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半岛统一的“症结”、“变”与“不变”

王晓波



朝鲜半岛统一的“症结”、“变”与“不变”

王晓波

[摘要]在朝鲜半岛统一问题上，朝韩双方还处于冷战残余阴影之下，并存在着严重缺乏互信的症结，共同面临着“目标与手段失调”、“自主”和平统一与周边大国关系两大问题的困扰以及朝鲜力主的“平衡外交”、挑战“忍耐极限”和超越“国际常规”三个“不变”的制约。目前，朝韩只有着力解决一个症结，重视和做好“目标与手段失调”、“自主”和平统一与周边大国关系的两大改变，防止和减轻朝鲜短期内不会改变的三个“不变”的消极影响，才能给朝鲜半岛的和平稳定与“自主”和平统一带来光明的前途。

[关键词]朝鲜半岛统一；“症结”；“变”；“不变”

过去的2015年，既是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和朝鲜半岛南北分裂70年，也是朝韩双方《6·15共同宣言》发表15周年，朝韩双方为实现朝鲜半岛统一一直进行着不懈的努力。在经历了“6·25”朝鲜战争之后，朝鲜半岛分裂为两个国家，1991年的朝韩双方分别以同等的主权国家身份双双加入联合国，使朝鲜半岛分裂固化，后来，朝韩领导人进行了两次历史性会晤并发表了《6·15共同宣言》和《10·4共同宣言》等文件成为了朝鲜半岛统一的阶段性成果。特别是《6·15共同宣言》被称为“向全世界郑重宣布通过民族自身的努力解决统一问题的共同统一纲领”，[1]使朝鲜半岛向统一方向推进了一步。2012年，金正恩和朴槿惠分别继任朝鲜最高领导人和当选新一届韩国总统，承载着国际社会对朝韩双方关系转圜和朝鲜半岛和平统一的期待。然而，朝鲜半岛统一之路依旧困难重重，长路漫漫。本文认为，朝韩双方若能根治冷战残余阴影下双方严重缺乏互信的症结，重视和解决朝鲜半岛统一中“目标—手段失调”[2](5)和“自主”和平统一与周边大国关系的困扰，防止和减少朝鲜力主的“平衡外交”、挑战“忍耐极限”和超越“国际常规”等行为模式的干扰，朝韩双方将会迎来朝鲜半岛和平稳定与未来“自主”和平统一的曙光。

一、朝鲜半岛统一的症结——缺乏互信

2015年伊始，朝韩双方曾互释暖意。朝鲜最高领导人金正恩表示，如果条件成熟，朝韩双方没有理由不举行“最高级别会谈”。[3]韩国总统朴槿惠则表示，“为打开和平统一之路，她有意向会见任何人，并愿意在没有任何前提条件的情况下同金正恩举行会谈，但希望朝鲜展现诚意并积极采取措施实现半岛无核化。”[4]朝鲜发表的《面向全体朝鲜民族的呼吁书》呼吁，“在北南及海外的所有朝鲜同胞努力奋斗，在今年开辟自主统一的大道”。[5]朴槿惠也表示，“今年是光复70周年和韩朝分裂70周年的历史性年份，克服民族分裂70年的遗恨，打开朝鲜半岛统一时代的大门是我们无法回避的历史课题”。[6]由此，朝鲜半岛统一问题再次被提到议事日程上来，引发国际社会的广泛关注和热议，也为朝鲜半岛统一提供了一些新的思路和契机。

回顾朝鲜半岛争取统一的历史，除了朝鲜的“祖国解放战争”[7]的“武力统一”之外，韩国经历了由李承晚的“武力北进统一”到朴正熙的“培养实力”、“胜共统一”[8](143)的政策转变。朝韩也曾分别提出高丽“联邦制”和“邦联制”等统一设想。《7·4南北共同声明》*1972年7月4日，朝韩在平壤和汉城同时发表《南北共同声明》，对统一原则达成如下协议:第一，应当在不依靠外来势力和没有外来势力干涉的情况下，自主实现统一；第二，不应当以互相反对对方的武装行为，而应当以和平的方法，实现统一；第三，应超越思想、理念和制度的差异，首先作为一个民族，谋求民族大团结。此外，声明还就缓和紧张局势、加深相互谅解、进行各种交流阐明了基本共识，并宣布成立南北协调委员会开展工作。之所以成为自朝鲜半岛分裂以来朝韩双方高层通过对话达成的第一个具有里程碑意义的文件，就在于声明中对“自主”和平统一等原则达成协议。此后，朝韩不同时期又分别提出了多个统一方案来加以阐释。1980年10月之后，金日成主席提出在“自主、和平、民族大团结”三大原则下建立“高丽民主联邦共和国”，主张通过实行“一个民族、一个国家、两种制度和两个政府”[9]的联邦式来实现统一，即“一国、两制、两府”的统一方案，希望在90年代中期实现国家统一。韩国总统卢泰愚于1988年7月7日发表的《争取民族自尊和统一繁荣的特别宣言》，*韩国总统卢泰愚于1988年7月7日发表的《争取民族自尊和统一繁荣的特别宣言》，是韩国政府为解决民族问题而提出的第一个对朝鲜的柔和政策。它正式宣布朝鲜不再是敌对的对象，而是和平统一问题上的伙伴。资料：金日成逝世后韩国不致哀并阻韩民众赴朝吊唁，http://news.ifeng.com/world/special/jinzhengri/content-5/detail_2011_12/20/11451313_0.shtml?_from_ralated。提出了与北方“联邦制”统一方案相对应的“邦联制”统一方案，主张建立“一族、两国、两制、两府”的“韩民族共同体统一方案”。[10](70)1993年7月，金泳三在卢泰愚提出的“邦联制”统一方案的基础上，提出了以尊重民主、发扬共荣共存精神、增进民族繁荣三原则为基础的统一方案，主张通过和解与合作最终建立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的民主共和国。即“三阶段、三基调的统一政策”。[10](71)1998年，金大中总统提出了著名的“阳光政策”，在此基础上研究了东西德统一过程及统一后出现的新情况，提出了“三阶段”统一方案。*“三阶段”统一方案：即：第一阶段由南北方组成一个联合体，保持两个独立政府；第二阶段为一个联邦，两个自治政府；第三阶段为一个国家，一个政府。详见：陈龙山：《朝韩历史峰会的前景及意义展望》，《国际政治》，2000年第8期。由此引发了朝韩双方谁将在国际社会中代表朝鲜半岛和整个民族的问题，即以谁为主实现统一的问题。由于各自的利益使然，朝韩双方在这一极其敏感的问题上分歧较大。韩国根据朝鲜当时所面临的国际国内困局，寄希望“朝鲜突发事变可能导致统一不期而至”，朝鲜“崩溃论”甚嚣尘上，主张“吸收统一”、“急速统一”。李明博执政时期，不仅韩国统一部设立了为朝鲜半岛统一筹备财源的“统一缸”[11]基金，而且李明博还在2012年7月16日亲自将自己的工资捐给“统一缸”。朝鲜也依据历史经验和自身核武的优势，屡屡放出“将首尔变成火海”，“将歼灭性地攻占”，“赢得祖国统一大战历史性胜利”、“没有先军朝鲜和伟大领袖金正恩的星球是不会存在的”[12]等狠话。同时，韩国国内也引发了“吸收统一”的经费支出昂贵、“武力统一”自己的民族并导致同族相残和自我毁灭、统一后的朝鲜半岛是否需要秉持“无核化”和“中立化”的立场以及朝鲜半岛上美军去留等一系列问题的争论。

冷战残余阴影下的严重缺乏互信导致了朝韩双方在朝鲜半岛统一问题上的分歧和争论，甚至成为了实现朝鲜半岛统一的主要症结和核心障碍因素。由于不同的社会制度、意识形态和安全生存环境的差异，朝韩双方彼此长期处于相互对立、戒备、仇视和敌对状态之中。韩美的联合军演和朝鲜的核问题等进一步加剧了双方的互不信任，由此引发了朝鲜半岛统一过程中第一个“目标—手段失调”的课题。

目前，统一问题是摆在国际社会所有分裂国家面前的一个现实难题，而现在已有的统一模式包括德国模式(吸收统一模式)、越南模式(武力统一模式)和中国“一国两制”模式(“两种社会制度并存”模式)。朝韩双方都把朝鲜半岛统一问题视为共同面对的一项最紧迫和最艰巨的民族任务，虽然双方都主张统一的进程必须也应当以“自主”和平的方式推进和实现，奉行自主、和平统一和民族大团结的和解统一方针。但在现实中，朝韩双方正面临着诸多新的统一难题，即朝鲜半岛应该按照何种模式实现统一，朝韩双方谁将在国际社会中代表半岛和整个民族，如何处理朝鲜半岛统一中的“目标与手段匹配”等一系列问题。

朝鲜曾强调，因为金日成诞辰100周年和“开启强盛大国的胜利之年”的特殊性，“朝韩和海外同胞在《北南共同宣言》和《北南关系发展与和平繁荣宣言》的旗帜下紧密团结，加快祖国统一运动步伐，将在2012年打开自主统一的突破口。”[13]并呼吁，“今年是朝鲜解放70周年，也是民族分裂70周年，如果今年无法成为祖国统一的突破口，民族统一的希望会变得更加遥远，民族永久分裂的危险会进一步加深，今年是决定民族将迎来自主统一还是永久分裂的重大历史分水岭。”[5]足见朝鲜半岛统一对朝鲜的现实重要性和紧迫性。同时，朝鲜提出了“依据两大制度共存实现半岛统一，是最和平、最合理地解决朝鲜半岛问题的方式，也是让全世界称赞朝鲜民族的智慧，进一步发扬光大朝鲜民族荣誉的唯一途径”。[14]朝鲜还指出，“南北朝鲜统一的唯一方式是按照邦联原则两大体制共存，其它方式都是不现实的”。“韩国应该放弃有关朝鲜半岛统一的不现实方案的言论和想法。统一的唯一可能方式是邦联，也就是南北体制共存”。[15]呼吁“韩方应抛弃‘体制统一论’，按照符合民族共同利益的方式解决统一问题”。[5]强调“在体制对抗情况下实现朝鲜统一的危险性”，“不仅不符合朝鲜北南双方利益，而且也不符合所有周边国家利益的非现实试图，是打开破坏朝鲜民族和东北亚地区长远利益的潘多拉盒子的行为”。[14]可见，朝鲜强调了目标、模式和与之相配的“南北体制共存”实现手段的重要性。

朴槿惠表示，“半岛统一是一定要实现的”，希望朝鲜居民也能像韩国人一样享受自由与幸福的生活。[16]为此，朴槿惠设立青瓦台直属机构“统一准备委员会”，并担任统一准备委员会委员长。在德国的德累斯顿工业大学演讲中，朴槿惠还提出“优先解决韩朝居民的人道主义问题，为韩朝共同繁荣构建民生基础设施，以及恢复韩朝民众之间的认同感”的“和平统一三大提案”。[17]朴槿惠表示：“政府在新的一年里，将以坚如磐石的国家安全系统为基础，积极说服朝鲜，共同构筑朝鲜半岛统一的平台，从而结束朝韩分割与对峙的70年历史，打开统一时代的大门。”[18]朴槿惠认为“德国的统一模式已成为朝鲜半岛和平统一的榜样”，所以她主张以“朝鲜半岛信任进程”为基础，从“朝鲜半岛经济共同体”到“民族共同体统一”。由此可见，韩国则强调了目标、模式及与之相配的德国“吸收统一”模式的重要性。

综上可见，朝韩双方在朝鲜半岛统一问题上的分歧犹在，难以弥合。由此引发了第二个问题，即如何看待周边大国在朝鲜半岛统一中的作用，因为无论朝鲜半岛以哪种方式或方案实现统一，关键在于正确处理“自主”和平统一与周边大国的关系。

朝鲜认为，“民族自主精神是热爱本国，珍视本民族自主性的思想感情，是旨在重新连接被分割成北方和南方的民族血脉；实现民族团结的事业，是朝鲜民族自己的问题，又是关系到民族主权的问题；是保证民族强大、国家兴盛的思想力量”，所以主张“民族自主精神是朝鲜祖国统一运动的推动力”，朝鲜半岛的统一应该“由朝鲜民族自己来”。[19]朝鲜认为外部势力企图永远把朝鲜半岛分割成两半，依赖外部势力就不能实现朝鲜统一，所以应唤起全体朝鲜民族共同赶走外来势力，反对“支配主义”，以早日迎来祖国统一的那天。因此，朝鲜呼吁，“朝韩当局积极推进对北南关系改善具有实质意义的对话与协商，书写北南关系的新篇章。”[5]并主张，“两大体制共存是实现朝鲜统一的唯一方法，两大体制共存的统一方式将给东北亚带来积极影响。”朝鲜还认为，“采用两大体制共存的方式来实现统一，这并不是要模仿其他国家的统一经验，而是要立足于朝鲜半岛的现实。符合朝鲜半岛现实的方式指的是北南双方均能接受的方式，或业已达成协议的方式。北南双方是统一的主体。不尊重北南已经达成协议的精神和事项，而想要在朝鲜半岛引用其他国家经验，这简直是要建立幻想世界的天真愚蠢行为。其他国家的统一经验和方式虽然符合该国的现实条件，但并不符合朝鲜半岛的现实。”[14]通过上述表述可发现，朝鲜强调了内因在统一中的重要性，但却否认外部环境，尤其是周边大国对半岛的影响，甚至否定了国际社会在统一问题上已有的成功经验。

对此，韩国则表现的相对矛盾。一方面，韩国坚持把韩美同盟视为基本国策，把驻韩美军看作是朝鲜半岛分裂时维护自身安全的主要保障，并对朝鲜主张的“排斥一切外部势力干涉”所隐含的所有政治与军事意图予以拒绝，规避了“自主”统一对美国盟友的特殊指向性。韩国比较注重开展多边外交，争取周边大国，特别是中国对朝鲜半岛统一的特殊推动作用；另一方面，韩国从自身国家利益出发，不时表露出对来自包括美国盟友在内的周边大国的“干扰因素”予以抵制和防范的意思，从而导致朝鲜半岛的“自主”统一之路漫漫无期。

二、朝鲜半岛统一中的两个“变”

正如上文所述，朝韩双方都将朝鲜半岛统一问题提到了议事日程，视统一为共同面对的一项最紧迫和最艰巨的民族任务，并将其作为2015年的目标，主张半岛统一应由朝韩双方以“自主”和平的方式推进和实现。但是，由于“冷战残余和有关各方严重缺乏互信是朝鲜半岛问题的主要症结”，朝韩双方在半岛统一问题上都面临着“目标与手段失调”，“自主”和平统一与周边大国关系的困扰，从而引发了统一的目标、模式、手段、角色和外部因素等诸多绕不开的难题和分歧。因此，建议当前朝韩双方应做的工作和努力方向是两个“变”。

(一)高度重视“目标与手段匹配”

朝韩双方应将统一的目标分为近期、中期和远期，变“目标与手段失调”为“目标与手段匹配”，并做好如下工作。

1.确立半岛统一目标的现实性和科学性。由于目标与手段都受一定的历史条件限制，目标决定手段，而手段制约目标的确定和实现，且二者在一定的条件下相互转化，因此，朝韩双方应根据目标优先排序和轻重缓急的不同，首先要确立科学合理的目标。朝韩双方应依据朝鲜半岛整体利益和自身的国家利益，将朝鲜半岛统一区分为近期、中期和远期目标，把握目标具有的多重性、实现的可能性以及对于不同目标的优先排序的清醒认知和资源、手段的有效配置，探求与之相匹配的手段以确保目标的实现。近期，朝韩应把维护朝鲜半岛的和平稳定和经济发展作为目标，寻求和平合作和发展，合理有效配置资源。朝韩双方应在未来朝鲜半岛统一的最终目标下，在积极储备资源和手段上下功夫，而不该在彼此相互影响国家安全、损害经济发展、危害朝鲜半岛和东北亚地区和平稳定上相向而行。

2.拥有半岛统一手段的多样性和灵活性。手段是朝韩双方实际掌握和使用的可供调配的实力资源，包括政治、经济、军事资源等。朝韩双方在朝鲜半岛统一上存在实力资源有限、匮乏和僵硬的局限，朝鲜靠核武，韩国靠经济。所以，朝韩双方必须充实和拓展实力资源，将行之有效的单一和复合的实力资源科学合理地结合起来运用。如果朝韩双方现在彼此过度依赖某一单一实力资源(如核武、经济)，就会阻碍既定目标的实现，更容易被对方认清其手段的效果从而找到规避的途径。同时，朝韩双方实力资源的匮乏和僵硬也极易导致朝韩双方自身的政策走向单一，甚至丧失灵活性。朝韩双方都需要丰富、充实自己在实现半岛统一过程中的“工具库”，尽可能选取和运用更多的、更有效的手段，形成丰富、多样、灵活的复合性手段以实现朝鲜半岛统一的远期共同目标。

3.保持半岛统一目标与手段的匹配性和一致性。目前，导致朝鲜半岛统一的困境之一在于目标过高而手段有限。由于目标决定了手段的可行空间，手段又制约着目标的实现。因此，不同时期的目标要与不同的手段相匹配。朝韩双方目前应该调整现有目标以适应手段的制约，同时，增加实力资源投入以符合近期目标的需要，二者不能脱节。朝韩双方现有的较为单一的武力或经济手段都不能胜任其统一的需要，手段限制了目标的实现，应寻求更多、更有效的手段，为半岛统一目标的最终实现准备条件和手段。当前，朝韩双方应寻求和平稳定和经济发展，稳定与发展是近期目标，和平与经济是手段。只有稳定与发展了的朝鲜半岛才有望实现未来的统一目标。诚然，朝韩双方应避免目标与手段的混淆，尤其是将手段作为目标本身来追求时，往往会限制实现最终目标所需的多样化手段。

(二)正确处理“自主”和平统一与周边大国的关系

朝韩双方应明晰周边大国等外部环境的重要性和复杂性，清楚认知自己的国家利益，确定目标的优先次序，把握朝鲜半岛全局。不仅对自身实力资源和外部某一具体的、突发的事件有清醒认知和应对思路，而且应具备对东北亚局势和朝鲜半岛与周边大国关系进行综合思考的能力。目前，要妥善处理好“自主”和平统一与周边大国等外部环境的关系。

1.“自主”和平是朝鲜半岛实现统一的内在根据。内因是事物自身发展的内在根据，是第一位的因素。朝鲜主张，“民族自主精神是朝鲜祖国统一运动的推动力”、“由朝鲜民族自己来”，这一点无可厚非。朝韩双方都应重视自身对朝鲜半岛统一进程的不可替代的作用，发挥自身的优势，凝聚统一共识，创造统一条件，努力寻求实现统一的有效路径。但不能因此否定外因的作用，尤其是周边大国在推动半岛统一上的特殊作用。

2.朝鲜半岛实现统一应内因与外因相结合。外因是事物变化的条件。“自主”统一离不开东北亚周边大国的积极参与和助力，更需要学习和借鉴国际社会已有的成功经验。朝鲜认为，“想要在朝鲜半岛引用其他国家经验，这简直是要建立幻想世界的天真愚蠢行为。其他国家的统一经验和方式虽然符合该国的现实条件，但并不符合朝鲜半岛的现实。”[14]朝鲜的这种认识显然是极其极端的。当然，极力推崇某一已有的成功模式，并加以绝对化的做法也可能有失偏颇，甚至脱离国际社会的现实。所以，朝韩双方应将国际社会的成功经验与半岛自身实际相结合，寻找出一条符合朝鲜半岛自身实际的新的统一之路。

3.周边大国在特定的条件下也可能起到决定作用。朝鲜半岛的周边大国在历史上与现实中都或多或少地对朝鲜半岛进程产生过重要影响，甚至在特定的条件下，在朝鲜半岛的统一与分裂的进程中起到了主导性和决定性作用，直接影响着朝鲜半岛的历史进程和发展趋势。今天，朝鲜半岛的分裂就是美苏等大国冷战的产物，因此妥善处理与周边大国关系，努力改善国际环境，使周边大国成为朝鲜半岛统一的助力而不是阻力，应是朝鲜半岛统一中不可忽视的因素。

总之，“目标与手段匹配”是朝鲜半岛统一过程中必须要重视和解决的重要课题，妥善处理“自主”和平统一与周边大国的关系更是不可忽视的因素，朝韩双方必须对此有观念上的改变。

三、朝鲜的三个“不变”影响朝鲜半岛统一进程

2015年朝鲜半岛局势经历了和缓、紧张、和缓的曲折发展过程。特别是8月，正当朝鲜半岛南北双方剑拔弩张之时，朝韩双方“马拉松式”的“2+2会谈”，达成了包括朝方决定解除“准战时状态”等6项内容的协议，双方化解了因“地雷”、“炮击”、“高音喇叭”等系列事件引发的朝鲜半岛的紧张局势。纵观整个2015年，朝鲜采取的令人难以预测和独具特色的三个“不变”行为模式影响着朝鲜半岛统一的进程。

(一)朝鲜力主“平衡外交”不变

朝鲜深谙“平衡外交”这一国际关系的基本规则，不仅在处理朝核问题上，充分利用东北亚各国，特别是中美之间的利益纠葛和战略分歧，游刃有余，不断深入核禁区，而且在大国间的纵横捭阖中，确实让这个裹挟在东北亚核心的“神秘”国度收获了不少实实在在的好处。最大的收益就是令积贫积弱的朝鲜在国际政治斗争中立于不败之地，使领导权力顺利交接并且进一步得以巩固和加强。朝鲜总能采取“平衡外交”为自己创造发展的机会。一方面，紧紧靠拢中国，极力利用中国这张“牌”打压美、日、韩的嚣张气焰。朝鲜从来不惧各国的“经济制裁”，并在自己的固有观点和国家利益上从不轻易让步，即使面对美韩军演及军事打击的危言也毫不畏惧。朝鲜的这份自信正是建立在强大盟友中国的护持之上，朝鲜深信只要中国不愿开战，美韩再叫嚣也无济于事；另一方面，朝鲜在需要争取与美韩缓和压力和改善关系时，又弃中国于不顾，径自走自己的独立路线，充分利用东北亚各大国之间的纠结和矛盾，将其深藏并运用于对外战略中。每当朝美、朝韩相互传递了修好的信息，在对话与合作上前进一步时，受制并被冷落在一旁的中国的份量和作用就会减少一分。不时以“朝鲜已经克制了几十年，如今，任何有关克制的论调都无助于控制事态”[20]等言行敲打中国，对中国的“绝不容许在中国家门口生事、生变”[21]的提醒置若罔闻。朝鲜之所以如此青睐“平衡外交”源于对本国经济、军事实力及其与美韩等国博弈中力量悬殊的深刻洞悉。当前，朝鲜半岛的国际政治局势发生了巨大转变，美韩协同力量不断增强，相关各国交往日益广泛深入。而朝鲜却游离于国际体系之外，经济发展举步维艰，安全困境更加突显。为了打破困局，朝鲜除了不得不将所有民族希望寄托在既“经济”又更具威胁性的“核遏制力”上，若想走的更远，还需细致地拿捏东北亚各大国间的利益分歧，游走于各国之间，寻求自保与突破。

(二)朝鲜挑战“忍耐极限”不变

历史和现实都表明，朝鲜已习惯于通过制造危机的方式来渲染气氛，挑战国际社会的“忍耐极限”，并以此吸引国际社会关注来达到既定目的，且屡试不爽。无论是悍然进行过的三次核试验和“天安舰”、“延坪岛”事件，还是“地雷事件”引发的“准战时状态”、全民动员参战、50多艘潜艇不知去向和边境待命炮兵增加一倍等“八月危机”，都一次又一次地将朝鲜半岛推向风口浪尖。2013年2月以来，朝鲜核试验进入“间歇期”。从朝鲜继2006年10月9日第一次核试，2009年5月25日第二次核试，2013年2月12日第三次核试验，再到2016年1月6日进行第四次核试验，朝鲜核试验的时间窗口由2年零5个月到3年零8个月、5年左右，再到3年左右，这不仅是对国际核秩序的严重挑战，而且将全盘否定各国的对朝政策以及所付出的积极努力，并影响和延缓半岛的统一进程。客观地分析朝鲜的惊人举动和极端言辞等，可以发现其一系列挑战国际社会“忍耐极限”的行为，都有其产生的国际政治复杂的背景。朝鲜的这些行为不仅使朝鲜半岛处于无休止的危险之中，并时常伴随突然性，还令东北亚各国恐慌到极限。然而，朝鲜实际上也预留给了国际社会部分缓冲和反应时间，如破天荒以“大韩民国”一词代替之前的“南朝鲜傀儡”[22]就拿捏有度，否则自身的利益诉求将无法在特定的博弈之中实现。这些情况足以证明其根本用意仍在“求和”，只不过选择了一种极端的表达方式。这从侧面给东北亚各大国敲响了警钟，只是机械地从各自的国家利益出发，永远换不到当事国朝鲜的理解和认可，如此，和平则无从谈起，东北亚各国最终也只能是自食其果。

(三)朝鲜超越“国际常规”不变

朝鲜游离于国际体系之外，在处理国际关系时通常不顾国际惯例的束缚，以超越国际常规的方式寻求自己的终极目标。这使谙熟于各种国际惯例和国际准则的东北亚国家眼花缭乱，打乱了正常的思维模式，甚至难以招架。这也使我们经常看到，在国际社会的屡屡呼吁、谴责和制裁之下，朝鲜始终我行我素的奇特国际政治场景。朝鲜的这种随意性和无规则性，让东北亚国家望而生畏，尤其是美韩，在表面声色俱厉之外却不敢随意“出牌”。朝鲜不惜运用一切极端方式，突破常规来应对挑战，反映了一个深陷孤立的国家在维护尊严与求得生存安全空间的无奈与纠结。无论是宣布“以超强硬对抗强硬”也好，还是被美国指责为反复无度也罢，在寻求突破与美国改善关系的切实利益面前，朝鲜已穷尽其战术所能。可以看出，朝鲜为扭转不利处境，只能延续这种没有章法的章法，超越常规，谋求与美国的直接对话和接近。朝鲜深知，只有打通朝美关系这根主轴，才能解决经济发展、安全保障和民生关切等一系列议题，为达到这些目的，只能寻求唯一能让美国担心并愿意坐下来谈的核问题，即通过“拥核外交”[23]来达到一通百通的目的。因此，核武器成为了朝鲜寻求半岛统一的重要媒介，朝鲜断然不会轻易放弃。对于朝鲜来说，在与美改善关系，签订和平条约无果之时，不时地敲打和恫吓一下韩国以此为改善朝美关系服务，也不失为一个重要选项和手段。

四、结论

朝韩双方如果想在朝鲜半岛统一问题上达成共识，直至最后实现统一，就必须做好三项工作，解决一个“症结”、两个“变”和三个“不变”。一是着力解决一个冷战残余阴影下朝韩双方严重缺乏互信的症结，走出冷战思维的阴霾，广泛交流，培养互信。二是重视和做好“目标与手段匹配”、“自主和平”统一与周边大国关系的两个“变”：1.重视和解决“目标与手段失调”的问题，调低目标以适应手段的制约，增加实力资源投入以符合近期目标的需要。当前，朝韩双方应寻求和平稳定和经济发展，稳定与发展是目标，和平与经济是手段。只有稳定与发展了的朝鲜半岛才有望实现统一的理想目标。2.要妥善处理好“自主”和平统一与周边大国的关系。“自主”和平统一离不开周边大国的积极参与和助力，也离不开学习和借鉴国际社会实现统一的成功经验。三是防止和减少朝鲜的三个“不变”的消极影响。朝鲜的力主“平衡外交”、挑战“忍耐极限”和超越“国际常规”三个“不变”，在可预见的短期内不会改变，然而朝鲜能否以此取得朝美关系的改善，达到“一通百通”的目的还需要拭目以待。从长远角度看，只有防止和减少朝鲜的三个“不变”的消极影响，才能为朝鲜半岛的和平稳定增添推力，并迎来未来朝鲜半岛“自主”和平统一的曙光。朝韩双方及国际社会必须对上述的一个“症结”、两个“变”和三个“不变”做好积极的应对准备，朝鲜半岛的和平稳定和未来的统一才有希望。

参考文献：

[1]朝鲜称《6.15共同宣言》是民族共同的统一纲领，http://chinese.yonhapnews.co.kr/allheadlines/2012/06/15/0200以此000000ACK20120615002600881.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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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金正恩发表2015年新年贺词，http://roll.sohu.com/20150101/n407471583.shtml。

[4]弃核与对话，朝韩都在说，http://news.xinhuanet.com/asia/2015-01/15/c_127388032.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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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李明博称为大韩民国的强大朝韩统一不遥远，http://news.sohu.com/20120717/n348314449.shtml。

[12]朝媒：朝鲜永远是第一强国民众拥护金正恩，http://roll.sohu.com/20130913/n386555855.shtml。

[13]朝鲜新年对美信号急转缓和内部稳定和发展成主轴，http://www.southcn.com/nfdaily/international/content/2012-02/02/content_37140517.htm。

[14]金艺珍：《解决朝鲜半岛和东北亚问题的万能处方》，《环球时报》，2015年2月4日，第14版。

[15]朝鲜外务相李洙墉在联合国谈“南北统一的唯一可能方式”，《北京青年报》，2014年9月29日。

[16]朴槿惠：朝鲜半岛要实现统一不考虑会见金正恩，http://www.chinanews.com/gj/2013/05-08/4795961.shtml。

[17]朴槿惠：德国统一模式已成为朝鲜半岛统一榜样，http://www.china.com.cn/news/world/2014-03/29/content_31940079.htm。

[18]朴槿惠发表新年贺辞：将与朝共筑半岛统一平台，http://world.huanqiu.com/hot/2014-12/5323942.html。

[19]朝媒纪念“6.15”共同宣言统一要“由朝鲜民族自己来”，http://news.brtn.cn/20140615/ARTI1402810412610566.shtml。

[20]朝外务省：朝鲜已克制几十年克制论调无助于局势，http://news.ifeng.com/a/20150824/44501819_0.shtml。

[21]王毅谈朝鲜局势：绝不允许在中国家门口生事，http://china.cankaoxiaoxi.com/2013/0406/188953.shtml。

[22]朝媒:朝鲜100万青年要求参军不惜发动全面战争，http://news.sina.com.cn/c/2015-08-24/doc-ifxhcvrn0356664.shtml。

[23]朝鲜“地球仪外交”有玄机，http://news.china.com.cn/rollnews/news/live/2014-11/23/content_29979341_2.htm。

[责任编辑全华民]

[中图分类号]D81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007(2016)03-0047-07

[收稿日期]2016-01-05

[基金项目]2015年度省部共建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项目“‘亚太再平衡’战略视域下奥巴马政府的朝鲜政策”，项目编号：15JJDZONGHE034。

[作者简介]王晓波，男，延边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教授，博士，主要研究方向为当代中国外交、朝鲜半岛问题和东北亚各国关系。(延吉133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