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池塘（外三首）

包光潜

出太阳的早晨

云雀在高空散步

树叶在低空漂流

只有睡莲安静地躺在

生动活泼的小池塘

一派丰富多彩的现实景象

而小池塘里面的世界

充满了迷幻和虚假

天光下的云影不是云影

嬉戏的鱼儿不是鱼儿

摇曳的水草不是水草

它们是自然的物象

它们是我们心生的意象

包括我们看到自己的面庞

以及自我陶醉的姿态

此时，一只披着袈裟的黄壳虫

犹豫地路过小池塘

它好像要对我们说点什么

犹豫正说明它还没有拿定主意

而等它拿定了主意

却什么也不想说了

我们的世界

到处充满着这样的矛盾

遗忘的时候，你出来或不出来

应该都是差不多的

对于有的人，差不多，往往差很多

对于我而言，差不多，就是差不多

我是一个性子慢热的人

谈恋爱是这样，写诗也是这样

当然，我还是喜欢出太阳的早晨

我能看到操场上散步的鸟雀

看到朝阳下的旗帜，在晨风中飘扬

看到青草上的露珠熠熠闪光

看到每个人的内心豁然开朗

每个人的好心情是多么重要！

它是从出太阳的早晨开始的

蔓延到每一个角落，包括牛奶

包括煎饼……早餐里的阳光

准时地君临。结论是——

出太阳的早晨，多了许多新生事物

杨街村的牡丹

有个地方叫杨街村，没街，有村

培育大片大片的牡丹，遍布

高高低低的山峦和梯田

春风朗诵，流水歌吟

好看的，风流的，都统统地进了城

像乡村秀木一样，卖上了好价钱

而一直酣睡在石拱桥下的狐

躲在聊斋里，看白云如何密谋

看牡丹如何仙化

看公子如我一般如何被俘虏

脱光了身子，站在宛若轻纱的月光下

沐浴在幻象丛生的清溪里

洁身，自好，向往

把人间唯一的希望——

爱情故事演绎下去

可我真的死了，就不值得

更谈不上风流。我看到的

只有青山厮守，绿水缠绵

而牡丹谢了

剩下丹皮，可以入药

据说其籽，炼出的精油确实养颜

却救不了日渐式微的爱情

远去的马帮

忽然天晴，山道上响起了

铃铛

我们倏然停止仰望苍穹

或者停止欣赏牡丹

循声定位，再掏出手机……

可它们已经渐渐地远去

视野里只剩下了

太长的乡间道路

等待我们去追赶

在江南，不朽的雨水浇灌了天堂

到处都是说书的瞎子

或者听瞎子说书的人

宣纸上太多的浪漫

独独缺少了丘陵腹地的马帮

我愿意用一生一世的

唯一邂逅

补写皖南深处

这一行当，艰难行走与眺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