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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彝族作家李纳的短篇小说及其美学理想

2016-03-16王俊虎白璐璐

渭南师范学院学报 2016年11期
关键词:短篇小说

王俊虎,白璐璐

(延安大学 文学院, 陕西 延安 716000)

论彝族作家李纳的短篇小说及其美学理想

王俊虎,白璐璐

(延安大学 文学院, 陕西 延安 716000)

摘要:彝族作家李纳在中国现当代文学史苍穹上是一颗光芒黯淡的星宿,她的名字几乎很少被文学史提及,然而她的创作活动以及作品却是革命年代里不容忽视的真实存在。李纳不算是一个多产的作家,除了数篇短篇小说以外,还有粉碎“四人帮”之后发表的长篇小说《刺绣者的花》、电影文学剧本《江南一叶》及散文作品,最能代表并承载她美学理想的当属其短篇小说。通过对她短篇小说的研究可以重新挖掘其艺术价值并予以正确的文学定位,也可以展现革命时期少数民族作家的精神风貌。

关键词:李纳;短篇小说;动荡年代;美学理想

20世纪三四十年代,面对民族危亡,有一大批女作家集聚延安,构成了一个特殊的女性作家群体,彝族作家李纳是这批女作家之一,她以崇高的革命情怀辗转各地,以细腻、独到的笔触创作了许多短篇小说、杂文等。

一、孤寂动荡的生活经历

李纳1920年出生于云南省路南县一个封建彝族大家庭。祖父是当地的乡绅,信奉儒学,母亲接二连三地生下女儿对祖父严重的“男尊女卑”观念造成很大的冲击,这给幼年的李纳内心打上沉重的烙印,父亲早逝让她的童年失去坚实的依靠。李纳的童年真正的温暖来自她身边的几个底层人物,他们地位卑微,身份毫不起眼,但却成为李纳文学道路上的启蒙人,为她以后的文学创作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这些启蒙老师,一位是她的远房姑母,一位是一个卖菜的中年人,另一位是一个爱唱歌的雇农。他们将中国传奇故事、演义小说等娓娓动听地讲述给李纳,她从这些故事中了解了生活的哀伤与快乐、绝望与希望,对人民的同情心也在潜移默化地滋长。

李纳小学毕业时,收到来自在昆明读书的叔叔的鼓励,立志外出求学,这一想法得到了母亲的同情与支持,最终费尽周折引起祖父怜悯并征得他同意。李纳考取了昆明唯一一所女子中学,即“昆明昆华女中”,但学校气氛萧条沉闷,于是李纳转考女子师范学校,情况同样不容乐观,课程守旧,教学古板,加之家庭分裂,母亲与三个姐妹的生活举步维艰,这给李纳带来无限的苦闷。抗日战争爆发后,李纳同千万进步青年一样试图通过参加革命的方式摆脱个人的哀伤,为国家效力。在战时环境下,昆明当地女学生组织了“妇女战地服务团”。李纳也加入这一团体,但终由于母亲反对并未去成。战火中西南联大的学生进驻云南,为当地带来了先进的思想文化,因此在这些进步学生的感召与宣传下,云南成为救亡活动的中心。 李纳经姨夫介绍到图书馆工作,这一工作丰富了李纳的生活,拓展了她的视野,同时也让她了解了延安的一些情况。

1940年春,李纳踏上了寻求进步的道路。初到延安时,她被分配到培养妇女干部的中国女子大学学习,后又转入鲁迅艺术文学院学习,1943年鲁艺办学方式受到批判,被称为“关门提高”,因此鲁艺内部机构重新整合,音乐和戏曲系合并,文学系几乎不复存在。后来鲁艺变成了延安大学的一个组成部分。整风运动之后,她被分配到延安中学教书。1945年8月15日日本投降,延安出现“到新区去”“到最艰苦的地方去”的战斗口号,李纳随着这一口号奔赴东北前线。

在东北,李纳担任《东北日报》副刊编辑,在同事陆地和领导严文井的鼓励下,到农民、市民、铁路工人中采访,她将对东北抗日联军的采访写成几篇散文,发表在《东北日报》副刊上,这是她创作生涯的开始。1946年,国民党军队在美国的支持下开始向解放区发动全面进攻,中央发出“巩固东北根据地”的指示,随后东北局由各机关抽调一万两千名干部,下乡搞土改,李纳被分配到哈尔滨近郊,并将她目睹的各类现象写成散文、报告文学等。1948年,东北召开文艺工作会议,为响应会议的号召,李纳以记者的身份深入鸡西煤矿,写出了极具影响力的第一部短篇小说——《煤》,立即引起文坛重视。

新中国成立后,李约到中央文学研究所学习,结业后,1954年调至中国作家协会成为驻会作家。1953年期间,她深入纱厂并担任车间党支部书记,在深入体味工业生活的同时创作了一些以纱厂女工为题材的小说。1957年调入安徽省文联,继续从事专业创作。1958年的反右斗争以及“大跃进运动”导致了中国作家协会支部解散,李纳在安徽宣城双桥农业合作社落户。十年浩劫时期,她一直搁笔未创作,直到粉碎“四人帮”后,创作了长篇小说《刺绣者的花》,短篇小说《涓涓流水》《温暖的心》《战友之间》和一些散文,此外还和女作家菡子合写了一部电影文学剧本《江南一叶》。

二、生动感人的艺术形象

“从心理学和文艺学角度看,童年作为生命的起点和全部人生的最初形式,尽管这一过程是相当短暂的,却形成了作家今后接受任何信息的主体图式和先在意向结构,这种主体图式和先在意向结构将成为作家观察世界,感受生活,进而进行文学创作的发生学意义上的起点。”[1]童年时期的经验影响作家的创作体现在题材选择、人物形象塑造、审美情感、艺术风格等方方面面。

作家李纳从小生活的时代动荡不安,腐朽没落的封建制度与先进的思想文化冲突碰撞,父亲的早逝以及封建大家庭内部的沉闷专制与外界新思想的开放民主形成鲜明对比,这些都在李纳内心打上沉重的烙印,这些幼年时期的经验所建构的心理结构图式促使她对下层劳动人民充满感激与同情。在李纳看来,“作品的作用,在于提高人的精神世界,它应该是引人向上的,应该是鼓舞人们为美好的理想而奋斗”[2]。李纳的短篇小说按人物形象可以分为以下几类:

(一)知识分子及农村干部

知识分子及农村干部这类人物形象在李纳短篇小说中书写最多,如1958年5月写于安徽宣城双桥农业社时期的《过客》《新粮仓》《两个社主任》《明净的水》,1962年的《婚礼》,1963年4月写的《广阔的蓝天》,1978年9月写于北京的《涓涓流水》,1979年12月末写于北京的《温暖的心》及1978年写的《战友之间》。

这类小说以朴实无华的语言、行云流水式的叙述笔调,描绘发生在知识分子及农村干部身上的温情故事,作者如实地揭露了存在于知识分子及农村干部身上的缺点,将故事背景设置在现实社会的大背景之中,展现社会变革时期的知识分子群像。

中国现代文学史关于知识分子的写作自鲁迅开始,这一主题模式愈来愈完整,并且在新中国成立后受工农兵主流文学的影响,知识分子题材成为作家写作的敏感地带。1942年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发表后,知识分子从启蒙者变为被怀疑的对象,从而走上了不断改造的道路,在抗战洪流的大背景下,李纳并未书写知识分子所面对的身份转型的困惑与迷惘,而是选取温情的视点,揭示了知识分子身上的闪亮点及人性美。

《过客》讲述女作家于立,即将去工地体验生活时,中途遇到所在村庄暴雨引发洪水决堤,为帮助该地人民抢救堤坝,最终不能如约赶去工地,毅然放弃去工地体验生活的机会,加入防汛队伍。与《过客》具有相同背景的是《新粮仓》《两个社主任》,均是作家在安徽宣城双桥农业合作社任职时所写。《新粮仓》讲述东风社社主任李平安在早稻上场时,带领村里青年突击队员砍木头建粮仓的经历,李主任处处为别人考虑,甘愿奉献,也不让别人吃亏,最终带领木匠砍掉了自家屋后的几棵杉树,这篇小说塑造了一个高大光辉的农村干部形象以及主任李平安的妻子——一位朴实善良的农村妇女。《两个村主任》依然刻画农业合作化时期农村的干部,晨光社和朝霞社两个公社因为种田业绩突出,在全区的竞赛中成为两杆红旗,因此为争夺先进红旗,两社之间常常暗中较劲。就在朝霞社在陶主任带领群众连夜运送肥料下田时,发现晨光社所在的王家山起火,立即号召大队车马挽救公共财产,不料大火是因王家山烧铲下的地皮草所致,他们将燃烧过的草木灰作为肥料,一场闹剧使得两位社领导齐心协力共同种田务农,提高生产效率,侧面反映出农村干部尽职尽责,一心为集体为大众的革命情怀和崇高思想。

除此之外,《明净的水》《婚礼》《广阔的蓝天》《涓涓流水》《温暖的心》《战友之间》等均是描写知识分子题材,《明净的水》讲述初级师范学校毕业生竹青和同学蓝明洁一起加入抗旱大军,帮助在生产队任职的丈夫借木料为劈山工程架桥引水的事件,她的一举一动从未告诉丈夫,但丈夫却心知肚明,对妻子投来赞许的目光。小说还刻画了一位农村“老奶奶”在大是大非面前毫不利己、慷慨解囊,最终将自己的木料贡献给抗旱大队的这一人物形象。这篇小说关于人物的刻画不仅有真挚纯净的爱情、友情,还充溢着人与人之间单纯明净、和谐的感情。

《婚礼》讲述何然与小腾在大婚之际,母亲总是在欢乐的气氛中感到不祥的预兆,后遭遇民兵团追杀游击队老董,婚礼成了一场惊心动魄的逃跑与追查的惊险剧,最终老董躲过一劫。正在欣喜之际团防大队又带走新郎何然,留下孤苦的母女俩,母亲从游击队员女婿的身上看到了曾被反动派杀死的共产党丈夫的影子,“何然被带走了,一出门,他就站定了,他折回头,看看心爱的妻子,看看妈妈,看看乡亲们。又抬起头,对那明净的天空注视着。他是那样镇静,那样勇敢,那样从容,那样无畏;他的步伐是那样坚定,那样端正……。妈妈好像又看到她勇敢牺牲的丈夫!她的情绪变得很激昂,她觉得血液在血管里凝结,她的双眼似乎要喷出火来。”[2]137政治力量较量下的老百姓及弱势群体的牺牲成为李纳的关注点,《婚礼》这一故事是战争时期千万个普通家庭的缩影。

《广阔的蓝天》于1963年4月写于合肥,主人公是二十二岁的市立小学教师林筝,迫切地想去看望在山区任教的未婚夫张明,山区的纯净与质朴感动了她,她打算与丈夫一同留在山区任教时,看到了丈夫对工作的敷衍、对教育工作的不屑以及对农村的冷漠,这使林筝极度失望,在体现林筝单纯无私品质的同时也鞭挞了未婚夫胆怯、退却的性格。

《涓涓流水》是一篇以延安为背景的小说,主人公班主任与爱人于凡是革命年代里一对平凡又青春洋溢的青年,随着抗战后国家政策的转变,希特勒、墨索里尼、日本帝国主义相继垮台, “到最需要的地方去”,“到最艰苦的地方去”成为当时的战斗口号,班主任爱人也随这一口号奔赴东北,班主任在赶往东北途中不幸中弹身亡。看似平实的描写,却折射出革命岁月中千千万万青年人的命运。

《温暖的心》《战友之间》以文革时期干校生活为写作背景,体现了作家对现实人生更为深刻的思考,十年浩劫中“炼狱”一般的生活给作家李纳留下刻骨铭心的体验,从李植、陆韵、康云、林慧、黄耀华、范平等人物形象的身上可以看到李纳的影子,歌颂这些被时代摧残的灵魂的同时也揭露了畸形年代里人性的阴暗。

《温暖的心》讲述文革时期五七干校的陆韵在春节来临之际获得意外惊喜,即受到刚上任的省宣传组长的“特赦”,可以去北京探望同样被打倒并与她分隔三年的丈夫,临行前她了解到与她同宿舍谜一样“冷漠”的女高音歌唱家康云的悲惨命运,康云青年时期与干校领导之间的感情纠葛使她受到毁灭式的报复,“她的一举一动,甚至打个喷嚏,都被歪曲成‘阶级斗争新动向’”,[2]185这使陆韵对舍友充满同情和怜悯,临行前一夜康云突发高烧,在内心艰难地挣扎之后她最终选择放弃去北京探望丈夫,而是留下来照顾患病的康云。

《战友之间》讲述“文革”之前省级出版社的负责人李植尽全力帮助提拔的新人赵因,使其在职场上平步青云,然而“文革”爆发后李植被批判为反革命分子并押送“集中营”,在“集中营”李植与赵因相遇,当年谦恭有礼、积极上进的年轻人已变得六亲不认,对革命“领导人”极尽谄媚,并诱劝李植揭发其他同志,正直刚毅的李植坚持自己的立场并未屈服,因此受尽折磨。“文革”结束后,李植抱病重新走上工作岗位,赵因对自己此前的行为忏悔不已。《战友之间》是李纳短篇小说中篇幅最长的一篇,十年浩劫如何扼杀有为青年的青春岁月,畸形年代里人怎样实现自身价值,温情与人性如何在特殊的年代里艰难地存活?这些问题均能体现出作家观照生命的深度与广度。

(二)少数民族人物形象

这类小说有《月琴》《撒尼大爹》,与沈从文相似,李纳也善于在她那座古朴、纯净的“希腊小庙”中挖掘人性的闪光点。1962年写于广东新会的《撒尼大爹》秉承了鲁迅乡土小说中的“回乡”模式,行云流水般地勾勒出童年时期的故事。失去“父亲”的“我”寄居在表舅篱下时的孤苦无依与身份卑微的撒尼族“高大爹”对我的关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月琴》中的昂大爹不但有忠肝义胆,侠骨柔情,更有一颗易感的心。从他对红军赠予他的“月琴”的珍爱、对老母的孝敬、对国家民族的忠诚、对矿山劳动人民的同情等表现出一个普通撒尼人的精神品质和人格魅力。在描绘人间温情的同时,少数民族森严的等级制度,以及下层民众生活的惶恐与困顿也引起作家深沉的思考。百年来因袭的旧制度对人民的残害,下层人民无奈地甘愿为奴,触及深刻的国民性问题。作家这种强烈的民族意识使作品极具深邃性和延展性。

《姑母》以回忆的方式用儿童的视角记述一个远房姑母,这位主人公的原型是李纳的文学启蒙者之一,她为生活所困,但却善良、温和。“姑母”生活清贫,每当受到儿媳妇欺负时便跑到河边大哭一场,“姑母每次把心事倾诉完了,用围裙揩干眼泪,仍然又去推磨”[2]23,然而生活的重担并没有磨灭她丰富的精神世界,“姑母说得出所有鸟的名字,听得出它们的语言”[2]25。她用诱人的民间故事和童谣教会“我”要心存善念,姑母的善良与真性情对作者李纳的个性也有着潜移默化的影响,如对弱势群体的同情与怜悯,对正义的维护。姑母自身生活艰难,很早没有了丈夫却从不言说自己的艰难,压抑至极时大哭一场便将烦恼忘得一干二净,并对她的远房侄女视如己出。一个坚强、正直、大度的农村妇女形象跃然眼前,在平实事件的叙述中展现出一个普通闪光的灵魂。这类以少数民族为背景的人物形象,均以童年视角娓娓道来,用“零度叙事”的手法表现出强烈的民族意识与民族精神。

(三)底层劳动人民形象

这类小说主要写于李纳深入群众生活时期,如《煤》创作于1948年鸡西煤矿。这篇小说在当时产生很大影响,是李纳的成名作,小说讲述哈尔滨有名的小偷在工友和工会主席的教育下走上正途的故事。作品主题很明确,正是文章开头那句“煤能使废铁化成钢”[2]1。

《爱》刻画了老赵、小福父子之间的感情故事。日军占领东北时,生活窘迫的老赵无钱为小福治病,小福的娘无奈用身体换来的钱挽救自己孩子的生命,后又由地主狗腿多次辗转将她卖给别人做小,一方面她是一位伟大的母亲,另一方面她又命如草芥,在巨大的生活压力撞击下,她只能处处妥协,深刻地体现了作家揭露下层妇女“无路可走”的状态。《儿子》是一个结局较温情的小说,赵师傅在逃荒途中将儿子交给别人,又被李大爷收养,两人巧遇后各自讲述了一段经历,最终已长成大人的儿子成为两家人共有的孩子。《杨小梅》讲述了聪明能干、单纯活泼的纱厂女工“杨小梅”因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与向往,便与工友去海滨公园看风景而耽误了工作,最终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改正的故事,表现了工人阶级萌发的社会责任感和荣誉感。

三、美学理想与创作追求

(一)挖掘人类至善至美的灵魂

纵观李纳所有的短篇小说创作,无论何种题材,都致力于用以小见大的手法发掘人性的闪光点,正如她在自己的小说选自序中谈到一位女作家的话:“作家应该寻找人们心灵的珍珠。”,“揭示人民心灵的美,应是作家崇高的义务。”[2]2李纳早期的创作均是选取生活中的一个横断面,冷静平和地牵引出故事情节,即便在书写农业合作化过程中的抗洪与抗旱故事时,也没有疾风骤雨式的格调,无论是《煤》中的小偷黄殿文、《爱》里的老赵、小福父子、《姑母》中的主人公、那位远房姑母、《过客》中的于立、小马……人物的性格都表现在传神的生活细节的描写、逼真细腻的心理描写,以及朴素、行云流水般的抒情语言,他们都是挣扎游走生活底层的普通人,李纳通过书写简单、平易的人物及事物,歌颂普通人身上的美的品质。

(二)强烈的民族意识与国家意识

自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发表后,几乎所有的解放区作家都在这种文艺思想的指导下进行创作。在文艺观逐渐由多元转向整齐划一的时期,许多作家发出文艺为大众、文艺为工农兵服务的呐喊声,李纳依然在努力保留深藏在自己内心的女性主体意识和使命感、忧虑感,进而发出了一些不同的声音。作为少数民族作家,体现在李纳身上的最重要的是民族意识,这在《撒尼大爹》与《月琴》这两个短篇中可以表现出来,与沈从文的湘西系列相似的是李纳也是以自己的故乡为创作源泉,开掘出一个未曾涉猎的传说般的神秘宝地,少数民族名为“紫竹菁”的撒尼寨,明朗、清爽的水塘,健壮多才多艺的撒尼族青年男女,清亮悠扬的撒尼族乐器,别具一格的嫁娶风俗……,两篇文章像一组长篇抒情诗,通过对撒尼族人物风俗的尽情铺设,体现出作家与故事主人公一样强烈狂热的民族自尊心和自豪感。

与大部分经历过抗战洪流、在那个激荡的革命年代成长起来的作家一样,李纳的身上也有强烈的家国意识。《煤》的主题是新社会对不良青年的改造,以歌颂新社会的政策。写于农业社时期的六篇小说,书写了农业合作社进程中几位优秀干部,再现广大人民群众对改革的投入与奉献精神,表达作者对国家热火朝天的改革政策充满希望。李纳自小生活在一个动荡的年代,幼年的孤寂生活给她印象最深刻的是普通人,尤其是中国的女性,她笔下的那些女性人物形象承受着比男人更沉重的压迫,一旦觉醒,便抛弃旧生活,舍生忘死地追求新生活,她们的最高道德准则,就是人民的利益。

“人民性”是李纳小说中家国意识的重要体现,在她的小说序言中不止一次提到“人民”,如“下层劳动人民是我暗淡生活的光亮”,“揭示人民心灵的美”,“艺术家必须忠于人民”等。文学的人民性,是俄罗斯19世纪革命民主主义文艺理论与批评大师别林斯基、车尔尼雪夫斯基和杜勃罗留波夫在文学实践中运用的美学理论范畴与批评原则。它提炼了俄罗斯批判现实主义的精髓。李纳的作品,几乎都是在历史变迁的横截面上书写人民的悲欢离合,反映人民的意志和愿望。

(三)深刻的悲剧意识

李纳秉持的创作原则是“真实”,她说“作家应该有广阔的视野、丰富的知识、明澈的洞察力,但我认为,更重要的是一颗真诚的心。有位大作家曾鞭挞过作品的虚伪和庸俗,而他更不能容忍是虚伪,虚伪的作品,不但是对创作的亵渎,也是对读者的侮辱。”[2]3她的作品对温情的人性进行讴歌的同时,揭示了一些社会悲剧性的问题,如《爱》中小福母亲由于穷苦付不起药费而用身体换钱为小福治病,后来又像廉价商品一样被人转卖;《姑母》中的姑母虽乐天向上,刚强不屈,但她却受尽儿媳妇冷眼旁观;《撒尼大爹》中失去父亲的主人公寄居在蛮横的表舅家,撒尼人作为表舅的佃户永远都处于噤若寒蝉的卑微地位;《广阔的蓝天》中的林筝未婚夫张明淋漓尽致地流露出知识分子悲观、消极的人生态度以及安于享乐的自私心态;这些短篇小说中眼光最为长远、思想最为深邃的要数“文革”之后所写的《温暖的心》与《战友之间》,表现了作者对那个疯狂畸变的年代里人事风云的沉痛思考。

李纳以少数民族为背景的小说,在展示民俗风景画的过程中不免有一种苍凉悲怆的气氛,存在于少数民族之中的森严的等级制度依然奴役着穷苦大众,她对社会变革中人的生死,包括人性分裂异化的审视都透露着强烈的悲剧意识,体现出一个作家强烈的社会责任感。

参考文献:

[1] 崔瑞青.童年经验对现代作家的创作影响及其呈现[D].济南:山东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13.

[2] 李纳.李纳小说选[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2.

【责任编辑马俊】

Discussion about Short Stories of Li Na-Writer of Yi and Her Aesthetic Ideality

WANG Jun-hu, BAI Lu-lu

(College of Literature, Yan’an University, Yan’an 716000, China)

Abstract:Li Na, a writer of Yi nationality, is a less-known writer in the history of Chinese modern and contemporary literature, whose name is rarely mentioned in the history of literature. However, her creative activities and her works are the real existence which can not be ignored in the time of Revolution. Li Na is not a prolific writer. Besides several short stories, she also wrote a novel named The Flower of an Embroiderer, which was published after the toppling of the Gang of Four; a film script literature named A Leaf in the Area of Southern Yangtze River and some prose writings. Among those, it is her short stories that can best represent and carry her aesthetic ideality. By the research of her short stories, we can renewedly exploit its artistic value and give her the correct position in literature. At the same time, we could show the spirituality of minority writers during the time of Revolution.

Key words:Li Na; short story; age of turbulence; aesthetic ideality

中图分类号:I207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9-5128(2016)11-0058-05

收稿日期:2015-04-10

基金项目:国家社科基金项目:陕西文学对延安文学的承传与发展研究(12XZW020);陕西省高水平大学建设专项资金资助项目:中国语言文学(2013SXTS01)

作者简介:王俊虎(1974—),男,陕西大荔人,延安大学文学院教授,文学博士后,硕士研究生导师,主要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

【语言文化与文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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