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述学视域下的小说《红高粱家族》
2016-03-07杨帆帆
杨帆帆
(苏州大学 凤凰传媒学院,江苏 苏州 215000)
叙述学视域下的小说《红高粱家族》
杨帆帆
(苏州大学 凤凰传媒学院,江苏 苏州215000)
摘要:叙述学是法国结构主义学说推动下形成的一种新兴理论。它采用语言学的模式来研究文学作品,是一门有较强生命力的学科。在莫言的小说《红高粱家族》中,其叙述视角的多样性和叙述结构的独特性,充分体现了莫言独具特色的叙述理念。以叙述学为视域,从叙述视角的多样性、叙述结构的独特性、叙述策略的模糊性三大方面评析《红高粱家族》,挖掘小说内在的结构规律以及独特的结构层次,以期加深读者对于该小说的理解和认知。
关键词:《红高粱家族》;小说;叙述学;叙述视角;叙事结构;叙述策略
莫言的小说《红高粱家族》,创作于1986年,自诞生以来就引起巨大反响,并被翻译成二十多种文字在全世界发行。该书由《红高粱》《高粱酒》《狗道》《高粱殡》《奇死》五部分组成,讲述了一段在抗日战争的大背景下,发生在高密东北乡的传奇故事。从《红高粱家族》到《生死疲劳》,几十年间文坛的新桃也换了旧符,但是莫言的叙事热情依旧滔滔不绝。莫言认为,叙述就是一切。诉说就是目的,诉说就是主题,诉说就是思想。莫言并非不言,而是时时处处都在思考言什么和怎么言的人。JL.奥斯汀在他的《论言语有所为》中说:“人们关注的重心不再是‘言语说出了什么?什么存在着?什么是真实的?’而是,‘怎么样言才有意义?我们运用它们实现了什么?’”[1]在小说《红高粱家族》中,作者成功地运用了独特的叙述视角,诠释了言何和何言的问题。本文以叙述学为视域,分别从叙述视角、叙述结构、叙述策略三大方面,挖掘小说《红高粱家族》的内在的结构规律以及独特的结构层次。
一、小说《红高粱家族》:叙述视角的多样性
叙述视角,即叙述者讲述故事时所采用的方式和角度。选择了什么样的叙述视角,也是选择了通过谁的声音和谁的眼光来间接地表达作者对文本的看法。叙述视角包括三大部分:叙述声音、叙述眼光和叙述焦点。在20世纪70年代之前,叙述声音与叙述眼光的概念是模糊不清的;而到了20世纪70年代之后,经过巴尔、里蒙·凯南等叙述学家的探索和研究,叙述声音与叙述眼光这两种概念被逐渐区分开来[2]。
1.小说《红高粱家族》的叙述声音与叙述眼光
(1)叙述声音与叙述眼光在叙述视角中所起到的作用不容小觑。所谓的叙事声音是指谁在讲故事,即叙述者是作为当事人讲故事还是作为局外人讲故事。而叙述眼光是指以谁的角度看故事[3]。就小说《红高粱家族》而言,采用了叙述声音与叙述眼光相分离的叙述方式。《红高粱家族》的开篇利用不到二百字的篇幅,交代了故事发生的时间、地点、人物等。当事人“我爷爷”“我奶奶”和“我父亲”相继登场,还有一个故事外的人物形象——“我”。“我”是作为故事外的人在讲述“父亲”以及“父亲”眼中的“爷爷”和“奶奶”的传奇故事,“我”就像是作者的代言人,是全知全能的视角,如幽灵一般的存在。叙述者以亲历者“我父亲”的眼光来叙述,但以置身于故事外的“我”的眼光来加以评论与感知,这种叙述方式贯穿整部小说。再如,“我”在调查的过程中,看到的是县志对罗汉大爷怒铲骡蹄马腿及被日本鬼子活剐的相关文字记载,“我父亲”看到并且经历了罗汉大爷被活剐的具体细节及其他原因。叙述声音与叙述眼光分别存在于故事外的“我”与故事内的“我父亲”之中[4]。“我”的叙述声音是现在时,而“我父亲”的叙述眼光是过去时,由于年龄、时空、观念的差异,“我”和“我父亲”在对同一件事的理解中产生不同的认识。
(2)叙述眼光与叙述声音相分离的叙述方式与单一叙述方式相比有其独特的作用。笔者认为主要有以下三点。第一,叙述声音与叙述眼光相分离,“我”和“我父亲”从不同的视角讲述“我爷爷”和“我奶奶”传奇故事。“我父亲”的叙述眼光主观性更强,而“我”的叙事声音则更加理性与客观。例如,“奶奶”的非正常死亡在“父亲”眼中演绎成一曲优美的颂歌:“奶奶躺在高粱下,脸上印着高粱的暗影,留着为爷爷准备的高贵的笑容。奶奶的脸空前白净,双眼尚未合拢。”[5]父亲以感慨的眼光叙述,在朦胧的感知下不知不觉涂上了浪漫的色彩。与之相对,故事外的“我”由于不是亲历者,所以对“爷爷”“奶奶”等人的传奇人生主要是靠想象与联想,并且不失时机地进行评论。最典型的就是罗汉大爷被剐的事件。在“我父亲”的眼中,罗汉大爷砍伤骡蹄马腿仅仅是情感的发泄和本能的冲动,他的行为既没有民族意识,也没有政治的觉悟。而“我”,经过政治教育和“马克思主义的洗礼”,在查阅县志后,对罗汉的牺牲给予了高度的评价,虽客观理性但也不乏政治烙印。第二,在“我父亲”的叙述眼光以及“我”的叙述声音的共同讲述下,小说的两条主要线索,即墨水河畔的抗日故事和“我爷爷”“我奶奶”的爱情故事交错展开,使文本更加丰富,故事更加丰满,主人公的生命力更加旺盛。“我父亲”虽然是事件的亲历者,但是其叙述眼光受到极大的局限,使故事留下很多盲点。“我”作为一个事件的局外人,几乎充当了一个全知全能的角色,对故事的盲点进行补充。例如,“我父亲”可能亲自目睹了“我奶奶”的死,但是他不可能知道“我奶奶”死前的所思所想;“我父亲”在墨水河畔亲身见证了“我爷爷”“我奶奶”视死如归的精神,但是他不可能知道“我奶奶”出嫁时在花轿里的情感波折,更不可能知道在他出生前“爷爷”“奶奶”在高粱地里的风流韵事。但是,我作为一个具有全知视角的局外人,“我父亲”不知道的,“我”知道。第三,“我”的叙述声音起到了对“我父亲”所观察到的内容进行转述以及对他亲身经历的事件进行评述的作用。例如,“我”在《红高粱》第五章对“我爷爷”和“我奶奶”的情缘及初遇进行想象,赞美了他们敢爱敢恨,敢生敢死之气概:“我想,千里姻缘一线牵,一生的情缘,都是天凑地合,是毫无挑剔的真理。”[6](P40)再如,同样在《红高粱》第八章中,“我”对“我爷爷”和“我奶奶”生命的激情和冲破礼教的勇气进行了毫无保留的歌颂。
2.小说《红高粱家族》的叙述焦点
从叙述学的角度,所谓的叙述焦点指叙述话语陈述的对象[7]。《红高粱家族》所讲述的主要是“我爷爷”“我奶奶”等人物抗击日本侵略的传奇壮举及“我爷爷”“我奶奶”之间的情感纠葛。《红高粱》以现在时的“我”的叙述声音为基点,以过去时的“我爷爷”“我奶奶”的故事为叙述焦点,在现实与历史之间不断穿梭。具体来说,作者莫言是通过以下两种方式将这样的叙述焦点表现在小说中的。
第一,叙述声音“我”虽然是故事的局外人,不可能融入“爷爷”与“奶奶”之间的生活。但是,“我”却能穿越时空的界限,通过对历史合理的想象,清楚得知道“我爷爷”“我奶奶”之间的言行、隐私甚至心理活动。例如,当“爷爷”听到坐在花轿中的“奶奶”的哭声时,“他的心里,有一种不寻常的预感,像熊熊燃烧的火焰一样,把他的未来照亮了”[8]。再如,坐在花轿中的奶奶此时的心理活动:“奶奶心里又悲又苦,往常描绘好的,与戏台上人物同等模样,峨冠博带儒雅风流的丈夫形象在泪眼里先模糊后涣灭。”[9]
第二,“我”也叙述了“我”自身的一些行为与亲自目睹的事件。这样,小说中的叙述时空与历史时空来回交错,让过去与现在之间行对话。“我”可以在自己了解的基础上任意评说,丰富了故事的情节与人物的个性。例如,1958年“我爷爷”从北海道回来和1976年“我爷爷”去世,以及后来“我”回到高密东北乡的实地调查等行为都是发生在“现在”,并且是“我”亲自目睹和经历的。
二、小说《红高粱家族》:叙事结构的独特性
《红高粱家族》为我们展示的是一个并不新鲜的故事,而莫言新鲜别致之处在于将一般的题材进行非一般的处理方式。就叙述结构而言,并不是以第三人称的平铺直叙,而是采用了不同的方法。下面就对莫言的《红高粱家族》的叙事结构进行解读。
1.小说的结构问题
从整体上看,小说的第二部分无论是内容还是结构都具有相当的独立性。甚至可以说,第二部分可以是整篇小说的提纲,其他部分由第二部分扩充开来。笔者从以下三个方面对这一结论进行论证。第一从内容上来说。第二部分所涉及的有:墨水河边的伏击战;中秋节的大屠杀;修筑胶平公路;日本人抓拉骡,罗汉大爷铲骡腿后被活剐;“我奶奶”的风流事等。这些事件在除了第二部分的其他部分都充分展开描述,是第二部分的扩充。第二从时间上来说。第二部分是现代的,是真实的,是“我”亲身经历的事件。正如书中交代的,“我”回乡调查家族史,也调查“这场我父亲参加过的在墨水河边打死鬼子少将的著名战斗”[10]。作者完全用第一人称进行描写,符合常规的叙事逻辑。从小说整体来说,其他部分将第二部分进行补充,展开说明。但是,在内容解构的同时,小说的真实性也遭到一定程度的解构。
2.小说的叙事频率问题
从上文中可知,《红高粱》在第二部分是故事大纲,它所涉及的事件,在其他部分都被展开描述。事件往往只发生一次,但在小说中会重复叙事,这就涉及事件叙事频率的问题。所谓的叙事频率即重复讲已经发生过的事[11]。这种手法在其他的小说中也有应用。例如鲁迅的《祝福》。祥林嫂一次又一次地重复诉说儿子被狼叼走的故事,周围人对她的态度也由同情到冷漠,再由冷漠到厌恶。在小说《红高粱家族》中,虽然也是重复叙事,但与《祝福》不同的是,《红高粱家族》的第二次叙述不只是简单的重复,而是对第一次叙述的补充、说明甚至颠覆。例如,罗汉大爷被剐一事。第一次叙事是以“我”的角度展开的。“我”查阅县志,上面写道:“农民刘罗汉,乘夜潜入,用铁锹铲伤骡蹄马腿无数,被捉获。翌日,日军在拴马桩上将刘罗汉剥皮凌割示众。刘面无惧色,骂口不绝,至死方休。”[12][13][14]而之后作者又从“我父亲”的角度对罗汉砍骡蹄马腿被剐事件重新描述,因为骡子不和他一起逃跑,被认为是个“忘恩负义的畜生”,罗汉极度愤怒之下的砍伤骡腿,远没有上升到民族大义的高度,这是对第一次叙述的颠覆。再如,罗汉大爷是否与“我奶奶”有染一事。在《红高粱》第二部分中,陶罐头老奶奶说罗汉和你奶奶不太清白。后面作者的主观表态又说:“刘罗汉大爷是与我奶奶之间是否有染,现已无法查清。诚然,从心里说,我不愿承认这是事实。”在后文作者又写到关于罗汉和“我奶奶”之间的关系:“罗汉大爷推开了喝醉了酒的奶奶,晃晃荡荡走进骡棚,给骡子拌饲料去了。”[15]这一细节,从侧面证明了我“不愿承认这是事实”的推测。第二次叙述是第一次的补充说明。
3.小说的叙述角度问题
小说中的“我”“我爷爷”“我奶奶”之类的字眼不断出现,也是文字结构的一大特色。通常,在小说中一旦出现“我”之类的字眼,读者会感觉到“我”是在引导或者误导读者的思想与理解,剥夺了读者自主选择和阅读的权利。但是,莫言似乎偏偏要不断地提醒读者,在读者与故事之间始终存在一个叙事人“我”。“我”在读者阅读的过程中,展开了他的心灵世界,他的主观感受,他对人物对事件的评论,俨然成了书中的一个不可或缺的角色,是“我”将读者带入那段激情的岁月,又以带现代人的角度评说或反思,给人一种审视历史就是审视我们自身的感觉。
试想,若将文中的“我爷爷”“我奶奶”“我父亲”都换成余占鳌、戴凤莲、豆官儿这些具体的名字,同时将“我”去掉,或许会使叙事更加顺畅,内容自由伸展。但是,这样平铺直叙,简单明了的叙述方式是作者所不能接受的。因为莫言是一位极具个性的作家,他要在他的字里行间构建属于自己的文学世界。他强烈的呼之欲出的感情需要表达的出口,他的代言人“我”迫切压抑又难以控制地对事件进行评说的欲望更需要实现的空间。所以这种看似怪诞的叙述形式,恰恰符合了作者内在的情感需求。
4.小说的叙述空间问题
巴赫金在研究长篇小说的话语时非常精准地指出,长篇小说作为一个整体,是一个多语体、杂语类和多声部的混合现象。小说的语言是不同“语言”的统一体。多层次声音的交合,容纳世界的复杂性是长篇小说的特质。很多小说虽然篇幅很长,但是因为是一个层次的简单介绍,所以显得很单调,叙述空间也颇为有限。莫言在进行小说创作时努力开拓叙述空间,给人一种酣畅淋漓的壮阔感。例如,在他的小说《天堂蒜薹之歌》中,即有天堂县瞎子张扣演唱的歌谣,也有小说的叙述主体,更有冷漠刻板的官方声音。同样地,在小说《红高粱家族》中也采用了不同的叙述空间,将现在的“我”的时空与“我爷爷”“我奶奶”的过去时空来回穿梭,两条时空同时进行,两种声音同时讲述,对事件产生了不同的眼光,进而有不同的感受。这是一种非常强大的叙述,在小说家的字典里个体和偶然永远比整体和必然更有力量。
三、小说《红高粱家族》叙事策略的模糊性
1.莫言小说中模糊的叙述观
上文以叙述学的角度,从叙述视角、叙述结构两大方面对莫言小说《红高粱家族》进行解读。现在将莫言这种独特的叙述策略进行评析。不难发现,他的小说体现了一种模糊的叙述观,表现于以下三个方面。
第一,模糊的历史观。就小说整体而言,《红高粱家族》中的“我”“为了为我的家族树碑立传,我曾经跑到高密东北乡,进行了大量的调查”。[16]显然,这种“调查”的行为,无疑是严肃的,神圣的。但是,小说中,类似于“我父亲这个土匪种”这种语气多次出现,与英雄史诗的叙述方式相差甚远,颠覆了之前严肃神圣的“调查”行为。再如,“我”可以肯定地说,“我奶奶”也是抗日英雄,女中魁首,可是村里九十二岁的老奶奶的话却“破碎零乱”,讲道:“……呵呀呀,你奶奶年轻时的花花事儿多着咧……”紧接着,“诚然,从心里说,我不愿承认这是事实”。这种抗日英雄的庄严感在陶罐头老太太的言谈间被解构,抗日事件似乎也大大削弱了它的严肃性,历史的可信度和逻辑感变得极其暧昧和模糊。
第二,矛盾贯穿整部小说。按照常人的思维,土匪应该是杀人不眨眼的,可是书中的匪首余占鳌却也精忠报国,抗击日寇;“我奶奶”的风流成性不符合传统意义上对女性的要求,听到她的花花事儿“我”也感到难堪,可是“我”也深信,“我奶奶什么事都敢干,只要她愿意。她老人家不仅仅是抗日的英雄,也是个性解放的先驱、妇女自立的典范”。[17]这中间的感情如何平衡?对“我奶奶”这样的女性形象如何评价?将用怎样的眼光和态度看待那个年代的众生百态?没有标准的答案。历史的魅力正在于此。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评价,不同的时代有不同的注解,真相和流言难以分辨,事实和杜撰难以言说。
在这片土地上的发生故事以及故事中的人,谁是正义,谁是邪恶,是英雄还是土匪,是杀人越货还是精忠报国,似乎“我”也不知道,也处于痛苦的矛盾之中。最后,所有的恩怨情仇就像这座被劈开的“千人坟”一样,面目全非,所有的人,无论是善良的、正义的,还是奸诈的、邪恶的,都完全平等地接受着上天的浇灌。
第三,“我”的身份的不明确性。小说中写道:“有人说这个放羊的男孩就是我,我不知道是不是。”[18]那么,“我”是谁?“我不知道是不是我”,但是对祖辈的事情却十分清楚,甚至比亲历者“我父亲”还知道得多。“我”可以自由地出入历史,了解人物的心理活动。作为读者不仅疑惑,“我”的叙述可信吗?叙述者与读者之间是否该有信任关系?如果有,该如何建立?面对种种的问题,莫言似乎并不在意,他在尝试一种暧昧的叙事逻辑,即“我”并非亲历者,所以不需要对历史的真实性负责,所有的事件都是由“我”来讲述,“我”可以任意添枝加叶或隐而不报,甚至“我”对自己的身份都不明晰,这种对神圣历史的解构不得不说是十分大胆的尝试。
2.运用模糊性叙述方式的原因及意义
莫言在小说《四十一炮》中也运用了这种模糊的叙事逻辑。那么,作者为什么对这样的叙事逻辑情有独钟,这些似乎是“胡说八道”“胆大妄为”的表达方式是否会有悖于传统的现实主义小说的创作精神?其有何独特的意义?
首先,莫言小说中对“真实”的颠覆和探讨。所谓“真实”,在现实主义文学中,侧重如实地反映现实生活。对真实的要求和理解,是近代科学对世界的理性认识的结果,同时,与唯物史观有着直接的联系。对于近代科学来说,世界变得越来越清晰,但是科学认识世界的方式和文学描述世界的方式应当是有区别甚至是本质不同的。对于文学艺术来说,需要一定的模糊和捉摸不定的空间,否则,将会限制作家的创作灵感。但是,中国五四运动之后,在文学领域,唯物观高高在上,启蒙文人“驱魔赶鬼”成了主要任务。其实,“妖鬼”是中国文学中非常有魅力的一个空间,将其驱逐实际上是将现实主义理论变得狭窄和教条。这种文学理念一直影响了现代的中国文坛,以至于当下庸常的现实主义文学四处流行。这样的作品是对普通生活的简单复制,作者往往没有更多的对生活的深刻体验。而莫言的创作实际上是重新对现实主义文学进行新的认识的定义。他挣脱了现实的泥沼,将自己的同时代人在20世纪80年代的探索置之一旁,拒绝对现实的绝对认同,另辟蹊径,创造出另外一个更加神秘和绚丽的空间。所以,莫言的文字经常被冠以这样的评价:“这又是那小子胆大妄为的编造。他小说里描写的那些事基本上都是胡诌,千万不要信以为真。”[19]“莫言从小就喜欢妖言惑众,他写到小说里的那些话,更是真真假假,不可不信又不可全信。”这也透漏出莫言小说的虚构内容与真实生活混杂在一起,真假难辨的写作特征。
其次,反对单一声音的统治。这种模糊的叙事使得许多铁一般的事实被动摇,作者叙述的目的就是反对单一声音的统治。莫言在他的创作过程中不断地向我们提示,所有的事情都有另外一种可能性,没有一种至高无上的权威。正是由于诸多成分的参与,让许多回忆变得扑朔迷离,不明真相。例如,在小说《红高粱》中,对于罗汉大叔被剐一事,县志中的记载与“我父亲”的回忆就明显地不同;小说中的土匪成了历史的主角,狗也是一个必要的角色,光荣的人的历史和狗的记忆相互掺杂,道出了一段乱世里的传说。小说中一个老人所说:“把狗扔下去吧,那时候的狗,不比人差。”[20]小说正是有了这种人看世界和动物看世界的不同眼光,用多种声音多种视角以及多种观察进行叙事,使陈旧的往事找到自己的讲述方式并且重获生命力。
总而言之,以叙述学的角度出发,将莫言的小说《红高粱家族》分别从叙述视角,叙述结构以及叙述策略三大方面进行评析,挖掘小说内在的结构规律以及独特的结构层次。在叙述视角方面,莫言采用了叙述眼光与叙述声音相分离的叙述方式,使小说故事更加丰满,文本更加清晰,线索更加明了。同时,两种声音两个角度也使感性与理性相互交融,达到独特的叙述效果,从而形成了叙述焦点的灵活性。在叙述结构方面,莫言采用了多层次、多频率、多角度、多空间的叙述方式,既符合了长篇小说作为一个整体的内在要求,也充分表现出作者喷薄而出的情感需求。在叙述策略上,莫言更是采用了独特的叙述观,对现实主义文学真实性的探讨发出了挑战,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并将其付诸于文学作品中。笔者认为,优秀的小说可以产生让无数读者为之欣赏的艺术魅力和历久弥香的生命力,而莫言的《红高粱家族》无疑属于这样的作品。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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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0]周立民.叙述就是一切——谈莫言长篇小说中的叙述策略[J].当代作家评论,2006(6):79-90.
The NovelRedSorghumClanfrom the Perspective of Narrative Theory
YANG Fanfan
(Phoenix Communication College, Soochow University, Suzhou, Jiangsu 215000, China)
Abstract:Narrative study is a newly formed theory driven by the French structuralism theory. It employs the model of linguistics to study literature, which is a discipline with strong vitality. In Mo Yan’s novel Red Sorghum Clan, the uniqueness of the diversity of its narrative perspective and narrative structure fully embodies the distinctive narrative concept of the author.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narratology, analysis is made on the novel from the diversity of narrative perspective, the uniqueness of narrative structure and the fuzziness of narrative strategy, mining the internal structure pattern and unique structure level of the novel, in order to deepen the readers understanding and cognition of the novel.
Key words:Red Sorghum Clan; novel; narratology; narrative perspective; narrative structure; narrative strategy
中图分类号:I207.4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469X(2016)01-0053-05
作者简介:杨帆帆(1991-),女,山西太原人,苏州大学凤凰传媒学院戏剧与影视学专业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戏剧与影视学研究。
收稿日期:2015-12-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