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日形容词义序错配结构的句法语义特征探究
2016-04-05陈姗姗陈访泽
陈姗姗 陈访泽
(澳门大学 人文学院, 澳门 999078)
汉日形容词义序错配结构的句法语义特征探究
陈姗姗 陈访泽
(澳门大学 人文学院, 澳门 999078)
义序错配结构是一种句法形式与语义关系扭曲的结构,汉语和日语中都存在这种语言现象。从句法平面和语义平面对汉日形容词的义序错配结构进行对比研究,结果表明在汉语形容词义序错配结构中,名词的语义特征比较丰富,而日语则相对比较单一;义序错配结构在汉语中比在日语中使用更普遍,能进入该结构的汉语形容词多为重叠式状态形容词,而日语形容词没有韵律特点,不受此限制,这反映了义序错配结构对汉语形容词在韵律上的选择限制,体现了汉语形容词韵律结构的特征。
义序错配; 语义特征; 句法特征; 动词; 形容词; 名词
一、引言
义序错配结构(Semantic-Syntactic Mismatch)是指修饰语与中心语的组配方式上存在的语义和句法之间不一致的修饰关系,即句法形式不能忠实或完满地表述概念结构,相互组配的单位表现出句法上的修饰关系,但语义上并没有直接关联,产生形义错配。形容词的义序错配结构是指形容词(日语还包括形容动词)在句子中作状语,从句法上看修饰后续的谓语动词,但在语义上指向句子中的主语(日语中由“が”这一格标记表示)或宾语(日语中由“を”这一格标记表示),在汉语学界称为“指宾状语”、“摹物状语”、“动主双系”、“动宾双系”等,比如“圆圆地画了一个圈”中的“圆圆地”在句法上修饰动词“画”,但语义指向却指向“圈”,对这种现象的分析有“定状易位”、“状定易位”等学说。日语中也存在这种类似的语言现象,比如“花子は天麩羅をおいしく揚げた”中的“おいしく”在句法上修饰动词“揚げた”,但语义上却指向“天麩羅”,日语学界称为“形容词移动(A-Float)”,即将形容词作定语的句子看成原型句式,作状语的句子看成是派生句式。对这种语言现象,因为汉语学界和日语学界中关于孰为原型句式孰为派生句式有不同的看法,本文为了便于在同一平面上进行考察,对这点不做讨论,统一将语义和句法之间不一致的修饰关系称为义序错配结构,语义和句法之间一致的修饰关系称为义序匹配结构,并将义序错配结构成立的标准定义为句子合乎语法,并且和义序匹配结构的语义基本相同。迄今为止汉日形容词义序错配结构在各自的研究领域都取得了丰硕的成果,但在汉日对比研究方面的成果却很少,仅有陈访泽和谢渊(2011)、谢渊和陈访泽(2013),主要对形容词的语义指向和语义特征进行了细致的描写,并对形容词的义序错配结构认知方式进行了解释说明,但前人研究仅局限于对形容词的语义特征进行分析,对句子中名词和动词的特征只是略有提及,并未进行系统的考究,但我们认为义序错配结构的成立除了与形容词的语义特征有关,还与谓语动词的语义特征及形容词语义指向的名词特征有密切的关联,例如:
(1)a.*浓浓地端了一碗鸡汤。
b.浓浓地煮了一碗鸡汤。①
(2)a.?ホームランを大きく打った。
b.フライを大きく打った。(矢泽,1993:78)
(3)a.*庭にバラの花が高価に咲いた。
b.庭にバラの花がきれいに咲いた。(奥津,2007:132)
本文旨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从语义特征和句法框架两大方面出发,采用平行研究的方法来探讨它们的异同点。文中的例句主要来自北京大学的CCL语料库、语料库在线网站、日本国立国语研究所的现代日本语书面语均衡语料库、先行研究等,少部分来自内省语料,内省语料均经过了母语者的确认。
二、对汉日形容词义序错配结构成立结论的思考
关于汉语形容词义序错配结构成立的制约因素,学者们先后进行过讨论,取得了丰硕的成果。张力军(1990)指出动词和修饰语之间有致使关系,即修饰语表示的性状是动作造成的结果;郑贵友(2000:130)分析了形容词“动宾双系”状语句中,动词具有处置性,性状具有可控性;卢建(2003)讨论了义序错配结构出现的典型情况,并指出只有制作类的自主动词才可以进入该句式,此时作状语的形容词的语义内涵可以概括为[主观意志性]、[动作伴随性]、[状态临时性];张国宪(2005)认为指宾状语与定语的语义差别为[临时与恒久]、[有意与无意]、[主观与客观],但这些概括并不具有周遍性,无法解释如下的语言现象:
(4)她去厨房下面,热热地吃了后,又把碗洗了,才去敲对门的门。(王海鸰《中国式离婚》)
(5)这时孩子们把蛋热热地捡起,藏在背后拿进屋子来,说是怕鹅看见了要生气。(北大CCL语料库)
(6)金陡闸到塘利闸长达10公里的堤外坡上,密密麻麻长满了竹子、芭蕉和葵花。(北大CCL语料库)
(4)、(5)中的动词并不是制作类的,且形容词表示的性状并不是动词所能控制的,动词和修饰语之间并不具有致使关系,(6)中的形容词也不具有主观意志性。由此可见前人的研究结论尚有进一步探讨的余地。
关于日语形容词义序错配结构成立的制约因素,奥津敬一郎(2007)以动词为主线分析了义序错配结构成立的现象,指出在“发生动词句”(如“生える、咲く、点く”等)和“生产动词句”(如揚げる、焼く、作る”等)中,当表示变化结果的名词作主语或宾语时,修饰名词的形容词可以移动,此时形容词的意义仅限于修饰动作的侧面。但对这两类句子中形容词和名词的语义特征尚未做具体分析。
综上所述汉语学界目前所概括的形容词义序错配结构成立的条件并不全面,提取的很多语义特征几乎都有例外,而日语的形容词义序错配结构则缺乏对形容词、名词短语的句法制约、语义制约的描述,我们认为形容词义序错配结构的成立与句子中的动词、形容词和形容词语义指向的名词都有密切的关联,因此本文通过对比研究汉日形容词义序错配结构探讨它们的异同点。在汉语、日语学界前人的研究都是按照动词的语义特征来进行,如郑贵友(2000:134)在形容词“动宾双系”状语句中将句子分为制作类、呈现类和感知类来讨论,奥津敬一郎(2007)分析了变化动词句的形容词移动现象,并将变化动词分为一般变化动词、发生动词、消失词和生产动词,其中生产动词基本对应汉语的制作类动词、发生动词有的对应汉语的存现动词,有的对应汉语的制作类动词。由此可见汉语和日语对动词的分类标准不同,对表示同一语义的动词采用的术语表达不同,并且有时会出现相互交叉的情况,为此本文主要按照汉语的分类标准,同时也结合收集到的语料以及日语的分类标准对汉语的分类标准进行补充完善并提出自己的分类标准。通过对汉日语料的观察发现义序错配结构出现在存现句、制作义动词句、感知义动词句以及一般动作动词句中,但一般动作动词句的义序错配结构成立的制约因素较为错综复杂,本文限于篇幅暂不讨论,仅讨论前四种句式中的义序错配结构。
三、汉日形容词义序错配结构成立的句法语义制约条件
(一)存现句
黄伯荣、廖序东(2011:45)对存现句的定义表述为“全句表示什么地方存在、出现或消失了什么事物的句子”但汉语和日语中消失类动词句的义序错配结构不成立,这包括两种情形,一种是汉语和日语中消失类的动词可以出现在义序错配结构中,作为一个单独的句子可以成立,但意思和义序匹配结构不同,例如:
(7)a在甜美的梦中他安详地死去。
≠b在甜美的梦中安详的他死去。
(8)a北京オリンピックが華やかに終わった。
≠b華やかな北京オリンピックが終わった。
例(7)a中“安详地”表示他死去时的状态,可以看作是“共时态”,而在(7)b中“安详的”表示他在死去之前就已经具有的样态,可以看作是“先存态”②。
例(8)中的「終わる」是消失类动词,但例(8)a中的「華やか」表示的是北京奥运会结束时的状态,这种状态伴随「終わる」这一行为的过程,是“共时态”,例(8)b中的「華やか」表示的是「終わる」这一行为发生之前「北京オリンピック」具有的状态,是“先存态”。
因此例(7)和例(8)中的a句如果看作一个单独的句子,句子可以成立,但依据本文对义序错配结构的定义即必须和义序匹配结构的语义基本相同,则例(7)和例(8)中的a句均不成立。
另一种情形是消失类的动词作为一个单独的句子出现在义序错配结构中也不成立。例如:
(9)*平家も強くついに亡びた。(奥津,2007:143)
例(9)不能成立是因为句中的形容词「強い」和动词「亡びる」的语义不能搭配使用构成某种修饰关系所致。同理将上述句子翻译成汉语也不成立。
(10)*平家强大地灭亡了。
存现句中义序错配结构的句法格式如下:
汉语:NP1+A+VP+NP2③
日语:NP1+に(は)/は/で(は)+NP2+が+A+ VP
其中NP1表示事物存在的场所或地点,例子如下:
(11)清水滔滔地流着,渠道两岸密密地栽种着千姿百态的绿树,有香椿、泡桐、苦枣、白杨和挡浪柳。(谢璞《珍珠赋》)
(12)青葱的地面上,稀稀落落地耸立着一些高树。(陈筱卿 译《格兰特船长的女儿》)
(13)会议室里黑压压地坐满了人。
(14)おじいさんの顎に髭が長く生えている。(奥津,2007:128)
(15)白シャツに血が真っ赤ににじんでいる。(奥津,2007:128)
1.谓语动词的句法语义特征分析
上述例句的谓语动词为存在、出现类词语,典型的词语包括汉语的“种、放、堆、摆、垛”等,日语的“生える、滲む”等,且汉语动词后通常要加“着、了”等体标记,日语中通常要加“ている”。郭锐(1993)根据动词的时间特性,从动词的过程结构出发,认为过程是指谓词性成分实现为外部时间流逝过程中的一个具体时间,过程结构的差异与其三个构成要素起点、终点和续断密切相关。因此这类句子中动词的语义特征可以归纳为[+存现] [+过程性] [+持续]。
2.形容词的句法语义特征分析
以往的研究都提到汉语义序错配结构句中的形容词基本为状态形容词,且多是重叠式,并解释说与句子的主观意志性有很大关系,诚然状态形容词带有主观评价意义,能够体现句子的主观意志性,但这个概括并不能涵盖所有的句子,例如上述的例句(12)就不能说具有主观意志性,因为树木不会有意识地稀稀落落耸立。这里我们认为体现了动作的过程性,因为状态形容词具有明显的量性意义,特别是重叠式在状语位置上往往带着加重、强调的意义,即量在程度上会逐渐增大,这恰好体现了动作形成某一性状的完整过程,体现了[+渐成性]的语义特点。没有[+渐成性]特征的形容词无法进入该句式中,例如:
(16)*她大大的有一双眼睛。
在(16)中汉语的“有”属于存现动词,但形容词“大大的”表示眼睛原本的属性,不具有[+渐成性] 的特征,因此句子不成立。再如前面的例(3):
(17)a.*庭にバラの花が高価に咲いた。
b.庭にバラの花がきれいに咲いた。(=例(3))(奥津,2007:132)
例句(17)中的动词「咲く」表示事物的出现,属于存现义动词,a句中的“高価”表示事物本身的属性,不具有[+渐成性]的语义特征,且不能与「咲く」搭配使用构成修饰关系,b句中的「きれい」在该句表达的事件中表示玫瑰花经历了从萌芽到最终绽放的过程,最后呈现出的状态,在该语境中具有[+渐成性]的语义特征,因此 a句不成立,b句成立。
3.形容词语义指向的名词的句法语义特征
在形容词义序错配结构成立的存现句中,形容词语义指向的名词表示新出现的事物或人物,在上述(11)、(12)、(13)的汉语例句中形容词的语义指向分别为“绿树、高树、人”,根据名词与后续谓语动词之间的关系,可以将名词的语义特征分别定义为[+受事]、[+客体] 、[+施事],而日语的例句则多是不及物动词句,名词的语义特征为[+客体]。
(二)制作义动词句
周国光、黎洪(2001)对制作义动词的定义是:如果动词的语义可以概括为“某人使用某物对某事物进行处置并使之产生一定的变化或结果”,就称之为制作义动词,并将制作义动词分为两类,一类是动词后一般只能出现结果宾语,另一类是动词后可以出现结果宾语,也可以出现受事宾语。本文所讨论的制作义动词只包括第一类,这类动词包括烹饪类、建筑活动类、缝制活动类的词语。这类句式中义序错配结构的句法格式如下:
汉语:(NP1+)A+VP+NP2
日语:(NP1+が/は+)NP2 +を+ A+VP
句子中的NP1表示动作的施事,在具体的语境中也可以省略,例子如下:
(18)小王脆脆地炸了一盘花生米。(卢建,2003:100)
(19)主人酽酽地沏了一壶茶。
(20)花子はもらったリンゴでパイをおいしく焼いた。(奥津,2007:133)
(21)花子は新米のササニシキでご飯をやわらかく炊いた。(奥津,2007:133)
1.动词的句法语义特征分析
在上述例句中,谓语动词都表示有目的的对某物施加作用,使之发生内在或外在的变化后,呈现出一定形式的成品,并且对某物施加作用是一个持续的过程,因此动词的语义特征可以归纳为 [+制作][+持续]。典型的词语包括汉语的“打(制造、建造义)、炸、沏、烧、编(编造义)”等,日语的“揚げる、焼く、炊く、作る”等。且汉语动词后通常要加“着、了”等体标记,日语中通常要加表示过去时的“た”。
2.形容词的句法语义特征分析
这类句子中形容词的语义特征和存现义的动词句一样具有[+渐成性]的特点,形态上也多是重叠式的状态形容词。如(18)中“脆脆地”表示花生米由“不脆”到“脆”的变化过程,且这种相对状态的量的变化过程是连续的。此外我们还认为这里的形容词具有[+言者主观性],John Lyons(1995:87)指出言内行为主观性就是言内施事者用话语行为对他或她自己的表达,就是用语言表达自我。沈家煊(2001:269)指出主观性主要表现言者的视角、情感、认识,上述例句中的形容词都是主语有意要达到的目的,并且最终的结果与目的一致,凸显言者主观性是制作义动词句产生形义错配的基本动因。
3.形容词语义指向的名词的句法语义特征
上述例句中汉语、日语形容词语义指向的名词表示在动词指称的行为或动作作用下产生出来的某种结果的产物,语义特征可以归纳为[+产物]。
在前面提到的例(1)中因为“浓浓地”表示“鸡汤”这一成品的最终状态,所以需要使用制作义动词,而“煮”符合制作义动词特征,“端”不符合,所以a句不成立,要改为b句。
(22)a.*浓浓地端了一碗鸡汤。(=例(1))
b.浓浓地煮了一碗鸡汤。
(三)感知义动词句
感知类动词表示感知主体通过具体的感知行为对客体的某种性状进行感知,在该过程中,感知对象的属性影响感知行为,在句法层面,感知者是主语,感知对象为宾语,感知对象的属性表现为状语。人有味觉、触觉、视觉、听觉和嗅觉这五类感官,相应地感知义动词句也分为这五种。汉语和日语在这类句子中存在形容词的义序错配结构,但日语的语料较少,句法格式如下:
汉语:(NP1+)A+VP+NP2
日语:(NP1+が/は+)NP2 +を+ A+VP
汉语例句如下:
(23)可是到了这一会儿,两人唯一的、共同的希望是:进了家门第一件事就是热热地喝上一碗面汤。(味觉)(谢德辉《钱,权力的魔方》)
(24)他大大小小地摸到几块石头。(触觉)(郑贵友,2000:134)
(25)他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景象。(视觉)
(26)记者参观大厅时正值中午,厅内静谧肃穆,能清晰地听到窗外的鸟鸣。(听觉)(北大CCL语料库)
将上述例句中与感知义动词相关的部分翻译成对应的日语,如下(27)—(30)所示:
(27)ラーメンスープを熱々で飲む。
(28)大小様々な石コロに触れる。
(29)ぼんやりと景色が見える。
(30)窓の外の鳥のさえずりがはっきり聞こえる。
从对译的例句可以发现(27)采用的形容词的义序错配结构,(23)中的“热热地”对应「熱々で」作状语修饰「飲む」,但语义指向仍然是「ラーメンスープ」,(24)中的“大大小小地”对应(28)中的「大小様々な」,即采用的是形容词义序匹配的形式,如果将(28)用义序错配的方式来表达,句子如下:
(31)*石コロに大小様々に触れる。
(31)不合乎语法是因为「大小様々」和「触れる」不能一起搭配使用构成某种修饰关系。(29)、(30)是直接使用副词和后续的谓语动词构成修饰关系,不存在形容词的义序错配结构。
1.动词的句法语义特征分析
出现在这类句子中的谓语动词包括“看、吃、听、摸、触”等表示感知的动词。并且后面通常要附带表示“目标”或“结果”意义的“到”或“见”或者接“了、完了、到了”等词语,语义特征可以归纳为[+感知]。
2.形容词的句法语义特征分析
感知义动词句中的形容词表示客体的某种感知性状,形态上也多是重叠式的状态形容词,具体可以分为味觉感知、触觉感知、视觉感知、听觉感知、嗅觉感知,形容词所表示的都是感知的客观性状,语义特征可以归纳为[+客观性状],具体来说味觉感知的句子中的形容词表示的是温度、硬度以及味觉选择类的词语,比如“热热地、硬硬地、粘粘软软地、咸咸淡淡地”等,视觉、听觉感知的句子中的形容词表示的是清晰度,比如“清清楚楚地、模模糊糊地”,触觉感知的句子中的形容词表示的是温度、硬度等外部可度量的性状,比如“硬硬地、热乎乎地、长长短短地”,嗅觉感知的句子中的形容词表示的是是清晰度,比如“隐隐地”。如果逾越这一限制条件,句子就无法接受。例如:
(32)*他名贵地吃了燕窝。
(32)中“名贵”语义指向“月饼”,但它表示的是食物的价值属性,不在味觉感知范围内。由此可见做状语的形容词对宾语的属性具有较强的选择性。
3.形容词语义指向的名词的句法语义特征
在感知类句子中,形容词语义指向的名词是受事,表示被感知的客体,对于主体及其感知行为而言,客体是非预设的,它的存在并不受主体的主观意识或感知行为的限制或影响,其语义特征可以归纳为[+受事]。
综上所述,汉日形容词义序错配结构的语义特征可归纳如下表所示:
句型汉语/日语动词的语义特征形容词的语义特征形容词语义指向名词的语义特征存现句汉语日语[+存现][+过程性][+持续][+渐成性][+受事]/[+客体]/[+施事][+客体]制作义动词句汉语日语[+制作][+持续][+渐成性][+言者主观性][+产物]感知义动词句汉语日语[+感知][+客观性状][+受事]
句法特征归纳如下:
①汉语的形容词义序错配结构中,形容词多为重叠式状态形容词,如AA式、ABB式、AABB式这样的双音节或多音节的词,单音节的性质形容词难以进入该结构中,这是因为汉语状态形容词具有明显的量性意义,在状语位置上使用重叠式往往具有加重、强调的意思,即量在程度上逐渐增大,这正与状位形容词的[+渐成性]特征相呼应,而日语的形容词在形态上没有重叠式,因此没有音节数量的限制即韵律的限制。
②形容词义序错配结构中汉语和日语的动词一般都有相应的体标记,汉语一般为“了”或“着”,日语一般为“ている”,这是汉日两种语言义序错配结构的相同点。
另外形容词义序错配结构的成立除了和上述语义特征和句法特征外,还和形容词和动词能否搭配使用构成修饰关系有密切的关联。
本文因篇幅有限只讨论了上述三种动词句的义序错配结构,但在一般动作义动词句中也存在该结构,如前面的例(2):
(33)a.?ホームランを大きく打った。
b.フライを大きく打った。(矢泽,1993:78)=(例(2))
在棒球比赛中,飞球会主观有意识地打出,但本垒打只是会偶尔击出,而在动作义动词句中形容词指向的宾语需具备[+可控性]的语义特征,所以a句表达不自然,b句表达自然。由此也可以佐证形容词语义指向的名词特征也与句子的成立密切相关,对于该类句子的义序错配结构,以后再另行撰文讨论。
四、结语
义序错配结构是一种句法形式与语义关系扭曲的结构,汉语和日语中都存在这种语言现象,本文在对大量语料进行考察的基础上探讨了存现句、制作义动词句以及感知义动词句中汉日形容词义序错配结构,并对句中的动词、形容词和形容词指向的名词的句法、语义特征进行了系统的分析,结论如下:
①汉日形容词的义序错配结构均可出现在存现句、制作义动词句以及感知义动词句中,但在感知义动词句中可以成立的汉语形容词的义序错配结构比日语要多。这说明汉语中形容词的义序错配结构比日语更加普遍。
②在汉日存现句、制作义动词句以及感知义动词句中的义序错配结构中,动词和形容词具有相同的语义特征,但在存现句中形容词语义指向的名词的语义特征却有很大差异。汉语中名词的语义特征比较丰富,进入这一结构有较大的自由度,和谓语动词之间呈现出多种语义关系,而日语相对来说则比较单一。
③在形容词的义序错配结构中,汉语的形容词多为重叠式状态形容词,单音节的性质形容词难以进入该结构,而日语单个形容词在形态上没有重叠式,因此不受此限制,这也反映了义序错配结构对汉语形容词在韵律上的选择限制,体现了汉语形容词的韵律特征。
另外日语形容词分为表示感情、感觉的形容词和属性形容词,具有和汉语不同的特征。本文受篇幅限制没有充分考察形容词义序错配结构中表现出来的日语形容词的特征,也没有对日语形容词的活用类别进行充分的考察,这些都是今后有待进一步研究的课题。
注释:
①本文未标记出处的例句来自于内省语料。另“*”表示句子不合语法,“?”表示句子不自然。“≠”表示两个句子语义的真值条件不对等。
②“共时态”和“先存态”的概念引自刘大为(1992),刘大为以动作的发生过程为参照点,将时态分为先存态、共时态和后续态。所谓“共时态”是指主体NP在实施VP动作的过程中具有的某种性质或样态,所谓“先存态”是指主体NP在实施VP动作、行为之前或NP出现在事件述说者提供的“事件的现场”即已具有的某种性质或样态。
③本文中的NP指名词或名词短语,A指形容词或形容动词,VP指动词或动词短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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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萧怡钦]
On Syntactic and Semantic Features of Adjective Semantic-syntactic Mismatch between Chinese and Japanese
CHEN Shanshan CHEN Fangze
(FacultyofArtsandHumanities,UniversityofMacau,Macau999078,China)
Semantic-syntactic mismatch is the distortion structure between syntactic form and semantic relationship.This is the common linguistic phenomenon in Chinese and Japanese.The present paper conducts a contrastive study of adjective semantic-syntactic mismatch between Chinese and Japanese from syntax and semantics.The results show that the semantic feature of nouns in Chinese is richer than that in Japanese; semantic-syntactic mismatch appears more often in Chinese than in Japanese, and the adjective in Chinese is almost reduplicative status-adjectives compared with norhythmic feature in Japanese adjective, so the rhythmic limitation doesn’t exist in Japanese.It indicates that there is rhythmic limitation in adjective semantic-syntactic mismatch structure in Chinese and the feature of Chinese.
semantic-syntactic mismatch; semantic features; syntactic feature; verb; adjective; noun
2016-05-21
澳门大学研究委员会立项课题A Cognitive Linguistic Approach to the Semantic Correspondence of Attribute and Adverbial in Japanese and the Contrastive Study with Chinese(MYRG2014-00050-FAH)。
陈姗姗(1982-),女,湖北潜江人,澳门大学人文学院博士研究生,讲师, 研究方向为汉日对比语言学、日语语言学。陈访泽(1957-),男,江苏苏州人,博士,澳门大学人文学院日本研究中心教授,研究方向为日语语言学、汉日对比语言学。
H36
A
1672-0962(2016)06-0112-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