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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晏婴与中国传统官德

2016-04-04

关键词:晏婴

战 化 军

(山东理工大学齐文化研究院,山东淄博255000)



论晏婴与中国传统官德

战化军

(山东理工大学齐文化研究院,山东淄博255000)

[摘要]晏婴是我国春秋时期的著名贤相,其对后世的影响不仅在于事功,更在于其人品,特别是为官之德。其官德主要表现在坚持做社稷之臣、以民为本、和而不同、廉正无私、勇于礼义、俭以养德、礼贤下士、热心助人、居功不傲等诸方面,在晏婴身上几乎集中了当时对于官德的全部认识,为中国传统官德奠定了基础。对晏婴官德的梳理,为我们继承和借鉴中国优秀的传统文化具有明显的积极意义。

[关键词]晏婴;传统官德;社稷之臣

晏婴,生年不详,卒于公元前500年,字仲,谥平,又称晏子,是齐国上大夫晏弱之子。他是我国春秋时期著名政治家、思想家、外交家。历仕齐灵公、庄公、景公三朝,辅政长达50余年。他以有政治远见、外交才能卓越和生活作风朴素而蜚声诸侯。晏婴对稳定齐国政局,保持齐国的大国地位做出了重大贡献。他对后世的影响不仅在于事功,更在于为人、为官之德。《史记·仲尼弟子列传》载:“孔子之所严事:于周则老子;于卫,蘧伯玉;于齐,晏平仲;于楚,老莱子;于郑,子产;于鲁,孟公绰。”在孔子所“严事”的数人中,只有记录晏婴言行的《晏子春秋》传世,专门记述一人的言行成书,这在先秦政治家中并不多见,这充分说明晏婴的重要影响力。其官德最为后人所敬佩,它奠定了中国传统官德的基本内容,对晏婴的官德进行梳理,对我们深入认识和借鉴优秀的传统文化具有重要意义。

一、以国为重的官德核心

社稷之臣是其为官之德的核心。晏婴坚持做社稷之臣,而不做君主之私昵。《晏子春秋·内篇杂上》载:

晏子侍于景公,朝寒。公曰:“请进暖食。”晏子对曰:“婴非君奉馈之臣也,敢辞。”公曰:“请进服裘。”对曰:“婴非君茵席之臣也,敢辞。”公曰:“然夫子之于寡人何为者也?”对曰:“婴社稷之臣也。”公曰:“何谓社稷之臣?”对曰:“夫社稷之臣,能立社稷,别上下之义,使当其理,制百官之序,使得其宜,作为辞令,可分布于四方。”自是之后,君不以礼不见晏子。

社稷之臣以国家事务为己任,而不以专侍奉君主为己务。做社稷之臣是建立在对君、臣、社稷三者关系的正确认识基础上,晏婴曰:“君民者,岂以陵民?社稷是主。臣君者,岂为其口实,社稷是养。”[1]383拥立君主,不是为了让其凌驾于民众之上,而是为社稷长治久安;设立百官,不是为了享受俸禄,而是服务社稷,君臣均为社稷而立。

晏婴对社稷、君、臣三者关系的认识,使他摆脱了对君主的愚忠,以是否有利于社稷为判断正误的标准,始终以国家利益为重,真正做到了有所为,有所不为。据《左传·襄公二十五》载,当齐庄公被弑、崔杼问晏婴为何不为齐庄公而死时,晏婴曰:“故君为社稷死,则死之;为社稷亡,则亡之。若为己死而为己亡,非其私昵,谁敢任之?”君主若是为了国家社稷,则坚决跟随拥护,就是死和流亡也在所不辞。反之,君主是为自己的原因死亡,为个人的事情而逃亡,吾非君主的“私昵”,不必随之赴难。

正是出于社稷之臣这一认识定位,晏婴对顺与逆提出了新的见解,认为:“君正臣从谓之顺、君僻臣从谓之逆。”[2]10所谓的“正”“僻”,显然都是从是否有利于国家社稷的角度来看的,有利的为正,不利的为僻。正而从之是顺臣,僻而从之是逆臣。而对那些出于私利一味奉迎君主的人,晏婴视之为佞臣,《晏子春秋·内篇问上》第二十一章在列举“佞人之事君何如”时,晏婴说佞臣是“观上之所欲,而微为之偶”,对这种人是“明君之所诛,愚君之所信”。正是从这一角度出发,晏婴在事君上提出了:第一,有道则顺,无道则争,即“士逢有道之君则顺其令;逢无道之君则争其不义”。[2]97第二,争而不听,则退而不仕,即“顺则进,否则退,不与君行邪也”。[2]91《国语·越语下》载,范蠡在泛五湖之前对越王说:“臣闻之,为人臣者,君忧臣劳,君辱臣死。”[3]658这反映了当时普遍的为臣道德观念,而晏婴则完全突破了这一理念,具有十分明显的进步意义。

事实上,晏婴忠于国家社稷是完全符合君主根本利益的。他虽然表面上似乎对君主不敬,实际上正是君主的真正得力辅佐。因此,社稷之臣历来受到开明君主的青睐,同时也被众人所推崇,成为传统官德中的重要内容。

二、以民为本的为政原则

民是国家的主体,民心向背关乎国家兴衰存亡。大约在夏朝,民本思想就有记载,《尚书·夏书·五子之歌》载:“皇祖有训,民可近,不可下,民惟邦本,本固邦宁。”晏婴继承了传统的民本思想,强调为官、为政都要以民为本,《晏子春秋·内篇问上》第十二章载,晏婴曰:“民,事之本也。”《晏子春秋·内篇问下》第二十一章载,晏婴曰:“卑而不失尊,曲而不失正者,以民为本也。”

晏婴生活的春秋后期,君主被弑、被逐的事件时有发生,当时人们对这一现象已经有了一些比较开明的评判,如《左传·襄公十四年》载,卫献公被逐奔齐,晋悼公对师旷曰:“卫人出其君,不亦甚乎?”师旷则曰:“或者其君实甚。……夫君,神之主而民之望也。若困民之主,匮神乏祀,百姓绝望,社稷无主,将安用之?弗去何为?”肯定了逐出昏君的合理性,反映了民本思想发展的新高度。晏婴的民本思想也体现了这一点,《晏子春秋·内篇谏上》第十三章载,齐景公游于麦丘,让高寿的“封人”送给他些祝福。但当封人祝福齐景公“使君无得罪于民”时,齐景公曰:“诚有鄙民得罪于君则可,安有君得罪于民者乎?”晏婴谏曰:“君过矣。彼疏者有罪,戚者治之;贱者有罪,贵者治之。君得罪于民,谁将治之?敢问桀、纣,君诛乎?民诛乎?”得罪于民,将被民诛,民诛君是君民矛盾激化的必然结果,反映了晏婴对社会规律的清醒认识。因此,晏婴强调为政的根本宗旨和最高境界就是爱民,“意莫高于爱民,行莫厚于乐民”。[2]19但是,齐景公奢侈无度。《左传·昭公三年》记载,晏婴出使晋,对叔向曰:“民参其力,二入于公,而衣食其一。公聚朽蠹,而三老冻馁。国之诸市,屦贱踊贵。”在这种情况下,田氏“以家量贷,而以公量收之”,“其爱之如父母,而归之如流水,欲无获民,将焉辟之?”晏婴由此判断“齐政卒归田氏。田氏虽无大德,以公权私,有德于民,民爱之”。[4]1503

田氏代齐经历了一个长期的演变过程。晏婴作出田氏将要代齐的判断是在齐景公九年(公元前539年),到齐晏孺子元年(公元前489年),田乞任国相,开始专权,中间隔50年;至齐简公四年(公元前481年),田常弑齐简公,立齐平公,任国相,独揽大权,中间隔58年;至齐康公十四年(公元前391),田和把齐康公迁至海边,田氏代齐已成定局,中间隔148年。在晏婴感觉到田氏终将代齐时,距田氏代齐为时尚远,仅在争取民心阶段,还未开始争夺政治权力。当时田氏宗主陈无宇(桓子),是齐国的上大夫。他到晋国送少姜出嫁,晋平公嫌他地位不及卿而扣押于晋国。可见他当时地位一般,并不被其他诸侯看重。由此可以看出,晏婴的政治眼光非常敏锐,有着强烈的忧患意识。

在这一历史背景下,晏婴极力劝导齐景公爱民,强调“政必合于民”“薄身厚民”“先民而后身”。有时劝谏极为动情,《晏子春秋·内篇谏下》第五章载,“景公使国人起大台之役,岁寒不已,冻馁之者乡有焉。”晏婴谏齐景公,“喟然叹而流涕”。有时劝谏不听,以至于愤而辞职,如《晏子春秋·内篇谏上》第五章载:“景公之时,霖雨十有七日。公饮酒,日夜相继。晏子请发粟于民,三请,不见许。”于是,晏婴“分家粟于氓,致任器于陌”,辞职而去,迫使齐景公同意赈灾。在《晏子春秋》中有许多这样的故事,充分展现了晏婴忧国忧民的品德,对我国当官就要为民做主的传统官德的形成有重要作用。

三、和而不同的人际关系

晏婴为政在人际关系方面提出了“和而不同”。《左传·昭公二十年》载,齐景公说只有梁丘据与他“和”,晏婴说梁丘据是“同”,而不是“和”,然后对齐景公阐述和与同的区别:

“君所谓可而有否焉,臣献其否以成其可。君所谓否而有可焉,臣献其可以去其否。……今据不然。君所谓可,据亦曰可;君所谓否,据亦曰否。若以水济水,谁能食之?若琴瑟之专一,谁能听之?同之不可也如是。”

“和”是互为补充,以长补短,是建立在匡正基础之上的和谐,而“同”是不论是非曲直,唯上是从,无原则地与君主保持一致。

晏婴和而不同的人际关系原则,在处理君臣关系上,表现得最为突出。晏婴为政一直践行和而不同的主张,他从不隐瞒自己的观点,直言敢谏,甚至不惜辞职。齐庄公执意伐晋,不听劝阻,晏婴劝谏不成,辞职居家,直至齐庄公被弑后才又复出。《晏子春秋》共八章,其中谏言就有两章,占了四分之一。他对齐景公曾经“一日而三谏”。

晏婴劝谏君主,并无半点哗众取宠之意。他极力维护君主的威信,与齐景公真正实现了在匡正基础之上的和谐。晏婴去世时,齐景公泣曰:“呜呼!昔者从夫子而游公阜,夫子一日而三责我,今谁责寡人哉?”[2]27在晏婴去世多年后,齐景公还感叹:“自吾失晏子,于今十有七年,未尝闻吾过不善。”[5]32

晏婴和而不同也表现在与同僚及下属的关系上,如齐景公提出要见晏婴的家宰高纠(《说苑》作高缭),晏婴不同意,曰:“高纠与婴为兄弟久矣,未尝干婴之行,特禄仕之臣也,何足以补君乎?”[2]149晏婴不仅不推荐给齐景公,还直接把他辞退了。《说苑·臣术》载:

高缭仕于晏子,晏子逐之,左右谏曰:“高缭之事夫子,三年曾无以爵位,而逐之,其义可乎?”晏子曰:“婴仄陋之人也,四维之然后能直,今此子事吾三年,未尝弼吾过,是以逐之也。”

在有些人看来,高纠不失为一个听话的好下级,但在晏婴确认为,高纠不具备和而不同的素质,于己无补,只是仕禄之臣而已。

和而不同是晏婴的刻意追求,《晏子春秋·内篇杂上》第二十九章载,晏婴说其家俗有三,其二就是“出不相扬美,入不相削行,则不与。”晏婴将之作为家俗,可见其追求。和而不同的关键在于上级能够虚心听取不同意见,晏婴主动要求其下属要和而不同,否则,辞退不用。这在今天也是难能可贵的。

晏婴和而不同的观点受到了后人的称赞和认可,成为人们交往和为官的基本品行,孔子曰:“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6]141

四、廉洁公正的为政之本

所谓的“廉”,就是公正。“廉”的本义来源于宫殿,其边称廉,其角称隅,边必须又直又正,不能有丝毫的偏斜,从而引申为为政公正。晏婴非常重视为政廉正,将公正视作为政之本,他说:“廉者政之本也。”[2]164

在社会实践中,影响廉正的因素有很多,大概来说有三个方面。

一是不阿权贵。晏婴强调“诛不避贵、赏不遗贱”。[2]81通常情况下,权势大的人更容易影响社会公正,而地位低下的民众往往处于弱势,因此,晏婴更加强调对权势大的官员进行管束。在春秋后期,上层骄奢淫逸,人民痛不聊生,则更需加大力度限制权贵,从而缓和社会矛盾。所以,晏婴提出“刻上而饶下”“节上而羡下”“不刻下以谀上”的主张。即对上要严,对下要宽;对官要严,对民要宽;要节制统治者的贪欲,使百姓富足。

二是不循私情。晏婴强调“不因喜以加赏,不因怒以加罚”。[2]88因为君主的近臣往往受到君主宠信,狐假虎威,所以晏婴特别强调慎重选择左右之臣,曰:“审择左右。左右善,则百僚各得其所宜,而善恶分。”[2]97

三是不贪财富。晏婴强调“不持利以伤廉”,不能谋取私利而影响廉政。晏婴主张“廉而不刿”,既公正又不激化矛盾,《晏子春秋·内篇问下》第四章载,齐景公问如何“廉政而长久”,晏婴曰:“其行水也。美哉水乎清清,其浊无不雩途,其清无不洒除,是以长久也。”齐景公又问如何“廉政而速亡”,晏婴曰:“其行石也。坚哉石乎落落,视之则坚,循之则坚,内外皆坚,无以为久,是以速亡也。”

五、临危不惧勇于礼义

晏婴坚守礼义,在原则性的问题上,坚贞不渝,纵然有生命危险,也绝不退缩,表现出了一种正气凛然的礼义之勇,在崔杼弑齐庄公这一事件中表现的尤为突出。崔杼为了掌控局势,诛除异己,大开杀戒,齐国处于一片血腥恐怖之中。当时,晏婴冒着生命危险,驱车来到崔杼门前,吊唁齐庄公,枕齐庄公尸股而哭,尽哀而返,表现出了坚守礼义、不畏强权的刚勇之气。

崔杼弑齐庄公后,立齐景公,自己为左相,庆封为右相,二人专权,恐大夫不服生乱,与众大夫立盟。《史记·齐太公世家》载,当时盟誓之词是“不与崔、庆者死”。但是,晏婴坚持“唯忠于君利社稷者是从”, “庆封欲杀晏子,崔杼曰:‘忠臣也,舍之。’”晏婴不惧权臣淫威,即使死也不屈从,表现出了大无畏的英雄气慨。

汉代刘向《晏子叙录》记载晏婴 “不用则退耕于野,用则必不诎义,不可胁以邪,白刃虽交胸,终不受崔杼之劫”。他的礼义之勇不同于武力之勇,尽管没有强壮的身体、超人的气力、非凡的武艺,但是,具有无可畏惧的浩然正气。《孟子·滕文公下》载孟子曰:“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晏婴尽管身材矮小,“长不满六尺” ,[7]2135却正是这样的大丈夫。

在国家危难时,勇于挺身而出;在大是大非面前,为了正义坚贞不移,这正是中国传统官德的精华所在。

六、俭以养德的生活态度

晏婴以节俭著称,《晏子春秋》中记载了他许多生活节俭的故事,在其他典籍中也有许多关于晏婴生活节俭的记载,如《史记·管晏列传》说他“既相齐,食不重肉,妾不衣帛”。《礼记·檀弓下》说“一狐裘三十年”,“晏子朝,乘弊车,驾驽马”。但晏婴一再拒绝齐景公的赏赐,再三说明自己不贫。

《左传·昭公三年》记载,齐景公早就因为晏婴住所近市,“湫隘嚣尘,不可以居”,提出要为晏婴另建新宅,晏婴不同意,该年,晏婴出使晋国,齐景公借机为他扩建了宅院。晏婴回齐后,晏婴请求齐景公同意,将迁走的邻居全部迁回。

晏婴自身节俭,却不爱财、惜财,而是财尽其用。他将自己的俸禄用来供养亲戚、士人。《晏子春秋·内篇杂下》第十二章载晏婴曰:“父之党无不乘车者,母之党无不足于衣食者,妻之党无冻馁者,国之闲士待臣而后举火者数百家。”其不仅供养晏氏族人,还要供养其母、其妻的族人,还供养了大批闲士。

晏婴节俭是出于对道德的自觉追求,他对于财富有独到的见解。

一是提出“幅利”说。《左传·襄公二十七年》载,齐国大夫联合灭庆氏后,分庆氏田,分给晏婴邶殿,晏婴坚辞不受,子尾不理解,便问晏婴:“富,人之所欲也,何独弗欲?”晏婴曰:“庆氏之邑足欲,故亡。吾邑不足欲也,益之以邶殿,乃足欲。足欲, 亡无日矣。在外,不得宰吾一邑。不受邶殿,非恶富也,恐失富也。且夫富如布帛之有幅焉,为之制度,使无迁也。夫民生厚而用利,于是乎正德以幅之,使无黜嫚,谓之幅利。利过则为败。吾不敢贪多,所谓幅也。”晏婴认为,足欲则亡,因此要用德作为“幅”,来限制富。

二是财富够用即可,不可积累多余之财。《说苑·臣术》载晏婴曰:“厚取之君而厚施之人,代君为君也,忠臣不为也;厚取之君而藏之,是筐筴存也,仁人不为也;厚取之君而无所施之,身死而财迁,智者不为也。”在晏婴看来,厚取然后厚施,是与君争民,故不是忠臣应有的作为;厚取而藏,是为自己积累财富,故不是仁人应有的作为;厚取而用不完,死后将成为他人之物,故不是智者应有的作为。

三是以俭养德。《晏子春秋·内篇杂下》第十七章载晏婴曰:“富而不骄者,未尝闻之。贫而不恨者,婴是也。所以贫而不恨者,以善为师也。”他自觉地“以善为师”,所以能够自甘清苦。我国传统历来尚俭,认为俭与德二者有着密切的内在联系,《左传·庄公二十四年》载:“俭,德之共也;侈,恶之大也。”强调为政、为官,甚至治家、为人都要以俭养德。

四是节俭有利于匡正时弊。《晏子春秋·内篇杂下》第二十五章载,晏婴在拒绝齐景公赠送的“辂车乘马”时,曰:“君使臣临百之吏,臣节其衣服饮食之养,以先国之民,然犹恐其侈靡而不顾其行也。今辂车乘马,君乘之上,而臣亦乘之下,民之无义,侈其衣服饮食而不顾其行者,臣无以禁之。”晏婴为齐相管理百官,带头节俭,他认为官员们如果与国君一样都乘坐“辂车乘马”,那么他们别的奢靡之风就无法制止了。

晏婴的个人生活作风极为严谨,最为突出的是尊重妇女,反对停妻再娶。《晏子春秋·内篇杂下》第二十四章载:齐景公见晏婴妻“老且恶”,因而要把女儿嫁给他,晏婴坚决拒绝,曰:“乃此则老且恶,婴与之居故矣,故及其少且姣也。且人固以壮托乎老、姣托乎恶,彼尝托而婴受之矣。君虽有赐,可以使婴倍其托乎?”君主的金枝玉叶也不能使他有丝毫动心,从中可以看出晏婴对于女性的尊重,这虽然不属于生活节俭的范围,却体现出了他的自律精神。

七、礼贤下士的谦和胸怀

晏婴既刚正又谦和。刚正主要表现在和而不同、为政廉正,谦和主要表现为礼贤下士、热心助人。

晏婴虽然身居高位,但绝不盛气凌人,而是虚心听取建言,唯恐有贤人而不得见,有建言而不得听。《晏子春秋·内篇杂上》第二十六章载:燕国的泯子午精心准备了三百篇,来齐国见晏婴,却紧张的口不能言。事后晏婴“直席而坐,废朝移时”,曰:“燕万乘之国也,齐千里之涂也。泯子午以万乘之国为不足说,以千里之涂为不足远,则是千万人之上也,且犹不能殚其言于我,况乎齐人之怀善而死者乎?吾所以不得睹者,岂不多矣!然吾失此,何之有也。”一般来说,见高官难免紧张,所以,泯子午尽管作了充分准备,但见到晏婴时依然“不能言”。晏婴由此自省、自责,可见晏婴对自身礼贤下士要求之高、要求之严。

《史记·管晏列传》载有晏婴轶事二则,都是关于晏婴礼贤下士的记载。

第一则记载“越石父贤,在缧绁中。晏子出,遭之涂,解左骖赎之,载归。”越石父不为谢,反而埋怨晏婴“无礼”,而晏婴不以越石父为忤,反而把他延为上客,可见晏婴礼贤下士的宽厚胸怀。《晏子春秋·内篇杂上》第二十四章载有人对此事评论曰:“俗人之有功则德,德则骄。晏子有功免人于厄,而反诎下之,其去俗亦远矣,此全功之道也。”按一般世俗,有功于人,往往居功自傲,而晏婴有功于人,反而屈尊接受批评,的确,晏婴的高尚品行与世俗有天壤之别。

第二则记载其御因给国相驾车,趾高气扬,颇为自得,而相比之下,晏婴身为齐相,却“志念深矣,常有以自下者”。后来其御听从了其妻的意见,其后“自抑损”,晏婴知道后,荐其御为大夫。从中可见,心存志念,而外表谦和,是晏婴给人的突出印象。“志念深”,是心中一直装着国家大事,时时思考着治国方略,“自下”即“自损抑”,即总是谦和礼让,时时都要虚心待人。

为贤人作传,自应选取最能反映传主面貌的事迹。晏婴流传的轶事甚多,而司马迁单单选取了这两件,应非偶然,应当说这两件事代表了晏婴为人处事的基本品德。

八、乐于助人的慈爱情怀

在《晏子春秋》等古代典籍中有许多关于晏婴热心助人、为他人排忧解难的记载,如齐景公射鸟,野人惊鸟未射成,齐景公令吏诛野人,被晏婴谏止;齐景公爱马暴病而死,齐景公欲诛肢解养马人,被晏婴谏止;齐景公有一片竹子,非常喜爱,让人小心看管,有人砍竹,被齐景公追上要治罪,晏婴谏说齐景公释放了砍竹人,等等。

他热心助人,当人们在遭遇困难时,往往向晏婴寻求帮助。如《晏子春秋·内篇杂上》第二十七章载,北郭骚家贫,“结罘罔,捆蒲苇,织履以养其母,犹不足”,便求助于晏婴。晏婴送给他粟与金。再如《晏子春秋·内篇谏下》第二章载,齐景公有所爱槐,“下令曰:犯槐者刑,伤槐者死。”有人醉后犯槐,欲治罪。其女向晏婴求助,在晏婴的劝说下,齐景公“废伤槐之法,出犯槐之囚”,等等。

有时求助者提出的事项难以解决,但晏婴也不撒手不管,而是尽心竭力地给予帮助,最有代表性的是帮助逢于何葬母一事。《晏子春秋·内篇谏下》第二十章载:逢于何之母死,其父看来死得早,其墓所在地早已经被齐景公的台榭所占用,其父之墓正在路寝之台的墙下,其父母不能合葬,请求晏婴帮忙。晏婴知其难度,问如果办不成,你将如何?逢于何回答也很果决,“立饿枯槁而死,以告四方之士曰:于何不能葬其母者也”。晏婴不忍心,入宫见齐景公,齐景公很不高兴,说:“古之及今,子亦尝闻请葬人主之宫者乎?”晏婴据理力争,最后终于说服齐景公,使逢于何将父母合葬。

晏婴热心助人,赢得了民众的拥戴。《左传·襄公二十五年》载,齐庄公被弑后,晏婴到崔杼家吊唁,枕尸股而哭,尽礼而出,当时有人对崔杼说“必杀之。”而崔杼却说:“民之望也,舍之得民。”

九、居功不傲的大局意识

自我夸耀叫伐,晏婴认为“不伐”是为臣的必备素质,《晏子春秋·内篇问下》第五章载晏婴列举“为臣之道”,其中就有“君用其所言,民得其所利,而不伐其功”。

晏婴为齐国做出了巨大贡献,但他从不自夸,不仅如此,还主动从国家大局出发,为君主分谤,将荣誉让给君主,自己承担责备。如《晏子春秋·内篇谏下》第五章载,晏子出使鲁国期间,齐景公建造大台,天寒地冻,不堪其苦,人们盼望着晏婴快些返齐。晏婴归齐,齐景公宴享晏婴,晏婴谏,极为动情,以至于“喟然叹而流涕”。齐景公同意罢役后,晏婴到大台工地,“执朴鞭其不务者曰:‘吾细人也,皆有盖庐以避燥湿。君为一台而不速成,何为?’国人皆曰:晏子助天为虐”。此时,齐景公罢役之令传到。由此可以看到,晏婴不但不自伐其功,而且主动受责,他顾全大局维护君主形象,可谓用心良苦。

晏婴居功不傲的品行受到人们的称赞,对此孔子感叹曰:“古之善为人臣者,声名归之君,祸灾归之身。入则切磋其君之不善,出则高誉其君之德义。是以虽事惰君,能使垂衣裳,朝诸侯,不敢伐其功。当此道者,其晏子是耶。”[2]43孔子又曰:“救民之姓而不夸,行补三君而不有,晏子果君子也。”[2]203

十、结语

总之,晏婴的道德品行倍受后人尊崇,所以在我国古代早期典籍中对晏婴的事迹多有记载,并且有专门记录晏婴言行的《晏子春秋》传世。在这些记述中,塑造出了一个品德高尚、几近完美的贤相形象,在晏婴身上,可谓寄托了古人对为官之德的理想与追求,换言之,在晏婴身上集中表现了当时人们心目中对为官之德的心理诉求,同时也是后人学习的典范。因此,晏婴的官德对于我国传统官德具有深远的影响,对当代也有重要的借鉴和参考价值。

[参考文献]

[1]左丘明. 左传·襄公二十五年·春秋三传[M]. 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

[2]张纯一.晏子春秋校注·诸子集成(第四册)[M]. 北京:中华书局,1954.

[3]国语[M]. 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

[4]司马迁.史记·齐太公世家[M].北京:中华书局,1982.

[5]刘向.说苑疏证[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85.

[6]杨伯峻. 论语译注 [M]. 北京:中华书局,1980.

[7]司马迁. 史记·管晏列传 [M]. 北京:中华书局,1982.

(责任编辑石学军)

On Yan Ying and Chinese Traditional Officials’ Morality

Zhan Huajun

(QiCultureResearchInstitution,ShandongUniversityofTechnology,Zibo255000,China)

Abstract:The influence of Yan Ying, a wise and worthy chancellor in the Spring-and-Autumn Period of China, lies not only in his achievements but also in his character, his morality as an official for particular. The official morality embodied by Yan Ying includes such aspects as: to be loyal to his kingdom, to take people-oriented administration, to maintain harmony in diversity, to be honest and selfless, to be frugal and thus maintain his morality, to treat worthy men with courtesy, and never to claim credit and become arrogant, and so on. Almost all the possible moralities that an offical should have could be found in Yan Ying, and these have laid a foundation for Chinese traditional moralities. A re-valuation of Yan Ying’s official morality will cast new light on the inheritance and drawing lessons from best Chinese traditional culture.

Key words:Yan Ying; traditional official morality; a courtier of importance

[中图分类号]B229.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0040(2016)01-0035-06

[作者简介]战化军,男,山东淄博人,山东理工大学齐文化研究院教授。

[收稿日期]2015-0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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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婴(二)
“领和袖”
难以接受的奖赏
晏婴三拒齐王赏赐
为别人的过错道歉
难以接受的奖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