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美国西部大峡谷
2016-03-17喻咏槐
□喻咏槐
走进美国西部大峡谷
□喻咏槐
一
去大峡谷之前,早被那些关于大峡谷的数据吓着了,当然也被那些传说和猜想所吸引。
在翻看一些游记时,还看到过一幅照片。照片上一个着白衣蓝裤的美丽女孩,站在大峡谷边缘的一块石头上,做着跳芭蕾舞的姿势:一只脚立地,一只脚平伸,双臂张开,侧身对着峡谷,身影衬着蓝天,像一只白天鹅在飞翔。那画面很美,也够刺激。没记住摄影作者的名字,却记住了那幅画面。
我甚至记住了有关资料上的数据和表述。
大峡谷位于美国亚利桑那州西部高原,大体呈东西走向,全长四百四十六公里,平均谷深一千六百米,最深处达一千八百米。峡谷上宽下窄,两岸北高南低,顶宽六至三十公里,底宽却不足一公里,最窄处仅一百二十米。
想到这些数据,眼前便会出现大地上一条不规则的巨大裂缝,还会闪出中国的万里长城,还有全世界四大河流的影像和数据。但它们超过大峡谷的只是长度。虽然尼罗河最宽的河段也达到十五公里,但也只有大峡谷宽度的一半,其深度更是没法相比。说白了,全世界所有的悬崖峭壁和裂缝,在大峡谷面前,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可见大峡谷是名副其实的“大”,大得没法形容,大得海了去了。
站在大峡谷的边缘,眼前是一道深不可测的峭壁。感到有些晕眩,腿有些发软,身子本能地往后一缩。这一系列下意识的生理反应,绝不能说明我是一个天性胆小或者贪生怕死之徒。这实在是因为大峡谷突如其来的惊险带给我的难以名状的震慑。大地居然裂开这么一道缝,似乎有风往里吸,稍有不慎便会被那种冷风吸进去,如同吸进一粒微不足道的灰尘。那种风是一种魔力,是死神的诱惑和胁迫。这时,仿佛我站立的地方不是大峡谷的观景点,而是地狱的门口,是世界的尽头。实在不敢俯视那纵深之处,却分明感到有隐约的光和影扑向眼帘,耳边仿佛有嗖嗖的风声。于是紧攀着护栏,紧闭上眼睛。似乎一睁开眼,便可见群魔乱舞,身躯会往下坠落,跌进意大利诗人但丁笔下的地狱,万劫不复。或者坠入童年时做过的噩梦,再也不能醒过来。我一再地给自己壮胆,没有关系的,不必这样胆寒和惊悚,面前有粗大坚固的护拦呢。越是这样想着,越不敢往前迈步也不敢睁开眼张望。——这样的心理失重可能持续了将近一分钟。
直到镇定下来,还能感到握着金属护栏的手掌有些发麻。这时才知道那位在峭壁边缘照相的小女孩,有多么大的胆量和勇气,同时冒了多大的险。忽然为她捏出一把汗,也暗自为她庆幸。我还想说,那样的冒险,人的一生顶多有一次。
这时才想起美国本土作家约翰·缪尔。他在1890年游历了大峡谷后曾写道:“不管你走过多少路,看过多少名山大川,你都会觉得大峡谷仿佛只能存在于另一个世界,另一个星球。”那位见多识广的游历圣手缪尔显然也被大峡谷所震慑。
缪尔所说的另一个世界或者另一个星球是指什么?是天堂还是地狱,或者是另一个人间,我们不得而知。但总感到他的话一定另有深意。
二
每一年,全世界有三百多万游客来到大峡谷。意味着每一天有万把人来这里观光,好在观景点很多,所有的观景点各有千秋,都不显拥堵。
在进入大峡谷的当天下午,我们观看了美国影片《大峡谷》,片长约四十五分钟,影片采用记实和想像相结合的手法,解说了大峡谷的历史成因,展现了只有航拍才能展现的纵深之处的奇观;也虚构了最早来到这里的印地安人部落的生存情境。虽然解说全是我听不懂的英语,但画面和阿拉伯数字是能看得明白的。
据考证,大峡谷已走过六百万年的历史,与其笼统地说是大自然的杰作,不如具体地说,是科罗拉多河的杰作。
这条河发源于科罗拉多州的落矶山,洪流奔泻,经犹他州、亚利桑那州,流进加利福尼亚湾入海。全长两千三百二十公里。“科罗拉多”,在西班牙语中,意为“红河”,这是由于河中夹带大量泥沙,河水常显红色而得名。
科罗拉多河几百万年的冲刷,不舍昼夜,有时横冲直撞,有时让路迂回,在主流与支流的上游就已冲刷出十九个峡谷,而最后流经亚利桑那州多岩的高原时,更显现惊人之笔,形成了这个大峡谷奇观。由于地层结构不同,松密不一,河水的冲刷,有时造成大片坍陷,有时却只留下一道缝隙;遇到最坚硬的巨石还得绕过去。河水有时惊涛激荡,有时细浪轻吻;有时大刀阔斧,有时精雕细刻。于是,这条漫长的峡谷,就显出千姿百态,有的宽展,有的狭隘;有的如层峦叠障,有的如江河交错,有的如蜂窝蚁穴;有的如飞鸟走兽。总之,人间有什么景观,神话中有什么景观,大峡谷就会有什么景观。
在我的想像中,科罗拉多河应当是一位创造奇迹的女神,但她是一位慈祥的母亲,是一位贤惠的大嫂,还是一位美丽的少女?我不得而知。我只能设想,这个女神手中拿着一把锯子或者小刀,她在将大地切割,一点一点地切割,切出一道巨大的毫无规则的缝隙来……或许不是女神而是西方人心目中的上帝,他花了六天时间,造了天空,造了海洋和大地,造了日月星辰和陆地上的所有生物,他该休息一天了,而在休息时,一不小心将手中的工具扔下,正好在大地上扔出一道裂缝来。又或许,上帝打算将这一作为地球陆地的泥团掰开,分做两半。刚一使劲,忽然改变主意,一松手,于是才留下这么一道裂缝。
这就是大峡谷的形成?在上帝或者女神的感觉中,也许只是一瞬间的事,而在人类看来,已经过去了几百万年。面对如此辉煌壮丽的奇观,我们除了有限的想像,除了惊叹,除了意识到人类的渺小,还能做些什么呢?
三
据有关资料记载,人们发现了大峡谷大约在十三世纪遗存下来的泥墙小屋的废墟,并经考据,印第安人是开发这里的最早的主人。
在印第安人的传说中,大峡谷是在一次宇宙洪水中形成。当时上帝将人类化为鱼虾,才使人类幸免于灭绝。因此当地的印第安人至今仍不吃鱼虾。这个传说与《圣经》中诺亚方舟的故事相类似。实际上,科罗拉多河切割大峡谷的工作,并非一朝一夕之功,也不是六百万年,而是经历了几十亿年,而且至今仍未停歇,直至永远。人类不能觉察每天切割的进度,但时间的演进,却显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奇观。
地理学家告诉我们:那些峭壁地层断面,纹理清晰,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是文字,是图案,记载着人类漫漫历史,记载着人类赖以生存的地球的年轮。大约有三分之一地壳变动的历史,被深深地记录在石壁上,谷底的岩石大约经历了二十亿年的岁月变迁,是地球年龄的一半。
还值得一说的是因两壁岩石的种类、风化的程度和时间的演变,以及所含矿物质的各有不同,还因为天气阴晴之变化,峡谷的颜色和明暗也跟着发生变化,有时在阳光照射下,会呈现五彩斑斓的色调,的确可以用变幻莫测,气象万千来形容。
据记载,大峡谷的天然奇景之为世人所知,应归于美国独臂炮兵少校鲍威尔。他于1869年率领一支远征队,乘小船从未经勘探的科罗拉多河上游一直航行到大峡谷谷底,他将一路上惊险万状的经历,写成游记,广为流传。缪尔写大峡谷游记时,已是以后几十年的事。
我们在大峡谷宽大的观景平地上稍作休息,等待看大峡谷辉煌的日落。凑巧的是,就在大峡谷边缘,立着一架长长的望远镜。有一位美国军人,也许他是一名教官,领着一群孩子——在美国叫童子军,据说每一个小孩子都将参加这样的观赏大自然的培训——观看大峡谷深处的景点。我忽然心血来潮,特别想看看望远镜里的景象,尤其据说是观看当年印地安人小屋的废墟。于是好奇地走拢去。没想到教官友好地向我点头微笑,并邀请我观看。可惜我看到的只是一些石头的裂缝,那个据说是印地安人泥墙小屋的废墟就在裂缝边,怎么看都不像是小屋的形状,只是一团颜色与周围稍有不同的一团物体痕迹而已。但我还是相信那是小屋的废墟,也不仅仅是因为感动。因为我明白,像大峡谷这样的大自然的奇观,这样雄壮这样险峻,这样突兀地横亘在人们面前,实在不可能用常规的理由来解说。为了观看谷底的那种千姿百态,很多探险者难以抵挡一探究竟的诱惑,选择骑骡子或骑马,有的选择乘坐直升飞机。我想,如果真的下到谷底,或者飞行在天空观赏,无论从哪个角度说,大峡谷也并非是天堂,也不是地狱,而是人间。它只不过是大自然的杰作。我们对它的神往,我们的被它震慑,是因为我们的恐惧,还有敬畏。而我们敬畏的,也并非大峡谷,而是创造大峡谷的神灵——大自然。
美国作家缪尔还说,“我来这里时还是无神论者,离开时却变成虔诚的信徒了。”我不能不说,缪尔说得虽然有些夸张,或许是打一个比方,但他说出了一种个人的真实体验。因为不管资料记载得多么详实,游记写得多么精彩,都无法代替自己亲身的体会和感受。我们在公园的旅馆住了一晚,当朝阳升起时,我们离开了。
这里烈日依旧,红土犹存,科罗拉多河水依然在流淌。只是美国西部电影中的牛仔都换作了游客。大峡谷依然安静地卧在高原上,既冷峻突兀,又有大地的温暖。是留待每个人自己去发掘的体验,还有感受。
有人说,在这里每个人都能与大自然有一次倾心的对话,然后有一次自我面对。
我想,或许真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