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腊神话中的女性意识解读
2016-03-06李昌其
李昌其
(怀化学院 外国语学院,湖南 怀化 418000)
希腊神话中的女性意识解读
李昌其
(怀化学院 外国语学院,湖南 怀化 418000)
女性意识是古希腊神话中关于女性问题的一个重要方面,是女性在男性政治社会中对自身生命体验和价值意义的自信与自觉。解读希腊神话中女性的家园意识、自我意识和复仇意识,使我们深刻地认识到,神话以故事和传说的方式,形象而全面地表达了古希腊时期的女性与社会、女性与自我的激烈冲突,再现了古希腊时期女性的生存样态,体现了神话时代远古先民朴素的女性意识。
希腊神话;女性意识;男性政治
女性意识是女性作为人,尤其是作为女人的价值的自觉与自信。它立足于女性主体自身的生命体验和情感认知的精神活动,以女性独特的方式去感知世界、体验人生,传达女性的欲望和诉求,体现了女性对自身经验与价值的自觉。在男性社会中,女性意识表现为对男性社会强加于女性的性别身份和性别角色的拒绝,以及对男性政治的颠覆与消解。古希腊神话是男权话语的文化展示。在这一文化体系中,虽然女性已被强大的男性权威赶下政治舞台,但母权制的余威仍在政治生活中发挥作用,女性的情感诉求、价值取向等意识形态领域的一些因素仍然对男性的人生体验和生命价值产生着积极或消极的影响,因此,女性意识仍然是神话的关照对象之一。
一 女性的家园意识
海德格尔指出,“家园”意指这样一个空间,它赋予人一个处所,人惟在其中才能有“在家”之感,因而才能在其命运的本己要素中存在。毋庸置疑,这里所说的“家园”,决非仅仅只指现实生活中具象的家或家园,它还包含了个体在有限的生命体验中,对生命无限意义的考问与追寻,对精神家园建构的一种情感寄托和心理渴望。古希腊神话以大量富含哲理的故事,真实地再现了远古时期重大社会变革过程中人类的生存样态。随着父权社会的建立,女性已经被赶下昔日的神坛而成为男性政治的附属物。
神话中的海伦是一个典型的游离于家园边缘的“无根”女性。她是宙斯的女儿,斯巴达王廷达瑞斯的养女,人世间最美的女人。由于她的美貌,少女时的海伦就曾被英雄忒修斯掠走,两个哥哥经过血战才将她救回。回家后的海伦引来了无数英雄的求婚。最后,在奥德修斯的倡议下,英雄们最终达成了保护海伦的“斯巴达之盟”,海伦嫁给了英雄墨涅拉俄斯,有了自己的“家”。然而好景不长,在赫拉、雅典娜和阿芙洛狄忒三女神的“金苹果之争”中,她被爱神阿芙洛狄忒作为“礼物”献给了特洛伊王子帕里斯,成了帕里斯的妻子。在持续10年的特洛伊战争中,她既是作战双方争夺的焦点,更是战胜一方的“奖品”,甚至在帕里斯战死后,又被他的哥哥得伊福玻斯所强占,而直到特洛伊战争结束后,海伦才回到了斯巴达。从本质上来说,海伦的这种“无根”性并非她自身品德的不贞,男性情欲和荣誉之争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无家可归或有家难归是神话中男性政治赋予海伦的人生宿命,也是当时女性在男性政治语境中的现实生存样态。她们只是男性政治力量的荣誉象征和暴力争夺的对象,在强大的权力规训、性别规范和文化威逼下,她们丧失的不仅是现实的家园,还有精神的家园。她们只能游离于家园的边缘,在“无根”的状态下,任凭男性政治对女性想象、言说和争夺,默默地接受时代赋予的悲剧性命运。
对家园的守望与执着是神话赋予女性的一种品质,更是女性家园意识的重要表征。在神话中,珀涅罗珀是奥德修斯的妻子,伊塔卡的王后。自从奥德修斯征战特洛伊后,她先是独自操持王国的政务,抚养年幼的儿子,看管女仆,后又以各种理由巧妙地与求婚者周旋。她以给公公织完一件寿衣为由,白天织,夜晚拆,织了又拆,拆了又织,机智地回绝求婚者嚣张的“逼婚”妄行,直到20年后历尽艰险的奥德修斯返回故乡时,她仍苦苦支撑着这个风雨飘摇的生命家园。对珀涅罗珀而言,20年的坚守和等待,家园不仅是她的栖居之所,也更是一种责任、一种担当、一种丈夫的人格与尊严的象征。神话通过“真实”的历史事件,诠释了在男性政治意识形态下以珀涅罗珀为代表的女性坚定的家园意识。她们在对家园的守望和对亲人的期待中,用意志和智慧将男性政治逐出了权力的中心,用贞洁书写了自己高贵的品质。同时,珀涅罗珀对家园的守望,也迎合了男性政治对女性性别特征的终极预设,满足了男性政治对女性品德的精神期待。10年的漂泊也没有阻止奥德修斯回家的信念,当他面对各种人生诱惑和生死考验时,家早已不是一般空洞的物化存在而是一种精神的动力和向导,一种根植于灵魂深处的精神追求。因此,当奥德修斯最后回到家时,才有了家的温馨与归属感,珀涅罗珀的家园意识成就了自己的美好形象,同时也赋予了奥德修斯征战特洛伊的英雄壮举和他九死一生的海上漂泊以真正的价值和意义。
家园是个体为之奋斗的精神之所,对个体的生存、发展需求有着决定性的意义。每个个体要珍爱自己的家园,背离家园意味着踏上一条不归之路。美狄亚是神话中科尔喀斯国的公主,太阳神赫利俄斯的孙女。爱情的魔力使她爱上了阿尔戈英雄伊阿宋。她帮助伊阿宋盗取了她父亲的金羊毛,杀死了自己的亲哥哥,离开生养她的故土,和伊阿宋远逃伊奥尔科斯,爱情成了她生命寄托、灵魂栖居的精神家园。然而美狄亚哪里知道,从她决定帮助伊阿宋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完全背叛了自己的亲人和家园故土,这也就意味着她已经无家可归。这是一次拿生命家园作赌注的冒险行为,是一次生命的无根之旅,这注定了她的悲剧人生。回到伊奥尔科斯后,美狄亚帮助伊阿宋成功地向佩利阿斯复仇,但并没有如愿地得到属于他的王权,他们甚至还被国人驱逐出境。几年后伊阿宋并没有遵守他的誓言,为迎娶科林斯公主格劳克而抛弃了美狄亚。愤怒的美狄亚对伊阿宋进行了报复,杀死了伊阿宋的新娘格劳克和岳父克瑞翁,以及她和伊阿宋的两个儿子,那个她曾经用爱情去构筑、用生命去维护的心灵家园从此彻底地毁灭。神话以典型的反面事例呈现了家园之于女性的价值与意义,以期用生命不能承受的悲剧性后果来唤起女性家园意识的自省与自觉。
因此,神话中的家园已经超越了其实体的物质存在,成为女性生命体验中的情感休憩之所和灵魂栖居之地。但神话却没有赋予女性以幸福,反而通过她们在对家园的企盼中所经历的苦难与伤痛,来返照她们卑贱的地位和多舛的命运。女性的家园意识正是男性政治语境中女性的一种或无为或激进的生存策略,是女性生命激情在神话中的一种诗性关照。
二 女性的自我意识
女性的自我意识是女性对自我生命意义、价值诉求、文化身份等全面客观的认识,是女性在实践中对自身的思想感情、行为准则、生存能力等方面的理性思考与自觉。希腊神话中对于人类初始时期女性的生命体验的描写,并不局限于女性生存样态的一般性描写,而是深入到女性的自我意识层面,通过女性置身于男性政治语境中的经验认知和人生际遇,展示出神话时代女性的人生困境。她们承受着男性政治的压抑,只能借助文化表象下的歇斯底里、疯癫、甚至自我牺牲等极端的方式,去抗衡男性社会,凸显她们的自我意识。
卡珊德拉是特洛伊国王普里阿摩斯最美丽的女儿,太阳神阿波罗神庙的女祭司。她接受了阿波罗授予她的未卜先知的预言能力,却拒绝了阿波罗的情爱要求。愤怒的阿波罗对她进行了诅咒和惩罚。从此,她虽能准确地预知未来,却不能改变未来所发生的事情,她每次声嘶力竭地想告诉人们她预见的一切,但没有一个人相信她。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战争、杀戮、死亡等灾难一次次地发生,并因被人们当成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女人”而饱受嘲笑和侮辱。卡珊德拉的悲剧故事虽然在神话中所占的比重不大,但在荷马的《伊利亚特》、埃斯库罗斯的《俄瑞斯忒亚》以及欧里庇得斯的《特洛亚妇女》等作品中都留下了浓重的笔墨。
作为一个女祭司,卡珊德拉的身份已经贴上了男性权威仆从的标签,这要求她对男性权威和男性意志绝对屈从和认同。她不可能是自己意志的发声者,而只能是男性政治的传声器。她虽然享有处女生活的“恩典”,但依然是男性政治欲望的消费对象。“男性政治强加给女性的性别统治思想,阻碍了女性个性、人格和自主空间的发展,以致她们很难找到自己身体的自主、自由的性欲,以及和社会的联系。”[1]然而,卡珊德拉又是个自我意识很强的女性。对知识的追求和智慧的渴望促使她学会了太阳神阿波罗未卜先知的技艺。作为城邦的公主,她坚守着自己的独立人格与尊严,因此她断然拒绝了阿波罗的求爱。作为女先知,她有把预知的未来告知公众的责任与义务。她看到了特洛伊的灭亡和人们惨遭杀戮的情形,她预见了特洛伊城门外的木马诡计以及阿伽门农的被害和他家族的衰败。她明知人们只会把她的警告看作是疯子的戏言,她也要歇斯底里般地呼吁和呐喊,去劝诫人们避免即将来临的灾难,即使落下“疯子”之名也毫不在乎。
福柯认为,语言是疯癫的首要的和最终的结构,是疯癫的构成形式。疯癫借以明确表达自身性质的所有演变都基于语言。疯癫的实质最终可以用某种话语的简单结构来确定,这一点并没有把疯癫简化为某种纯粹的心理状态,而是使它涵盖了灵与肉的整体。这种话语既是精神用自己特有的真理自言自语的无声语言,又是肉体运动的有形表达[2]。神话中,“疯子”的预言最后都一一应验了,但历史的演进也并非一个女人的预言就能改变,人们无需为没有听信一个女疯子的话而后悔。但在卡珊德拉看似疯癫的言行中,神话使人们清楚地看到了卡珊德拉对社会、人生更为犀利的远见和更为清醒的感知,并以一种独特的方式诠释了“疯癫”的文化意蕴:在这里,疯癫并不是女性个体身体的病理现象,而是男性政治体制对女性集体意识的一种文化指涉和隐喻,是男性政治语境中具有自我意识的女性的必然宿命。女性对自我的清醒认识、对社会的准确把握、对生命的透彻理解,从根本上被男性政治彻底地否定,并被“疯癫”这一男性文化给遮蔽起来,成为男性政治贬低女性智慧、压抑女性自我意识的合理借口。
女性自我意识与男性政治权威的正面博弈,也是希腊神话中女性问题的一个重要内容。在这一博弈过程中,男性政治对女性的母权传统的否定与压制,以及女性的母权传统对男性权威的拒绝与颠覆,构成了神话中性别政治永恒的二元对立,为女性自我意识留置了空间。
安提戈涅是原忒拜国王俄狄浦斯的女儿,在索福克勒斯的悲剧《安提戈涅》中,安提戈涅的哥哥波吕涅克斯为了与兄弟埃特奥克勒斯争夺王位,带领一支庞大的外国军队攻打忒拜城,这就是神话中的“七将攻忒拜”,结果以兄弟双亡而告终。他们的舅父克瑞翁继承王位,并颁布法律,认定波吕涅克为城邦的敌人,下令严禁埋葬他的尸体,违令者将被处死。然而,根据一直沿袭的希腊传统,人死不葬是对神灵的亵渎,埋葬死者是亲人应尽的义务。安提戈涅冒着生命危险为哥哥波吕涅克斯举行了葬礼,被克瑞翁囚禁在一座地下墓穴里自杀而死。克瑞翁的儿子海蒙——安提戈涅的未婚夫,在安提戈涅死后悲愤自杀;克瑞翁的妻子欧律狄刻在海蒙死后也自杀身亡。克瑞翁绝望了,在生不如死的痛苦中呼唤死亡,希望尽快用死亡来结束自己的痛苦[3]。根据希腊神话,宇宙世界是诸神争战的结果。人是神创的,天地万物也是神创造的,是神的意志的体现。人类生活在神的宇宙中,服从神的法则,这就是母权时代人类朴素的宇宙观。安提戈涅敢于违犯克瑞翁的法令,因为她履行的是神的法律和意志,并且埋葬被暴尸的哥哥是她必须履行的对亲人的义务。然而对于克瑞翁而言,作为城邦的最高统治者,他相信自己的知识高于神的智慧,他相信自己无所不能,他要建立一个属于男性政治权力和荣誉的基本秩序,因此,他“决不让女人做主人”[4]277,并且“无论如何不能在一个女人面前后退”[4]287。克瑞翁以他的所谓的“城邦法律”为依据严惩安提戈涅,体现了男性政治权威在传统的母权制法律面前的高傲与“妄为”。因此,神话中安提戈涅对“神律”的坚守和对克瑞翁“人法”的抗拒,演变成了一场女性自我意识与男性政治权威的生死较量。在这场力量悬殊的较量中,安提戈涅有敢于直面男性政治压迫的勇气和敢于宣泄女性自由意志的胆识,她的自我牺牲所产生的这种颠覆性后果,赋予了她的抗争一种独特的价值意义,成为男性政治权威在施展过程中不得不慎重面对的异己力量,为女性自我意识的存在赢得了一席之地。
爱情是人类情感世界和人类文明的最高境界,它以人的生命的充分自由为基础,以一种至高的精神融合为前提。然而,在男性社会中,男性并不纯粹把爱情看作情感,还将之看作是征服世界的手段,而对于女性来说爱情往往比生命更重要。当痴情的女人发现爱情的本质被亵渎,生命的意义无处寄托时,她们自我意识中的报复决心就成了人类婚姻生活中最可怕的毁灭性力量。
美狄亚是神话中一位具有强烈自我意识的女性,爱情的魔力使她完全走出了闺阁的沉寂空间,并以一个反叛者的形象勇敢地向男性政治发声。为了追求爱情,她宁愿牺牲亲情,抛弃家园;为了捍卫爱情,她残忍杀死情敌,手刃血亲。从当初为爱痴狂而爆发出的生命激情,到最终为爱生恨而演绎成人生的悲剧,神话将女性的爱情悲剧和男性社会的性别政治紧密地联系起来,从文化的层面对女性的悲剧人生进行诠释:“在一切有生命有灵性的生物中,我们女人是最不幸的……女人虽然在别的事情上什么都胆小,一看见兵器和厮杀就害怕,但是在婚姻权利受到损害的时候,就没有别的心比她们更毒的了。”[5]在美狄亚这种近似背离人性准则但却十分真切的自主爱情婚姻的狂欢式生命体验中,女性的个体追求和情感经验升格为女性集体的自我意识,成为她们打破强加给自己的性别期待和性别定位的男性政治文化体系的力量,并演变成为一种自发的毁灭性力量,成为一种足以颠覆整个男性社会性别政治的时代“寓言”。
概括地说,既不顺从男性政治的性别压迫,也不放弃自我的自由意志追求,神话中的女性突破了男性政治赋予女性的性别定位,展示着她们强烈的自我意识,从意识形态上动摇了男性政治的霸权地位,为女性赢得了发声的场域,实现了女性社会性别的文化超越。
三 女性的复仇意识
恩格斯曾指出,母权制的被推翻,乃是女性的具有世界性的失败[6]。女性开始被赶出历史的舞台,跌落到社会的底层和边缘,开始了她们的苦难命运。然而在神话中,社会的变革还没有从根本上消除母权制的影响,女性继续秉承母权制的传统以示对父权制的抵制与拒绝。她们把任何在爱情、婚姻、家庭等领域对自身的冒犯行为都看成是男性政治对女性的蓄意伤害而进行报复,并在复仇的快感中张扬她们的复仇意识,彰显她们的自由意志。
天后赫拉是婚姻和丰产女神,家庭的捍卫者,是神话中妒嫉心和报复心最强的神祇之一。风流成性的宙斯背着她勾引别的女人或女神,由于她没有能力惩罚宙斯,就利用她的权力和地位向每一个与宙斯有染的同性进行报复。她曾把伊俄变成母牛,并派一只大牛虻去叮咬她,直到她逃离希腊;她借宙斯的雷电杀死了塞墨勒,逼疯她的妹妹伊诺;她一再迫害阿尔克墨涅生下的孩子赫拉克勒斯;杀害利比亚皇后拉弥亚所生的所有孩子,然后把她变成半人半蛇的妖怪。在金苹果事件中,特洛伊王子帕里斯把金苹果判给了美神阿芙洛狄忒,愤怒的赫拉发誓要向特洛伊人复仇,最后导致了特洛伊战争的爆发。
根据希腊神话,雅典王潘狄翁为感谢色雷斯王忒柔斯的援助,将自己的女儿普罗克涅嫁与他为妻。几年后普罗克涅请求忒柔斯把她日思夜想的妹妹菲罗墨拉接到色雷斯来,忒柔斯见到菲罗墨拉后,垂涎菲罗墨拉的美貌,把她软禁在色雷斯密林深处的牧人的茅屋里,并割去她的舌头以防菲罗墨拉将他的罪行告诉他人。当普罗克涅知道妹妹的可怕遭遇后,机智地救出妹妹,并杀死自己与忒柔斯所生的儿子,还把儿子的肉做成烤肉给忒柔斯当饭菜吃,对忒柔斯进行了疯狂的报复。
神话中有关复仇女神的叙述很多,但最精彩、最详尽的一笔也许就是她们对弑母罪人俄瑞斯忒斯的复仇了。根据希腊神话,为了抢回被帕里斯“拐走”的海伦,阿伽门农组建了强大的希腊联军远征特洛伊。为了舰队能顺风启航,他把自己的女儿伊菲革涅亚作为牺牲献给了女神阿尔忒弥斯。作为母亲的克吕泰墨涅斯特拉发誓要为女儿报仇。经过10年的漫长等待,在阿伽门农血洗特洛伊带着战利品回到家之时,她杀死了阿伽门农。但是,成年后的俄瑞斯忒斯又杀死了自己的母亲克吕泰墨涅斯特拉,为父报仇。俄瑞斯忒斯的弑母行为遭致了复仇女神的疯狂报复。无论他逃往哪里,她们总是如影随形地跟着他,不给他片刻喘息的机会,使他痛悔并发疯。即使雅典最高法院最后判决俄瑞斯忒斯无罪,愤怒的复仇女神也不依不饶,仍坚持为死去的克吕泰墨涅斯特拉讨回公道,并威胁说要给整个希腊地区降下最可怕的灾难。
总之,在神话里的女性复仇中,有对家庭生活中一夫一妻制的坚守,有对同胞亲情的维护,也有对远古时期代表女性权益的“神律”的捍卫。神话在爱情、婚姻、家族的抉择中,通过富有戏剧性的叙述,引发读者对女性复仇的文化本质和价值意义的深层思考。这些不择手段的惩罚或杀戮,表达了女性对母权传统的固守与执着,展现了母权社会时期女性根深蒂固的复仇意识,同时也说明这种复仇意识的狭隘性。在这些看似快意的女性复仇事件中,读者非但没有获得令人振奋的“美”感,反倒更加体悟到了这些复仇行为的“恶”感。这些复仇行为不可能改变女性的悲剧性命运,更不可能赋予女性的生命体验以新的价值内涵。同时,还遮蔽和消解了女性复仇行为的正当性和合理性,为男性权威在以后的政治风暴中进一步仇视女性、压抑和贬损女性甚至屠杀女性提供了文化依据。
希腊神话中的女性意识与女性所处的时代背景有着密切的关系,通过女性的生命体验和情感诉求表现出来。希腊神话中,女性对自己的人格和命运的认知与处理方式,她们深层的精神伤痛和内心人格的分裂与冲突,都准确地表达了远古时期社会冲突的不可调和性和女性意志的坚韧性,以及女性顽强的生命力和独特的人格精神力量。希腊神话通过史诗和传说中的事件,准确而全面地表达了远古时期女性与社会、女性与自我的激烈冲突,真实地再现了古希腊时期女性的生存样态,体现了神话时代远古先民朴素的女性意识。
[1]林幸谦.荒野中的女体:张爱玲女性主义批评[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3:37.
[2]福柯.疯癫与文明:理性时代的疯癫史[M].刘北成,杨远婴,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 三联书店,2003:91.
[3]库恩.古希腊的传说和神话[M].秋枫,佩芳,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 三联书店,2002:469.
[4]索福克勒斯.索福克勒斯悲剧[M]//张竹明,王焕生,译.古希腊悲剧喜剧全集(2).南京:译林出版社,2007.
[5]欧里庇得斯.欧里庇得斯悲剧(中)[M]//张竹明,王焕生,译.古希腊悲剧喜剧全集(4).南京:译林出版社,2007:461-463.
[6]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52.
(责任编校:舒阳晔)
Female Consciousness in Ancient Greek Mythologies
LI Chang-qi
(Foreign Language School,Huaihua University,Huaihua 418000,China)
Female consciousness is one of the most important themes in the interpretation of issues of females in ancient Greek mythologies.It indicates the confidence and awareness that females held to their life experience,value,and significance as well in the society of male politics.This paper tries to analyze this subject from the aspects of females′home consciousness,self consciousness as well as revenge consciousness.The paper points out that,from a large number of stories and legends,the Myths live vividly and comprehensively in the fierce conflicts between females and society,and between females and themselves; they reveal females′subsistence and demonstrate people′s simple female consciousness of the ancient time.
Greek mythology; female consciousness; male politics
2015-08-25.
湖南省教育厅科研项目“政治视域下希腊神话中的女性问题研究”(12C0848)。
李昌其(1968—),男,湖南怀化人,怀化学院外国语学院讲师,硕士,研究方向:英美文学及英语教学。
I106.7
A
1673-0712(2016)01-0038-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