,拘于一方的传统在地与跨国经验影响下的多地彼此交织、相辅相成,具有汪树东所说的“复调性生态叙事”的特点。[15](P63)在露斯和维特卡以海为生、与鲸共存、栖居自然的北美原住民传统在地的衬托下,露斯的丈夫汤玛斯的在地一波三折,表现出本土在地、多地与再地的丰富性。越战致其本土在地衍生发展为多地,而其越战创伤与弃女之恨又令其多地体验冲击本土在地,其在返美后身在故乡没有家园感。伴随其创伤治愈,汤玛斯重归自然,重拾生命触感,恢复本土在地,形成融多地的再地感。

汤玛斯的多地基础是本土在地,他在越南形成的在地感得益于阿契卡族的海之恋和鲸之情。这与布依尔的多地观不谋而合。在布依尔的多地论中,在地是多地的基础,本土在地是形成新的在地的前提。从空间纬度看,多地是以家与家乡为出发点而形成的同心圆或群岛的依恋地方;从时间纬度看,多地是一生地方经验、地方依恋的累积;从情感纬度看,个体对成长地的故土之情为此后在地模式塑型。如布依尔所写:对成长地的地方依恋与“记忆”影响个体此后的在地的形成。[3](P81)汤玛斯在越南形成的在地得益于阿契卡族在地生存能力、生命触感与关爱价值;得益于爱鲸、惜鲸的鲸民传统;得益于对“失根”部落、被征服民族的认同;得益于对家庭温暖的记忆。“靠海生活、”“对海歌唱”的阿契卡族群体在地是汤玛斯继承的民族文化、历史记忆;屏气、潜水、熟悉海流、聆听鲸鱼是其沿袭祖辈捕鲸人维特卡的在地习性;观察、倾听、感受自然中的生命是汤玛斯接受的阿契卡族在地熏陶、在地能力训练。这些都令其在越南山地形成无人能比的在地生存技能:“他的行动变成一条蛇”,“他像山猫那样思考”,“他的背部长着眼睛”,“他设法在树上睡觉”,“他能感知到周围的动静”,[10](P178~179)他成为其他士兵竞相追随、学习的对象。

阿契卡族的生命触感令汤玛斯在越战中萌发了保护无辜苗民和枪杀队友的矛盾之举。知道同伴士兵墨菲曾枪杀婴儿,目睹其端着枪奔向尖叫的少女,汤玛斯“变成了土地,变成感受生命可贵的男人”,[10](P252)萌发了庇护无辜生命免受美军践踏的生命触感;他感觉他们如“失根”的阿契卡族,[10](P177)是被“放逐”、“被征服”的族人,[10](P221,P288)他在队友糟蹋少女之前掉转枪口将其击毙,在美军屠戮一村苗民之前先击毙了他们。无辜越南苗民唤起汤玛斯的部落认同感,唤起其捕鲸人对生命的“尊重”。[10](P180)

越战中的汤玛斯以红色金鱼表达对女儿琳之爱,这与其阿契卡族的鲸之情彼此相承,使得印第安传统在地与衍生在地彼此对照。救下一村苗民的汤玛斯与村民生活在一起,与他们共同栽种水稻、下网捕鱼;他娶苗民玛为妻,有了女儿琳,在越南落地生根。或许源于阿契卡族鲸之情的潜意识影响,他用第一次挣得的钱为女儿琳买了红色金鱼表达爱女、爱家之情。红色金鱼是女儿琳记忆的开始,是汤玛斯越南在地的象征。这一新的在地以阿契卡族在地生存能力、生命触感、家园意识为基础,是本土在地的衍生与辐射,是布依尔所说的群岛模式的多地。所不同的是,霍根笔下汤玛斯的越南经历反过来影响其本土在地,令其一度身在故乡而没有家园感,无法面对大海与家人。

二、多地影响下复苏印第安在地的陷阱与误区

多地以在地为基础,又对在地形成冲击。布依尔的多地观不仅肯定地方依恋中人对自然环境的适应与环境对人身份认同的影响,还充分肯定资本、后殖民等社会经济因素、文学媒体想象因素对地方以及人的地方依恋的影响。多地肯定在地适应自然、敬重生命的价值倾向,承认经济价值、社会价值对人环境体验的影响;多地肯定具有温情的家园感,也承认不良环境体验对人的负面影响;多地不仅颠覆在地拘于一方的本质主义倾向,也将在地价值列为影响人的环境体验的多重价值之一。克瑞斯维尔认为用“多重路径”(routes)比“根”(roots)更能合适地比喻多地体验。[5](P13)多地不只是在地的叠加与累积,而且是多样环境体验、多重价值取向的汇聚,甚至会对在地价值、情感形成负面效应。在《靠鲸生活的人》中,霍根巧妙地以德怀特、汤玛斯组织和参加猎鲸背后的不同追求、不同动机去揭示经济价值、战争创伤对在地价值、情感的负面影响。

跨国资本腐蚀敬重生命的在地价值,经济利益轻易摧毁了阿契卡族爱鲸、敬鲸的传统。20世纪,因为鲸鱼数目减少与动物权利保护者的呼吁,曾经盛行的捕鲸业受到遏制。唯利是图的德怀特与日本商人勾结,对内劝说族人以争取恢复猎鲸的“条约权利”回归传统部落信仰与文化,[10](P78)对外解释阿契卡族相信被杀鲸鱼的灵魂能转世成为另一只鲸。猎鲸成为德怀特发财、致富的手段,他看重的是鲸肉的经济价值,而非传统猎鲸传递的敬重生命、关爱动物的在地价值。不同于老捕鲸人维特卡在猎鲸中咏鲸、颂鲸、唤鲸、敬鲸,德怀特与同伙在捕鲸船里喝酒、抽大麻,甚至以粗鲁的态度将啤酒倒入鲸鱼鼻孔。德怀特以鲸的性命换取经济利益,加剧人与自然之间的失衡,成为全球化影响下生态危机的表征。如黄逸民所言:全球化导致“贬低地方自然资源的价值,将它们转为商品生产与资本积累的做法,正是构成第三世界生存危机与生态危机的主要原因”。[6](P93)

创伤经历也影响在地情感。经历越战、被迫弃女的汤玛斯在返美后遭遇了自我迷失、失去家园感,他回到故国却耻于回乡。在获悉阿契卡族要回归捕鲸,他才有回乡的冲动,想象能在回归捕鲸中“归返自我”。[10](P105)然而,他未曾预料德怀特组织的捕鲸不仅没能带给其回归的平静与满足,反倒令其重温越战的血腥与暴力。

天上有直升机,男人们在船上嚎叫,还有海岸警卫队的船,以及接近恐怖的兴奋。他记得男人们也在开火,掩护射击,有枪弹声,带着疼痛的鲸鱼向他们游来,最后奋力向他们游来……在其血淋淋愤怒地冲击下,船只如树枝被抛上抛下,海岸警卫队嚎叫着冲过来。到处一片混乱。[10](P275)

汤玛斯在猎鲸中的战争幻觉是其失去在地的表现。他期望在猎鲸中恢复敬重生命、关爱生灵的鲸民传统,但他却是猎鲸中第一个开枪的人;他渴望在回归猎鲸中摆脱战争创伤,但猎鲸中血腥的海水、直升机声、枪声令其仿佛置身越战;他梦想能在猎鲸中找到熟悉的家园感和摆脱遗弃爱女的内疚,却在猎鲸中失去儿子马可而陷入更深的自责。他无法面对大海、面对家人,只能蜗居在维特卡留下的岩屋里,还在向海的一面构筑了遮挡视线的墙。德怀特为经济利益组织猎鲸,汤玛斯没能在猎鲸中治愈战争创伤、解决身份危机,这些表明恢复猎鲸不代表在地价值、在地情感的复苏,也不能促成在地家园感的恢复,反而验证了多地环境体验、商业全球化会冲击在地价值和消解在地情感。

对于全球化消解在地的困境,生态学者持两种不同的观点。以海塞为代表的学者认为在全球资本、世界社会风险、媒体网络塑造的虚拟空间的多重影响下,“原本联系地方的社会和文化实践已然脱离地方”;[7](P88,P92)他们认为以生态世界主义取代在地生态关怀更符合全球化进程。而以席娃为代表的生态学者则倡导拯救在“单一饮食文化”、“单一媒体文化”、“单一交通运输文化”影响下逐渐消失的多元文化与在地情结。[16](P110)霍根描写汤玛斯失去在地的目的,不仅为突出其赎回在地的艰辛与不易,也肯定了多地体验后重新选择在地情感价值的可能,肯定了全球化之下恢复在地情感价值有助于印第安民族振兴。

三、再地:肯定在地价值的返乡栖居

多地环境体验之后是否还要返回故土、重赎在地价值?生态批评家、在地作家持有不同观点。布依尔的多地论不再呼吁返回故乡、再栖居;而以斯奈德、温德尔·贝瑞(Wendell Berry)、霍根为代表的在地作家则倡导返乡、再地行动。生态诗人斯奈德是再栖居思想的代言人。“再栖居”,即本文所说的再地,是指经历多地体验、多地文化熏陶、多地价值影响后,重返故乡生活,肯定在地价值与“融入地方的方式生活”。[8](P146)再地意味着“学习、效仿先民节省土地、生物、能源资源的生活方式”,意味着“生活与行动”有益于丰富当地生命和恢复局域生态系统。[8](P146)相比贝瑞讴歌重返故土的满足与喜悦,霍根关注创伤体验和商业全球化对在地价值与情感的冲击,并理解失去在地后赎回在地的艰辛与不易。相比斯奈德倡导保护“太阳之下多样性的生态系统”,[17](P248)霍根肯定在地适应、生存能力、敬重生命、关爱他人的价值取向,倡导融多地的再地,肯定失而复得的在地有助于印第安民族振兴,这使其再地描写有不同于斯奈德、贝瑞的后殖民色彩。

跨国影响下的再地化意味着融多地于在地,意味着协调多地空间的多重生活,意味着解决记忆与现实的冲突,意味着消除创伤经历对现实生活的影响。《靠鲸生活的人》中,汤玛斯走出越战阴影、克服弃女的负疚、接受多地生活和多重自我是其恢复在地的前提。在与墨菲之父交流中,汤玛斯得知二战老兵也有“无法面对大西洋”的创伤经历,这缓解了战争创伤带来的孤独感,他也在安慰丧子老人中缓解了击毙队友的内疚。看到千里寻父的女儿琳,得知其对金鱼的温暖记忆,汤玛斯感受到家人的宽恕与理解,开启了自闭的心锁。参访越战纪念碑指引了汤玛斯“回家的方向”。[10](P248)越战纪念碑记载着在越战中丧生与失踪的美军士兵姓名,是浓缩群体创伤记忆的“国家的黑墙”。[10](P248)这黑墙犹如阿契卡族传说中为迷失男孩指路的“说话的石头”。[10](P248)直面这黑墙,汤玛斯意识到对已逝之事愤怒、恐惧、内疚皆无济于事,意识到不能任凭创伤记忆对其宰制,而必须学会与过去和平相处,重新应对真实的世界。

贯穿于多地之中的家园意识与关爱价值,成为促使汤玛斯整合异地空间双重生活的积极因素。在琳带来的明信片中,汤玛斯看到自己在越南“棚屋蓝门”的家、看到自己劳作时放松的神态;琳买给他的金鱼,令其看到女儿对父爱的珍惜;目睹琳与露斯出海捕鱼、彼此爱护,他重新感受到宽容与关爱的温暖。在霍根笔下,关爱是在地的情感根基;关爱生命、庇护生灵成为在地表征。露斯秉承阿契卡族呵护生命的传统,在族人遭遇旱灾之时,她将船奉献给祈雨师,换来解救万物性命的甘露;在听说汤玛斯之女千里寻父之时,她将琳接回母亲家中同住;在目睹汤玛斯自闭自责、茶饭不思之时,她送去咖啡、饼干与果汁,陪同琳看望她失魂落魄的父亲。家人的关爱帮助汤玛斯重新找到家的温暖,也催生了其家园感的恢复。他恢复了与他人、自然的联系,重新萌发出关爱他人、关爱生命的在地情感。他帮长老捡柴、劈柴、捕鱼,也在照顾他们的过程中平复了心境,恢复了聆听大海、辨别鲸鱼低沉“隆隆声”的能力,[10](P284)萌发出保护鲸的心愿:“我们将成为善良的族类”,[10](P285)照顾鲸是我们的责任。汤玛斯的生命触感、关爱意识的恢复,预示其重新认同在地情感、在地价值。

汤玛斯的再地是阅历世界、饱经沧桑、治愈创伤的现代主体融多地的在地。他从容接受自己的历史,认可在黑河与越南不同的生活。他在海市蜃楼中看到越南妇女“漂浮”在城市街道上,[10](P286)看到被兰花、莲花包围的女儿;泛舟海上,他感到从未有过的完整,他的一切都在“桨里、独木舟里、海水里、歌声里”。[10](P288)恢复在地的汤玛斯重又感受到海之恋和鲸鱼之情。他学习、传授驾御独木舟的技艺;率族人在海上咏鲸、听鲸,表达敬鲸、爱鲸之情。即使在落海临终之际,汤玛斯也闻到河中鲑鱼的气味,听见海洋的歌声,感受到在稻田弯腰工作时的甜美和辛劳。他也在落海命悬一线时,被出生时就认识的章鱼“包覆”、搭救,[10](P291)被送回白屋附近的海滩,从而获得长老的救助而还魂。汤玛斯对生命的尊重与海中生灵对他的庇护相得益彰,再现了人与自然重归和谐的超凡力量。

《靠鲸生活的人》中的再地是个体与群体对在地价值的重新肯定与认同。汤玛斯的再地带动了阿契卡族男人的群体再地。阿契卡族的男人曾为了医疗保险和度假生活跟着德怀特猎鲸、贩卖鲸肉。然而,目睹汤玛斯恢复在地后的自信、自强,看到汤玛斯被德怀特射中落海,听说垂死之际的汤玛斯被章鱼搭救,他们的良心与正义被唤起,他们集体向警方告发了德怀特的杀人罪行。他们被跨国资本腐化的在地得到修复,他们要“去爱”,“用脚接触神圣的土地,接近鲸鱼之母,回归家园”。[10](P296)这种群体再地是在追求经济价值之后重新认同部落的关爱价值,是在注重人的利益之后重新重视生命价值,是全球视野之下重新认识在地价值的在地。在这一群体再地中,霍根表达了她对印第安民族振兴的独特理解,即只有当部落众人不再屈从于商业利益时,他们才能重新拥有正义,重新重视传统和尊重鲸鱼;才能赎回在地,成为伟大的鲸民。

《靠鲸生活的人》艺术地表达了在地能力、生命触感、关爱情感贯穿于在地、多地与再地之中。阿契卡族的鲸之情与汤玛斯父女的金鱼之情彼此相承,使印第安在地与汤玛斯的衍生在地彼此对照;汤玛斯欲借捕鲸找回迷失自我,与其摆脱战争创伤和弃女之痛后率族人咏鲸的场景前后对比,成为被侵蚀在地与恢复在地的鲜明对照;维特卡唤鲸、颂鲸、猎鲸与汤玛斯率众人咏鲸、听鲸、护鲸相辅相成,使传统在地与融多地再地形成对比,表达赎回在地的艰辛与不易,突出了在全球化背景下,个体与群体不仅能重新认同在地价值与情感,还能以恢复在地促进民族振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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