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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中国媒介批评发展困局检视

2016-04-04刘建新

关键词:媒介

刘建新

(三峡大学 文学与传媒学院, 湖北 宜昌 443002)



当代中国媒介批评发展困局检视

刘建新

(三峡大学 文学与传媒学院, 湖北 宜昌 443002)

一直以来,中国媒介批评都未能走出传统惯性与西方语境,少有理论突破和路径创新。面对传媒业的急剧变革,要么沿袭过去的老一套,在传统制度文化的窠臼中转圈,要么转向西方寻求答案,以西方之矛攻己之盾。批评的墨守成规、食洋不化和功利浮躁等是当代中国媒介批评的典型症候,只有勇于革新、批判吸收、回归理性,中国媒介批评才能走出困局,走向繁荣。

媒介批评; 困局; 检视

自上世纪90年代中期以来,伴随中国经济的高速发展和传媒业的狂飙突进,中国媒介批评在理论和实践上都取得了长足的进步与发展,对匡正传媒失范、守望传播环境、促进社会健康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然而,在市场经济汹涌冲击下,在消费文化漫天席卷中,在网络信息传播日益发达的当下,面对诸多新情况、新问题,中国媒介批评显得无所适从、应对乏力,离社会和公众的期待还相去甚远。因此,对当代中国媒介批评的发展来一次集中检视,为其望闻问切,实为破解困局的必要之举。当然,任何的把脉问诊都难以面面俱到、精微至极,对中国媒介批评的弊病,在此笔者也只能择其要点分析论述。

一、囿于制度与传统文化:批评语境缺失

从媒介批评的本质规定性来讲,它是指意见、建议的公开传播,并发挥一定社会作用的过程。批评的兴盛与社会整体的舆论环境和学术环境密不可分。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社会民主化进程进一步加强,舆论一律的格局被打破,公民的主体意识觉醒,社会上多元声音得以传播,但是我们批评和容纳批评的舆论氛围还远未形成,制度化的保障更是缺失。

一方面,我们不敢批评,难以讲真话。中国社会素来注重人情关系,我们当前媒介批评的环境受到了这种传统文化的影响,加上政治意识形态的限制和物质利益的驱使,使得批评和说真话较为困难。保证不了批评的独立性,媒介批评就很难反映出对媒介的真正意见。中国体制内的批评者大多习惯于歌功颂德,对传媒市场上的“假、丑、恶”要么熟视无睹,要么避实就虚、不痛不痒地言说。这般风轻云淡的批评,于媒介本身的建设和发展其实并不能产生实质性的作用。真正的媒介批评,需要有一种独立精神和直面真相的勇气,忘掉一切利害关系,大胆言说、追求真理。

另一方面,我们社会容纳批评的氛围不够。一些部门和个人听不进批评,不能容忍别人的批评,对不同意见和声音动辄打压和报复。批评本身就是一种价值判断,不同的人对传媒及其运作规律的认识和理解肯定有所不同。因此,在批评大众媒介时,不能诉诸非人性化的、化约的方法,相反地,应该不讳言价值的判断,指陈大众媒介所创造的价值与人们生活的关系,为人们指导与解释生活的意义[1]。伏尔泰说过一句名言:“尽管我不同意你的观点,但我愿意用生命来捍卫你表达自己观点的权利。”这种对异见和多元化的尊重令人感佩。对于被批评者而言,需知“良药苦口利于病”,应该有胸怀接纳批评的多元化,听得进不同看法、容得下反对意见,甚至包容他人的误解。

改变媒介批评的生态语境,需要冲破某些传统文化的藩篱,在着力营造政治、文化方面相对宽松的社会环境和批评氛围的同时,不忘积极培育公民仗义执言及接纳异见的担当和气度。

二、功利与浮躁:批评心态失重

在社会转型期,思想的解放、文化的嬗变、经济的激荡、价值观念的多元,使整个中国社会弥漫着一股浮躁不安的情绪,处处呈现出欲望张扬、争名夺利、口水四溅的图景。媒介批评领域概莫能外,很多批评者不甘寂寞,跟随潮流,摇旗呐喊,一哄而上制造新概念、发表新言论,大有“语不惊人死不休”。学院派是媒介批评的主力,当前大干快上、急功近利的学术考评制度难以促使批评家们甘坐冷板凳老老实实地进行深入观察和深度思考。所以,大量的批评利用新名词、新方法自炫,流于浮光掠影的描述或满足于语焉不详的分析。这种追求即时效应的浮躁之气使某些批评“不是坐在椅子上空想的理论,就是在没有严格设计的试验中和研究中得出的”[2]。因此,中国媒介批评多空谈阔论而少实事求是的建设性意见,人云亦云、鹦鹉学舌者众,有理性精神、独立见解的少。

媒介批评的作用应当是监督、引导媒介及其产品走上健康发展的道路,更好地为社会公众服务。当前我们的一些媒介批评不仅不能起到批评媒介的作用,甚至连自身也成为媒介所奴役的对象,变成了新闻炒作。本应承担起思想启示、创作引领的媒介批评也开始追求娱乐性,沉湎于介绍、评点和渲染一些花边新闻、吸人眼球之类的东西,成为了文化快餐。按照费尔巴哈的理解,人的异化就是“人把自己的内在本质对象化却反过来压抑、支配、奴役人本身,人在异化状态中迷失了自我”[3]。从这个意义上讲,当前中国的媒介批评有被浮躁之风裹挟着逐步走向异化的危险,其肤浅化、平庸化和庸俗化的趋势在加剧。

如围绕柴静及其纪录片《穹顶之下》,一些批评者不是就事论事,而是极尽八卦、毒舌之能事,话语之戏谑、言辞之激烈、品味之出格,一览无遗。引发网络社区的注意和讨论,抢占媒体娱乐版头条,赚取廉价的关注度,这大概是很多批评者潜意识的行事逻辑。一句话:我要炒作、要出名。现在娱乐有理,娱乐爆棚,对此不必大惊小怪,也没有必要上纲上线。但是作为理性的批评者需要清醒地认识到,娱乐不代表浮躁,娱乐不等于粗俗,不能为了搏出位、爆大名,就忘记高雅、责任和道义。“如果一个民族分心于繁杂琐事,如果文化生活被重新定义为娱乐的周而复始,如果严肃的公众对话变成了幼稚的婴儿语言,总之人民蜕化为被动的受众,而一切公共事务形同杂耍,那么这个民族就会发现自己危在旦夕,文化灭亡的命运就在劫难逃。”[4]波兹曼的这句“娱乐至死”,是对媒体从业者和全社会的警醒,当然也是对媒介批评者的警醒。

因此,保持理性平和,对批评者而言显得格外重要。在浮躁中坚守定势,让失重的心绪回归宁静,批评才具有独立之品格,媒介批评才能做到实事求是。

三、宣传主导与西方移植:理论的薄弱

长期以来,国内的媒介批评一般都是皈依政治时局语境,对宣传意识形态等主流话语进行阐释和演绎,并没有形成一套属于自身的、独立的批评话语体系。当媒介技术的发展一泻千里,传播环境的变革日新月异,媒介实践日趋丰富而复杂,而我国的媒介批评理论跟在实践后面亦步亦趋,其学理建设贫乏滞后,难以为媒介实践提供理论导航。纵观市场经济以来及互联网时代,中国媒介领域的屡次重大变革,基本上都是实践在不断地摸索并不停地突破既有观念边界的产物,批评理论却很少担当指路明灯的角色。在《打破宁静》一书中,瓦茨拉夫·哈维尔描述了牛虻们的历史使命:“知识分子应当不断打破社会的宁静,关注人间疾苦,通过维护自己的独立性激起人们的不满,反抗任何隐蔽或公开的压力与操纵,怀疑任何制度以及权力并揭示它们的谎言。”[5]作为知识分子的媒介批评家理应保持一种批判张力,承担起理论建构的使命,强化理论对日常批评实践的指导意义。

20世纪80年代,随着大陆引进大众传播学,此时媒介批评理论也随之舶来内地。国内媒介批评习惯套用西方理论,一些学院派批评家对西方批判理论的引进和吸收,又常常是简单移植和教条式运用,容易落入食洋不化的尴尬境地。国内林林总总的媒介批评研究大都停留在引介、诠释西方经典理论,厘定媒介批评的概念和学科边界,探讨媒介批评的起源、主体、对象、范畴、标准、方法等方面,而联系中国社会和媒介发展现实的理论建构还很薄弱。“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西方理论可以为中国特色的媒介批评理论建构提供一个参照系,但是,一味照搬照抄,它就变得僵化,失去其生命力和批判力。因此,必须以一种对话和协商的姿态正视外来理论,观照中国社会现实状况和媒介发展实际,对其进行本土化改造,才能使媒介批评发挥其应有的作用。

四、专业化建设低:批评强度和影响力受限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媒介发展呈现出一派繁荣的景象,针对其间出现的各种现象和问题,媒介批评在一定程度上作出了自己的回应。但是,目前中国媒介批评还处在一种零散和自语的状态,大多还停留在政策行政管理和文人坐而论道的层面,媒介批评实践的专业化程度低下,左右媒介发展的能力和影响力远未形成。这主要表现在:

一是批评不成规模、不成系统。国内的媒介批评大多是应景式的批评,时下流行什么,就追随什么,言说什么,没有什么集中的主题和指导思想。一旦一个流行现象降温,批评的声音也立即偃旗息鼓、草草收场。对某一个问题和现象缺乏持续、系统的观照和探讨,媒介批评当然也就形成不了应有的强度和影响力。

二是缺少专门的批评阵地。从事媒介批评,必须有自己发声的载体和中介,如果没有一批专门的媒体批评杂志、栏目和节目,媒介批评的规模化、系统化也是可望而不可及的。美国定期出版全国性的新闻评论刊物,如《哥伦比亚新闻评论》、《美国新闻评论》;还有一些地方性新闻评论刊物,如《圣路易斯新闻评论》等。但国内至今还找不到一本纯粹从事媒介批评的出版刊物,也没有一个专门从事批评的电视节目。

三是专门性媒介批评机构的缺失。目前,国内尚未有新闻评议会等专门的媒介批评机构。2000年香港成立新闻评议会之后,就有内地的学者开始呼吁内地成立相应的机构。2003年,中国人民大学郑保卫教授等学者撰文详谈“建立中国新闻评议会”的构想,然而至今也未见实质性进展。专门性媒介批评机构的缺失,极大地制约了媒介批评的发展。

中国媒介批评要走出散兵游勇式的游击战状态,走向正规军和集团军,那么,专业化道路无疑是其必然的选择。惟有如此,媒介批评才能强力出击,对媒介和社会产生广泛的影响。

五、自我批评的失语:媒介公信力弱化

媒介的自我批评,是指新闻媒介关于自身实践及其产品的阐释与评价。狭义的媒介自我批评,即批评者和被批评者是同一对象——同一媒介或属于同一媒介组织的从业者[6]。

在西方国家,媒介自我批评不是什么新鲜事和稀奇事,已然成为一种常态化和日常化的媒介实践,这是媒介塑造公信力的迫切需要。2003年,《纽约时报》记者布莱尔新闻造假行为发生,《纽约时报》刊登了“认错报道”,自揭家丑,展开了深刻的自我批评,旨在从杰森·布莱尔造假事件的阴影中摆脱出来,重塑百年大报的公信力。而在国内,媒体的自我批评就显得那么稀缺和难能可贵。一些媒体奉行“家丑不可外扬”,出于对自身利益和声誉的维护,对于问题往往更多是采取回避和隐匿的态度,万不得已才站出来发声。即便有时自揭伤疤,也往往不是自觉的,而是顺势或是被迫的。

媒体的“自我批评”主要靠媒体自我约束和“自救意识”,这是追求进步和向上的媒体及其从业者在日常工作中应有之义。敢于开展自我批评,这恰恰是媒体塑造公信力,赢得受众和市场的重要途径。

六、结语

现代社会被媒介所包围,也为媒介所呈现,成为名符其实的媒介社会。“媒介成为人的一切感觉的延伸”,它像空气一样弥漫于我们的日常生活之中,成为人的思维、感知、情感、记忆乃至无意识的延伸,对人们生活、观念的影响无时不在、无处不在。媒介批评的根本任务就是在使用媒介、享受媒介的同时,对媒介保持一种批判性,从而确保我们人的精神的自由。

2016年2月19日,习近平总书记主持召开党的新闻舆论工作座谈会并发表重要讲话,就新的时代条件下,党的新闻舆论工作的职责和使命提出48个字:高举旗帜、引领导向,围绕中心、服务大局,团结人民、鼓舞士气,成风化人、凝心聚力,澄清谬误、明辨是非,联接内外、沟通世界。媒介批评属于党的新闻舆论工作一个非常重要的组成部分,务必牢记职责和使命,坚持原则和导向,在理念、内容、体裁、形式、方法、手段、业态、体制、机制等方面不断创新,增强批评的针对性和实效性。本文的重点在于对当前中国媒介批评存在之困局进行一次集体检视,厘清问题和症结所在。至于如何破解困局,其路径和方法何在,囿于篇幅,本文难以详细探讨,留待日后再论。

[1] 黄新生.媒介批评[M].台北:五南图书出版公司,1987:4.

[2] 欧阳宏生.电视批评学[M].成都:四川大学出版社,2005:395.

[3] 许俊达.超越人本主义——青年马克思与人本主义哲学[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0:150.

[4] 尼尔·波兹曼.娱乐至死[M].章 艳,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202.

[5] Vaclac Havel. Disturbing the Peace:Conversation with Karel Hvizdala[M]. New York:Vintage Books,1990:167.

[6] 董天策.中外媒介批评[M].广州:暨南大学出版社,2008:21.

[责任编辑:杨 勇]

2016-01-10

国家社科基金项目“网络集群行为中的民粹主义话语传播及有效引导研究”(15BXW066)。

刘建新,男,三峡大学文学与传媒学院副教授,文学博士。

G 206.2

: A

: 1672-6219(2016)06-011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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