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中苏军队张北会师及其战略意义
2016-04-07郎琦
郎 琦
(河北北方学院 法政学院,河北 张家口 075000)
1945年中苏军队张北会师及其战略意义
郎琦
(河北北方学院 法政学院,河北 张家口 075000)
摘要:1945年8月,苏联出兵中国东北、察哈尔和热河地区。在长城沿线,晋察冀军区八路军所属部队与苏军纷纷会师,其中,“张北会师”是中国共产党军队与苏军的首次会师。对张北会师的研究不仅关涉双方最早会师的时间与地点,更为重要的是张北会师的战略意义重大,它打通了延安与东北的通道,促进了党中央“向南防御、向北发展”决策的提出,为建立以张家口为中心的基本战略根据地提供了军事保障。
关键词:中苏军队;张北;首次会师;战略意义
会师是独立行动的友军或盟军在战地的会合,其结果会对战局产生重要影响,如红军井冈山会师和会宁会师等。会师有大小之分与先后之别,如红一、四方面军达维小会师之后便有懋功大会师。此外,也有国际性的会师,如二战时期欧洲战场的易北河会师。1945年8月,在远东战场,苏联红军出兵中国,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积极向北发展,与苏联红军在张北首次会师,这次会师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
一、晋察冀军区八路军最早与苏军会师的地域与时间
抗日战争时期,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武装有东北抗联、八路军、新四军及华南各抗日纵队。苏联出兵中国后,毛泽东与朱德致电斯大林:“中国解放区的一万万人民及其军队,将以全力配合红军及其他同盟国军队消灭万恶的日本侵略者。”[1]并抽调八路军、新四军干部和军队挺进东北。
当时,苏军有“不能越过长城”的规定,进军范围仅限于东北及热河和察哈尔地区[2]4,这在参与中苏军队会师的中国共产党领导人的回忆中多有提及①。“不过长城”应源自雅尔塔协定,但文字中并未显现,“美苏通过雅尔塔协定实际上达成一种默契:外蒙和满洲是苏联的利益范围,而长城以南的其他中国地区在‘门户开放’政策的含义下,为美国的利益区”[3]。既然“不过长城”是苏联方面的底线,那么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武装只有在长城以外才可能达成与苏军的会师。从活动区域看,东北抗联在东北及苏联境内最有条件先期与苏军会师,但其早在1942年已分批进入苏联境内休整并编入苏军序列,1945年8月与苏军共同进入东北协同作战,彼此相互熟悉相互配合,而非独立行动的部队,并不涉及会师问题;新四军在华中及两淮地区,华南各抗日纵队主要集中在珠江和海南岛等地,根据中央的部署,新四军主力兵团于1945年9月奉命北上[4]372,11月抵达东北[5]336-337,实现了与苏军的会师;隶属于晋察冀军区的冀察与冀热辽二级军区活动在长城沿线的察哈尔和热河一带,这使冀察和冀热辽八路军与从蒙古国直插热河与察哈尔的苏联外贝加尔方面军的最早会师成为可能。据扎哈罗夫的记述:外贝加尔方面军“骑兵机械化集群8月15日前进约八十公里。其先遣部队进入张北……在张家口和热河(承德)地区,苏军开始与中国人民解放军的部队接触,并组织彼此间的协同行动”[6]183。可见,早期会师的地域可划定为冀察军区所属的察哈尔(张家口)地区和冀热辽军区所属的热河(承德)地区,时间应在8月中旬以后。
以冀热辽军区为例,1945年8月11日,朱德发布延安总部第二号命令,要求冀热辽军区吕正操、张学思、万毅和李运昌部向北发展寻求与苏军会师[7]219,但随即电告“除李运昌部队外,并非要吕(正操)、张(学思)、万(毅)等马上开往东四省”[8]。因此,李运昌部成为冀热辽军区八路军最早与苏军会师的部队。根据史料记载,冀热辽军区挺进东北之前召开了“大王庄会议”,决定分西、中和东三路出长城向热河与辽宁进发[9]232-233。8月17日,李运昌部各路部队陆续出发[10]287,并先后与苏军会师,其会师情况参见表1:
表1 与苏军会师的冀热辽军区部队情况表
如表1所示,东路绥中会师日期为8月27日到8月30日;西路承德会师日期为8月18日至8月26日;中路平泉会师日期为8月19日至8月26日。据此推断,冀热辽军区八路军与苏军会师的最早日期应为8月18日,为其西路部队的承德会师,这与扎哈罗夫的记述吻合。
二、晋察冀军区八路军与苏军在张北首次会师的时间
在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各抗日武装中,晋察冀军区八路军率先实现了与苏军的早期会师,而晋察冀军区下辖的冀察军区和冀热辽军区是谁先与苏军会师的呢?
冀察军区于1944年9月成立,1945年8月辖4个军分区,其中十二军分区(平北军分区)在苏军出兵中国以前已发展至察哈尔(张家口)长城以北地区[11]164,实际上,这就为平北军分区最先与苏军会师提供了有利条件。当时,在长城以北,平北军分区八路军积极配合苏军行动,以县域为区划,陆续光复察哈尔省宝源(宝昌与沽源)、康保、尚义、崇礼、化德、多伦、张北诸县以及绥远省兴和县,另晋绥军区所属部队东进光复察哈尔省商都县。各县的光复(或解放)日期参见表2。
表2 察哈尔及绥远长城以北各县(除张北外)光复日期表
以上各县的光复大抵有两种形式:一是先由苏军占领,后由八路军前往接管,最后双方实现会师,这种情况占多数。各县“光复(解放)日期”即为“接管日期”亦为“会师日期”,如尚义、崇礼、化德、多伦和商都各县“光复(解放)日期”即为“会师日期”,其中,尚义县平北军分区所属部队虽于8月18日与当地苏军有过接触,但由于某些原因未能接管县城,故8月18日不能成为会师日期。而依据光复日期,各县包括晋绥军区所属部队光复的商都县最早的会师时间应为8月22日;二是平北军分区所属部队依靠自己的力量独自光复,如宝源、康保和兴和各县,各县光复后,因苏军未至或未驻留而未能与苏军会师,如兴和县与康保县,或会师日晚于光复日,如宝源县,据《中共张家口地方史》[11]250-251《中国共产党张家口地区组织史料》[12]85及郎宝信的回忆③,宝源县是八路军依靠自己的力量光复的县城。又据段苏权回忆:“8月12日,赤源县委书记郎宝信及赤源县游击队和武工队,兵分两路直取宝源。13日,宝昌解放,俘伪军200余人,缴获一批军用物资。”[13]100印证了这一史实。另外,“1945年8月苏联红军是经正兰旗、宝昌、沽源间(黑山庙、中河)夺下张北,未进宝昌”[14]781,8月22日以后,苏军才前往宝源县④。可见,宝源县解放于8月13日,八路军与苏军会师于8月22日以后。这些会师时间均晚于冀热辽军区八路军与苏军会师的最早日期。
“会师”需要双方军队彼此“承认”友军或盟军身份,与会师之前的“接触”和“偶遇”有本质的区别。那么,长城以北诸县与苏军的会师中,“张北会师”于何时?根据当事人回忆,8月14和15日,苏军对挺进张北县的平北军分区察蒙支队存有疑虑,甚至发生了缴械事件,双方向上级汇报后,16日苏军消除疑虑承认我方身份,并将张北县城移交我方接管⑤。又据亲历者柴书林回忆:“13日中午,中央发来电报,命我骑兵去多伦与苏蒙联军会师……14日中央又发来电报,命我们直接去伪察哈尔盟所在地——张北县与苏蒙联军会合。我与吴广义同志随即率支队主力向张北疾进……15日上午,我们在距张北县城三十华里的白庙滩一线……次日中午苏蒙联军正式将张北县城移交给我们……我们在县城北街的大庙召开了庆祝大会。”⑥[15]454-455原平北军分区政委段苏权回忆:“16日晚,察蒙骑兵支队副支队长吴广义、副政委肖泽泉和柴树林打来电报说,他们于15日在张北遇到了苏蒙联军(苏联红军与蒙古人民军联合部队——作者注)。”[16]483结合原平北军区司令员詹大南[13]148以及《中国共产党张家口地区组织史料》[12]83和《中共张家口地方史》[11]250的记载,“8月14日先头部队接触,15日察蒙支队入城,16日接管”的说法较为普遍。而且,“张北会师”得到中国共产党多方认可,段苏权多次提出:“八路军最早与苏蒙联军会合的是察蒙支队的骑兵部队。”[14]83“察蒙支队是八路军最早与苏军会师的部队。”[14]155平北向中央汇报与苏军会师的电报标题为:《晋察冀来我军与红军会师》,内述:“中央:我冀察军区部队于16日在张北,同苏联红军会师。”这份电报周恩来写有“快送主席”,在右下角写有“已办——毛”⑦;8月17日聂荣臻曾致函祝贺“张北会师”[17]308;8月18日,朱德就“张北会师”向苏军致贺电,内述:“我代表中国解放区的八路军、新四军及华南游击纵队,向你们庆贺我们两方面的会师”[18]1 116;1949年,刘少奇出访苏联路过东北见到段苏权时也曾对“张北会师”给予肯定:“你是第一个与苏军会师,第一个向中央汇报苏军情况的。”[19]可见,中共中央和地方均认可“张北会师”是八路军与苏军的“首次会师”,时间当为1945年8月16日,与前述相关考证相比,显然早于冀察军区的其它会师(8月22日)、冀热辽军区的承德会师(8月18日)和晋绥军区的商都会师(8月19日或8月22日)。
三、“张北会师”的战略意义
晋察冀军区八路军与苏军在张北实现“首次会师”,其推动力量有晋察冀根据地扩展至长城以北的地理因素,也有苏军对日作战摧枯拉朽的前提因素,更有中共中央高瞻远瞩命令部队积极向北推进的战略因素,意义重大。
首先,八路军与苏军胜利会师并协同作战,推动了中央“向北发展,向南防御”战略决策的确定,其中冀察军区的“张北会师”起了重要作用。段苏权曾讲:“苏军在张北不过长城,是上级规定。平北分区得知此消息,立即发电报告党中央。中央及时了解苏军的意图后,9月15日又得到曾克林同志的汇报……确定了‘向北发展,向南防御’的战略方针……如果没有察蒙支队率先迎接苏军,我军就不可能解放张家口,也不可能最早向党中央报告苏军的真实意图。”[14]155-156可见,“张北会师”成为撬动中国共产党战略布局的一根杠杆。
其次,“张北会师”是中央将张家口作为解放区战略根据地的军事保障。1945年9月,刘少奇发表《目前任务和战略部署》,指出:“晋察冀(除冀东外)和晋绥两区以现有力量对付傅作义、马占山向察哈尔张家口之进攻及将来胡宗南由北平向张家口之可能的进攻,坚决打击傅、马及其他进攻之顽军,完全保障察哈尔全境、绥远大部、山西北部及河北一部,使之成为以张家口为中心的基本战略根据地之一。”[4]371正是因为“张北会师”使中苏两军结下深厚友谊,并协同作战[20],在苏军撤出察哈尔之前,很大程度上保障了张家口作为中国共产党的重要战略根据地。由此,中共中央派大批干部由延安经张家口挺进东北,成为中国共产党干部进军东北和巩固东北的主要线路。
最后,“张北会师”为八路军收复张家口及其周边地区创造了有力条件。“张北会师”后,晋察冀军区及时派干部和军队前往接收被苏军占领的各县,呈现出冀察军区大会师的局面。同时,苏军驻扎在张北并进攻狼窝沟一线,配合了八路军收复张家口市的军事行动,张家口是“1945-1946年间解放区最大的且政治、经济、文化、教育最为发达的城市”[21],成为晋察冀边区首府。八路军光复张家口,有力地抵挡了国民党各部的进攻,配合了八路军及新四军主力部队进入东北。
注释:
①聂荣臻:“当时苏蒙联军只到了张北,没有越过长城一线。”(聂荣臻:《聂荣臻回忆录》,解放军出版社1986年版,第594页);段苏权:“从上校口中,我才知道,苏军按上级规定不得越过长城。”(汤小薇:《张家口是谁收复的——段苏权谈中日战争一桩被歪曲的史实》,载《大公报》第3版,1986年7月6日);詹大南:“因为上级有规定,南不能过外长城。”(刘震等著:《星火燎原未刊稿》第8集,解放军出版社2007年版,第305页)。
②冀察军区十二(平北)地委关于进占各县城的通知(载张清亮:《察北烽火》,冀出内准字(2004)第AZ002号,第643页),并以长城为界确认。
③郎宝信回忆文章《解放坝上重镇宝源县的经过》,载郎琦编著《戎马生涯——怀念我的爷爷郎宝信》,冀出内准字2005第AZ008号,第55-65页。
④郎宝信回忆文章《宝源县解放初期的政治风云》,载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太仆寺旗委员会文史资料委员会编:《太仆寺旗文史资料》(第2辑),1990年,第18-19页。
⑤詹大南:“苏军对他们有怀疑,收缴了他们的枪支和电台。”(刘震等著《星火燎原未刊稿》第8集,解放军出版社2007年版,第302页);段苏权:“察蒙骑兵支队副支队长吴广义、副政委肖泽泉、柴树(书)林打来电报说,他们于15日在张北遇到了苏蒙联军,苏军对他们有怀疑并索要联络手续。”(中共河北省委党史研究室编:《晋察冀解放区首府张家口》,中共党史出版社1996年版,第483页)。
⑥“在县城北街的大庙召开了庆祝大会”与《晋察冀日报》(1945年8月19日第2版)载《庆祝军区部队与苏蒙军会师群众大会的中心口号》是相互印证的。
⑦中央档案馆馆藏(中D未52号A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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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薛志清)
The Strategic Significance of the Junction of the Eighth Route Army with Soviet Red Army in Zhangbei
LANG Qi
(School of Law and Politics,Hebei North University,Zhangjiakou,Hebei 075000,China)
Abstract:In August 1945,the Soviet Union sent troops to the northeast of China,Chahar and Rehe area.Along the north of the Great Wall,there are several junctions of the Eighth Route Army troops with the Soviets Red Army.The first junction took place in Zhangbei.“Zhangbei junction”has a great strategic significance.To a certain extent it affects the decision of the CPC Central Committee“to move to the North and to defend in the South”.It not only breaks the passage between Yan’an and the northeast of China but guarantees the establishment of the strategy base centering in Kalgan.
Key words:the Chinese Eighth Route Army and the Soviet Red Army;Zhangbei;first junction;strategic significance
中图分类号:K 2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462X(2016)01-0022-06
作者简介:郎琦(1984-),男,河北高碑店人,河北北方学院法政学院讲师,哲学硕士,主要研究方向为思想政治教育和地方史。
基金项目:河北省社会科学基金项目(HB15DD017)
收稿日期:20150908
网络出版地址:http://www.cnki.net/kcms/detail/13.1415.C.20160106.1532.014.html
网络出版时间:2016-01-06 15: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