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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静的疯狂
——吾师张冬峰

2016-03-18游帅

歌海 2016年4期
关键词:油画艺术老师

●游帅

雅静的疯狂
——吾师张冬峰

●游帅

记得2012年3月,在广西上林县金莲湖写生的最后一天,张冬峰老师画完3张七八十厘米大小画幅的写生示范后,已是晚上七八点,在车灯的照明下我们收拾完画具,老师略微休息一下,就钻进了驾驶室,叮嘱我们扣上安全带后,打开一首肖邦的曲子,启动了汽车,继续讲着笑话,平稳地行驶在漆黑的322国道上。同学们由于疲惫都睡着了,老师仍然专心开着车,赶回到100多公里之远的学校,已是夜里12点左右。这种写生是张冬峰工作室的常课,出去写生过的同行都知道,在户外支开沉重的工具写生画画是一项体力活,像老师这样超负荷工作的没有几个。他热衷于把他所有的精力都投入艺术事业上,几乎到了疯狂的地步。南方油画山水画派的发起人之一,这应该是张冬峰老师几年来的一个称谓。近几年,张冬峰老师是个工作狂人,一方面忙着全国各地的写生,另一方面,还负责研究生的教学任务,再加上中国油画院的一些工作,使这位年过半百的艺术家没有停下来休息过,即使是在等飞机的闲暇,他也会随时掏出速写本勾画两笔,已成习惯。用深邃的眼神加上敏锐的思维观察着周围一切,他像个好奇的孩子,天马行空的思绪是他艺术创作上充沛的源泉。精神思想上的充沛也带动了体力上的充沛,所以才会看到冬峰老师不断更新的精彩作品。跟随导师的日子是幸福的,也是幸运的。

与其说是广西这片富有亚热带风情的红土地培育了张冬峰独特的“艺术品种”,还不如说是因为“张式风景”才唤起了人们对于以广西为代表的,南方的,如此繁茂多样、温婉细腻的田园景色的关注和迷恋。至少,我作为异乡人,是被此吸引到这儿来,并且现在已经热恋上了它。平常人们熟视无睹的一丘一塘、一草一木在张冬峰中国画笔墨意蕴的表达下,给人一种沁人心脾的视觉和心灵的感受。这种感受不夸张,不做作,也不甜腻,娓娓道来,很舒服,想一直品尝下去,而且每每都有新奇的感受。这种现象的形成不是偶然,而是他一生的情感都倾注在这块土地上,顺理成章的开花结果。所以,才能有《这里的山林静悄悄》那样的静,才能有《知足者》如此的知足,才会使《家园》让我勾起归家的思绪,才能让《暑假》充满童年的美好。而且,这种感受会在我心头愈演愈烈,直至沉醉。冬峰老师的画作里,少不了南方植被,它们肆无忌惮的生长,像老师随性的着笔和饱满的精力一样,生命力极其茂盛,但又朴实无华,表达的情感确又是浓郁的,正是这种反差,我觉得才是打动读者的原因之一吧。

有人说:张冬峰的画是广西一绝!其实,他的过人之处不在于对南方风景最熟练的把握,而是对不同地域特征和万千物象包括人物具有的最敏锐最本质的洞悉观察力。观其画,不仅觉得“这就是张冬峰”,更觉得“这就是这儿”,作为他的研究生,我们深有体会。我们翻开画册来看:《此处无声》和《路旁·下午》所画都是无名的土岭,图式相近,但你能清晰的区分一个是温婉的南方,一个是干裂的西北;同样是海港,《崂山渔村》的质朴并不会像《花莲小渔港》那样浓烈;同样是广西山河,《邕江》中的祥和远不是《六月的大化》中的鬼气,更不是《小桂林》的俊秀;更别说《远眺曼哈顿》的繁闹、《圣彼得堡街景》的静逸、《神秘夜》浓郁的印度风情等。这些并非标题的导向,而是画面本身所能区分的不管是大区域还是小地方或明显、或含蓄的地域特征和人文情怀。做到这一点,非常困难。画画时间长了容易形成模式化的构图、用笔、着色,把不同感觉的景画成了一种景,把不同气质的人画成了一种人,便失去了写生的意义。梵高早期画过很多旧皮鞋,泥糊糊的土豆,他把那种底层人民穷苦的气息体现得很真实,动人,试想,若把皮鞋画得和新塑料鞋一样,把土豆画得像面包一样好看,绘画意义何在?张冬峰笔下的泥土不仅有泥土的气息,更是湿润的泥土气息。

张冬峰老师的表象所呈现出来的可能是一种低调、质朴、不善言辞的风格。外人若不深读张冬峰,还真不觉得他是一位非常睿智、幽默极具个人魅力的艺术家,就像我六年前观看中央电视台《中国油画人物志》的访谈节目时,无论如何也不会把那个西装革履正襟危坐讲一口广西风味的普通话的中年男子跟他身后那些富有浪漫色彩和诗人特质的画作联系在一起。六年后我成为他的研究生,跟随学艺多年,终于豁然开朗。

张冬峰导师的思维敏锐度超出了我们的想象,无论政治经济还是时代潮流,无论文学音乐还是哲理科学,作为青年学生我们远不如他。每次教学时,他随手拈来矿泉水瓶、纸团等常见的物件或是课堂人体,要求我们用普通铅笔、水性笔来表现,当我们在苦苦刻画的时候他早已寥寥几笔表现得入木三分,一会儿,摆开对比来看,每次都被他折服。外出写生也是,对于不同景象的不同感受,都能分辨出之间的差异,以不同的手法呈现在画布上,避免模式、套路化的出现。张冬峰老师的课堂无处不在,或风景优美的河畔,或驾车采风的途中,或坐在县城小餐馆的陈桌旧椅上,你会热衷于听他包罗万象让人意想不到的授课内容,欣赏其讲述的方式,他畅谈人生哲理,闲聊市井趣事,幽默于其中,智慧于其中。艺术思想上,他鼓励学生天马行空,挖掘每个学生不同的性格特质,找到对于艺术形式的契合点,因材施教,整个工作室的艺术面貌多种多样,万变不离其中的只是对物象最本质的把握和给人最初的感动。

回想起在校的三年,是我求学路上最幸福的时光,工作室来自全国各地的师兄姐弟,为了一个共同的风景情结聚集在一起。老师聪慧的教书育人之道把我们凝聚得更加团结友爱,在这个工作室大家庭中,我们刨除许多杂念,一本正经地画画,虔诚的对待艺术,刻苦程度比我冲刺高考还要强。经济条件较好的大师兄波哥为了方便大家写生果断地买了一台二手的北京吉普,加上“铁粉”兰姐的小奥拓,我们组成了一支“小强”式的写生团体,除了跟老师出去写生学习以外,还常自发组织写生。时间长了,就形成了一定的绘画气场,每个同学进步很大,也得到了些许的肯定,比如我们中有的同学已屡次入选全国性展览,甚至获奖。我想,我们的虔诚是受老师一惯专注学术态度的影响。

作为早已形成个人风格的油画家,张冬峰老师仍不断寻求着艺术上的多变,纵观“张式风景”,其实是他一直处在一个不断探索的艺术历程中。从早期以《菠萝蜜》为代表的注重黑白节奏反差的画作中,我们能看到他的天真浪漫,那时的人可以在天上飞,果子可以比人还大,甚至还有简单童趣的涂抹,对这个世界都充满着幻想和好奇,这让我联想起他常讲的跟他儿子抢遥控飞机玩的故事,就是这么率真无邪,我认为艺术家就是这样。往后的画作中,老师大量地运用了中国画的皴笔和线条的书写勾勒,已形成了最具经典的“张式风景”,看似单薄平淡的色彩刚好符合南方湿润朦胧的气息,看似稀松的皴擦笔触恰恰呈现了丘陵灌木的茂密层叠,同时还保留了纯正的油画感,这在当时的中国油画界是一种“奇观”,像中国人的太极拳呈现在世界面前那样,四两拨千斤,非常智慧。孰不知,这其中倾注了多少的青春汗水,付出过多少辛勤的耕耘,才培育出此类风景油画的品种。当然,这一长段时间,老师一直享有着丰收的幸福,但探索的路还在继续。在张冬峰老师近十年的作品中,我们不难发现他在作画用笔的丰富性和油画的肌理感上又开辟了新的“田地”,更注重薄厚、疏密、虚实节奏的穿插,这以两张系列的《穿越竹林的歌声》最为典型。成为他的学生后,有幸能常常看到“张式”的写生示范,能深刻体会到老师对于不同景致所采用的不同手法,而不是依赖于一种固有的绘画模式。时至今日,拥有众多艺术财富的张冬峰老师还在求新、求变,还在孜孜不倦地钻研他一尺半开画布上的种种可能,油画的厚重感越来越强,交响乐般的节奏直击心肺,像一坛陈酿多年的老酒,味道愈发浓烈。

张冬峰老师不拘泥于一种图式、一种技法的掌控,他还是一位体力充沛的“热血青年”,用他犀利的眼神、敏锐的嗅觉猎捕着自己的新领地,追随着艺术思潮的“时髦”,但不变于其中的是他那种对事物最本质的把握,最抒情的表达,不变的是他的诗人气质,雅静的疯狂。

游帅,供职于广西艺术学院美术教育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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