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儒家实学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贡献

□杨华祥，张加明

（武汉轻工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湖北武汉430023）



论儒家实学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贡献

□杨华祥，张加明

（武汉轻工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湖北武汉430023）

［摘要］外来文化在本土化的进程中必然会从传统中汲取一些类似的思想才能立足并且发展壮大,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本身就是一个与中国传统文化和思想吸收融合的过程。中国在明末清初形成了以实事求是为核心的儒家实学，它推动了整个东亚的现代化进程，也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进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我们应该在坚持实事求是的原则下充分发挥传统文化对现代化建设的积极作用。

［关键词］明清实学；实事求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

［DOI编号］110.14180/j.cnki.1004-0544.2016.04.005

儒家实学是儒学走出宋明理学、走向现代社会的思想形态。在面临着明清鼎革和西方列强入侵的巨大民族危机面前，儒学进行了两次大的转型：明清实学的转型和近现代儒学的转型，形成了以元气实体、经世致用和实事求是为内涵的思想体系，直接影响了中国近现代社会的发展进程，也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起到了积极的作用。

1　从宋明理学向明清实学的转型：儒家近代化的内在范式转换

儒学在孔子之后基本上形成了两个派别：孟子学派和荀子学派，分别代表了“尊德性”和“道问学”的两种路径。孟学讲道德、讲心性、讲民本，荀学讲知识、讲理性、讲法制，分别代表了儒家仁智分离后的传统。整个汉唐时期的主流是荀学，由于注重社会生活实践，重视法律与知识，出现了汉唐盛世的局面，国力强大，但是也由于经学的繁琐以及本体论构建的不足，因此在唐代难以应对佛学的诘难，出现了儒学的式微。韩愈、李翱开始试图重建儒学的本体论来应对佛学的挑战，但是效果并不理想。而到了北宋时期，周敦颐开儒释道结合之先河，借用道家和佛教的体系建构方法来重建儒学的本体论，后来在北宋五子以及后来的朱熹、陆九渊、王阳明等人的努力下，形成了思辨性很强的宋明理学，先后经历了宋元明清四个朝代，基本上可以分为五大派别：程朱理学、陆王心学、张载气学、邵雍象数学以及陈亮、叶适等人的事功之学。其中影响最大，也被官方所推崇的主要就是程朱理学和陆王心学。程朱理学借鉴佛教华严宗的理论构建了一个抽象的天理本体，认为理先于气，脱离现实生活而居住在一个空阔明净的空间，人们要革欲才能复理。陆王心学则借用佛教禅宗的观点，认为心外无物，良知就是本体，人们只需要剥落物欲就可体会天理。尽管两者有主客观唯心主义的区别，但是在本质上都是走的“德性之知”的道路，把道德本体化和伦理化，过分拔高道德的作用，忽视甚至否定来自社会实践的知识和人们的正常需要和欲望。其流风所及，往往导致朝廷腐败，统治者自以为是，刚愎自用，甚至动用酷刑来维护所谓的伦常天理；臣民因此唯唯诺诺，明哲保身；士大夫空谈义理，很少去关注普通百姓的生活疾苦。整个社会都在理学家靠道德解决一切问题的思维模式下运行，当社会矛盾激化、出现“天崩地解”式的社会大变革时，往往出现鱼烂河决、不可收拾的局面，这种现象以明朝的灭亡最为典型。

明清之际，那些身历战乱之苦的一批实学思想家如黄宗羲、顾炎武、王夫之、颜元、戴震等人，开始深刻总结宋明两朝灭亡的经验教训，反省批判宋明理学以变革现实，消化并吸收西方科学思想以变革儒学，进而把儒学的旨趣从空谈义理转向到经世致用上面来，形成了元气实体、经世致用和实事求是为核心的实学思想体系。

大部分实学家都坚持元气实体的观点，认为气是最高的哲学范畴。罗钦顺、孙奇逢、黄宗羲等人都认为气是第一性的东西，离开了气就没有理。他们认为朱熹的理气观有严重的失误，理与气不是两个实体，实体只有气，理只是气的固有属性与条理。黄宗羲说：“理为气之理，无气则无理，若无飞鸟而有日光，也可以有日光而有飞鸟，不可违喻。盖以大德敦化者言之，气无穷尽，理无穷尽，不特理无聚散，气也无聚散也。以小德川流而言之，日新不已，不以已往之气为方来之气，也不以已往之理为方来之理。不特气有聚散，理亦有聚散也。”［1］（P121）这种关于具体事物之理有聚散的说法，实际上否定了封建社会天命不变的说法，是对封建君权天授的一个否定。同时，他又认为“盈天地皆心”，［1］（P3）黄宗羲说的“心”与阳明的“心”大为不同，而主要指的是人的认识能力，这种能力是可以通过人的主观努力达到对于气之理的认识，而学术的目的乃是“日用伦常躬行实践”（同上）。

顾炎武深感明朝的灭亡就是学风空疏、浮躁所致，因此希望通过从文化上由虚返实，“举尧舜相传所谓危微精一之言一切不道”，［2］（P40）转而关注理学家所不屑的日常民生问题，写成《日知录》和《天下郡国利病书》，强调学者研究国家兴衰的道理，要关注生民的根本之计，而不能是空谈义理。其博学于文、六经皆史、分权而治等思想，将整个儒学从宋明理学的道德形上哲学转移到经世济民的实践哲学上来，因此被称为清学的开山之祖，学术界今天通常将其称为实学转向。

真正解决好理气关系并从本体论上超越宋明理学的是王夫之，在本体论上，他坚持用气本论来替代理学的理本论和心本论，认为“太虚一实”、“太虚本动”。太虚的本质是气，它是实在的，世界万物的变化都是气的聚散和变化的结果。气变化的动力又来自于事物本身的阴阳二气，阴阳消长是一切事物发展变化的原因，反映到事物上，就是矛盾双方总是同时存在，互相依赖，没有先后之分，却有消隐之别；在知行观上，王夫之强调实践的重要性，知行“相资以为用”、“并进而有功”，二者是辩证统一的关系。行可以包括知，但是知不能代替行；认识和实践可以互相促进，进而达到更高的理性认识。“君子之学，未尝离行以为知也”，［3］（P86）只有经过实践检验后的知才是真知。王夫之在知行观上最后是落脚到“行为贵”上面来，行为贵就是要经世致用，就是要强调实践的重要性。在方法论上清初几大思想家都极力批判理学的以己意解经，倡导实事求是的学风，实现了儒学从理学向实学的范式转换。这种范式转换，从儒学的内在发展逻辑来看，是从孟学的尊德性又开始向荀学的道问学转变，不仅符合明末资本主义萌芽的发展需求，也与西方从中世纪到文艺复兴时期的人本主义兴起有异曲同工之妙。从人文主义的角度来看，王夫之等实学家的思想与马克思主义的原理在很多层面都有相通之处，但是明清实学一方面是本体论的理论构建不够，尤其是与后来的西方科学和民主思想比较起来很逊色；另一方面则是清代残酷的文化高压政策也阻碍了实学的进一步发展，因此才有了鸦片战争之后儒学的第二次转型。

2　从西学东渐到三大社会思潮的兴起：马克思主义脱颖而出

清初由顾、黄、王等人开创的实学思潮在清代发展很曲折，首先是康熙大力提倡朱熹的学说，接踵而来的文字狱和满清的民族高压政策使得士大夫不敢妄谈国事，于是士大夫埋头研究考据之学，形成了实事求是的考据精神，戴震、章学诚从考据的角度进一步解构了宋明理学的本体基础。嘉庆道光以后，满清的民族高压政策开始放松，经世致用思想开始得到发扬光大，但是此时已经是内忧外患、各种矛盾复杂交织的局面。

鸦片战争以后，没有完成现代化转型的中国面临着几千年未有的大变局。中国面临着亡国灭种的民族危机，具有强烈民族责任感与忧患意识的儒家知识分子经历了器物、制度和文化三个层面的救国历程，最后认为必须要对思想文化进行一场革命才能完成救亡与启蒙的双重任务。龚自珍继承了外祖父段玉裁经世致用的思想，呼吁思想解放，关注天下大事，积极推行变革。林则徐在抗击英军的过程中收集外国资料，后来魏源在此基础上写成《海国图志》，提出要学习西方先进技术来“师夷制夷”的口号。接着兴起了学习西方科学技术的洋务运动，其代表人物张之洞提出“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思想，希望保留传统道德和封建体制，只要用西方的科学技术就可以匡救时弊。他们并没有从本质上认识到宋明理学的弊端，只是想从宋明理学所缺乏的器物、制度层面进行补足，张之洞的“中体西用”被人讥之为“牛体安能马用”，［4］（P28）也因此无法解决中国社会面临的政治经济问题。以康有为为代表的戊戌维新运动，试图改造传统儒学，甚至尝试将儒学与西方自由、博爱、科学精神相结合，尝试儒学与社会主义进行某种结合，但是其主观武断的学风和脱离群众的改革运动不仅葬送了戊戌六君子，也让儒学的现代转型变得异常沉重。

辛亥革命后，由于封建王权不复存在，西方各种思潮潮水般地涌入中国，纷纷就解决中国社会问题提出了自己的见解，最终大浪淘沙形成了自由主义、文化保守主义和马克思主义三大社会思潮。在这些思潮中又经历了数次大的思想论战，然后在探索国家独立和民族解放的实践中的马克思主义脱颖而出。为什么西方思想只有马克思主义才能最终解决中国的社会问题，其中一个重要因素就是外来思想如何本土化的问题。自由主义者希望移植西方的民主制度和自由观念来解决中国的社会问题，但是由于不能打倒帝国主义的压迫，同时也与传统文化旨趣不同，出现了民众漠不关心、隔岸观火的心态；文化保守主义主要想以宋明理学为本位，力图借用柏格森、康德等人的思想来重新建构儒家道德哲学的基石，最后导致了花果飘零、流落海外的局面，新儒学失败的原因还是宋明理学的通病：逻辑上很完整，实际上却无法解决民众的实际问题。儒家实学却恰恰与马克思主义在本体论、方法论、认识论等层面能够沟通，因此在经历了问题与主义、与无政府主义、与其他社会主义以及科学与玄学的论战后，马克思主义脱颖而出，成为中国社会的主导思想，如出身湖湘实学的毛泽东、主张民德民生并重的周恩来以及提倡务实精神的邓小平，开始将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国情相结合，探索救国救民的真理。

3　从理学思维到实学思维：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经验和教训

中国共产党成立之后到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前，党内出现了很多次的左右倾错误，同时也在关键时刻进行了成功的自我纠错。直到邓小平提倡开展真理问题标准的讨论，并且形成了解放思想、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之后，我们党才很少出现重大的理论和决策失误，原因何在？就在于思维模式从理学思维转变到了实学思维。

理学的思维模式却不是那么容易清算的，后来党内先后出现的一系列左右倾错误并造成革命的重大损失，说到底还是与理学思维模式有很大的关系，程朱理学很容易导致教条主义，陆王心学很容易导致主观主义。教条主义者受朱熹的天理论影响很深，总认为自己找到了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进而不顾实际情况就照搬照套；而主观主义者受陆王心学的影响，认为人的心力可以改变一切，往往也脱离实际把感想当政策，不去做实事求是的调研，导致了很多问题的产生。这两者也常常转化或者交替发生。1927年大革命的失败，从思想层面进行分析，可以发现陈独秀的错误还是在于不能了解马克思主义的实践论，表面上看起来是唯物主义者，但是在历史观上却背离了历史唯物主义变成了唯心主义。陶德麟指出陈独秀的错误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在本体论上坚持直观地自然本体论，不了解社会生活的本质是实践的；在认识论上坚持形而上学的认识论，不懂得实践与认识的辩证关系；在方法论上缺乏辩证法。”［5］（P129）理论上的错误认知直接导致了大革命的失败。陈独秀不是在现实中总结和创造理论，机械地执行共产国际的指示，最后变成右倾投降主义，犯了错误却又不肯反思自己的过失。瞿秋白极力批判陈独秀的错误，没想到自己在思想模式上也出现了同样的问题。瞿秋白虽然强调要把马克思的辩证唯物主义运用到中国革命上来，但是也忽视了具体情况区别对待的原理，“仅仅满足于用辩证唯物主义的理论来解释中国的现实，满足于了解无产阶级革命的一般原理，却没有真正深入到中国的革命实践中去了解中国革命的实际问题，没有切实研究并正确把握中国革命的特殊规律。”［5］（P24）他照搬苏联革命的经验，犯了教条主义的错误。而后的李立三错误地估计了革命发展的形势，提出了攻打武汉的方针，也犯了“左”倾冒险主义的错误。共产国际在收到九封王明的书信后来到中央苏区，把王明直接从监狱放出来任命为总书记，其冒险主义和盲动主义直接造成了第五次反“围剿”的失败，使革命遭受了重大的损失，中央苏区无法立足，红军不得不进行长征。王明教条主义的错误除了受共产国际的瞎指挥外，最根本的原因就是他不善于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革命的实际相结合，虽然他能背诵马克思主义的经典片段，但是不去调查研究具体的环境，只凭书本知识，只凭主观想象去指导革命，不失败是不可能的。

陈独秀的错误在八七会议上得到清理，毛泽东提出了“枪杆子里面出政权”的观点，开始了武装起义的实践。建立井冈山等革命根据地后，又出现了瞿秋白、李立三、王明等左倾教条主义的错误，革命遭受重大损失，毛泽东写了《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等文章，号召全党要做调查研究，遵义会议才认真总结左倾错误的原因。到了延安之后，王明等人回国，教条主义又开始盛行，毛泽东写了《矛盾论》、《实践论》、《改造我们的学习》、《反对党八股》等文章，并在六届六中全会上明确提出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观点，提出了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什么是实事求是？毛泽东讲实事求是就是严谨的治学态度，就是求真的治学原则，就是科学的实践观。“‘实事’就是客观存在着的一切事物，‘是’就是客观事物的内部联系，即规律性，‘求’就是我们去研究”，［6］（P801）研究不能凭主观想象，不能凭一时热情，不能靠死的书本，而是客观实际。但由于文化大革命中偏离了调查研究的方法论，犯了很多主观主义的错误。邓小平复出后，开展了真理标准问题的讨论，明确提出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逐步形成了邓小平理论,后来又有“三个代表”和科学发展观等重要思想成果，都是贯彻实事求是思想路线而取得的巨大成功。但是其中也有过左右路线的争论，如苏联解体后中国关于资产阶级自由化的言论，以及当代社会上自由主义、左派思想、民主社会主义、新文化保守主义等的争论，如果不坚持实事求是、实践检验的真理标准，中国的改革很有可能走到邪路上去。

4　实践本体论：儒家实学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相通之处

对于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本体论，学术界形成了“物质本体论”、“实践本体论”以及“社会存在本体论”三种范式。在这里我们只想借用实践本体论来强调马克思主义哲学与儒家实学的相通之处。马克思把以往的哲学研究从宇宙本体转移到生存本体上来，他认为以往的哲学家都侧重于怎么去解释世界，反而忽略了人类社会存在的基础在于人类的社会实践，人类不断发展的基础就在于生产实践、社会实践和科学实验；在马克思看来人的正确认识应该从实践出发，最后还得回到实践中接受检验，进而形成螺旋式上升的理性认识过程。这种思想后来被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界定为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在经过毛泽东对实事求是进行重新界定之后，在十一届三中全会上邓小平提出解放思想、实事求是是我们党的思想路线，它包括四个方面：一切从实际出发、理论联系实际、实事求是、在实践中检验和发展真理。中国这三十多年现代化建设的成就应该说得益于实事求是思想路线的指引。

从明清实学开始对宋明理学进行批判，到清代中期从考证学的角度来树立实事求是的考证精神，再到后来鸦片战争以来的数次思想论战，一直到马克思主义取得主导意识形态，我们发现儒家实学始终在其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也恰恰是在实事求是的方法论基础上，儒家实学与马克思主义呈现出很多相似之处。

4.1在宇宙观方面，从性、心即理逐渐向物质本体的转变

程朱理学、陆王心学和实学分别对应的是理本体、心本体和气本体，实现了由空谈心性向格物致知的转变。程朱理学的“天理”、陆王心学的“良知”,都认为有一个脱离现实生活的道德本体存在，而对于丰富多彩的科学世界和社会现实他们漠不关心。王夫之认为“气者理之依”、“天下唯气”说明世界上只有具体的东西是实际存在的。后来西学东渐，逐渐用“以太”的概念来代替古代的“气”，直到马克思主义传入中国，才逐渐用物质的概念取代了“以太”、“气”等概念，坚持了物质第一性的原理，认为物质是客观实在的，艺术、道德等上层建筑的东西不能脱离这个基础而存在，这样才与各种唯心主义和旧的唯物主义做了彻底的决裂。

4.2在认识论方面，由以前的主观臆断到实践出真知的知行观转变

宋明理学深受佛道静坐修养的功夫论影响，提倡合眼并手的关门静修，然后的理论构建多是主观想象或者逻辑构建，比如朱熹的理气关系完全是受佛教华严宗的影响，阳明心学也是受禅宗的思维方式影响，至于在现实生活中是否行得通，则很少去考虑。理论的建构本身就脱离实践，然后又不去实践中进行检验和修正，空谈的结果最终导致国家的灭亡。而儒家实学从一开始就提出提倡要多问多见，要从实践中探索真知，然后要经世致用，解决国家和个人的现实问题，这与马克思主义的实践论和认识论也有很多相似之处。

4.3在方法论方面，由以前的纯逻辑演绎和行政强制到实事求是的转变

理学家为了论证天理以及良知本体的合理性，基本上都是采用主观逻辑构建的方法，而不关注它在现实生活中是否行得通；对于那些心有不服或者有反叛思想的人则是实行行政强制或者思想钳制，最典型的就是明清两代的文字狱政策，最终导致知识分子不敢讲真话，整个社会任由统治阶级去摆布，导致了国家积贫积弱和奴性社会的局面。实学家实现了从程朱理学的“先知后行”和陆王心学的“知行合一”向“知性相资、以行为贵”的转变，也是从理学时代的格心转向了实学时代的格物，强调的是学习和实践的重要性。尤其是清代学者，以实事求是为治学的原则，与近代以来的科学精神有类似之处。

4.4在人性论方面，由“存天理、灭人欲”到“理在公欲”的理欲观转变

整个理学时代，把人们的欲望看成是万恶之源。“存天理，灭人欲”的结果不仅是欲望没有了，社会的发展动力也没有了。儒家实学从现实生活出发提倡合理的欲望，认为欲望是社会的发展动力，并不需要完全革除。问题不在于人的欲望，而是追求公欲还是私欲的差别，王夫之提出理在公欲，大多数老百姓的欲望就是天理，天理与人欲并不是绝对对立的关系，而是可以统一的。天理存在于人欲之中，离开了人欲也就无所谓天理。戴震更是猛烈抨击了程朱理学的“理欲之辨”，提出了“理存于欲”。他认为，理不是脱离情感欲望的，情感欲望适当的满足就是所谓的理，理在欲中，不是与欲相对立的。在这方面，马克思强调社会的发展目标就是为了实现个人的全面发展，就是要不断满足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生活的需要。

4.5在历史观上，实现了从三纲五常到民主启蒙的历史观转变

中国封建社会大多讲圣贤政治，老百姓基本上是没有政治权力的，孟子的民本也只是推恩的成分为多，指望于贤明的君主发善心，这往往都是靠不住的，封建君王都热衷于搞愚民政治。顾炎武、黄宗羲、王夫之等都通过历史的考察认为百姓才是国家的主人，对于那些不为民做主的君王，“可禅、可继、可革”（王夫之《黄书》），黄宗羲明确提出了“天下为主，君为客”（《明夷待访录·原君》）的主张。正是明清实学家的非君主张才逐渐使得民众从君权神授的神话中解放出来，也才使得辛亥革命后的袁世凯、张勋等人的复辟成为一出闹剧，最终民主和共和成为人民的共识。

5　海纳百川：充分发挥传统文化在现代化建设中的作用

理论的生命力在于它能够解决时代的新问题。时代总是呈现出千姿百态的变化，但是方法论却可以相对持久。在方法论上，是采用逻辑推演、主观臆测还是实事求是的态度，对于国家的未来至关重要。如果我们本着实践出真知的原则，就能够实事求是，与时俱进，不断克服时代发展中出现的问题，把事业推向前进；而如果坚持教条主义或者主观主义，拘泥于各种理论之争，其最终结果只能是空谈误国。

儒家实学和马克思主义在方法论上的共同点就是实事求是，这一点可以成为将来中国推进现代化建设的思想路线。在此原则之上，我们可以采取海纳百川的态度，博采世界文化之长，创造性发挥中国传统文化中儒、墨、道、法、佛等诸子百家的合理价值，走出一条不同于西方现代化的道路。

5.1提倡天人合一，重塑全球生态伦理规范

当今世界，由于价值观的错误，人们往往片面追求发展速度和生活享受，导致了一系列的生态环境灾难，而如果任其发展下去，将来地球都会没有办法居住。在这方面，中国古代的天人合一理念无疑会是合理的选择，它要求我们要敬畏自然，要敬畏生命，要与自然和谐相处，不能过度开发。荀子强调“制天命而用之”，要求我们每个人要遵循自然界的发展规律，合理利用与开发自然，以最终达到人与自然界的和谐。道家更是强调道法自然，要控制人们的机诈之心，不要去征服自然。“天人合一”是我国生态伦理观念最高超智慧的集中体现。在当今人类生态环境出现危机的困境下，结合时代创新性阐释“天人合一”理念，构建全新的生态伦理观，形成可持续发展战略的哲学基础。

5.2提倡中和之道，构建仁爱和平的大同世界

儒家的中庸之道并不是和稀泥，而是在充分考虑各方面的合理要求的基础上采取一种比较和平的处理方式，儒家反对偏激的行为，主张和而不同，主张以德治天下，反对动不动就动武的野蛮行为。在这样一个各种极端主义盛行的时代，人们呼唤一种稳健的、包容的和谐理念，而中庸之道是解决人与人之间、不同群体之间斗争与分歧，最终达成一致共识，帮助和稳定社会、国际间发展的最佳思维方式。中国传统文化的中和之道不仅铸造了中华民族温柔敦厚、谦虚礼让的品质，也更符合国际社会处理各种事物的原则，将来应该会得到世界更广泛的认同。

当今世界并不太平，在一些西方大国的霸权主义思维模式下，各种种族矛盾、民族矛盾、宗教矛盾以及国家之间的利益之争往往导致极端主义盛行。在这种情况下如何理解、宽容别人，不把自己的价值观强加于人，就更需要中庸之道。弱肉强食的社会达尔文主义在西方世界依然盛行，儒家的仁爱精神、墨家的兼爱以及佛教的普爱精神都是值得提倡的社会和谐之道，有助于建立全球的王道政治，实现世界的长久和平。

5.3坚持民为邦本，建设儒家特色的公民社会

很多人迷恋西方的民主，但是不顾实际地照搬照套往往会产生灾难性的后果。亚非拉很多国家照搬西方民主的效果并不是很好，往往陷入了无休止的内斗和内耗之中，民生问题每况日下。在这种情况下，坚持把传统的民本思想和现代的民主思想相结合，应该说是一种很好的尝试。首先就是要有如明清实学家所提倡的“民为主，君为客”的治国理念，要还权于民。要坚持马克思主义所强调的人民群众是历史的主人的观点，统治者不能把权力凌驾于公民之上。在顾炎武他们那里主要就是要分权于地方，分权于民，同时要发挥社会的舆论监督和群众的监督职责；其次，不能丢掉儒家的亲情伦理的社会架构，不能丢掉儒家的道德人生理想，尤其是官员必须注重自身的修养，道德考核必须作为一项重要指标；再次不能把权力过于分散，搞所谓的两党制或者多党制，权力要有适度的集中，否则就会导致群龙无首的混乱局面。墨家的兼爱非攻、爱利百姓、节用实效等理论都是立足于广大的中下层民众，经过转化后很适合于公民社会。

5.4坚持德法并举，实现人与社会和谐相处

中国古代社会向来有德法并举的传统，从荀子的“隆礼重法”到黄宗羲的“先有治法而后有治人”（《明夷待访录·原法》）的精神，都强调要从内在的道德约束和外在的法律约束两方面来进行国家治理。但是我们有时候往往过分迷信法制能够解决一切问题，因而忽视了道德教育的重要性，优秀的传统价值观也逐渐被自我中心和功利主义所取代，整个精神家园都垮掉了。政治体制改革没有跟上经济发展的步伐，导致腐败等问题也很严重，于是更加注重制度建设而放松道德修养，其实只有德法并举，才能形成自律与他律互相结合的机制，才能治本，越是强调法治，越是要提倡道德，因为法治本身就应该体现广大民众的利益和道德诉求，而法治无论怎么严密都不如内在的道德自律效果好。在这方面，儒家的义而后取、良知正义都可以发挥积极的作用；道家的自由思想也可以与市场经济会通，无为而治不是不治，老子同时强调要以正治国，要遵守公序良法；而法家关于法治的很多理念经过改造后更适合中国的国情。

习近平指出：博大精深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我们在世界文化激荡中站稳脚跟的根基。［7］（P164）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实践和社会主义现代化的建设进程中，我们还有层出不穷的问题会出现，但是只要我们本着实事求是的精神，努力挖掘传统文化的优秀资源，实现传统文化、马克思主义以及西方文化的良性互动，是能够走出一条适合中国国情的现代化道路的。

参考文献：

［1］黄宗羲.黄宗羲全集：第7册［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1992.

［2］顾炎武.顾亭林诗文集［M］.北京:中华书局，1959.

［3］王夫之.四书训义［M］.北京:中华书局，1962.

［4］冯桂芬.校邠庐抗议·采西学议，中国史学会:戊戌变法［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57.

［5］陶德麟，何萍.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历史与反思［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

［6］毛泽东选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7］习近平谈治国理政［M］.北京:外文出版社，2014.

责任编辑刘宏兰

作者简介：杨华祥（1975—），男，湖北咸丰人，哲学博士，武汉轻工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副教授；张加明（1963-），男，安徽安庆人，武汉轻工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

基金项目：湖北省教育厅人文社科研究项目（2010q063）。

［中图分类号］D61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0544（2016）04-0023-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