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汉语言中“音响形象”的理据性研究
2016-04-02张淑芳贾卫章浙江越秀外国语学院浙江绍兴
张淑芳 贾卫章(浙江越秀外国语学院,浙江绍兴)
英汉语言中“音响形象”的理据性研究
张淑芳 贾卫章
(浙江越秀外国语学院,浙江绍兴)
摘 要:“音响形象”这个说法是索绪尔最早提出的,是指语言的声音。后来他用“能指”这个表达代替了“音响形象”说法。他认为“能指”和“所指”之间没有逻辑的必然联系,完全是任意性的。任意性被看作是语言的根本属性。但随着人们对语言研究的进一步深入,尤其是随着认知语言学的发展,越来越多的研究证实在语言的多个层面上,象似性与理据性也是不可忽视的。事实上,语言学家、社会学家、心理学家等对语音象征(或联觉通感、音义学)的研究由来已久。英汉两种语言即使从“音响形象”的音素层面与单音节(或词根)层面上看,语言的理据性也是有理可证的,并且在一定程度上两种语言的理据性是互通的。语言的任意性应该指语言的约定俗成性。承认语言的任意性,为研究语言的结构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也就为我们进一步研究语言提供了一个缺省值。但探究人类语音的理据性无论对人类语言理论的研究完善还是对实际的语言教学都有很大的应用价值。
关键词:音响形象;语音象征;理据性;任意性;约定俗成性
1. 引言
语言学中的“音响形象”是由现代语言学之父,瑞士语言学家费迪南·索绪尔(Saussure)提出的。索绪尔(1999: 101-102)认为语音符号连接的不是事物和名称,而是概念和音响形象。之后他用“能指”和“所指”分别表示音响形象和概念。他指出:“能指和所指的联系是任意的”,即符号(发音)与它的所指(意义)没有任何逻辑的必然联系。这一理论的提出对结构语言学的发展奠定了基础,因此任意性原则被奉为语言研究中的根本属性。
能指与所指之间到底有无联系呢?语音与语义之间是否存在着一定的逻辑关系?很久以来,哲学家、思想家、社会学家及语言学家一直对这些问题感兴趣。早在古希腊时代,苏格拉底就认为音义的关联在于对事物实质的模拟(吴汉,2011: 187)。其后柏拉图也涉入此领域的研究,认为声音和它们所表示的意义之间有某种联系,语音符号并不是一种约定,而是自然的、名称本身就有的(张立昌 蔡基刚,2013)。
19世纪初,威廉·冯·洪堡特则极力主张理据说,他在《论人类语言结构的差异及其对人类精神的影响》中说:“一种语言在语音系统方面的长处除了语言器官和耳朵的精巧,除了赋予声音以更大的丰富程度和最完美的构造的倾向之外,还特别建立在语音和意义的关系上。”(洪堡特,2006: 85)
与索绪尔同时代的叶斯柏森(Jespersen, 1924: 40)指出:“语言学家必须重视语言的形式和意义,语音和语义、语言形式和语言功能是不能相互脱离的。语言研究不能重视一方面而忽视另一方面。语音和语义之间的相互作用是不能忽视的。”
20世纪50年代起,随着认知语言学的深入发展,尤其是体验哲学观从人身体经验和认知出发,认为语言表达需要经常临摹现实的事态,语言表达会受到人们的感知体验、概念图式和认知方式等因素的制约,因此语言会表现出象似性和理据性。本文从英汉两种语言的对比研究中探讨音响形象的理据性。
2. 语音象征(或联觉通感、音义学)的研究
语音象征又称语音象似性或音义学,主要研究语音形式与意义之间的直接联系。洪堡特(2006: 85)认为语音与意义的关系有三种表示方式:①直接模仿;②非直接模仿;③按照需要表示的概念亲缘关系用近似的语音来表示。叶斯柏森(Jespersen, 1922: 16)指出语音象似性不仅是最初语言创造时的力量,而且会连续不断地发挥应有作用,这样语音符号与语言意义会相关性更大。他指出拟声就是对声音的直接模仿,但这种模仿由于人类发音器官的局限性,不可能做到完全的模仿,因此在语音选择上会出现偶然性或意外性,不同民族使用不同声音组合来表示同一单词,主要是由于不同民族的习惯化。雅柯布森被认为是音义学的主要支持者,他旗帜鲜明地反对索绪尔的任意说。他(雅柯布森,2012: 85)指出:“索绪尔武断地把能指和所指之间的关系说成是任意的关系,而实际上这是一种不同语言社团中各自的习惯性的、后天学到的相邻性关系。对于一个语言社团的所有成员而言,这种相邻性关系具有强制性。伴随相邻性的还有相似性的原则表现出来。”
Hinton等(1994: 1-5)则将语音象征进一步分为:物质性语音象征(corporeal)、模拟性语音象征(imitative)、通感性语音象征(synesthetic)和惯例性语音象征(conventional)。物质性语音象征是指用来表达说话者情感或身体内在状态的非书面词或语调,往往是无意识而发出来的,如咳嗽、打嗝,或感叹时发出的叹息等。模拟性语音象征主要指拟声词。通感性语音象征是指用元音、辅音或超音段来表示物体的大小、形状,这种语音象征也成联觉通感。惯例性语音象征是指某些音素或音素群可联想成某些意义,这种联想是因语言而异的,具有惯例性。本文中涉及到的音响形象的理据性研究主要指后两种语音象征,即通感性语音和惯例性语音的理据研究。
3. 音素层面上音响形象的理据性
探讨语言中音响形象的理据性,应该首先从组成语音的最小成分音素开始。语言学中,结构主义将音素定义为构成音节的最小单位或最小的语音片段,是从音质的角度划分出来的最小的线性语音单位。音素一般分为元音和辅音两大类。人类可以发出各种各样的声音,但只有其中一少部分声音成为语音。而这一小部分的语音在世界大多数的语言中是基本共通的。汉语中有声母21个、单韵母及复韵母35个。英语中有辅音28个,单元音及双元音20个。虽然在总体数量上有些差别,但在基本音上两种语言的音素是基本相同的。
3.1语音与人类自身的生理结构及所处环境
人类语言在演化的过程中,关键的一步是语音取代了原始的手势。王士元(2013: 59-60)认为,更为关键的一步,是从一个基本的韵律系统向一个完整的音段系统过渡,即:元音和辅音的出现。韵律特征表现为不同的语调模式和各种超音段系统,它不同程度地保留在所有语言中。但人类语言最大的表现力,来自元音和辅音的交替串联。元音除了具有各种音质以外,还负载有效的声学强度,而辅音负载的强度较小。另一方面,辅音因为有不同的发音方法,而大大丰富了语音符号单位的数量。这样就有可能在保持声学区别性的情况下,建立起越来越庞大的词汇表。因此,这两种语音以一种重要的方式互相支持:在需要大声呼喊的时候,元音提供声学动力;辅音则提供大量的区别特性,以获取更大的信息量。
为什么世界上不同的语言,其语音的基本形式音素及其数量会大致相同呢?从生理性质来看,一个发音动作形成一个音素。人类的呼吸是生命的需要,即身体呼吸系统的循环功能。由于发辅音时要把嘴巴闭上,而发元音要把嘴巴张开,这种一开一合的循环,使得说话人在说话过程中,可以进行一种钟摆式的运动。同时,一呼一吸的节奏也构成了发音的生理基础。人类利用语音进行交流时大都是利用肺内发出的气流,经过不同的腔室,通过不同的开闭、摩擦等方式产生气流的振动实现的。同样的生理结构及最初先民相似的社会群体生活方式决定了某些易于发出、经济有效、易于感知的音素成为了人类语言中的核心语音。清代陈澧在《东塾读书记》中说:“盖天下事物之象,人目见之,则心有意;意欲达之,则口有声;意者象乎事物而构之者也,声音象乎意而宣之者也。”此论述表明,至少在汉语中,中国学者早就注意到了语言符号的音义之间具有可以论证的理据性关系。即,人通过其发音器官肌肉模拟自然界事物状态或形态的活动,将音与义联系起来(见张彦群,2007: 70)。
3.2语音的象征意义
吴汉(2011: 187)指出,在英汉两种语言中,人们早就注意到很多语音与特定意义间存在某种关联,这种关联绝不是个别现象,是无法完全用语言任意性解释通顺的。例如,发前元音/i:/或/i/时,开口度最小,几乎是闭合,所以无论是在汉语中还是在英语中/i:/或/i/往往表示细小。而如:汉语中,树的细梢称为“树杪”,谷穗上的细芒古称“秒”,时间的一个短小单位也叫“秒”,“杪”和“秒”都表示细小微末。藐视的“藐”和渺小的“渺”又都有小的意思。这些字都带有前元音/i/。英语的teeny(极小的),weeny(极小的),wee(微小的),bit(点滴),mini(微型的)等都带有/i:/或/i/音。语言学家萨丕尔(Sapir, 1929: 225-239)通过实验的方法,用诸如mil-mal这样的生造最小对立词汇验证了语音象征的存在:多数受试者倾向于用mil类的“细音”来表征小的事物,用mal类“洪音”来表征大的事物。Ultan(1978)研究了136种语言的元音,指出元音与大小规格的关联的确普遍存在于多数语言中,且具有较高的一致性:前高元音表“小”,后低元音表“大”。
对辅音人们通常是用发音部位和发音方式来描述。发音方式和发音部位的不同,也会造成人们在听力上对这些语音的感知不同。Leech (1969:98)研究发现:流音/l, r/、鼻音/m, n, n/、擦音和送气音/f, s, v/等比较柔软;而塞音/b, d, k, g, p/和塞擦音/t, d/则显得刚硬。和元音类似,发音部位靠前的辅音常被感知为“弱小,愉悦”。擦音/s, f, z/常用于描述类似摩擦的声音和动作,如嘶,hiss等。塞音(如/p, t, k/)多描述短促突然的声响和动作,如bop击打,pop爆声,tap踢踏,tick滴答声。清浊对立特征也有语义表征功能:清辅音常表征更小、更轻、更加锋利;擦音比塞音更易表征较小、较轻和较快的概念。/m/是浊音,响音,唇音,在汉语中表黑暗、遮盖和盲等意义,如幕、墓、暮、昧、霾、雾、灭、幔、茂、密、茫、冥、梦、蒙、盲、眇。英语的murky阴暗的,melancholy悲哀,moody易怒的,mournful悲伤的,gloom忧郁,doom噩运等词也与表黑暗,忧愁等义有关,其中有些例词中的后元音/u/更强化了厚重和阴暗程度(见吴汉,2011:187)。
通过以上论述可以看出,在音素层面上,人类语音的理据性与人类的发音器官及相似的生活体验有关的。Halliday(1999: 29-30)指出:“从人际内容和语篇内容来看,语法与语音之间的关系通常是自然的:因而人际内容通常通过音高的上下起伏从韵律上得到体现,语篇内容则通常通过语音的变化(如语音曲线中主要的音高变化)或序列的变化(如由不同成分与小句首位之间的距离产生的突出梯度)得到体现。”
音素层面是语音的最基本、最原始的层面,是人类语言的基石,事关人类语言的形成。但由于经历的历史久远,变迁很大,很多音素的理据性已无法追溯。甚至有些音素与其理据性完全相反,例如,在英语中常见的表示“大”的big中有/i/,而表示“小”的small中有/:/。所以探讨该层面的理据性颇为艰难,但不能追溯其理据性并不能说明其没有理据性。索绪尔关于语言的任意性实际上是在此无奈的基础上解释语言特征的不二选择。假定语言音响形象的任意性,实际上是为我们进一步研究人类语言的结构提供一个缺省值。
4. 单音节字(根)层面上音响形象的理据性
4.1单个汉字及声调的理据性
不同的音素结合构成更大层次的结构。由于汉语是单音节语言,以字为单位,所以汉语中的单字构成了大于音素的基本单位。汉字的数量虽然很多,但众多的汉字由数量很少的音素结合体构成。据2012年第11版新华字典中的汉语拼音音节索引,共有416个音节。除了音节外,汉语中的声调也是一种区分意义的音响形象。
张立昌(2014: 159)指出:“从表面上看,声调是一种别义手段,但根据汉语普通话单音词语意义的分类表明,声调的调长、音高与强度与词语所表达的形状、大小、质地、程度等特征都有着密切的联系。声调在本质上,并不是任意性的意义区分标记,而是分别与特定意义相关联,具有理据性;其理据在于声调在发音过程中通过其自身的特征和对发音器官的运动、状态的影响,以便使说话者更为准确逼真地模拟事物的特征。”托马塞洛(2012: 164-165)指出:“人类一开始时会运用某些声音,并通过自然且有意义的方法,靠着手脚比划动作或物品。随着其他人经由社交学会这样发声后,这些声音就变成惯例而约定俗成,于是就没有必要用手脚比划了。”
如果不考虑声调,这些数量有限的音节就是汉语中全部单个汉字的音响形象。即使考虑音调,416个音节的4倍数量也是有限的。这些数量有限的音义结合体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靠惯例而约定俗成的。因为靠惯例约定俗成,这些数量有限的音义结合体会因民族或社会群体的不同而不同。例如,汉语中的rou(肉)与英语中的meat(肉)虽然为同一意义,但音响形象不一样。需要指出的是,这种任意性并不是随意的,它是一个民族或社会团体内约定俗成的。荀子在《正名》中说:“名无固宜,约之以命,约定俗成谓之宜,异于约则谓之不宜。”从音义结合的角度理解这句话,则荀子在强调某音和某义的结合必须得到社会认可。音义结合的社会认可过程即“约定俗成”过程,这种“约定”和认可正是音义结合理据性的体现。许国璋先生(1991: 37)认为,“任意性”与“约定俗成”不是同义词,它们属于两个层次。“约定俗成”的“约”意味着一个群体的存在,意味着说话人和受话人的存在;所谓“约”是指“社会制约”的“约”。受社会制约的东西,是社会共议的结果,决不是任意的创造。Langacker(1987: 58)对此也持相同观点:“象征单位是音位单位与语义单位直接相连的结合体,象征指一定的形式约定俗成地代表一定意义。”
4.2汉语中同音异义的理据性
汉语中约定俗成的音义结合体数量很少。要赋予众多的声音意义就必然导致汉语中大量的同音异义字的出现。同音异义字是研究汉语字面层次上理据性的突破口。王宁(1996: 146)认为,汉语词汇的积累大约经历了原生阶段、派生阶段与合成阶段。原生阶段,“约定俗成”的规律在汉语词汇音义结合中起重要作用;派生阶段,汉语词汇“音近义通”的现象大量发生;合成阶段,随着派生造词方式的淡化,“音近义通”现象逐渐退出汉语词汇发展的历史舞台。因此,汉语中大量同音异义字的出现可以用“音近义通”来解释其理据性。
音近义通是指,当语言的声音与语言意义在运用中被人们约定俗成后,会具有相对的稳定性,成为交际的工具。但随着社会生活以及人们交际等各方面的不断变化,需要不断地产生新的表达方式以满足社会交际的需要。如何创造新的表达方式呢?人类认识新的事物往往借助于事物之间的相互联系,以及新事物与旧事物之间的某些共同之处。因此,人们在规定了某种音响形象为某种事物的名称之后,往往借助于语言的类推作用,用相同或相似的音响形象来表示新的概念。于是,音近义通便成为一种常见的语言创造现象了。因此黎千驹(2009: 83)认为,“声音与意义之间的联系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第一,造新词时的音近义通,即一组同源词中源词与派生词之间在意义上具有内在的渊源流别关系,构成一组音义相关的词。第二,记录词时的音近义通,即语言中的某个词(联绵词) 有时用几个形体不同但声音相同或相近的字来记录。第三,使用词时的音近义通,即用借字来代替本字。上述三种音近义通的表现形态,构成了音义之间相互联系的三个层面,即同源词之间的音近义通、联绵词不同书写形式之间的音近义通、借字与本字之间的音近义通。”
4.3英语语根的理据性
英语与汉语不同。从其起源来看,英语属于印欧语系,而汉语则属于汉藏语系。英语是典型的多音节语言,而汉语是典型的以单音节(即单个汉字)为主的语言。研究英语音响形象的理据性,需从单音节单词(或词根)开始。英语词根包括自由词根和粘着词根两种。所以马秉义(2001: 34)认为,英语词根大体与汉语字的音节相似。英语单音节词的第一个辅音,大体与汉语的声母相同,后边的元音和其它辅音相当于汉语的韵母。因此,英语中词根的音响形象与意义的结合与汉语中单个汉字的音义结合有着同样的关系。虽然英语单词众多,但构成单词的词根的数量却有限。英语中常用词根250多个,加上常用词缀大约300个,共计不到600个。英语中自由词根多来自本族语的基本单词,粘附词根多来自古典语的基本单词的词干部分。由于基本单词反映的是全民族共同活动的基本概念与情境,所以词根的语义也带上了基本单词固有的特点:常用性、稳定性、单一性和能产性。例如:自由词根work(工作)、man(人),粘附词根act(做)、anthrop(人),它们的基本语义都是常用、稳定、单一的,它们都能产生数以百计的同根派生词。这是词根语义最基本的特征。
4.4英汉语中的音义同源
研究音义的结合,不能只在一种语言中找例证,最好能在两种语言或多种语言中找到相似的例子,从而可进一步表明至少在某些音上,音义结合是同源的。英汉语中一个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关于“母亲、妈妈”的发音。在汉语中,表示母亲的称呼有“妈、娘、母”等方式;英语中则有:“Mum、Mother、Mummy”等。两种语言中对同一称呼的第一个音都使用了鼻辅音/m/或/n/。发/m/音的要领是:双唇紧闭,舌头放平,气流从鼻腔送出;发/n/音的要领是:双唇稍微张开,舌尖紧贴上齿龈,气流从鼻腔送出。无论是/m/音还是/n/音,气流都要从鼻腔送出,而口腔要形成封闭状态。所以雅柯布森臆测,世界语言里,通常在“妈”等字中所出现的语音,也许是从儿童吸奶时嘴里肌肉活动练来的。
马秉义(2006)认为英汉语中都有很多表示“看”的词汇,用于表示各种方式的“看”,各种目的的“看”等等。从语源学的角度分析,这些词汇的音义虽有不同却互有关联,看起来好象没有关系,却是同源词。从语根学的角度分析,即从人类语言发生学的角度来分析,英汉语中表示“看”的词汇,它们的根很可能原本是同一个。
通过研究《果裸转语记》,马秉义(2001)探讨了汉语和英语中的一些同源词。为我们研究音义结合提供了大量的理据性。《果裸转语记》的作者是清代人程瑶田。《果裸转语记》的大意是,我们的祖先居树上,称为有巢氏,吃果子,对果子认识颇为深刻。果是圆的,圆的会转,转的声音是“骨碌”,果子落地就会发出骨碌之声,所以凡听到骨碌之声,就知道是“果子,有了果子,吃果子”等等的意思。
下面简单转述马秉义(2006: 23-24)文中对英汉语中“看”的同源分析。
“骨碌”之音就是gulu,省去后音即为gu,汉字就是“顾”。gu音变为ku,即首辅音为k,如kui,汉字为“窥、睽”;kan,汉字为“看、瞰”。gulu省去前音即为lu,lu也可以表示“走”义,由“走”引申为“看”。最常见一个字是“溜”,通常有两义,一是“走”,如“溜了”,此义的“溜”也可写成“遛”;二是“看”,如“溜一眼”。另一个字是“浏”,这个“浏”与“溜”同音,表示“看”义。“溜”的另一个近音字“瞜”,唐山、北京等地说“瞜瞜loulou”,也是表示“看”的意思。首辅音是l音的还有:“瞭(远看)、睐(斜眼看)、览”等。英语中有关“看”的词汇也很多,最常见最常用的有下列各组:① glance看,glimpse一瞥,glare光滑的表面,耀眼的光,怒目而视,glint闪光,gleam转瞬即失的光,glisten闪光。② gaze睁大眼睛看,凝视,注视,garage车库,本义看,保护,保护的地方,garnish装饰,目的是为了看,garret阁楼,本义岗楼,即望楼,garrison卫戍部队,guide向导,guard本义“照看”,引申为“守卫”。
马秉义(2004)提出了20个原始语根,用“因由天地,义由音省,音随意转,音近义通,反义同根”几项原理,把散沙般的词汇有机地串联起来,建立了英语词汇系统,对英语词汇地理据性进行了深层次的挖掘。因此,在单音节字(根)层面上音响形象的理据性较音素层面上的理据性更为明显。
5. 语言理据性与任意性的辩证关系
在音素和单音节字词的基础上,语言单位进一步按逻辑关系扩大。因此,在多音节字词层面上音响形象的理据性是普遍存在的,本文不再赘述。
通过以上论述,可以看出人类语言音响形象的理据性是存在的,并非是完全任意性的。那么承认这种观点是否可以完全推翻索绪尔的任意性结论呢?答案当然是否定的。许国璋(1991: 33-34)指出:“从形而上学的角度去解释语言的最始态,即从亚当模式的角度看,语言符号是任意的;从后于经验的角度看,语言符号不再是任意的。而承认‘任意性’,即是把词义从象似性中解放出来,即是挣脱象形和拟形,象声和拟声的束缚,看起来毫不讲理,其实是为抽象地和自由地造字提供理论根据。”这段论述至少可以表明,语言音响形象的任意性为人类语言的创造性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如果没有一些数量有限的、固定的音响形象,语言系统将失去存在的基础。
而这些数量有限的、固定的音响形象是否具有理据性呢?对该问题的探讨实际上等于在探讨语言的起源问题。本文事实上也在致力于探讨这个问题。通过以上从两个层面的探讨,我们至少可以发现,人类沟通自语音形式出现后,约定俗成的惯例起了决定性的作用,时间一久,惯例慢慢“趋于任意”。如果将语言的约定俗成看成是语言的任意性的话,这些“任意性”的音响形象在数量上是非常有限的,即,仅局限于音素层面上的语音,以及类似汉语的同音单字或英语词根。
而在很多情况下,语言音响形象的任意性是指语言的规约性或约定俗成性。对语言符号的任意性与理据性的关系,王德春(2001: 76)认为,“任何语言单位及其组织规则一旦为社会公认,就可约定俗成。但是,语言的意义与人的认识过程紧密联系,它与语音形式的联系虽然是任意的,但在一种语言内部往往具有理据性”。
目前,语言理据研究之所以不能取得突破性成就主要是因为理据的丧失。作为语言符号的主要方面,音响形象自语言产生以来经历了漫长的时间,在漫漫的历史长河中语音发生变迁是很有可能的。由于文字的发明远远晚于人类的语音,所以这种变迁在文字出现之前是无法记录保存的,只能凭着一代代人的口述留存下来。而这种耳熟能详的留存方式受自然条件和社会因素的影响很大。环境变化、社会变迁会导致语音的区域差异,因此即使同一种语言也存在多种方言,而多样的方言又进一步说明语言符号的约定俗成性。
6. 结语
虽然索绪尔对语言进行描述时,任意性是主要的特征,但语言的任意性并不说明语言的出现与发展不存在理据性。承认语言的任意性在一定程度上可以避免人们在此问题上的裹足不前,并为语言的研究打下基础。但世界万物中,只有人在不断地追忆自己的过去、探索遥远的未来,人的探索与追求是人区别于动物的本质特征。在语言教学中,探究语言现象的理据性不仅可以加深语言使用者的印象,而且还可以对语言的创造性有更深刻的领会。而在外语教学中,通过掌握原始语根扩展词汇量是一种全新、高效、充满趣味的方式,能达到听音辨义、见词明理的境界。因此,语言理据性的研究无论在理论探索还是在教学实践中,其意义不可低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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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Motivated Research of Sound-image in Chinese and English
Abstract:Sound-image was first proposed by Saussure, which was used to refer to the language sound, and later he replaced it with signifier. He thought the relation between the signifier and the signified was not logical and meaning-related. So the arbitrariness of language has been thought of as the most important feature for language research. However, with the further development of linguistics, cognitive linguistic in especial, more and more evidence has been put forward to show the relationship and iconicity between the signifier and signified on different levels of language. In fact, the research of sound symbolism (or synesthesia, phonosemantics) has been made by linguists, sociologists, psychologists etc. for a long time. The universal phenomenon in human languages has shown that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human languages and the object world is not merely arbitrary. Even from the level of phone and monosyllable (or root of sound-image), the motivatedness of language can be verified. In some degree, the arbitrariness of language refers to the conventionalization of language. The arbitrariness of language is useful for language research, as it lays a solid foundation for further study of language. That means it gives us a default value to make a further study of language. But the motivated research on human languages is of great significance both to improve the theory itself and to put it into use in our language learning and teaching.
Key Words:sound-image; sound symbolism; motivatedness; arbitrariness; conventionalization
中图分类号:H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4891(2016)02-0053-06
基金项目:本文系“2014年绍兴市高等教育教学改革科研项目”的阶段性研究成果。
作者简介:张淑芳,讲师,硕士;研究方向:语言学、应用语言学研究。贾卫章,副教授,硕士;研究方向:语言学、认知语言学、文体学研究
通讯地址:312000 浙江省绍兴市越城区群贤中路2801号 浙江越秀外国语学院越秀镜湖校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