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征人类学视角下历史博物馆的文化诠释
2016-02-13田婕
田婕
(天水市博物馆,甘肃天水741000)
象征人类学视角下历史博物馆的文化诠释
田婕
(天水市博物馆,甘肃天水741000)
作为历史仪式中象征符号的藏品对于解释文化范式具有中介作用。参观博物馆,接触藏品,更像是一场接触象征、理解象征的仪式。参观仪式从阈限向聚合阶段发展,建构人与博物馆新的关系。博物馆的运作是社会文化具体而微的象征,新的关系有助于我们反思博物馆的生存空间。
博物馆;象征人类学;文化诠释
19世纪末到20世纪初,博物馆在它的发展早期,与人类学密切相关。直至20世纪中叶,人类学才逐渐将其研究与人才训练重心由博物馆转向大学。人类学对于人类本身所赋予事物的目的与价值有其自己的阐述。人类学家试图寻找一个解释异民族、异文化的具有世界通观意义的框架。它在打开社会与文化的可能性及其限制的实践、逐层揭露的不同世界观等面相上,蕴涵极大的教育功能,促进了科学与人文的探索与创造精神。[1]1人类学承认多元文化价值,致力在丰富多彩的人类表现中,寻找秩序与内在理性。人类学对于结构的功能与意义的探索,让人换个角度看问题,欣赏不同生活方式,理解不同思想观念,修正人类对于自身行为的理解与预测。人类学重要的启示是人们如何理解异文化和不同社会的内在逻辑。它让人跳脱出自我建构的合理化陷阱。[1]5
20世纪60年代,人类学开始强调“变化”研究。1960年,象征人类学出现,它视文化为一套由象征与意义构成的象征体系。第一,象征人类学有人类学的性格,它对于文化自成一体的研究方式在我们诠释历史博物馆文化时对思维有拓展性的影响,这种影响给人灵感,让人的感知与理性得以结合。第二,博物馆与人类学在一些理念上有交集与锲合之处。历史博物馆是游走在人文想象与理性思维之间的实体,它为人类展示不同族群的历史文化提供了场域。博物馆与人类学都致力于激发思考的原创力和美感经验,解放人类的心灵和社会,通过自身影响来促进人类探求真理、开拓未来。第三,博物馆与象征人类学对民族文化人文感知具有相通性,这促使二者联系成为可能。人文感知将事物刺激与心理、深层文化复杂联系。象征人类学能够解释历史博物馆的人文感。历史博物馆呈现的民族文化在更深层次上与人类社会结构、秩序和信仰紧密相关。历史博物馆为象征人类学在这些方面的运用提供了可能空间。
1.历史博物馆藏品可以看作是历史社会仪式中的象征符号
人类历史的社会活动是不断创造意义、利用意义、规定意义又被意义所规约的进程。仪式行为者因为意义进行着表演活动,这些表演活动与对象、场景等实物安排在一起拟出一个有意义的仪式情境,这是象征人类学的研究范畴。一个仪式就是一个充满意义的世界,而历史的发展在某种层面上可以说是有意义的仪式构成的进程。作为非语言符号的象征表达的活动有两个基本的特点:一是形象的实物,二是它代表的作用。而博物馆藏品实物的属性明显与象征相联,这恰恰是藏品可以看作历史社会仪式中象征的原因。
博物馆藏品体现的首先是物质文化,物质文化的研究与展示牵扯三个层次:第一个层次牵涉工艺技术自然法则及其所制作创造的“实物”本体,第二个层次牵涉完成这些实物的整套“过程”(包含仪式)与知识,第三个层次牵涉制作这些实物所企求的“目的”以至于象征。[2]要解释作为象征符号的藏品,得以象征符号的语义基础为发端。藏品在仪式与非仪式中承担着不相同的名义,只有在特定仪式中它才是有意义的。藏品在自身文化选择中有其物理特征,作为人类活动产物之后会成为某种时尚或模式。对藏品潜在意义的揭示,需要仪式观察,更需要了解作为象征符号的藏品之间的关系,即象征符号意义之间的相关性,以进一步展示仪式背后隐藏的意义。象征的本质是多重意义价值的整合和浓缩,[3]6而这种对于藏品象征的探求,恰恰是把看似不相连接的藏品整合出体系的可能所在,这对于理解藏品价值有着重要的意义。
博物馆藏品是特定历史环境下特定人群实现某种仪式表达的途径,它更像是一种工具性的象征符号,支撑着仪式,明确表达着各自的目标。这种工具性的象征符号必须被置于更广阔的语境中。[3]31而作为具有历史价值的藏品,其更广阔的语境可以指藏品的历史与社会背景。具体来说,藏品呈现的物理形态与社会结构、意识形态、人的观念与美学经验都有关联。理解藏品的存在范畴与关系,需要深入广泛的感官知觉,也需要充分的科学知识。人们只有更为深入的理解才能借助藏品了解历史文化。
博物馆藏品相对于未被收藏的部分会成为文化成就的某种象征。收藏是一个文化持续的过程,也是文化选择的过程,是收藏者通过不同的知识体系从事的价值选择。这是一种排他性且涉及正确性的行为,博物馆的收藏是一个“集体化的过程”。[4]藏品的意义和价值由社会文化体系所赋予,重视文化多样性的收藏对于社会文化的建构有重要作用。博物馆通过收藏来探索秩序与变化,借不同专业来建构文化秩序与思考模式。博物馆通过作为象征符号的藏品来展示文化内容,以获得自己的支配权,拓扑自己的诠释权。
2.博物馆藏品对于解释文化范式具有中介性
历史是社会戏剧,[5]109历史事件受社会文化场景的影响,社会文化场景提供了多种社会选择性,既可以在程序性的整体之间进行选择,也可以在不同规范性程序的各部分之间进行。[5]4这个场景是历史发展阶段整个社会的结构、秩序及其表现出的文化气质。历史事件的发生地可以看作是竞技场所,它为各种范式提供了具体的场景,这一场景之下的范式被转变成与政治权力动员相关的各种隐喻和符号。竞争的双方秉持各自的具有广泛影响力的范式相互角逐并一争高下。[5]8社会戏剧可以看作是范式间冲突和对立的阶段性过程。[5]8历史秩序的建立仰赖意愿、智慧、对立冲突或团结合作。而每一种意愿和智慧都建立在某种令某个族群信服的范式基础上。博物馆藏品具有某种意义上的中介性或类中介性,这对于解构和重建某个族群信服的范式有相当大的作用。
而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历史事件最初可能只是事件参与者边缘性的行为。历史时段上的某个人或某个族群可能是历史事件的参与者,也可能是旁观者,在处于边缘地位时,其对社会成员思想的影响有限,并不会对社会有反结构的作用。个人或族群行为自愿参与其中,获得某种身心上的愉悦。愉悦成为变革性转变这一语境下的重要因素,它可能意味着利益的、实质的、心理的某种思想组成因子。愉悦更有利于参与者吸收集体行动的思想,接受自身行动的目的。参与者摒弃既成社会规则下的秩序和义务,参加某个历史事件。历史戏剧阶段性的结构是行为者头脑中所带有的模式与隐喻,它可能会被某种实物呈现。人类的社会生活既是时间的生产者,也是时间的产物,博物馆藏品是社会生活的载体,也是时间的见证者。我们可以以隐喻和模式这样一种审美形式来看待象征体系里的藏品,解释藏品的暗示、意义和价值观念对于理解文化范式具有中介性。
3.观众参观博物馆可以看作一场接触象征、理解象征的仪式表演
亲身参与,诠释与理解,是一般历史博物馆的路径。从博物馆发展历程来看,最初的参观行为只是博物馆人期望看到的,而随着博物馆的发展,这样一种行为成为观众习惯性的行为。参观博物馆更像是一场仪式表演,这是博物馆与人进行文化沟通的特殊阶段。博物馆的运营需要与人的沟通,让博物馆成为普通民众的休闲选择,这更像是一种仪式机制,博物馆人把自己应尽的规范周期性地转换成为观众想要做的规范。规范和价值观里渗透着博物馆人和观众的情感,作为象征符号的藏品更能唤起观众最自然的欲望与感受,这些情感因为和价值观有了某种牵扯而变得脱离低级趣味。历史博物馆的成立,正是反映了人性的固执与人的坚守,即使某些价值观的物质基础已经消失,人类仍不希望自己所珍视的价值远去。
博物馆的本质涉及人性行为特征与社会文化运作的动力问题,社会文化与人的互动是文化沟通的实质,博物馆在与人的沟通中诠释文化。文化与人的思想都是公众的,这是文化能够实现沟通、进行传译的前提。人的思维首先是共同文化的公开行为,在次要意义上才是个人事务。人的思想、价值、行动与情感都是文化的产物,不同的人身上带有不同的文化基因。文化塑造了人,通过禁忌、行为规范化、用熟悉的概念迅速将奇怪的刺激“合理化”,[6]85实现文化控制。我们的研究不是要抽象规律与直白分析,而是要使深描成为可能,使研究更可能地接近藏品,使符号形式的分析尽可能紧密地与具体的社会事件和场合,即普通生活的公众世界联系在一起。[6]33深描文化的目的之一是实现更好的诠释。我们期待通过文化认识呈现社会,以此为据建立理解社会的基础。观众与博物馆相遇,在互动中诠释文化,在诠释与沟通中建构意义。
4.博物馆与观众互为主体,这种相对存在的状态建构着二者新的关系
观众作为这场仪式的主体,他们在阈限阶段的特征是不清晰的。观众参观完博物馆,进行这样一种仪式之后,藏品所隐藏的秩序和意义刺激观众的想象,观众不一定能够从其固有的网状形的社会、文化、阶层甚至于思维结构中躲避或逃逸出去。这是一个纯粹可能性的领域,是开放的,也是暂时的。博物馆与人、人与人结构性状态关系的转换可能从这里发生。参观博物馆这样一种仪式开始从阈限阶段向聚合阶段发展,感官刺激与知识输送让人形成新的记忆,对现象获得综合的理解,促使知识的形塑。这是一个较为复杂的状态,知识的形塑牵涉自身机制。人身上携带的信息可能在这一过程中变化,这种变化有可能让人重新审视自己的认知视野、知识储备,甚至于思维模式。这种仪式一方面有可能扩大人类自我认知、自我认定与现实社会规则的矛盾,另一方面,观众必将重新回到既存的社会结构中,这样一个过程是否达到反结构的状态不好定论,但从象征体系上会进一步强化参观博物馆这样一种仪式机制,进而强化社会结构。观众在参观中得到的愉悦体验,能看成一定程度上对博物馆以及参观方式的肯定,这将会形成某种意义上的向心与团结,仪式终将来到聚合阶段。长久以来,我们期愿形塑博物馆的幕前剧场,解构博物馆知识权威的意识形态,促使博物馆迈向与观众互为主体的相对存在。
博物馆在参观仪式的聚合阶段,要以坚持自己的核心理念与价值为自性。博物馆要超越现状,不光要使藏品成为美丽的陈列,还要满足观众对于文化真实性的追求,合理化异文化知识权威的地位。我们可以窥视他者文化,也可以自省内在心理,更可以诠释自己的意涵。博物馆将成为更和善、智慧的场所,为人类永续发展提供智力支持。仪式是人类创造意义的行为,参观仪式对于社会结构的强化具有重大意义:一是让人们通过参观博物馆,学习生活,获得自知之明,铭记爱,理解宽恕,体味生命,体悟人性,诚实面对自己;二是,反思人的过去,反思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三是敏感地感知我们的生活环境,关爱地球,关注生存,反思人与自然,思索与探求人的未来。
5.历史博物馆是社会文化具体而微的象征
社会的形态是文化的实体,博物馆作为社会机构,其形态可以看作文化实体的体现,博物馆更像是一个标准化的公共域,有机地存在于社会制度之中,彰显着社会组成方式与文化价值取向。文化是一种思考模式,也是一种生活方式,社会文化价值导引和控制着博物馆的运作,博物馆在整个国家机器下安身立命,组织运作。在我国,公权力的介入,一定会影响博物馆象征意义的表征。公立博物馆的运作是我国事业单位体制运作的缩影,事业单位的行政文化是社会文化的一部分。博物馆的运作是社会文化具体而微的象征,它呈现着主流社会意识形态影响下的民族文化。我国历史博物馆成为国族建构和阶级意识形态相互作用的文化政治场域。国内的历史博物馆或者还被赋予爱国主义等政治或政策性的职能。国家意识形态倾向于社会关系团结和谐,这种强话语一定程度上会影响异文化的表达。我国历史博物馆社会文化象征意义形成是政府与民间力量角力的一种呈现,这种象征在某种程度上也体现着政府社会控制力的强弱。
博物馆是人类社会所创造出来的,带有强烈的社会性格,同时,也反过来对社会性格的建构发生强大的作用。[7]在这样一个重视工具理性多于价值理性的时代,价值观念符号化,社会更加强调经济与利益,利己主义被推崇。博物馆被工具化,其效率被更多关心,人们无视或者忽视工具本来的自我意识,新建和累积性的再生产成为我国博物馆发展的两组思考模式。大社会没有充分认识到这种象征体系的意义,认识到这种文化格局。这个时代的人文环境与体制文化都将影响历史博物馆的发展,博物馆需要社会在各方面给予和而不同的空间与助力。博物馆与人新的关系的形成,有利于我们反思体制建设,以法律来扩展博物馆的社会和文化体系的生存空间。
[1]王嵩山.文化传译:博物馆与人类学想象[M].台北:稻香出版社,1992:1-5.
[2]王嵩山.过去的未来——博物馆中的人类学空间[M].台北:稻香出版社,1991:142.
[3]维克多·特纳.象征之林——恩登布人仪式散论[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4:6-31.
[4]王嵩山.差异、多样性与博物馆[M].台北:稻香出版社,2003:54.
[5]维克多·特纳.戏剧、场景及隐喻:人类社会的象征性行为[M].北京:民族出版社,2007:4-109.
[6]克利福德·格尔茨.文化的解释:韩莉[M].南京:译林出版社,2008:33-85.
[7]张誉腾.博物馆学的源流与当代意义[J].台中:国立自然科学博物馆,2005:99-113.
〔责任编辑王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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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5-06
田婕(1987-),女,甘肃天水人,天水市博物馆文物保管部助理馆员,硕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