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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倪文锦、杨先武“正道”之争

2016-03-12贵州李廷明

名作欣赏 2016年34期
关键词:母语语言文字话语

贵州 李廷明

我看倪文锦、杨先武“正道”之争

贵州 李廷明

语文与语言,何者处于教学中“正道”地位,历来是名师,名人所争论的问题。本文就语言与语文、母语、运用语言、华语文章的不同之处以及语言的抽象和具体意义等五个方面进行分析,从而提出自己的观点。

正道 语言与语文 母语 运用语言 华语文章 语言意义

名师、名人争论问题,本不该无名之辈插嘴,可是上了近三十年的语文课,对“语文”割舍不下的情感总使我不识时务,要犯傻。傻就傻吧,说出来心里畅快一些。本文只就语言现象或事实的五个具体问题简单谈谈自己的看法。

语言≠语文

倪文锦文章标题是《语言教学是语文教学的正道》(《光明日报》2015年10月20日),杨先武认为“标题就犯了一个逻辑上的错误:把‘语文教学’等同于‘语言教学’”(杨先武《何为“语文教学”之“正道”》,《名作欣赏》2016年第4期)①。我认为,说“逻辑上的错误”涵盖面大,感情色彩也欠妥。去掉“教学”这个同类项,就是“语言”与“语文”两个词。从词语多角度看,语言=语文吗?两者该不该区分?词语是语言的基本单位,运用语言首先就要注意词语的严谨,尽量让读者不产生理解上的歧义。

“语言”从词典中的意义看,它是抽象的,英语、法语、苗语、彝语等都包含在内,汉语也不例外。“语言教学”如果是从此角度看,那么它的确与母语教学有区别。“语言”还有一个重要的意义:语言学。语言学是大学中文系的一门重要课程,也属于“语言教学”之列。“语文”就不同了,查商务印书馆出版的《新华词典》,它有三个义项:①语言和文字;②语言和文学;③口语和书面语的理解和表达。在生活中,它还有一个重要的意义:中小学里的语文课程。仅此四个意义看,“语文”是个多义词。如果讲“语文教学”,显然指的是中小学里的语文课程,学习的不是“语言”,而是“祖国的语言文字”。“祖国的语言文字”从“我们”或“我”的角度说,称为“母语”,因此“语文教学”也称为母语教学。从国家的角度看,各国都有自己的“语

文教学”,但是此时的“语文”所指的“语言”不是语言学所讲的语言,而是“祖国的语言文字”,即民族语。这是五个具体问题之一:语言≠语文。

“语言≠母语”

这一点很值得重视”。理由是:

第一,说母语是“祖国的语言文字”实际是欠妥的。母语严格说是方言,母语可以自然习得,人们自然习得的是不是方言?语文教学学习的不是方言,而是普通话。学好普通话,是语文教学的重要内容,但也是一个薄弱环节。

方言当中有特殊,在我国,藏族、维吾尔族等,它们有自己的文字,其语言既算方言,也是民族语。我国少数民族,一般把自己的语言称为第一母语,把汉语称为第二母语。他们的语文教学,多数是双语教学。

第二,方言与普通话有区别是不假,但是南腔北调的普通话对大多数人来说,基本还是可以应付日常生活需要的,学好普通话的迫切感不强。书面语就不同了,是从零起步,必须一字一句地认真对待,在生活中的重要性常常超过口语。学生进学校主要学习的是书面语,就具有紧迫感,带有一定的必然性。此必然性给教学带来的优势,与外语教学相比就很容易体现出来。

第三,谈语文教学的“正道”,目的是纠偏,核心是确保教学质量。语文教学之所以频频出现问题,其中很重要的一点,是不是与对母语的特点并未具体落实有关?讲语文教学的“正道”,确保教学质量,我认为就得突出母语与其他民族语相比的特殊之处。比如语序是汉语语法显著的特点,小学一年级就注意引导学生比较“科学”与“学科”、“老师好”与“好老师”、“读书苦”与“苦读书”、“不怕辣”“辣不怕”“怕不辣”等在语义、结构上的不同,不是比在《咕咚》里“比较小兔、小猴和众动物分别说的三句话”有理有据便于操作?紧扣母语的特点,训练有理有据,教学走上正道,确保教学质量的可能性才大。

语言≠运用语言

语言是工具,“工具”其实是比喻。语言≠运用语言,生活中有非常简单的道理:汽车与开车,是一回事还是两回事?汽车与开车有明显的联系,但是能因为有明显的联系而不加以区分吗?汽车属于物品,开车是人的行为,两者分属不同的领域,是性质完全不同的两码事。同理,工具与使用工具、语言与运用语言需要区分,不宜混淆。

倪文锦的文章中说:“语言有形式与内容两个方面,我们平日说的话、写的文章,就包含话语形式(怎么说、怎么写)和话语内容(说什么、写什么)两个方面。”①请注意看此句,是不是不分语言与运用语言?“语言有形式与内容两个方面”,指的是语言;“我们平日说的话、写的文章,就包含话语形式(怎么说、怎么写)和话语内容(说什么、写什么)两个方面”,指的就是运用语言。开车有目的、有条件,要讲究技术,运用语言是不是具有同样的道理?紧接着的是如此两句:“所以语言与思想的关系就是话语形式与内容的关系:一定的话语内容生成于一定的话语形式,一定的话语形式实现一定的话语内容。在没有掌握语言形式之前,其内容就不可能获得真正的理解,因此语文课必须从语言形式入手。”这是不是把运用语言的目的、条件与运用技术等有意无意避开了?

从运用目的看,阅读同一篇课文,为了考试与为了背诵的运用方式与结果可能一样吗?从条件看,在课堂上直呼老师的名字恰当吗?不认真听课看《知音》行不行?从运用技术看,“茶壶里煮水饺——有嘴倒不出”,是属于运用技术的问题。因为茶壶里是有水饺的,倒出来需要技术。由于语言与运用语言不分,在“恰恰是语言的贫乏和缺乏多样化的表达方法”这一关键说明里,汽车的原理与开车的技术两者的联系与区别就很模糊,开车的技术被汽车的原理掩盖了起来。道理也简单:掌握语言知识与规律,是为了更好地运用语言,提高运用技术,前者是手段,后者是目的。目的显然比手段重要。对此,杨先武的文章中说:“我们不能只看到学生存在‘茶壶里煮水饺——有嘴倒不出’的现象,而看不到‘茶壶里’本就缺少‘水饺’甚至没有‘水饺’的状况。”这看重的就是思想内容即所谓人文性,同样没有注意到语言≠运用语言的问题,客观上把汽车的原理与开车的技术两者都忽略了。

语言文字≠话语文章

《现代汉语词典》对“语言”的解释中说:语言

在与文字并举时指口语,那么,“语言文字”就是口头语言和书面语言的意思,与语言属于同一个概念。“话语文章”是语言文字最直接、最显眼、最普遍的载体,或者说存在方式。既然语言≠运用语言,那么语言文字≠话语文章,就是顺理成章之事。犹如砖瓦≠房屋、布料≠衣裤,是同样的道理。

语言文字≠话语文章的具体不同表现如下:

(1)语言文字是从话语和文章中抽取、概括出来的语音、词汇、语法构成的系统;话语文章则是客观事物经过人们的头脑加工制造出来的产品。

(2)语言文字的意义是抽象的,对所能代表的客观事物来说只具有可能性;话语文章中词语的意义是具体的,对所代表的客观事物来说具有现实性。

(3)从内容看,语言文字代表的人、事、物、理都是抽象的,具有“虚”的特点;话语文章代表的人、事、物、理都是具体的,具有“实”的性质。

(4)从形式看,语言文字的形式是语音、字形、笔画等,非常有限;话语文章的形式则包罗万象,应有尽有。

(5)从等级层次(好坏)看,语言文字没有等级层次之分;话语文章则有等级层次(好坏)之分。

(6)从形成看,语言文字是使用本民族语的人们共同创造的,话语文章则常常是个人劳动的成果。

(7)从作用看,语言文字存在于广大社会,主要运用于交际;话语文章的作用则很复杂,并因人、对象、目的、场合等的不同而可以发挥不同的作用。

(8)从变化看,语言文字随社会的变化而变化,新词不断产生,旧词逐渐消亡;话语文章一旦脱离说者之口、写者之手,就呈静止状态,永不变化(口语可用录音保存)。

(9)从形态看,任何一种语言文字都只具备它的语音与书写形式(有的语言还无文字形态);而优秀的话语文章,则常常被翻译成多国文字,以各种语言的形态存在。

(10)从归宿看,语言文字属理论的范围;话语文章属实践的范围。

值得强调的是文章(广义)。其实就是书刊报纸、广告纸条。它形式千变万化,内容应有尽有,遍布人们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说“语文的外延与生活的外延相等”,只有在此前提下才有意义。很明显,人们的交流、交际凭借的不是语言文字,而是话语文章。由于两者性质不同,在“运用”中的地位、作用也就不同。“语言文字是人类最重要的交际工具”之说法,在语文课程与教学的范围内是错误的。

语言文字≠话语文章,语文教育界至今并未察觉。倪文锦的文章说:“一群初中生在参观中见到一条幅:‘与其诅咒黑暗,不如点亮蜡烛。’……为什么有人读不懂,有人却可以读懂?因为条幅中有实词,有虚词,还有修辞,这就是语言形式。理解此条幅,掌握关联词语和修辞格的运用规则便是关键。”②“条幅”属于文章(广义);“有实词,有虚词,还有修辞”等则属于语言文字,明显就是两者的混淆。语文教学的阅读效果很差,主要就是这种理论指导的结果。杨先武的文章中说,语文教学“必须把语言形式和内容看成一个整体,既注重‘怎么说’,又注重‘说什么’。这是语文学科和其他学科的重要区别。只有二者紧密结合即实现工具性和人文性的统一,才能使学生的语文能力和人文素养得到同步提升。这才是语文教学的正道”——“把语言形式和内容看成一个整体”,想让语文教学走上“正道”,就必须解决语言文字与话语文章的区别和联系问题,两者之间有一段艰难的路程要走,不可能轻易就“成一个整体”的。

语言的抽象意义与具体意义

语言的抽象意义与具体意义,关注的是语言的本意与在运用中生成的意义的区别和联系。

抽象意义是语言文字本身的意义,通常称词义、语义,也叫字面意义或表面意义、词典意义等;具体意义就是实际表达的事物、思想、情感、态度、方法等,即词语的内容,通常称语意、语境意义,也叫字里意义或内在意义、潜在意义等。也有人把它们叫作语言意义与言语意义。名称不同,所说实则大同小异。下面的话对此解释得就较好:

词义是指词的意义。内容则是在具体的语言交际中跟词义相应的客观具体的事物。词义是词所固有的,内容则是词之外的事物。我们在交际时,总是拿语言中的词跟客观外界的具体事物相对应,使语言交际具有现实的意义。跟交际中的词相应的具体事物便是内容。举例来说,“他”的词义是“称自己和对方以外的第三者”,这个词义是“他”所固有的,不管

谁用这个词,听者都能理解“他”的词义。而内容则不同了,“他”在交际中可以指“张三”,也可以指“李四”,“他”的词义虽然相同,可在具体语境中的内容却千差万别。我们在交际中,不仅应该了解词义,还应该了解内容。认识了词义与内容的这一层关系,对于语言的教学和研究有重要意义。有时对于一个词会产生不同的理解,这其实是内容在作怪。如鲁迅举过一个例子,城里人和乡下人对于“绣花枕头”有不同的理解。他说:这意义,也许只有乡下人懂得了,因为穷人塞在枕头里面的,不是鸭绒是稻草(鲁迅:《“大雪纷飞”》)。其实,这是城里人和乡下人对“绣花枕头”内容的不同理解造成的。有的人常把属于内容的东西误以为是词义,如解释“狗”的时候,加上了“指坏人”这一义项,这是混淆了词义与内容。③

抽象意义是具体意义的形式,具体意义是抽象意义的内容。抽象意义与具体意义的表现有一种特殊情况:

符号形式语义内容

折柳送别

青楼妓女

红颜美女

桑梓故乡

翰墨文章、书画

玉兔月亮

悬壶行医④

这种因文化心理积淀的影响而使词语(符号形式)具有特定通用的含义(语义内容)的情况,在汉语中比较常见。符号形式“折柳”“青楼”等属字面意义,语义内容“送别”“妓女”等属字里意义。它们无疑也是抽象意义与具体意义存在的一种形式,是丰富学生语言积累应有的内容。

还有从整篇的角度看,抽象意义与具体意义同样存在,如李商隐的“春蚕到死丝方尽”一诗,朱自清的散文《荷塘月色》、莫言的长篇小说《蛙》等,对其思想内容人们就有不同看法——这“不同的看法”就属具体意义,作品本身所描述的生活现象、故事情节、人物形象就是表面意义,属抽象意义的范围。它们就重在阅读之人的观点与解读视角,原因就多而复杂了。抽象意义与具体意义之间的关系是复杂多样的,无论阅读与写作,或者说话与听话,都需要注意去把握。倪文锦文章中提到的《咕咚》阅读、条幅“与其诅咒黑暗,不如点亮蜡烛”的理解,特别是引用朱光潜《谈美书简》中关于“音乐与耳朵”的解释之语,就没有语言的抽象意义与具体意义的意识。用“一定的话语内容生成于一定的话语形式,一定的话语形式实现一定的话语内容”来解释语言文字的意义与话语文章的意义,就抽象、空洞、不易把握,难于操作。杨先武的文章对“工具性和人文性的统一”讲得很多,关键是“工具性”与“人文性”都是抽象概念,涵盖面广,普通老师并不明白。课标对语文课程性质的这一界定,人们长期争论不休,就是因为它属于大道理,对普通教师来说是空话。

此语言现象或事实的五个具体问题,我认为是“语文”最基础、最基本的问题表现。其他如对听、说、读、写到底如何看?“语文”是一个词语,还是课程名称,或者一门学问?如何划清三者的界线?“课文”与“文章”“文本”是一回事吗?到底如何才能区分清楚?语文人多数都喜欢把“工具性”与“人文性”挂在嘴上,可是对“工具”与“工具性”,“人文”与“人文性”该不该区分、如何区分等问题,都缺乏认真的研究。

言语如有不敬,请两位名师原谅。

2016年9月1日

①注意:本文引文,凡没有注明出处的,都来自于倪文锦的《语言教学是语文教学的正道》和杨先武的《何为“语文教学”之“正道”》,不一一注明。

②倪文锦:《学风、文风、教风及其他——答湖北省特级教师杨先武》,《语文建设》2016年第5期,第71页。

③倪宝元:《语言学与语文教育》,上海教育出版社1995年版,第169页。

④谭学纯、唐跃、朱玲:《接受修辞学》,上海教育出版社1992年版,第108页。

作 者: 李廷明,贵州大方中学语文高级教师。

编 辑:张勇耀 mzxszyy@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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