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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失落的精神“伊甸园”
——基督教文化视域下《百年孤独》的原罪意识

2016-03-06

湖南人文科技学院学报 2016年4期
关键词:百年孤独原罪伊甸园

唐 超

(安徽大学 文学院,安徽 合肥 230031)



寻找失落的精神“伊甸园”

——基督教文化视域下《百年孤独》的原罪意识

唐超

(安徽大学 文学院,安徽 合肥 230031)

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体现出深重的原罪思想。这部旷世之作不仅表现了原罪的多种存在方式及产生原因,也向我们传达了寻找失落的精神家园的主旨。在《百年孤独》中,基督教文化的原罪不仅具有全家族性而且还是整个马贡多社会的缩影,无论是人自身还是社会整体,“原罪”,都是难逃的宿命。而人与社会怎样超越原罪的纠缠,并选择灵魂的重生是这部小说所要传达的主题。

《百年孤独》;原罪;两性;救赎

原罪是基督教人性论的基础,也是基督教重要教义之一。“原罪”来源于一个堕落神话,据《圣经·创世纪》记载,耶和华神创造了一男一女名为亚当和夏娃,神把他俩置于天堂福地,以便繁衍后代。上帝曾指着善恶的树,对亚当夏娃说:“你不可吃,你吃的日子必定死。”然而,夏娃经不住蛇的诱惑,偷吃了伊甸园里的智慧之果,之后又劝亚当吃下。上帝发现后大怒,宣布女人将要增添怀胎的苦楚,并且受丈夫管辖,男人必终身劳苦,然后将他们赶出伊甸园。由于人类始祖违背上帝意愿偷吃禁果,犯下的罪恶遗传后世子孙,人一生下来就是有罪之人,这便是原罪。

加西亚·马尔克斯在他的《百年孤独》中讲述了马贡多小镇一百年来从兴建、发展、鼎盛及至消亡的历史以及小镇开创者布恩迪亚家族七代人充满神奇色彩的坎坷命运之路。小说氤氲着人生命运的孤独感,这也正是这部巨著命名所在。揭开这层孤独面纱,笔者发现这部小说是伊甸园故事的不断衍化,渗透着西方十字架文化中的原罪意识。小说中的原罪意识从伊甸园的潜意识扩大到现存群体的集体无意识,无论是布恩家族中的个人还是整个家族乃至整个小镇的历史,都逃不出上帝早在亚当夏娃时代就织造好的命运樊笼。

一 马贡多——伊甸园“原罪”的缩影

伊甸园堕落神话从其发生源来看,是蛇的引诱,发生心理是夏娃的好奇心,发生动作是偷吃这一行为,发生结果是承担责任。所以“原罪”来自于人类自身避免不了欲望的诱惑从而背叛先行规则,而违背规则必然受罚。《百年孤独》中原罪的发生正是伊甸园“原罪”发生的翻版。布恩迪亚家族的诸种“原罪”来源于16世纪布恩迪亚家族和乌苏拉家族的先祖们近亲结婚,近亲结婚会产下带有猪尾巴的怪物,所以两家的后代们时时刻刻担心自己的孩子是个猪崽。而这种恐惧并未由于任何规避措施而减少,后代们还是沿袭先祖的传统近亲结婚。乌苏拉在丈夫爱情与承诺的双重保障下生下两个儿子,尽管她生育时还是战战兢兢,但幸运的是她没有生出怪物孩子。然而不幸的是,在这个家族的最后一代中因乱伦生下了一个带猪尾巴的怪物!先祖的乱伦带来整个家族的不幸,而这个不幸却是一脉相传的。“原罪,是伊甸园故事的本质所在,但原罪决不等于具体的罪恶。原罪,产生于人的自由,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它都是人类无法摆脱的命运。在现代社会中,原罪象征着人与自己本质存在的悲剧性分裂。”[1]布恩迪亚家族的后代承担着祖先种下的恶果,尽管也试图逃避诅咒(如乌苏拉的女儿阿玛兰塔拒绝侄子奥雷良诺·霍塞的引诱),但最终还是摆脱不了家族灭亡的悲剧!如果说亚当夏娃是整个人类罪恶的滥觞,那么由此衍生的“原罪”必施加于子子孙孙的脊梁,融入世代血液,后世的一切生命活动也就是向上帝赎罪的过程。无论你能否挣脱人性罪恶的网,作为“罪人”你就必须犹如困兽,穷极一生地战斗。

马贡多镇,异化了的伊甸园,布恩迪亚家族的心灵港湾,小说所有原罪的发轫地。马贡多四面环海,地理位置闭塞,是霍塞·阿卡迪奥·布恩迪亚率领部族跋山涉水冒险远征的定居地。就地理意象来说,其是基督教神话里洪水神话的衍生。上帝给诺亚造了一座方舟,使诺亚得以避免洪水的灾难,可以说,方舟是生命存活的避难所。马贡多镇的创建最初是因为霍塞·阿卡迪奥·布恩迪亚杀了普罗登肖·阿基拉尔后,为赶走整日纠缠他的普罗登肖·阿基拉尔的鬼魂,消解自己内心焦虑所做的决定,所以马贡多镇是他犯下罪恶后的精神逃亡地,也是他及其部族繁衍生息的落脚地。尽管他积极地消解内心罪恶,不顾性命地逃亡,但仍然无法避免罪恶带给他及族人的命运。马贡多下了四年十一个月零二天的雨,这使其置身于一片汪洋中,仿佛是上帝发怒要灭亡人类的预警,而处在风雨飘摇的马贡多也象征着人类自身的命途多舛,孤立无援。基督教文化中的洪水灭世是上帝把人类驱逐出伊甸园后的惩罚 ,“就在那边,在河对岸,就有各式各样神奇的机器,可我们还过着毛驴似的生活。”[2]4马贡多就是这样一个充满传说和被历史遗忘的地方,它不受法律的管辖和社会道德的约束,是滋生并蔓延原罪的伊甸园缩影。

二 罪与罚——家族原罪的遗传性

在基督教文化理念中,“原罪就是人类动物特性的一种表现方式,它的存在导致了人性的复杂化倾向,动物特性与人的神性是两种互相矛盾互为制约的人性因素。”[3]

人由动物进化而来,身体和心理不可避免地遗传有非神性的动物本能,《百年孤独》中的诸种原罪无不是因为人性中的动物特性压制了正义所造成的。基督教文化有七原罪:饕餮,淫欲,贪婪,暴怒,堕落,嫉妒,傲慢。在《百年孤独》中,这些原罪就是那引诱亚当夏娃犯罪的蛇,时时刻刻潜伏在马贡多居民的心底。由于人自身的原罪,内心的本能欲望不断膨胀,对权利、金钱、荣誉等的追求,会与内在道德品质激烈碰撞,人性在欲望的泥淖里越陷越深,人也变得错综复杂,最终走向毁灭。小说里奥雷良诺第二通宵达旦地宴请宾客,和情妇夜夜笙歌,用纸币把屋子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裱糊了一层,他毫无节制的旺盛食欲,无与伦比的挥霍能力,吸引了沿海地区最有名望的饕餮者。他对性爱的强烈追求,对食物的贪婪,使得自己身陷其中无法自拔。性欲、物欲一旦超过了道德标准,那么人性中的动物特性必然招致罪恶,恶最终战胜善,良善不复存在。

阿玛兰塔嫉妒雷蓓卡被皮埃特罗钟情,她无时无刻不在破坏他们的婚期,并恶毒地诅咒雷蓓卡死,最终失手误害了天使般的雷梅苔丝,她的拒婚间接害死皮埃特罗·克雷斯庇,这些罪恶伴随她手上系着的黑纱布绷带,直到老死。阿玛兰塔的嫉妒造成了她一生无法挽回的错误,来自道德的审问时时刻刻叩击她灵魂深处,原罪就是她手腕上的伤疤烙印,消不去也抹不掉。

布恩迪亚家族最清醒的奥雷良诺·布恩迪亚上校也是罪恶的携带者。他参军后位居高位,执行命令时不顾后果。战争中获得的荣誉并未给他带来幸福,他在太阳当空的时候也要披毛毯,“陶醉于权力的心情在阵阵寒颤中开始变得索然无味”[2]156。而战胜寒气的办法就是叫人枪毙表达自己想法的年轻军官!他不知道为什么要打仗、如何打以及打到什么时候,战争带给他的只是更深的孤独,他夜夜无法安眠。事实上,结束一场战争远比发动战争更难,而终止原罪的延续比产生罪恶更难。

布恩迪亚家族的原罪存在于每个人的血液里,每个人的选择都是集体无意识的。而选择的背后隐藏着人的动物性弱点,这片土地上的生命体原始地保留着动物属性,动物属性和神的属性斗争尖锐,这种斗争也只是生命力的狂欢叫嚣,带有盲目性并缺乏内省力。马贡多人缺乏对上帝存在的认可,如对神父安东尼奥的捉弄;缺乏对自身“罪”的本质认识,如马贡多人不关心外面世界,对发生在镇上3000人的屠杀一无所知……人的愚昧蛮化与社会各种矛盾交织在一起,在这个法律被嘲弄、道德被践踏、个人意志重于集体意志的社会里,马贡多的灭亡有其历史文化的必然性。

三 喧哗与骚动——两性关系的原罪

上帝创造了第一个男性亚当后,又从亚当身上取出一块肋骨创造了第一个女性夏娃,从最初生命创造过程来看,女性和男性骨肉相连,关系密切。随着亚当夏娃偷食禁果知羞耻后,夏娃被看作是罪恶的祸水,最初的两性和谐化一的亲密也被认为是女性依附男性的原罪意识,两人也背负着沉重的道德“十字架”,开始了赎罪的“长征”,世世代代无穷已。

男性和女性自从踏上了罪恶的“不归路”后,生命地位就不再平等,女性被规囿在男性绝对话语权的牢笼里,男性就是女性头顶上的“天”,脚下的“地”!女性从一出生就要偿还女性之祖夏娃的罪,并且把男权内化为一种女性日常人伦生活习惯和价值取向。

在《百年孤独》中,无论是纯真的雷蒙苔丝还是长命百岁的乌苏拉,她们都无法逃脱悲剧命运。尽管作者赋予她们以美德美貌,比男人更有生命力,但是因为她们生活在男权社会里,就避免不了生活在体制中的悲哀。马尔克斯写雷蒙苔丝这个人物时,竭力表现出她作为少女的不谙世事,纯真可爱,自从她被奥雷良诺·布恩迪亚相中并结婚后,她就由单纯的少女蜕变为稳重的少妇。而作者在字里行间却怀念她作为少女的一面,甚至给她安排一个意想不到的死亡。她死后被视为圣女并被沿袭姓名,这大概是作者对年幼单纯的她的缅怀,以此祭奠女性在成为男性“附属品”之前的少女时光。而乌苏拉,作为布恩迪亚家族的“主心骨”,勤俭能干,意志坚强,和她那沉迷于创造发明却忽略家庭的丈夫相比,她更有男性般的力量。“幸亏有了她,那夯实的泥地、没有粉刷的土墙和自制的木器家具永远那么干净,那些放衣服的旧木箱总是散发出淡淡的甜罗勒的清香。”[2]7这么一个伟大的女性,她的孙辈们却一代不如一代,她的悲剧性在于她见证了整个家族由建立到衰败的发展史。这么多女性的悲剧,既有个人的因素也有家族的因素,生活在父权社会里,性别本身就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女性也必须承担男性的原罪,这也是女性的双重苦难。

《百年孤独》中的女性本罪很大程度上是男性本罪的转移。除上述的乌苏拉要承担祖先近亲结婚犯下的罪和家族男性所制造的本罪外,其他女性也是男性之罪的受害者。比如庇拉·特内拉,她来到马贡多小镇是为了离开一个在她14岁时就强奸她的男人,那个男人后来爱上了她并承诺追随她到天涯海角,但那个男人却让她等得不耐烦。男性对她心灵的摧残让她把所有的男人都当成了那个男人,最后堕落成来者不拒的妓女。她的罪恶是违背道德伦理的,而促使她沦落风尘的直接刽子手就是男性之罪。男性为满足一己私欲侵犯了女性,女性依附在男性的权力体系里,自身单薄的力量无法捍卫自己的贞洁,只能独嚼男性酿制的苦果。

小说中两性的原罪意识不是单方面的,还来自于两性的性欲。女性被认为是生养孩子的工具,生殖是女性的“天职”,女性必须要服从男性的生理欲望,同时也要承担延续家族血脉的责任。一开始女性或许会被男性野性的生命力量操纵或引诱,但是异性相吸的法则证明,在性欲的骚动里,女性力比多也是两性关系开始的诱因。在原始生命力的狂欢里,一旦超越伦理,那么两性本身就是原罪。《百年孤独》一部分的原罪意识是两性力比多非正常的产物,两性可以为了满足各自的性欲而乱伦。布恩迪亚家族的先祖乱伦,这一行为也被沿袭,雷蓓卡被霍塞·阿卡迪奥吸引,这种吸引来自于男性粗重的犹如火山爆发的呼吸声,这恰恰是女性崇拜男性野性生命力所带来的原始欲望的苏醒。雷蓓卡抛弃了自己的初恋情人,和霍塞·阿卡迪奥乱伦结婚,漠视道德伦理,必然承担罪恶。雷蓓卡吃泥土这种反人类行为就是对她的惩罚,也预示着她最后“必归于泥土”的结局。布恩迪亚家族的直接灭亡是因为最后一代挣脱不了性欲的纠缠而乱伦造成的。

两性关系的原罪还表现为男性对女性的“俄狄浦斯情结”。布恩迪亚家族的“俄狄浦斯情结”具有遗传性。霍塞·阿卡迪奥希望妓女庇拉·特内拉是他的母亲,和她永远在一起,而他和妓女庇拉·特内拉的儿子阿卡迪奥(他不知道自己的生母)也迷恋庇拉·特内拉,认为她对他具有无法抵御的诱惑力,尽管她已经失去往昔的妩媚,他也要和她发生关系。这种性吸引是一种“俄狄浦斯情结”,而其产生的直接原因是父爱的缺失。这种情结具有遗传性,其所蕴含的原罪意识更体现在奥雷良诺·霍塞身上。他从小就由姑姑阿玛兰塔照料,他对姑姑的性渴望来自于和姑姑洗澡的时候,他对阿玛兰塔的裸体产生兴趣后,经常钻到她的帐子里,两人有时候差点乱伦。这些故事中的“俄狄浦斯情结”是不健康的两性关系,一经萌芽就已经带有血缘乱伦禁忌的原罪性质。

四 选择的重生——原罪与救赎

上帝创造人类不是让人类自我毁灭,所以亚当夏娃被逐出伊甸园后,上帝派耶稣拯救世人,而完成救赎,根本的还是通过人类自我忏悔,意识到自己身上的罪恶,并洗涤灵魂。

刘小枫先生在《拯救与逍遥》一书中把救赎分为基督情怀和审美情怀。“审美情怀靠精神假象来隔离现世恶,世界的现存状态只是审美假象越逾的对象。基督情怀必得承负现世的恶,有一种放不下的心肠。对于审美情怀来讲,‘放不下的心肠’恰恰是必须破除的‘执’。”[4]从这里我们可以发现这两种救赎方式的差别:审美情怀是暂时的、消极的,基督情怀是长期的、积极的。基督教文化系统强调人类应主动承担原罪的恶果并积极地破解罪恶。而在《百年孤独》中,原罪的救赎结合了这两种方式。

霍塞·阿卡迪奥·布恩迪亚的救赎具有双重性,他人生的两次重大选择同时体现出基督情怀和审美情怀。他一开始负气杀了普罗登肖·阿基拉尔,杀人后他经常看见死者的身影,死者无限哀伤的表情时时刻刻困扰着他,他感到焦虑,睡不安宁,无法忍受自己犯下的罪孽,于是带领妻儿逃离杀人地,建立了马贡多镇这个安身所。他的这种选择实际上是精神的逃亡,是忏悔意识苏醒阶段,这一次环境意义上的逃亡表明他渴望通过改变环境,远离原罪,但这种拯救模式实际上是“换汤不换药”的,逃离了环境只是表层意义上的,能否获得精神上的救赎才是逃亡根本。从这个层面上来看,他的救赎是消极的,是以审美情怀去审视现实的恶,靠隔离世界的假象来隔离罪恶,而不是积极地通过自省进而改造自己的灵魂来救赎。

如果说霍塞·阿卡迪奥·布恩迪亚自己尝试通过改变环境消除内心的罪恶只是一种逃避罪恶的消极自救的话,那么吉普赛人墨尔基阿德斯就是来自上帝的使者,帮助他完成心灵救赎之旅。这个吉普赛人给马贡多镇带来很多来自外面世界的新鲜玩意儿,打开了马贡多镇闭塞的窗口,也启发了霍塞·阿卡迪奥·布恩迪亚进行各种发明创造,墨尔基阿德斯是后者的精神启蒙老师,他通过带来先进科学知识来改造后者的愚昧落后思想,后者在其指导下渐渐获得了精神上的重生。所以,“他救”让霍塞·阿卡迪奥·布恩迪亚可以安然地与普罗登肖·阿基拉尔的鬼魂聊天喝酒。“在基督教精神中,并没有一个可以解脱一切的终极处境,忏悔心理的发生,不是出于道德律令,不是出于良心发现,乃是出于对自身生存的悲剧性的自觉,出于对宇宙间最高存在所怀怜悯和大爱的感知,而出生的对于赦免和救赎的信靠和期待。忏悔的最关键的内涵,对宇宙最高生命对我们的仁爱和救赎保持信心。”[5]霍塞·阿卡迪奥·布恩迪亚意识到自己的原罪,感知到人在命运不可控力量的面前的渺小,并开始用行动改造主体意识,这是积极的人生态度选择,而这种选择体现了基督情怀。

布恩迪亚家族的其他人虽然身负原罪的十字架,但也曾为了摆脱或减轻身上沉重的枷锁而做出过赎罪的选择。奥雷良诺·布恩迪亚上校结束革命战争后,为了让政府提出有利于起义者的和平条件甘愿接受枪毙。他在战场上杀人后带来的恐惧让他日后拒绝权力的任何加冕,甚至赋闲在家日复一日地制作小金鱼。他放下沉重的枪支后感觉到从未有过的轻松,通过这种自我消解罪恶的方式,他明白了他是为了自身的解放而战,而不是为了抽象的理想,不是为了政治家们可以翻过来倒过去进行解释的口号而战。他的孤独是生来就无法摆脱的原罪,而他自己充满基督教情怀的选择极大地消解了他的原罪。

布恩迪亚家族的女性同样也做过赎罪的选择。阿玛兰塔的嫉妒心害死了奥雷良诺·布恩迪亚的妻子雷蒙苔丝,也害死了追求她的皮埃特罗·克雷斯庇,她用炉火灼烧着自己的手,直烧到再也感觉不出疼痛,她拒绝赫里奈多·马尔克斯的爱情,抚养兄弟的孩子,孤独终老,这种种行为正表明她忏悔意识的觉醒。在孑然一身的生活中她选择拒绝世俗的诱惑,叩问灵魂,力求得到命运的宽恕,她的赎罪方式是具有基督教情怀的。而这个家族的另一位女性梅梅,她的赎罪选择是被迫完成的。她叛逆于母亲的管教,未婚先孕,她的母亲是基督精神的捍卫者,容不得女儿败坏门风,就把梅梅带离马贡多,让她飘落异乡。梅梅的自我放纵换来了母亲对她的放逐,她的自我选择是充满罪恶的,而她的救赎是非个人意志的行为,她的母亲所代表的父系话语权对她进行了道德的讨伐,这种单方面干涉意义的救赎并不是积极的,梅梅的赎罪仿佛照应了她祖辈霍塞·阿卡迪奥·布恩迪亚的逃亡命运,企图隔绝环境来隔绝罪恶,但这种隔绝是消极的、不彻底的,是审美情怀的救赎,并不能阻断罪恶的延续。

上帝创造人类让人类背负“原罪”,并不是让人类自甘堕落,自我毁灭,人类之所以为人类,就是要有“生来不是被打败的”硬汉精神。人难免会犯罪,但是犯罪后重新审视自己的灵魂,自救或是他救都是还原人性、超脱罪恶的方式。马贡多小镇虽然愚昧落后,仿佛无时无刻地弥漫着罪恶,但是马贡多居民没有放弃过自我拯救的尝试,尽管有时付出了血的代价。马贡多人面对外来世界先进的物品没有一味地排斥,在外面人的眼中,他们是幼稚无知的儿童,他们怀揣着人类童年的好奇心理尝试着先进的玩意儿——放大镜、飞毯、冰块等等。马贡多炎热多雨,他们常常遭受着高温和洪灾的侵袭,奥雷良诺·布恩迪亚的一个儿子便开办了一家冰场降温解暑。居民们在洪水的灾难中没有互相残害而是相互关爱,比如奥雷良诺第二的马驹奶牛们被洪水淹死后,他靠卖彩票挣钱,马贡多居民知晓他的彩票不会有大奖但仍然和往常一样购买,而奥雷良诺在挣钱后也宴请居民们。虽然最后的马贡多被美国香蕉公司带来的资本主义恶习加速摧毁,但是马贡多居民的良心未曾泯灭。

正如“一千个读者眼中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一千个读者眼中就有一千个马贡多。不能否认的是,尽管马贡多保留着封建社会的恶习,但是马贡多也曾为了拯救自身而采用基督情怀的赎罪方式。马尔克斯《百年孤独》的原罪意识如漫天乌云笼罩在马贡多的天空,也如钢刀烙印般深深地刻在布恩迪亚家族的身上。但是我们应当看到,马尔克斯重在对原罪意识的超越,而不是对由此造成的悲剧认同。

[1]刘宗昆.等待上帝还是等待戈多[M].北京:中国社会出版社,1996:81.

[2]加西亚·马尔克斯.百年孤独[M].黄锦严,沈国正,陈泉,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4.

[3]E·博登海默.法理学—法哲学及其方法[M].邓正来,姬进武,译.北京:华夏出版社,1987:23.

[4]刘小枫.拯救与逍遥[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254.

[5]摩罗.原罪意识与忏悔意识的起源及宗教学分析[J].中国文化,2007(2):51-60.

(责任编校:彭巍颐)

Seeking for the Lost Spiritual "Paradise": An Analysis o the Consciousness of the Original Sin in One Hundred Years of Solitude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Christian Culture

TANGChao

(College of Liberal Arts, Anhui University, Anhui 230039, China)

A profound thinking about the original sin is presented inOneHundredYearsofSolitude. Márquez showed in this unique work the original sin in various forms, explained why they existed, and expressed the motif of people′s seeking for the lost spiritual home. As an important part of Christian tradition, the original sin is found not only in the Buendía family, but also in the entire society of Macondo, and both individuals and the society are doomed to suffer because of their original sin. One of the themes of this novel is how the individuals and the society fight to get rid of their original sin for a rebirth of their soul.

OneHundredYearsofSolitude; the original sin; men and women; redemption

2016-03-19.

唐超(1992—),女,安徽芜湖人,安徽大学文学院在读硕士,研究方向:现当代文学。

I106.4

A

1673-0712(2016)04-0086-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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