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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小说《一句顶一万句》中的错位与重复

2016-03-16孙晓光

文化学刊 2016年11期
关键词:错位现实小说

孙晓光

(苏州大学文学院,江苏 苏州 215123)



【文学评论】

浅析小说《一句顶一万句》中的错位与重复

孙晓光

(苏州大学文学院,江苏 苏州 215123)

本文通过分析小说《一句顶一万句》的错位设定和重复构图,由此来对比分析小说的内容和结构,阐释除了说话难,人在精神需要和现实生计之间的抉择背后,实际所面临的虚实挣扎。小说“避重就轻”地放大了人们习以为常的“话不投机”,通过全方位的错位重复设定,令读者产生熟悉的陌生感,回之有味。

《一句顶一万句》;错位;重复;虚实

“因为在他看来,所有人都生错了年头;所有人每天干的,都不是命里该有的,奔也是白奔;所有人的命,都和他这个人别着劲和岔着道。”[1]小说《一句顶一万》伊始,这种“别着劲儿”和“岔着道”便不经意地借一个次要人物对宿命的哀叹,悄然指挥着人物的命迹、情节走向和作品的叙事等,作品空间充斥着一种“错位”。同时,这种错位对比和颇有规模的重复,它们都体现在了小说中的人物对生存和生活的妥协或挣脱中,多体现为“话不投机”,读来令人默然自度,感慨颇多。

一、“齿轮状”的错位及对比

生活中与人交往的那些所谓的“没话”、误解与绝交,原因就是错位,是错位被放大而并没有得到有效磨合的结果。虽然在根本上都是“偏差”,是心理预期未达到所致,但这些被放大后的“错位”与现实形成鲜明对比。孤独和苍凉感首先来自对于对这种错位的不接受和不宽容,其次来自渴望改变这种错位的行动。事物关系链中的任何一方一旦认为这种错位需要改变,并通过行动自以为成功地完成对错位的纠正,导致复杂的人际线索犹如齿轮嵌套,牵连推动但又无法交叠。说不对题或话不走心,致使事态不平衡,人际更迭的错位现象在父子、夫妻、师徒、朋友等人物关系中表现明显。《一句顶一万句》中,杨家父子四人统统上下不通心意,老杨想让儿子们守住家业,但三个儿子都想摆脱老杨,纷纷找寻自己崇拜的“事业”,以便脱离做豆腐这行。老姜一家,老曾一家续弦前后父子关系的对比,老裴与其妻老蔡之间家庭地位在事变前后位置反转等,都作为背景色交代“话绕理绕”背后的人际错位和交往错位。几任行政官员的延津仕途也是一种错位对比。传统知识分子和新式知识分子,县长老胡、小韩、老史、老窦,省长老费等,都是知识分子的代表,却有着错位的治世风格,有的无为而治,有的大兴改革却半途而废,都巧妙含蓄地对应人物性格,行政做派与当时上下级之间也形成微妙错位。主人公杨百顺一路出延津的经历中,有老杨、老曾、老詹、老鲁等多位师傅,相处过程中有各种不满与误解,并导致他们形同陌路,但分开后杨百顺还会怀想之前的师徒情谊。直到杨百顺由于舞灶火被赏识而进入县政府,几乎是命运荒诞的“错位”。当初没能通过上学进入县政府的杨百顺,倒是弯道超车似的完成了老杨为杨百利的规划。

整部小说在人物对话与叙事者语言安排上也有一种错位,并形成了“话”的对比——作为人物对话的直接引语大都简洁短促,即使是对面人物直接说理或辩白,也有效地分层分段,人物对话清晰明了,极少出现大段的直接引语。与之相对,叙述者声音冗长,几乎所有说理部分和相关背景揭示都由其完成。这里全知叙述者的全能操控力空前发挥,如说书艺人,除了间歇模仿人物对话外,人物所经历之事表象及内在原因,娓娓道来,否定“非是原因”,多条列举,似乎能猜透读者之惑并统统排除,之后告诉读者“事情为什么这么绕”。

二、运转起来的重复组织

“在一部小说中,两次或更多次提到的东西也许并不真实,但读者完全可以心安理得地假定它具有意义。任何一部小说都是重复现象的复合组织,都是重复中的重复,或者是与其他重复形成链条联系的重复的复合组织。”[2]米勒在《小说与重复》的研究中将重复的形式和有效性分析得很透彻,这些重复及细节使文本含义多变并可以多重解读。小说中有大量的重复线,如语言的重复,同一句话在相似或不同情境下,由人物对话重新呈现——“世上的事情,原来件件藏着委屈”,“已经把一件事情说成了另一件事”,“日子是过以后,不是过从前”等,如情节设定的重复,各个人物经历的相似,如老裴和杨百顺因心里积怨而爆发,要冲动杀人时被经历更加可怜的少年所拦下,变相地救了两条人命;还有老汪的梦、摩西的梦、曹青娥和牛爱国的梦,都在现实故事中悄然循环,给读者似曾相识之感。重复着细节,也重复着主题:失落的人心,无语的交际。

关于上、下两部的“出”与“回”延津记,有时间差,也有代际差,但本质上都是“出”。上部“出”的先驱是老汪,是之后人物也“出”的铺垫。杨百顺最初想离家,经历大哥结婚,恨老马入骨,于是动念杀人,心里作祟但不实行,这是杨百顺与过去告别的第一个标志——从心里“出”了杨家庄。之后投奔老詹,改名摩西,至老詹去世,将老詹的手绘教堂做成模型成为杨百顺的心灵慰藉,如同老汪吹糖人忘怀痛苦,这是他心灵的第二重“出”。至巧玲的丢失,杨百顺真的“出”了延津,像老汪一样离开这个地方,真正完成了“出”,并再一次改名、重生。下部的“回”,表面上有两个“回”。一是曹青娥回延津,她需要一趟寻找来完成一个仪式性的祭奠,祭奠自己的丢失,想为自己的走丢找个说法,寻个慰藉。第二个“回”是牛爱国回延津。同样是从“心”中挣脱出,且身体力行地离开,要摆正由之前强加的错位的不平衡,尤其是曾经体验过契合的美好之后,越发想要在前进中挪移和改进,将不顺心的错位通过努力变成一种有希望的错落。所有这些重复的被发现和再解读,都是为了更好地认识和看待作品的意象,在《一句顶一万句》中,隐含情节的重复给读者带来了回环流畅的体验。

三、“虚与实”满足的挣扎

小说中的人物,似乎心里都有个“洞”,需要填实。老胡做木工,老史手谈,老汪暴走,罗长礼喊丧,杨百利喷空,老鲁走戏,瞎老贾弹三弦,老詹听三弦,老马吹笙。虽然不为生计,但他们用这些嗜好来填“洞”补空,是对精神生活的补足,补足交心者寥寥、走心者无几的空洞感。这方面,杨百顺最为不顺,不顺在他喜欢罗长礼喊丧,而自己却不得道;不顺在老詹去世后他虽然理解老詹心意,想要扎教堂模型以得慰藉,但受治其人故而又不成;跟巧玲可以守着馒头铺开始新生活了,巧玲却又走失了……虽然因为他喜“虚”不喜实,得以离开老杨离开豆腐坊,但他几乎也是一再对现实生活妥协,考虑温饱,顾虑归宿,顺着他人的心意生活,妥求安定,但这种妥协换不回错位的公平。最终,理想中的现实与现实中的现实是错位的,不是所有人都能尽兴取之,享之不尽。又如老史,“风雪配”这样的天作之合几乎是精神追求及精神愉悦的极点,不待至更深处却被现实一个“夜壶”一棒敲毁,再不复归。所以,他对周围人的失望是不难理解的,这种现实与理想的契合是极难追求和把握的。当老史被免职后,失了兴致的他婉拒苏小宝的同行,大概也是知道韬光养晦不等人。映照开头部分瞎老贾的三弦悲曲和人生感叹,那种“别着劲儿”和“岔着道”,即为作品中的人物在面对精神需要与现实生计问题时,共有的妥协、矛盾或挣脱解放的过程和无解的结局。

四、结语

关于《一句顶一万句》,有议者赞其为“拧巴式幽默”的顶峰——不仅“叙的拧巴”,话也“拧巴”[3];有议者评其是以“顶”为中心的“说话”奇观但略有炫技之嫌[4],各评家诸多解读都是对小说的再认知。小说中强调的“说话”,补的是人心里的“洞”,精神的饱足无论在何种层次阶级中都难以追寻到,却又不可或缺。这是一种“虚”的富足,而生活中“实”虚空与“虚”的虚空相比,被大多数“穷忙族”给忽略或是经过妥协放弃。小说通过重复这些虚实的错位和对比,陌生化了已经被中国人雪藏许久的“话不投机”,让人在反复阅读和再现中重新认识精神追求和现实生计的冲突和无奈,对人找人和话找话的“疏离与错位”,从习以为常的生活惯性中提取并再现放大,使人读来回之有味。

[1]刘震云.一句顶一万句[M].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09.3.

[2]H·米勒.小说与重复:七部英国小说[M].王宏图,译.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8.236.

[3]曾军.拧巴式幽默:民间社会生活视野下的刘震云创作[J].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12,(10):58-70.

[4]王永祥.“顶”的奇观:评刘震云小说《一句顶一万句》[J].文艺理论与批评,2012,(3):51-55.

【责任编辑:王 崇】

2016-09-10

孙晓光(1990-),女,河南安阳人,主要从事文艺学研究。

I207.42

A

1673-7725(2016)11-006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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