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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中国文学海外传播研究的长足进展
——评《跨文化的对话与想象:现代中国文学海外传播与接受》

2016-03-15李文思

关键词:译介跨文化文学

李文思

(安徽师范大学文学院,安徽芜湖241000)



现代中国文学海外传播研究的长足进展
——评《跨文化的对话与想象:现代中国文学海外传播与接受》

李文思

(安徽师范大学文学院,安徽芜湖241000)

杨四平教授是中国著名诗歌评论家,曾荣获“十大新锐诗歌批评家”称号,先后应邀赴印度、墨西哥和美国出席“世界诗人大会”,并获世界文化艺术学院颁发的“荣誉博士学位”。作为一位有着丰富海外文化交流经验的研究者,杨四平教授不仅仅局限于诗歌研究领域,而是放眼世界文学,长期浸淫于现代中国文学的海外传播与接受研究,倾尽心血著就了《跨文化的对话与想象:现代中国文学海外传播与接受》一书,为现代中国文学的海外传播研究贡献出了自己的硕果。

随着中国国际地位的不断提高,在以和平为主旋律的国际大环境中,提高国家文化软实力一直是中国所着力发展的重要目标之一。推动中国文学“走出去”,塑造符合时代的、不断发展着的现代“文学”中国新形象已成为世界文学界的共识。改革开放以来,现代中国文学的海外传播与接受研究取得了显著成就:有个案探析、史料整理、国别文学研究、“断代”研究、专题研究等各方面的学术成果,更有高校成立中国文学海外研究机构并出版相关译著。这些研究存在一些疏漏,如:原典性资料的缺乏导致评价片面的局面;忽视了相关文献的整理与整体性的研究;不同意识形态下存在的有关宗教、政治和文化的偏见与臧否失当的现象等。对此,杨四平教授在《跨文化的对话与想象:现代中国文学海外传播与接受》一书中对现代中国文学海外接受与传播的过程进行了重新梳理,“首次勾画出现代中国文学海外行旅与接受的谱系”[1]18。全书七大章节,可划分为三个整体:第一、二章立足于“传播”,详细说明了现代中国文学海外传播主要依靠传教士、留学生和中国学家的译介,以及国家对文学意识输出的掌控;接着按时间顺序,系统性梳理了从晚清至今现代中国文学海外传播的历史脉络;第三、四、五章是全书的核心血脉,以“接受”为中心点,具体考察了现代中国文学在海外接受的多样性、不均衡性和差异性,分析因素涉及本土语言、文化、历史、审美、政治和经济等各个方面;第六、七章回归当下,作者在对现代中国文学海外行旅的现状作出了理性思考与评价的同时,对中国文学如何“走出去”给予了精到的解答。全书结构完整、逻辑清晰、环环相扣、富于整体性;夹叙夹议的写作手法,融入了作者的多方思考,在深度与广度上都显现出作者独到的见解与构想,值得读者深入咀嚼、咂摸。

作为研究现代中国文学海外行旅的著作,其研究重点在于深入考察现代中国文学在海外的普及率和影响力,这就要求“其理论视野既要观照‘外’更要环视‘内’,传统外来文化研究一般都是谈我们的接受与认同,而杨四平选择的点是从国外的‘发生’与‘接受’作为参照系,这是比较难的基准点,瞄不到点上就会沦为伪研究,甚至会陷入找不到研究对象的窠臼,进而形成研究的空白与盲区”[2]。在全书的论述过程中,杨四平教授不仅仅就事论事,而且常常就某一回答提出新问题,再对其进行更深层次的探究。例如在第一章第一节中,作者由来华传教士对中国文学的译介,提出了传教士是“如何发现‘文学中的道德中国’的?他们是怎么知道要用现代中国文学中的道德故事去感染中国民众,从而使之皈依基督教的呢?”[1]21作者认为这是传教士根据当时中国具体的社会状况,“与时俱进”的结果。从深远意义上来说,更是传教士在“和合”思想的指导下,为促进中外文化交流而做的努力。据此,作者随之提出了传教士如何收集资料这一疑惑,并根据现有研究成果归纳为:去书店购买、到图书馆或向朋友借阅、以及在与中国作家的接触中获得。由此,作者又提出:“传教士在现代中国文学的译介、出版、研究和传播方面到底做了哪些工作?他们又是从哪些维度来开展这些工作的?并且,在这些工作中又是如何或隐或现地体现他们的文化帝国主义思想的?”[1]24作者以法国传教士20世纪40年代出版的具有代表性的部分论文和著作为例进行了解答,如《新文学运动史》《说部甄评》等。这一由浅入深、循序渐进的论述过程,既概括了当前研究者们的普遍观点,更充分展现了作者对该问题的独特思考,体现了作者治学过程中严密的逻辑性与整体性。

现代中国文学要在海外得到广泛传播与接受,其首要工作便是“译介”。译介工作的好坏,会直接影响现代中国文学在海外的受众率。熊修雨在其《中国当代文学的海外影响力因素分析》一文中,将当代中国文学中引起海外读者关注的因素大致归纳为五类,即:政治、文化、性、人文主义和其他[3]。这五类同时也是翻译家在选择文学作品时的一把标尺。《跨文化的对话与想象:现代中国文学海外传播与接受》中的每一章几乎都或多或少谈及到“译介”在现代中国文学传播与接受过程中“从一而终”的作用。如第一章第一节中谈到传教士在译介中国文学过程中体现出的文化帝国主义;第一章第四节中因受制于国家意识形态的掌控,而对文学进行有选择地译介与输出;第三章中国文学在日本、苏俄、欧美地区的接受受制于不同地区中国学家对中国文学的译介;第四、五章是对译介工作之难的一个系统而详细的论述;第七章中“中国形象”的生成也很大程度上受到译介行为的影响。然而即使翻译者有着极深的功力,也很难百分之百地还原作品,特别还会受到来自政治经济、文化背景、阅读思维甚至销量的种种影响,加之中西之间对文学传统和小说概念理解的差异性等。为了使中国文学被外国读者更好接受,英美出版社常常对原作采用大幅编译的方式,甚至重新编写小说的开头和结局。与此同时,作为读者,也会因文化传统与国家价值观的差异、语言的“字思维”与“词思维”的不同,以及受到国家意识形态的控制而对译介作品有着不同的理解与认识。正好比“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有的经过翻译家“二次创作”的作品,在情节与思想感情上均与原作有了极大出入。对于这样的现代中国文学作品,是否只要它达到了“让海外读者能够接受现代中国文学作品之目的”[1]152,即使是“跨文化、跨语际间的误识与误读,诱使人们永不停息地向前探索、求证、求真”[1]152也是有意义的呢?这一问题的引出,无疑对推动现代中国文学的海外传播与接受具有重要的导向作用。的确,中国文学的译介并非简单的语言翻译,整个译介过程从译本的选择、生产和海外传播都要考虑到它是否可以被海外读者所接受。然而,中国文学的一个特点是讲究文化语境,考察某一作家作品时也强调“知人论世”。“总的来看,国外对译介过去的中国当代文学的接受与研究很大程度上处于一种脱离中国历史语境的想象状态(一些华裔学者的研究除外)”[4],而中国文学大多在文化语境中展开,需要结合特定的历史背景、历史事件等因素加以分析研究。西方则不然。由于对中国的历史、社会现状、文化语境等缺乏足够的了解,因此,很多外国中国学家在研究中国文学时仅凭想象,得出的结论虽然新鲜,但却时常造成误读。虽然为了现代中国文学顺利进行海外传播这一目的,可以对类似删改、误读等现象持包容态度,先激发海外读者对现代中国文学的兴趣,再抓住适当的时机,对此错误进行更正。但是,这一举措是否会“节外生枝”,衍生出更多意想不到的不利因素呢?杨四平教授对这一问题的回答颇有见地,他认为许多学者在文学翻译中的“归化”与“异化”中纠缠是视野狭窄、观念陈旧的表现。不宜用传统翻译学理论,而要从“译介学”的视角来看待问题。译介学与传统翻译学的不同在于:它不认为翻译仅限于不同语码之间的转换与还原。“它突破了纯粹的语言学研究视野,‘转而讨论跨越语言界限的文本生产所涉及的诸多因素’,也就是说,它不再追究‘应该如何翻译’‘什么是好的翻译’‘翻译的原则是什么’诸如此类老生常谈的问题,而是‘把重点放在了一种描述性的方法是,去探索‘译本在做什么?它们怎样在世上流通并引起反响?’”[1]204。总而言之,现代中国文学海外传播与接受,已经不单纯只是语言之间的翻译问题,而要综合考虑到它在海外传播与接受过程中的多种因素。这一点也表明了,推动现代中国文学海外传播与接受必将是一个长期而艰辛的过程,需要用发展的眼光,结合中国自身与海外诸国的实际情况,不断调整文化战略。

姜智芹在其2013年发表的《中国当代文学海外传播研究的方法及存在的问题》中,提出了目前学术界对现代中国文学海外传播的研究中应当注意的四个问题:第一,“如何从资料整理走向带有问题意识的深入分析”;第二,“警惕海外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与译介中的东方主义和意识形态因素”;第三,“海外、国内的研究如何形成有效的对话”;第四,“对中国当代文学海外传播的现状不能过于乐观,要有清醒、理性的认识”[4]。这四个问题的提出,可以说是姜智芹对此前研究成果的一次概括与总结,说明了至少在该论文完稿之前,学术界对此类问题的研究还存在着以上四个方面的不足。现今,在该论文发表一年后,《跨文化的对话与想象:现代中国文学海外传播与接受》修补了这四个漏洞,从这个意义上来看,该书可视为现代中国文学海外传播与接受研究取得了长足进展的一次证明。

首先,作者除了收集了大量海外汉学家、海外中国学家翻译成中文的书籍和文章外,还考察了大量外语写作的原文书籍与文章。这些原典性资料的掌握,无疑有助于作者进行纵深思考,也即上面所谈到的“自问自答”的写作方式:由某一问题进行思维的扩展,衍生出更多细枝末节的具体阐释。附录部分,更以北岛海外诗歌与莫言海外小说的传播与接受为例,围绕这两个专题,进行了深层剖析。最后,全书的结语部分对中国文学如何“走出去”给予了精到的见解,更是作者与时俱进的创新之处。这一切都对“如何从资料整理走向带有问题意识的深入分析”进行了很好的阐释。其次,第七章中“中国形象”的塑造与第五章第三、四节分别对应了姜智芹提出的“警惕海外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与译介中的东方主义和意识形态因素”。对此,作者进行了理智的分析与概括,他认为:“在看待西方时,应该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要看到西方内在的复杂性,不要激化矛盾,反而要智慧地利用它们,因势利导,巩固现代中国文学在西方译介、传播和接受的成果,同时,积极开辟新的渠道,进一步丰富现代中国文学在西方译介、传播和接受的多样性。”[1]145。对于海外中国形象的塑造,必须加大他者传播与接受“开放中国”形象的力度、广度和深度。其三,国内、国外研究如何进行有效的对话,正是应对了“跨文化的对话与想象”,是全书的核心内容。由于作者将主要精力与言说放在了现代中国文学海外的种种接受方面,因此在国外研究给国内研究带来的影响与启发等方面涉及较少。但作者也并非遗忘了这一点,他在后记中特别提及,并对此作了一定程度的补充。这也是作者谦虚、严谨的治学态度的体现。最后,第六章客观地陈述了现代中国文学的海外传播与接受有了可喜的进步,但同时,作者并没有盲目地认为中国现当代作家作品已在海外广受欢迎,并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而是清醒地认识到:“现代中国作家作品在海外获得各种文学奖这一事实,只能表示海外对现代中国作家作品某种程度的认可与亲善,并不能因此说明它们就已经融入外国的文学系统了”[1]174。这无疑为每一个学者、作家与读者都敲响了警钟:不要沉迷在荣誉的幻象里不可自拔,现代中国文学的海外旅程依旧前路漫漫。

一部好的学术论著,其价值不仅在于对当前研究现状的整合,更在于作者在面对这一问题时所进行的分析与思考,并结合实际提出创造性见解,给读者诸多启发。《跨文化的对话与想象:现代中国文学海外传播与接受》便是这样一本集资料整合与创新思维于一体的著作,它对我们具有以下启示意义:第一,立足微观,放眼宏观。《跨文化的对话与想象:现代中国文学海外传播与接受》一书从现代中国文学海外传播与接受的现状出发,通过理论性概述与具体性实例的罗列,分析比较了当下所存在的诸多问题。其目的在于建构“走出去”“走进去”与“中国学”相结合的文化战略,从而推动现代中国文学海外传播与接受的发展。然而这并不只是仅属于文化范畴中有关中国文学的一隅,它与中国的政治、经济、国际地位息息相关,是国家软实力的重要组成部分。作者在书中多次提到了国家政治产生的重大影响。虽然这只是影响现代中国文学海外传播与接受的诸多因素之一,但不可否认的是,中国国际地位的提高,确实能加深西方列国对中国的认可,从而吸引更多海外读者主动了解中国文化,并以更加平等的态度对待现代中国文学;第二,冷静理性的认知态度。纵观现代中国文学海外传播与接受的历程,总体呈现出一种良好的态势。莫言作为首个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中国人,无疑增加了中国作家的自信,为中国文学增添了荣誉。我们在认可莫言所获得的荣誉的同时,不能因此蒙蔽自己的双眼,想当然地以为现代中国文学的海外行旅将一片光明。对此,作者一针见血地指出:“中国文学也不会因为一个人获得了‘诺奖’而改变它现有的位置、状态和姿势。那种认为‘中国文学从此站起来了’的乌托邦是粗浅而有害的文学民族主义、文学地方主义和文化霸权主义。”[1]257除此之外,作者也在全书中罗列了海内外学者的诸多观点。面对歧见,作者既没有贬低也没有过多称赞,而是从事实出发,坚持独立思考,对问题进行有理有据分析。作者这种冷静而理性地看待事物的态度,体现出了一个中国学者踏实严谨的治学态度。

在后记中,杨四平教授指出了该书的遗憾在于把主要精力放在了现代中国文学海外的种种接受上,而很少反思海外多元化接受给中国文学带来的影响。但对此问题进行了必要的补充。这种遗憾的提出是作者对该书进行反思的结果,它为后来的研究者提供了另外一种思路,同样具备一定的价值。正如作者所言:“学无止境!与其说这是本课题研究的结果,不如说这是本课题研究的新的开始。”[1]261-262

参考文献:

[1]杨四平.跨文化的对话与想象:现代中国文学海外传播与接受[M].上海:东方出版中心,2014.

[2]吴长青.探究现代文学海外传播现状[N].中国社会科学报,2015-03-23.

[3]熊修雨.中国当代文学的海外影响力因素分析[J].文学评论,2013(1).

[4]姜智芹.中国当代文学海外传播研究的方法及存在的问题[J].青海社会科学,2013(3).

责任编校边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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