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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图藏明抄本《集注太玄经》传藏考略

2016-02-13李春玲

图书馆研究 2016年5期
关键词:国图抄本司马光

李春玲,张 任

(1.武汉大学文学院,湖北武汉430072;2.清华大学中文系,北京100084)

国图藏明抄本《集注太玄经》传藏考略

李春玲1,张 任2

(1.武汉大学文学院,湖北武汉430072;2.清华大学中文系,北京100084)

扬雄《太玄》的注家甚多,其中司马光《集注太玄经》最为通行。今国家图书馆藏明抄本司马光《集注太玄经》未见载于古人的藏书目录,此本应当即明清书目所载之“宋抄本”。此本经明清两代藏家辗转庋藏,最终入藏国家图书馆。此本的抄写时期是明代还是宋代,值得探究。

集注太玄经;扬雄;司马光

汉代著名思想家扬雄的《太玄》以其特殊的文本形式和晦涩的语言彰显了作者的哲学观念,反映出西汉的学术思想,对后世易学产生了深刻影响。自汉以降,不断有人注解《太玄》,其中最为后人推崇的当数宋代司马光所作的《集注太玄经》。集注完成于元丰五年(1082),司马光集取七家之说,对《太玄》卷一至卷六进行了细致的校勘和注释,并断以己意,体现出司马光对《太玄》的重视,以及他自身严谨审慎的治学态度和高超的学术水准。《直斋书录解题》卷九载许翰撰“《玄解》四卷、《玄历》一卷”,“通温公注为十卷”[1]。

今国家图书馆藏有明抄本《集注太玄经》一种,共十卷,前六卷为司马光集注,后四卷为许翰《太玄解》,另附《太玄历》一卷。此明抄本除被著录于《北京图书馆古籍善本书目》《中国古籍善本书目》和《中国古籍总目》等今人所编大型书目以外,并未见载于古人藏书目之中,此本究竟源于何处?

1 “明抄本”与“宋抄本”

《北京图书馆古籍善本书目》载录了“明抄本”司马光《集注太玄经》的基本情况:

《集注太玄经》六卷,宋司马光撰。《太玄解》四卷,宋许翰撰。《太玄历》一卷,明抄本。钱大昕、唐仲冕跋。费念慈题款。五册。八行十六字,小字双行二十四至五字不等,无格[2]。

《中国古籍善本书目》和《中国古籍总目》一仍其说,《续修四库全书》第1 048册所收《太玄集注》即据此影印。

虽然古人藏书目录并未载录明抄本《集注太玄经》,但在明清藏书目中有一种与明抄本行款形制相同的宋抄本《集注太玄经》。此宋抄本被多位明清藏书家著录,瞿镛《铁琴铜剑楼藏书目》卷十五载:“《太玄集注》六卷,《太玄解》四卷,附《太玄历》一卷。”其后小字书“宋钞本”。又载此本行款“每半叶八行,行十七字,注每行廿四字”,多避宋讳,卷末有邢参、徐祯卿、钱大昕、唐仲冕等人的题识[3]。经对比考察,国图藏“明抄本”的正文每行十六字或十七字不等,注每行二十四或二十五字不等,与瞿镛记载的宋抄本行款基本一致。第二,其避讳、题识和印记等方面与宋抄本的内容一一吻合,如《铁琴铜剑楼藏书目》载宋抄本“卷首尾有‘吴氏家藏’、‘吴宽’、‘原博’、‘匏翁’、‘徵仲’、‘启南’、‘石田’、‘张丑之印’、‘王腾程印’、‘王元齐印’诸朱记”[3],并抄录了卷末邢参、徐祯卿、钱大昕、唐仲冕等人的题跋,这些名人印记和题跋全部见于国图藏“明抄本”。因此,国图藏“明抄本”《集注太玄经》应当即为明清藏书目中载录的宋抄本。

2 国图藏“明抄本”《集注太玄经》的传藏

国图藏“明抄本”《集注太玄经》卷末有邢参、徐祯卿、钱彻、陆延芝、张丑等人题识云:

弘治乙卯腊月,葑溪邢参观于皋桥唐伯虎家。

此本旧藏唐子畏家,后以赠钱君同爱,更无副本,惟赖此传诵耳。钱君幸珍藏之。丁巳冬徐祯卿识。

吴爟、钱彻、周芝补遗。

长洲陆延芝、陆灼校订。崇祯丙子张丑敬观[4]98。

据此可知,明代唐寅曾藏明抄本《集注太玄经》,弘治八年(1495)十二月邢参在唐家观阅此书;其后唐伯虎将它赠给好友钱同爱,据徐祯卿识语,弘治十年(1497)冬此本已归钱氏,并告知从无副本流传,故此本极为珍贵。《集注太玄经》一书原本“流布绝少,在明已不得真本”[5],此本被明清藏书家断为宋钞本,自然在当时引起重视,“一时名士,多有题识。好事者夸为枕中之祕”[4]48,明代文人吴爟、钱彻、周芝及陆延芝、陆灼纷纷为其补遗校订,至崇祯九年(1636)此本已经入张丑之手。

清乾隆五十八年(1793)二月,钱大昕为此书作跋云:“去冬云涛舍人始购得之,招予审定,叹其绝佳。越明春,借读毕,因题。”[4]48云涛舍人即陈希哲,号云涛,江苏吴县元和人,其兄即乾隆三十四年(1769)状元陈初哲,兄弟二人以词赋闻名。钱跋说“去冬”,即乾隆五十七年(1792)。其实在陈希哲庋藏以前,此宋钞本原为张庚(字秋塘)所藏。此本卷末钤有“张丑之印”,而此书又曾为张庚所有,张庚乃张丑直系后裔,故推断此书自明末为张丑家藏,直到清代张丑后人张秋塘因故将其售给陈希哲。黄丕烈《荛圃藏书题跋》卷四云:“乾隆壬子冬季,友人张秋塘携钞本集注《太玄》五册示余,云是宋钞,外间罕有传本。余取而阅之,司马光注仅六卷,后四卷许翰注,末有明人跋语。余虽不敢断为宋钞,然其为秘本无疑。因索估颇昂,还之,后归于陈云涛处。”[5]张秋塘原想将此书出售给黄丕烈,因价格过高而未达成交易,转而在乾隆五十七年(1792)售卖给陈希哲。

其后又有唐仲冕跋文:

右《太玄注》并《解》,宋钞,凡十册,因籍一大绅家得之,以触庙讳字特多,不进内府。考明时藏吾家六如家,余当弆之。然仕于州县,不解藏书,而荛圃主政,精考订,且曾见此书,时时念之,因举以相赠,亦以其旧藏吴中,今仍置之皋桥、吴趋间,抑亦吾家六如所心许也。买椟还珠,吾无悔焉。主政其善宝之。嘉庆六年九月既望陶山唐仲冕识[4]99。

唐仲冕,号陶山居士,曾任江苏吴县知县,他自道得此本于某“大绅家”,不知所谓“大绅”是否即指陈希哲。唐仲冕因自己于藏书之道所知甚少,而黄丕烈乃藏书大家,精于考订且钟爱此书,于是在嘉庆六年(1801),唐氏大方地将此书送给黄丕烈。黄氏在张庚处购书未果,却终于在唐仲冕那里得到,他对此书很珍惜,加以潢治修补。黄氏所藏善本后来多归杨以增、汪士钟,而汪士钟《艺芸书舍宋板目录》正收录了“《太玄经》宋抄十卷”[6]一种,当即唐仲冕赠予黄丕烈的宋抄本。咸丰年间,汪氏书流散,此抄本为瞿镛所得,藏于铁琴铜剑楼。今国图藏明抄本卷末有“黄丕烈印”“士礼居藏”“汪士钟藏”等印记,卷首尾有藏书印“瞿氏鉴藏玉石记”,进一步印证了此本为当年由唐仲冕赠予黄丕烈,又流入汪士钟、瞿镛书阁中的《集注太玄经》抄本。

1915年,傅增湘曾在铁琴铜剑楼亲阅此书,《藏园群书经眼录》载“宋写本,半叶八行,行十七字……诸家题跋及藏印甚多。(常熟瞿氏藏。乙卯)”[7]513。但在傅增湘《藏园群书经眼录》之后,此宋抄本便再未见于其他书目。新中国成立后,铁琴铜剑楼藏书绝大部分由瞿氏后人捐给北京图书馆、上海图书馆及常熟图书馆,宋抄本司马光《集注太玄经》则很可能被捐赠给了当时的北京图书馆(今国家图书馆)。后来国家图书馆在整理书目时将其定为明抄,故而出现了宋抄本凭空消失,而明抄本无传藏源流可溯的问题。在唐伯虎之前此本藏于何处,尚不可确考。唐伯虎之后,此本辗转递藏,多次易主,但都得到了藏书家们的重视和珍惜,最终入藏国家图书馆。

3 “明抄本”?“宋抄本”?

如上文所述,国图庋藏的此《集注太玄经》究竟是明抄还是宋抄,颇可研究。首先,前人多以此本为宋抄本。从钱大昕和瞿镛的题跋识语可以看到此本“字画古朴,又多避宋讳缺笔,相传为南宋人所钞”[4]98、“是本相传为南宋人所写,书法劲正,前明名人珍藏,印记累累”[3],宋抄本的说法由来已久。唐伯虎藏书多宋元善本,若非宋抄,唐伯虎及当时名士当不应珍视如此,纷纷观阅并留下大量题识印记,甚至有爱好者“夸为枕中之祕”。钱大昕与瞿镛在审定后皆认同此说,而唐仲冕、张秋塘、汪士钟、傅增湘等人则更是直接断定为“宋钞”“宋写本”。黄丕烈对张秋塘所说的“宋钞本”比较谨慎,“不敢断为宋钞”,但初见之下也识出此本精美之处;在张秋塘赠予影抄副本之后,他在《荛圃藏书题识》的记载作“过录宋钞本”[5],说明黄氏在将信将疑之后亦采信了宋抄本一说。可见,明清藏书家一般认为此本为宋抄,国图却将其定为明抄本,令人费解。其次,从国图藏抄本本身来看,全书字体正文大字方峭古朴、刚劲有力,注文小字俊雅流利,具有宋本字体的特点。钱大昕“叹其绝佳”,傅增湘以为“绝非明以后人所能为”[7]514,可见此本之精美。而讳字方面,此本多避宋讳,如“玄”“贞”“敬”等字皆阙笔。因此,此抄本的抄写年代值得重新思考。

[1]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 273.

[2]北京图书馆.北京图书馆古籍善本书目[M].北京:书目文献出版社,1987:1304.

[3]瞿镛.铁琴铜剑楼藏书目[M].古书题跋丛刊(十三).北京:学苑出版社,2009:337.

[4]司马光,许翰.集注太玄[M]//续修四库全书:第1048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

[5]黄丕烈.荛圃藏书题识[M]//黄丕烈藏书题跋集.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214.

[6]汪士钟.艺芸书舍宋板目录[M].北京:中华书局,1985:18.

[7]傅增湘.藏园群书经眼录[M].北京:中华书局,2009.

(编发:王域铖)

Research on Transmission of a Manuscript of Jizhu Taixuanjing Collected in the National Library

LI Chun-ling1,ZHANG Ren2
(1.College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of Wuhan University,Wuhan 430072,China; 2.Department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of Tsinghua University,Beijing 100084,China)

There are various annotations and commentaries of Tai Xuan written by Yang Xiong since the Han dynasty,of which the variorum edition by Sima Guang was the most popular.The National Library collected a manuscript of Jizhu Taixuanjing by Sima Guang as a manuscript dating from the Ming dynasty,which never be found in ancient bibliographies.It should be the manuscript dating from the Song dynasty recorded in many bibliographies.It is conserved appropriately in the National Library after hundreds of years'transmission,and it is feasible to detect whether the antique manuscript be copied in the Ming dynasty or the Song dynasty.

Jizhu Taixuanjing;Yang Xiong;Sima Guang

G256.2

G256.2

A

2095-5197(2016)05-0126-03

李春玲(1992-),女,硕士,研究方向:古典文献学;张任(1992-),男,博士,研究方向:魏晋南北朝文学与文献。

2016-07-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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