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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外社会责任投资的中国借鉴——一个批判性学习视角

2016-03-18田虹王汉瑛吉林大学商学院吉林长春130012

华东经济管理 2016年2期
关键词:企业社会责任冲突

田虹,王汉瑛(吉林大学商学院,吉林长春130012)



国外社会责任投资的中国借鉴——一个批判性学习视角

田虹,王汉瑛
(吉林大学商学院,吉林长春130012)

摘要:资本天然是逐利的,而社会责任投资理念可以将资本的逐利性和社会责任目标完美统一。与国内相比,国外在社会责任投资领域的研究和实践都发展迅速,同时研究中又充斥着矛盾和冲突。在中国经济新常态背景下,传统投资亟须向社会责任投资进行转变。文章采用批判性学习视角,在回顾西方社会责任投资的起源、投资主体和筛选策略的基础上,对存在研究冲突的核心领域和延展领域进行了梳理和分析,最后结合中国情境从回避和内化冲突的角度构建了社会责任投资多维模型。

关键词:社会责任投资;企业社会责任;冲突;中国情境

[DOI]10.3969/j.issn.1007-5097.2016.02.024

一、引言

对企业社会责任(Corporate Social Responsibility,CSR)关注度的不断提升导致世界范围内的证券投资机构在选股过程中显著增加了对“伦理和社会准则”的应用[1],由此社会责任投资(Socially Responsible In⁃vestment,SRI)逐渐成为世界投资的主流[2]。SRI是使投资者能将财务目标与社会价值相结合的投资[3]。在投资过程中除需考虑一般财务准则之外,也需要将环境、社会、治理(Environmental,Social,Gover⁃nance;ESG)等因素纳入筛选框架[4]。在过去十年中,SRI迅速增长,据估计,到2015年全球SRI资产将达到26.5万亿美元,代表全球投资总量的15%,SRI市场已不再是一个小众的壁龛市场[5]。

同样作为国际资本市场的中坚力量,SRI市场和传统金融市场遵循着截然不同的逻辑。传统金融市场强调逐利性,而SRI市场的逻辑起点是外部性治理。在传统金融市场的范式中,推进公平、公正社会进程的目标并不容易达成,因为供求曲线很难内化社会产品和服务的成本及收益,“市场失灵”由此产生[6]。失灵状态下,市场无法保障资源得到最优配置,从而引发外部性问题。SRI市场恰可弥补传统金融市场的缺陷,内化外部性问题,将社会目标和资本的逐利性完美统一。

尽管SRI在国际上发展迅猛,并可推进公平、公正的社会进程,然而国外该领域的现有研究却充斥着矛盾和冲突,同时中国关于SRI的研究和实践都相当匮乏。国内SRI基金数量屈指可数,仅有5家基金公司发布了9只SRI基金产品[7]。特别是2012年以来,受欧洲债务危机影响,以中国为代表的新兴经济体的经济增长速度逐渐放缓,进入一种“新常态”。经济“新常态”催生了投资“新常态”,传统投资亟须向SRI进行转变。有鉴于此,本文采用批判性学习视角,对国外SRI研究中存在冲突的核心领域和延展领域进行了梳理和分析,并结合中国情境从回避和内化冲突的角度构建了SRI多维模型,以推进相关理论和实践在中国的发展。

二、SRI的概况

(一)SRI的起源

SRI的起源可以追溯到20世纪40年代,其雏形是工会和政府机构拒绝投资于参与不公平雇佣行为的企业。20世纪60年代后期和70年代初期,由于越南战争、南非种族隔离制度、环境恶化、城市问题,这一价值投资理念得到了迅速扩展。到20世纪90年代,SRI集中于关注企业,特别服装、鞋帽、玩具制造企业的人权侵犯和全球劳工准则违反问题,而近期焦点则转向了与主要利益相关者相关的公司治理问题。

SRI这一名词是从“伦理投资”的概念中衍生而来的。最初伦理投资主要应用在宗教中。随着时间的推移,伦理投资的标准愈加宽泛,员工保护、环境保护、人权等问题逐渐被涵盖其中,此时“伦理投资”这一术语已不再适用于其扩大后的内涵,一个更为贴切的概念“企业社会责任投资”应运而生[8]。

(二)SRI的投资主体

最初SRI的投资主体是个体投资者,到20世纪80年代逐渐转变为机构投资者[9]。社会责任投资者拥有和传统证券投资者不同的敏感点[10],他们更注重原则性而非经济性[11],并更可能采用一个更为广泛和长期的视角。

对个体投资者而言,评估和监督企业的社会绩效是复杂而耗时的,最简便的参与方式是投资于SRI基金[5],基于此专业的SRI基金诞生[12]。作为典型的机构投资者,SRI基金主导了SRI格局。Eurosif (2010)指出,在大部分欧洲国家,超过90%的SRI是基金公司操作完成的[13]。相对个人投资者,机构投资者不仅可以通过股票交易施加间接影响,而且可以通过股权持有形成直接影响[8]。发言策略(如决议、公开对话、幕后对话、信件)和退出策略是直接影响的两种替代性选择,失败的发言策略可能会导致投资者的退出[14]。

(三)SRI筛选策略

SRI筛选策略是以一系列社会标准为基础将某些证券从投资组合中纳入或排除的方法。其目标是处理相关信息从而设定SRI组合的进入壁垒,最终帮助投资主体制定最优决策[15]。

SRI筛选策略的制定涉及一系列的操作困难,其中一个基本问题是排除法还是进入法的选用。在早期实践中排除法的应用更为普遍,其基本操作是将不满足既定标准的证券排除在投资组合之外,通用标准是排除涉足烟草、酒精、赌博、武器的企业,违反劳工准则(使用童工或所谓“血汗工厂”)的企业,以及专制企业等[16]。而进入法的基本操作是将满足既定标准的公司纳入到投资组合中。相对排除法,进入法操作更为困难,因为进入法需要根据企业履行CSR的程度来调整投资组合中证券的权重[16]。

此外,正如很多投资经理所指出的那样,SRI组合的构建过程可能会越来越复杂,简单的筛选策略已经无法满足日益增长的投资者偏好;并且筛选策略仅仅是SRI组合构建程序的一部分,已有研究可能过多聚焦于筛选策略本身,而忽略了后续的投资组合构建过程[15]。

三、冲突的核心:SRI与传统投资的业绩比较

(一)SRI与传统投资的业绩比较

SRI与传统投资业绩比较是SRI研究中的核心问题,也是冲突存在的核心领域。该类研究目的是明确投资者是否会面临道德与收益的冲突,从而需要在两者之间进行权衡[15],同时也是为了解答“有责任的投资是否也会被市场负责”的问题。从理论的角度,SRI和传统投资的业绩比较有三种假设:业绩不佳假设、业绩优胜假设和无差别假设。

业绩不佳假设认为SRI相对传统投资业绩不佳,原因在于根据现代组合投资理论,SRI筛选策略会限制证券投资组合的完全分散,并导致均值—方差效率边界向不利的风险—回报权衡方面转移[17];筛选、监督和约束会导致系统性偏差和额外的多样化成本,违反了新古典经济学的效用最大化法则[12]。业绩优胜假设认为SRI相对传统投资业绩更好,其原因在于:首先,证券市场的广阔性、流动性和有效性会抵消SRI筛选、监督和约束产生的系统性偏差和多样化成本;其次,SRI筛选过程可能会衍生价值增值相关信息[17];最后,SRI的异质性风险可能比传统投资的异质性风险低[18],如果风险被市场定价[19],则SRI相对业绩更优。无差别假设认为SRI与传统投资业绩并无显著差别,即投资的CSR特征并未被定价[20]或被错误定价。从静态视角分析,SRI是一个突生现象,理性预期可能并未完全意识到其价值,市场暂时失灵[21];从动态性视角分析,即使在第一阶段投资的CSR特征被定价,即投资行为导致了CSR证券价格的上升和股权资本成本的下降;在第二阶段,由于社会从众性,注意到SRI的低股权资本成本,投资者会积极参与到社会责任项目中,直到SRI基金和普通基金的收益、价格达到均衡[22]。

从实证研究的角度,压倒性证据表明SRI基金与传统基金相比,在风险调整后回报率方面并无显著差异。正如Johnsen(2003)指出的那样,SRI类似“中性突变”①产物[23],既不会带来很高收益也不会花费很多成本。然而真正的共识从未达成[24],这种相互矛盾的结论产生的原因并未得到充分解释。

(二)造成SRI与传统投资业绩比较研究冲突结论的原因

学者们致力于识别导致冲突结论的因素,很多以往研究认为不同类型的筛选方案、生存偏差、研究期间可能是造成冲突结论的主要原因。

首先,不同类型筛选方案的影响。第一类观点认为积极的筛选方案会带来异质性风险的降低和回报的提升[25]。其原因在于根据利益相关者理论,CSR行为会减少公司和社会之间的摩擦,例如降低产品抵制、员工罢工、法律诉讼。也有研究对该观点提出质疑,若市场相对有效,当市场观察到某家公司实施了一项特定的、导致价值增加的CSR实践时,该公司股票价格会上涨。然而,这种涨势的持续却十分困难,它需要市场展现出某种程度的低效率,甚至是对SRI利润的高估和成本的低估[26],或者公司必须在其CSR实践方面持续创新以保障价值的持续提升。第二类观点认为消极的筛选方案会带来异质性风险的提升和回报的降低,例如有近期研究表明“原罪”的证券具有更高的回报水平[27]。根据现代证券投资组合理论,将这些股票排除在投资组合之外不仅会导致完全分散的证券投资组合无法被构建[25],而且也会放弃某些潜在收益机会[26-27]。第三类观点认为同时采用积极和消极筛选方案的SRI基金,积极筛选方案所产生的收益提升会被消极筛选方式产生的收益下降抵消,这可能是以往学者发现总体而言SRI与传统投资业绩并无显著差异的主要原因[26]。

其次,生存偏差的影响。当研究样本中只包含当前生存的基金,而不包含已经消亡的基金时,生存偏差就会产生。该偏差会导致对标的基金平均业绩的高估,因为已经消亡的基金业绩会差于生存的公司。如果研究并未考虑传统基金的生存偏差和损耗率,或者传统基金的生存偏差和损耗率高于SRI基金,SRI基金和传统基金之间的系统性差异就会产生,传统基金的业绩可能被高估从而优于SRI基金;相反SRI基金的业绩可能被高估从而优于传统基金。

最后,不同研究期间的影响,有研究发现SRI基金相对于传统基金存在一个“追赶阶段”。Bauer等(2006)研究了1992-2003年期间澳大利亚的SRI基金和传统基金的业绩差异,研究表明在最初的3.5年内,SRI基金业绩差于传统基金;在中间的3.5年内,SRI基金业绩优于传统基金,在最后的3.5年内,SRI基金与传统基金业绩并无显著差异[28]。“追赶阶段”存在的原因可能在于SRI基金产业是相对年轻的产业,需要经历早期学习阶段[17]。此外基金业绩衡量的方法、条件业绩评价法的应用、基金强度、配对方法的应用、研究的数据导向、特定SRI类型[29-30]等也是导致冲突结论的因素。

一个现实的悖论是,既然大部分研究表明SRI基金与传统基金业绩并无显著差异,政府、机构和公众为何要大力推行SRI的实践?原因可能在于,微观层面,与常规投资相比,SRI至少可以达到类似的财务收益;同时SRI投资者还可以将其个人价值观和投资机会相匹配,正如Beal等(2005)提出的SRI可以将“精神回报”纳入投资者效用函数[31]。中观层面,SRI可以作为重塑市场价值观、重建市场秩序的有效工具。宏观层面,SRI可以促进全球性的可持续发展、经济一体化、社会凝聚和环境保护进程[8]。

四、冲突的延展:国外SRI研究的局限

(一)样本选择的局限性

样本选择的局限性体现了研究者对完美样本的追求与现实样本缺陷之间的冲突。关于SRI的现有研究样本构建策略大致可以分为三类:第一类研究是以真实的SRI基金为样本,然而由于真实基金的风险和回报受限于一系列干扰因素,如标的股票的市场表现、基金经理的技术、交易成本和费用等,运用真实基金并不是研究的最优选择[5];第二类研究根据SRI的特征,以大型的数据库(如KLD数据库)为基础进行证券投资组合的构建[26],该方法虽然规避了干扰因素影响,但也存在缺乏真实性的明显弊端,现实中的SRI投资者不可能持有由成千上万只股票构成的证券投资组合;第三类研究以尽可能接近现实的标准设计一个干净的实验模拟SRI基金的证券投资组合,既考虑现实性问题,又考虑干扰因素的移除问题[5,27],然而完美的实验设计无法达到,并且真实性和干扰噪音之间也需要进行一定权衡。因此,在现有研究中还不存在一种完美的样本选择策略,后续研究需要对此进行优化。

(二)时空维度的局限性

在SRI的研究中,学者们往往容易忽略时间维度和空间维度的影响。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和空间的转换,SRI的内涵、范围、策略及绩效等均会发生变更[32]。时间维度的局限体现了静态性与动态性的冲突,而空间维度的局限则体现了本土化和全球化的冲突。

时间维度方面,现代SRI从边缘到主流的转变主要经历了两个过程,第一是投资者范围的扩张,即从传统的特殊零售基金、宗教机构到现在涵盖广泛的商业组织;第二是SRI策略的转变,即从最初粗糙的剔除烟草、酒精等有争议性行业到现在更为繁复的多元化筛选战略[2]。Berry & Junkus(2013)的研究认为,SRI中宗教因素随着时间推移重要性在不断下降,当代投资者对于色情产品非常反感,但很多SRI并未把色情产品排除在外[16]。此外长期研究更为稳健、可靠。如果观测期很短,则很难分离其中特殊效应的影响[24]。并且由于学习效应的存在,SRI和传统投资之间可能只存在暂时性偏差[25]。

空间维度方面,地理位置的差异可能会产生异质性的研究结论[33],甚至有些SRI横跨多个国家市场。例如在北美国家,消极筛选策略更为普遍,而在欧洲国家积极筛选策略更为普遍,由于消极筛选策略中证券投资组合分散性较差,根据组合投资理论,北美SRI业绩应当差于欧洲的SRI业绩;然而由于北美的SRI市场更为古老,因此其经验效应可能比欧洲SRI市场更为显著,从而引发更好的相对业绩,由此最终的结论可能非常复杂。

(三)量化评估的局限性

量化评估的局限性体现了统一化和多元化社会标准的冲突以及CSR标准和其他投资标准之间的冲突。

首先,多米尼400指数(现更名为富时/KLD400指数)、道琼斯可持续发展世界指数、富时社会责任指数是现存的三种影响力最大的SRI基金指数。此外,流行的SRI指数还有天主教价值指数、卡尔弗特社会指数等,这些指数分别应用了不同的社会标准,这种差异化的社会标准不可避免地导致差异化的评估结果。

其次,大量差异化的SRI产品在满足不同投资者异质性伦理需求的同时,也容易引起其对“社会责任”一词确切含义的困惑[20],同时目前尚无理论模型可以决定SRI的适当额度,或者决定CSR标准和其他投资标准之间的最优权衡,尤其是从风险和收益的角度。该局限性直接导致了SRI游离于主流财务理论的有效市场框架之外[16]。

此外,正如Capelle-Blancard & Monjon(2012)指出的那样,以往研究将太多的注意力集中在了SRI与传统证券投资财务绩效的比较上,正如“在路灯下找钥匙”②,研究往往浮于表面[30]。而真正值得关注的问题应当是SRI的伦理水平与其超额收益之间的关系;以及SRI如何修正企业和投资者的行为,即SRI“是否”以及“如何”激励企业去承担更多的社会责任,并将其战略决策重新聚焦到利益相关者预期方面[24]。一个显而易见的现实问题是,很多时候SRI目标与结果是背道而驰的,例如SRI可能会迫使血汗工厂关闭,并导致很多在其中工作的年轻女孩转向更为糟糕的卖淫行业[23]。

五、冲突的回避和内化:SRI多维模型

冲突是不能完全避免的。因此借鉴国外研究,从层次(个体、组织、市场、制度),文化(东方、西方)、议题(环境、社会、治理)、时间四个维度提出了SRI的多维度模型,如图1所示。该模型内化了时空维度的冲突,统一化和多元化社会标准的冲突;着眼于每个层次的核心管理问题以回避单纯进行SRI和普通投资业绩比较的冲突;并对跨层次、跨文化研究方法的应用形成启发。图1还描述了一个由于四个层次之间的相互作用所造成的反馈回路机制。首先,个人偏见可以影响组织决策,而组织标准和文化又可影响个人态度和实践[34];其次,市场的构建依赖于置身其中的不同专业组织[35];再次,市场是具有社会嵌入性的,因而会被相应的社会制度所约束[36],在宽泛的治理系统内,市场机制的制度性嵌入可以从一定程度上反映社会关系、国家法律和政策体系[37]。此外,图中虚线意味着模型的可拓展性,可以根据实际需要增加其他维度,如伦理哲学(个人主义,集体主义)等。

图1 SRI多维结构模型

(一)个体层面:克服SRI博弈各方在投资价值链上的短视性

克服利益相关者(基金经理、受托人、分析师、投资顾问)的短视性是优化SRI价值链的关键。鉴于基金经理人先前作为分析师或投资银行家的背景,以及短期业绩的量化评估方案,采用兼济CSR标准和财务标准的长期投资视野十分困难;作为监管者的受托人具有保证基金以受益人利益最大化为原则正常运营的责任,鉴于缺乏相应的激励、时间和经验,受托人可能会阻碍基金经理的SRI;分析师的主要责任是以计价模型为基础为客户提供买入或卖出建议,与基金经理人类似,分析师的回报方式是按照季度或年度计算的奖金;投资顾问会扮演“守门人”的角色,鼓励基金经理人优先考虑风险管理和季度绩效,从而助长资本市场的短视性。

对于克服短视性的建议是:对引导实践的收益评估方式进行改革;以长期绩效评估为基础对公司经理和基金经理的激励体系进行再设计;鼓励经理人和所有者进行适合于长期价值创造的组织变革;更好地编制股东和利益相关者利益的一致性报告;对利益相关者尤其是养老基金赞助商和受托人,进行短视主义成本和长期视野思维的教导[34]。此外,机构投资者可以发展其内部研究部门以克服分析师的固有偏见。

(二)组织层面:筛选、评估标准的统一化和多元化权衡

理论方面SRI的定义倾向于模糊的概括性描述,缺乏相应操作性标准去评判某种金融产品是否属于SRI产品[33]。实践方面出于对公司长远价值的考虑,即便基金经理人接受了需要统筹兼顾绩效和责任的观点,在实践中将二者进行整合也十分困难[38]。因此在组织层面,为推进SRI概念和实践的合法化,适当的SRI筛选、评估标准的制定十分重要。

然而在SRI筛选、评估标准的制定中,一个现实的问题是统一化和多元化权衡。虽然统一的评判标准为评估提供了便利,然而却无法捕捉SRI市场的多样性;而多元化的评估标准显然容易造成SRI绩效评估的混乱。很多指引企业社会行为的国际准则,比如1997年的《全球苏利文法则》,2000年的国际经济合作组织《跨国公司行动指南》等的绩效评估标准和评级体系并不统一[39]。在国内不同SRI基金的筛选标准也不统一,例如中银持续增长股票型投资基金着重考量可持续性,而兴业全球责任基金是以四维选股模型(经济责任、可持续发展责任、法律责任、道德责任)来甄选股票的。一个可行的方案是,针对不同的议题(环境、社会、治理)制定标准化的筛选、评估方案,并随着时间的推移进行改进。

(三)市场层面:绿色信息通道和SRI有效市场的构建

信息是金融市场的命脉[34]。不充分的CSR报告以及CSR事件传播到金融市场价格上的时滞可以引发严重的信息不对称。因此,很多CSR因素都不能被证券市场适当估值并反映在股票价格中。更为矛盾的是,在短期内负责任的公司更容易被错误定价从而引发严重的负外部性。

因此,为使SRI的战略角色和竞争角色反映在股票价格中,相关信息必须通过可靠的方式向外部投资者传播[1]。实践中,很多欧洲国家的养老基金已经被要求披露SRI政策;并且CSR指数在解决信息不对称导致的投资不确定性和股票错误估值方面也起到重要作用。2008年以来,中国上海证券交易所要求上证公司治理板块样本公司、发行境外上市外资股的公司以及金融类公司,必须披露履行社会责任的报告,同时鼓励有条件的公司自愿披露。上证责任指数、上证治理指数、深证责任指数等的披露也为提高信息透明度起到了重要作用。然而相关信息披露的标准化、规范化和成熟度都有待提升。

(四)制度层面:法律和相关监管体系的构建

作为私人治理机制的SRI和公共治理机制的政府监管是解决负外部性问题的互补性机制。然而,私人治理机制的成功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公共治理机制的优劣,这预示着多元治理模式的共生[6]。政府被期望扮演外部催化剂的作用,设置相关合规标准去鼓励CSR行为,阻止社会危害行为。实践中政府已经采取了一些积极措施,比如荷兰针对绿色金融项目的税收优惠以及美国退休金法案都极大地推动了当地SRI的发展。中国政府在相关监管体系的构建方面也做出了相应努力,2006年起,证监会、沪深交易所等陆续发布CSR相关指引;2010年,工信部把推进企业履行社会责任正式列入其职能;2011年,国家标准委宣布制定社会责任国家标准。然而法律体系的缺失和指引的泛泛而谈无法保障SRI进程,并且现行SRI实践本质上依然停留在自愿阶段,系统性的监管保护十分匮乏[8]。

为了有效推进SRI进程,一个包含强制性规定和自愿性支持的系统性框架是必要的。首先,政府需要认识到SRI已经从一种单纯的、小众的企业投资策略逐步转向了严格的、面向公众的投资工具[8],因此,相关政府管控机构、法律体制、审计机构、认证体系的建立势在必行;其次,可在股东投票和决议中加入SRI的强制性规章,以保障投资者在SRI参与中行使适当的权利;再次,自愿性协议、伦理指南、奖励机制、机构投资者合作机制、社会友好的投资环境的建立可以作为SRI的自愿性支持;最后,可以与国际性组织,比如世界可持续发展工商理会、联合国全球盟约、世界资源研究所等合作共同推进SRI价值认知。

(五)中国国情和文化因素的考量

考虑到制度的多元性,嵌入制度中的市场、组织、个体都是多元的。而制度多元性与文化多元性是紧密相连的。根据互补原理,每个文化体系都可以被看作是一个复杂的网络,网络中的不同角色在相互发展的过程中相互依赖。作为一种重要的投资战略,SRI与集成系统中的其他因素如政治因素、文化背景等相互影响[40]。因此在SRI不同层次的研究中,对特有国情和文化因素的考量非常重要。

首先,由于中西方公司治理模式的差异,作为投资主体的机构投资者对SRI的影响也存在差异。西方的公司治理模式可以分为以英国、美国为代表的英美模式和以德国、日本为代表的大陆模式[41]。英美模式下分散的所有权以及所有权、控制权两权分离的结构导致股东在公司治理中的被动性,即股东倾向于通过“用脚投票”,借助市场力量(如恶意收购威胁)来行使其权利,投资者更偏好流动性控制;大陆模式下股权集中的结构较为常见,股东对公司的影响力更强,股东倾向于使用与战略合作伙伴进行友好合作而不是市场力量行使其权利。而中国的公司治理模式是介于英美模式和大陆模式之间的,兼具二者的共同性和矛盾性,以此推论中国机构投资者对SRI的影响也兼具主动性和被动性的特点,因此对于机构投资者的SRI实践、市场力量的培育和战略合作的引导可能需要兼容并举。

其次,在SRI实践方面,中国传统文化存在一定矛盾。一方面,儒家的义利观认为“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富与贵,不与其道得之,不处也”,即在履行社会责任的前提下来满足个人利益,这与SRI的初衷不谋而合。然而另一方面,传统思想也反诘“为人谋而不忠乎?”、“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机构投资者有义务以受益人利益最大化为原则行事,而不应考虑相应的CSR问题。在当代中国社会中,由于全球化的发展、迅猛的变革和日益激烈的竞争环境,社会群体意识变得更为浮躁和急功近利,短视主义思潮涌现,很多基金经理是短期的机会投资者而非长期的价值投资者。同时,思辨的投资者对CSR行为越来越采取审慎的态度,由于负责任的企业与不负责任的企业具有相似的获利过程,其区别只在于不负责任企业可能会采取更隐蔽的市场操控手段[42],所以投资者对企业是“真善”还是“伪善”以及企业是否可能与利益相关者进行“串谋”持有怀疑态度。此外,中国情境下本土化的SRI研究可能更需要注意一些本土化的议题,例如人口老龄化、留守儿童以及雾霾问题等。

注释:

①中性突变是分子生物学概念,是指无所谓有利还是不利的突变。生物在分子水平上的进化是基于基因不断产生中性突变的结果,“中性突变学说”对达尔文的自然选择学说提出了挑战,它认为突变不像“进化论”所主张的那样是自然选择的结果,突变无所谓好坏。

②一个寓言故事,路人发现一个男人在隧道之外的路灯下找钥匙,因此询问其钥匙丢失的地点,男人回答是在隧道之内将钥匙丢失,路人非常奇怪地问,“那么你为何在路灯下找呢”,男人回答,“因为在这里我能看得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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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欧世平]

China’s Reference from Socially Responsible Investing Abroad —A Critical Learning Perspective

TIAN Hong,WANG Han-ying
(School of Business,Jilin University,Changchun 130012,China)

Abstract:The capital is naturally profit-driven. However,under the philosophy of socially responsible investing (SRI),the na⁃ture of profit-driven and social responsibility goal can be integrated perfectly. Both the study and practices of socially responsi⁃ble investing,compared to China,are developing rapidly abroad. Moreover,the study is full of contradictions and conflicts. In the context of China’s economic development entering a new normal,the traditional investment model is urgently needed to change into SRI model. Thus,the paper,taking a critical learning perspective,sorts out and analyzes the core and extension ar⁃eas of the existing study conflict based on reviewing the origin,the investors and the screening strategies of socially responsi⁃ble investing abroad. Finally,the paper constructs a multidimensional model of socially responsible investing in Chinese con⁃text of avoiding and internalizing the conflicts.

Keywords:socially responsible investing;corporate social responsibility;conflict;Chinese context

作者简介:田虹(1966-),女,吉林长春人,教授,博士生导师,管理学博士,研究方向:企业社会责任,战略管理,商业伦理;王汉瑛(1988-),女,山西孝义人,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企业社会责任,战略管理,商业伦理。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15BGL086);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15ZDA015)

收稿日期:2015-10-20

中图分类号:F272-05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5097(2016)02-0156-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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