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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的守望者心灵的守护者——谈梭罗与苇岸的生态伦理观

2016-02-13李春明

天津中德应用技术大学学报 2016年1期
关键词:苇岸梭罗

李春明

(广东肇庆学院外国语学院,广东肇庆526061)



大地的守望者心灵的守护者——谈梭罗与苇岸的生态伦理观

李春明

摘要:美国19世纪著名作家亨利·戴维·梭罗与20世纪末的中国散文作家苇岸有着相似的生态伦理观:人类与自然界中的其他生物是平等的,应该敬畏自然,与自然和谐发展;人类不能陷入金钱的泥沼,应该控制物欲,追求简朴的生活方式;只有融入自然,人们才能得到感悟、净化灵魂、认识自我和探索生命的终极意义。虽然梭罗与苇岸生活在不同国度、年代,但却跨越了时空的界限,在思想上存在一种先天的契合和呼应,共同成为大地的守望者和心灵的守护者。

关键词:梭罗;苇岸;生态伦理观

此文为肇庆市哲学社会科学项目“D.H.梭罗生态思想与肇庆生态文明建设研究”(项目编号15ZC-22)的成果。

亨利·戴维·梭罗是美国19世纪著名的作家﹑哲学家﹑自然主义者和现代环境保护理论的先锋。在他生活的年代,他只是个非主流作家,并没有得到大家的认可,就连他的挚友爱默生都无法完全理解他的思想和生活方式。他思想的价值在他去世后30年才慢慢被理解和接受。直到20世纪70年代环境运动兴起,他成为被引用的最多的美国自然作家之一,并成为环境保护论的先锋。梭罗的代表作《瓦尔登湖》被称为美国环境运动史上的“绿色圣经”。在一百多年后的中国,有一位作家读到了梭罗的《瓦尔登湖》,这部作品对他的写作和人生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他就是自称生活在梭罗“阴影”中的苇岸。苇岸原名马建国,他的一生默默无闻,“他的存在一直处在先锋时尚的批评家视野之外”[1],在梭罗敬畏生命和关爱自然的伟大精神影响下,苇岸在喧嚣浮躁的20世纪末的中国,默默而又执着地行走于大地之上,书写着大地上的事情,成为中国文坛上的“最后一位圣徒”。他的朋友袁毅这样评价苇岸:“他是一个‘人类的增光者’,仁厚的博爱和至善的赤诚以神奇的力量使他在同代人中出类拔萃。”[2]24

一、生态伦理学简述

生态伦理学萌芽于20世纪初,由于科学技术的发展和现代化生产方式的产生,导致了生态失衡,生态伦理学由此而生。该学科研究人与环境之间关系的道德原则、道德标准和行为规范等方面,是关于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道德学说。最早提出生态伦理学思想的是法国哲学家史怀泽。1923年《文明的哲学:文化与伦理学》问世,史怀泽在此书中提出了“尊重生命的伦理学”,他认为人类对一切生命都要给予极大的尊重。美国哲学家利奥波德在1949年出版的《大地伦理学》是生态伦理学的又一力作,受到学界的广泛关注。在此书中,利奥波德主张应该扩大伦理学的范围,改变人类在自然界处于中心的地位,重新确立伦理价值尺度。他还提出了“大地共同体”的概念,认为人和一切生物都是平等的,都是大自然这个大家庭中的普通一员,人类应该尊重他的生物同伴。罗尔斯顿、史托斯、特来普等人都被看作是生态伦理学的代表人物。他们也都反对“人类中心主义”,呼吁改善生态环境,建立人与自然谐共生的世界。生态伦理学是在生态的框架下,研究人与人的关系、人与自然环境的关系,是生态学思维与伦理学思维的结合。它将道德对象的范围从人和社会领域扩展到生命和自然界。本文旨在探讨梭罗与苇岸所持有的相似的生态伦理观,说明二者跨越了时空的界限,在思想上存在一种先天的契合和呼应,共同成为大地的守望者和心灵的守护者。

二、梭罗与苇岸的生态伦理观

1.万物和谐共生的追求:敬畏生命,关爱自然

梭罗认为自然万物是平等的,自然界哺育了人类,人类应该敬畏自然,与自然和谐共生。在梭罗的眼中,自然界的万物都是有生命的,自然界的一草一木,鱼虫鸟兽,阳光雨水,春夏秋冬,天空云彩,变化多姿的瓦尔登湖都是那么美妙而富有灵性。蚂蚁的撕斗是两个帝国的交战;潜水鸟的笑声透着足智多谋;松鼠和野鼠会为了储藏的坚果而争吵;梟的号叫是瓦尔登的俚语;春天来临,湖像一个伸着懒腰刚刚醒过来的人。梭罗将大自然比作人类的母亲。他行走于大自然中,善待自然,把自己看作大自然的一份子。他成为麝鼠的兄弟,斑鸠的邻居,星星的伙伴,知更鸟的保护者。阿尔贝特·施韦泽在1915年提出“敬畏生命”的伦理,他说:“我是要求生存的生命,我在要求生存的生命之中。我的生命意志的神秘在于,我感受到有必要,满怀同情地对待生存于我之外的所有生命意志。”[3]梭罗生活的时代,科学技术迅猛发展,人们利用自然、改造自然的能力大大提高,人们以牺牲环境和消耗自然资源为代价,来获取物质利益,人类美丽的家园遭到前所未有的破坏。对此,梭罗表达了强烈的质疑和不满:“如果人们能提高到足以去对树和石头表示真正的崇拜,那就意味着人类的新生。”[4]梭罗主张自然界的万物都是平等的,因为他们是有灵性的,凡是有生命的东西就有要求人类道德情感的权利,因此人类与自然应该休戚与共,和谐共生。

苇岸在《一个人的道路》中曾说:“我希望在我晚年的时候,我能够借用夸齐莫多的诗歌说:‘爱,以神奇的力量,使我出类拔萃。’”[2]32他的心中充满对人类的爱,对大自然的爱。他认为大地上的万事万物都是有生命的,都是人类的邻居和兄弟,由于一种特别的“亲缘”,共同栖居于大地之上。苇岸热爱大地,徜徉在大地之上,观察大地,欣赏大地,将大地上的一切都呈现在他那隽永质朴的语言中:日升日落,星星出现,晚霞变换,冬天的雪景,秋天的落叶,立夏的太阳,春天的觉醒,蚂蚁营巢,胡蜂筑巢,鸟类的言行,金黄的麦田,午后的暴雨,汩汩的水声,以及乡村朴实的人们。苇岸认为大自然有着自己的生命节奏,它保持着万物的终极平衡,使一切事物都处于生生不息的循环与轮回中。人应该作为一个个体存在于大地之上,与大地上的其他万物休戚相关,和谐共处,荣辱与共。利奥波德说:“土地伦理旨在扭转人类在‘土地—群体’中的征服者角色,将我们变为‘土地—群体’的一员公民。这意味着对群体其他成员的尊重,也意味着对群体本身的尊重。”[5]苇岸认为利奥波德提倡的“土地道德”这一观点非常宝贵。在苇岸的作品中人与土地浑然一体:“看着旷野,我有一种庄稼满地的幻觉。天空已经变蓝,踩在松动的土地上,我感到肢体在伸张,血液在涌动。”[2]19苇岸认为自然界是一个相互联系、相互依赖的有机整体,人类与自然界中有生命的物种应该如兄弟姊妹般共同地、和谐地栖居于大地之上。

2.物质生活的追求:厉行节俭,朴素生活

梭罗一生践行着简单朴素的生活方式,他认为人们只需要维持生活最起码的东西,其他的一切都是奢侈品,都是不必要的。梭罗认为一旦获得了生活的必需品,就不应该再去追求多余的东西,而应该从物质追求中解放出来,去追求更高尚的精神生活。他在《瓦尔登湖》中呼吁:“简单,简单,再简单!”[6]65他的这种生活观与当时的消费文化观背道而驰。梭罗猛烈地抨击当时美国盛行的物质主义和拜金主义的生活方式,认为他们都在做一些耗费生命的事情,使得他们无法采摘生命的美果。他认为房屋、土地这些物质的东西不仅束缚了人们的手脚,也禁锢了头脑,使人们无法看清这个世界,无法追求真正的生活。在这些人的眼中一切都与金钱有关。梭罗强烈谴责了肆意破坏瓦尔登湖自然之美的人们,他们中有大量、无节制地砍伐瓦尔登湖旁树木的樵夫,有从瓦尔登湖取水的人,甚至还有标志着现代科技进步的铁路。梭罗认为真正的生活不是对金钱财富的追求,而是对精神富足的追求。人生活得越简单,精神才能越丰富。因此,梭罗说:“大多数的奢侈品以及许多所谓使生活过得舒适的东西,不但不是必不可少的,而且是确确实实有碍于人类的进步。谈到奢侈舒适,大智者往往比贫困者更为简朴。”[6]10梭罗一生追求的就是过真正富有的贫困生活。他在瓦尔登湖旁的小木屋生活的两年多时间里,只用劳动六个星期就可以满足他一年的生计所需,剩下的时间就用来学习和在大自然中悠闲地度过。他观察自然,倾听自然,感受自然,记录自然。在这段宁静的日子里,他探讨人生,批判人生,思考人生,冥想人生。梭罗用自己的思想启发着世人,用自己的行动影响着世人,他一生致力于建立一个简单和谐的世界。

苇岸曾说《瓦尔登湖》给他带来了精神上的喜悦和灵魂的颤动,并使他确立了一种信仰,确立了他今后朴素的生活方式。他一生厉行节俭,从未对物质有过高的追求。他在“素食主义”一文中说道:“人类长久生活下去的曙光在于:实现每一个人内心的革命性变革,即厉行节俭,抑制贪欲。”[2]118他不喜喧嚣的城市,居住在北京郊区昌平,深居简出,粗茶淡饭,不追名,不逐利。他总是穿得干净、朴素但不入时。他一生笃行素食,曾经在一次朋友聚会时说养一头猪的粮食相当于能多养活十几口人。他曾说过在这个世界上,他不是消费最少的人,但却是自觉地尽可能减少消费的人。他一生清贫,在重病时,只有存款七千元,连买药的钱都是别人赞助的,但却从未放弃自己的信仰。在这浮华喧嚣的商业化时代,苇岸抵制了物质的诱惑,义无反顾地走上了一条与物质文化对峙的救赎之路。他抨击科技进步、物质文明和人的无限欲望,认为如果人类不学会简朴和克制,终将走向自我毁灭之路。

3.精神生活的追求:融入自然,升华自我

随着科学技术的迅猛发展,人们的物质生活更加丰富,但是精神生活却趋于贫乏。梭罗说人类已成为物质的奴仆,却忽视了精神生活的追求。他认为当时的社会文明处于一种病态,只有通过自然人类才能健康生活:“在社会中你不会找到健康,健康只存在于自然中。除非把我们的双脚立于自然中,否则,我们将脸色苍白面无血色。”[7]只有回归自然,寻找古朴的自己,才能找回自己的精神世界。因此,他走向了瓦尔登湖他观察自然、感受自然,与自然进行精神上的交流。他坚信大自然是美的化身,只有回归到大自然中,与大自然进行交流,才能认知自我,发现生活的真谛和生命的意义,人类的精神才能得到净化与升华。

苇岸信奉“人皆可以为尧舜”,但对现代人只追逐名利而没有精神追求极其失望。在《大地上的事情》自序中写道:“时代变了,现代人放弃了这种难为自己的努力。消遣与放纵,已成为一种时尚。连我们的曾被誉为‘人类灵魂的工程师’的作家,也已染上以调侃为荣,以俗人自诩的市井习气。仿佛世界走到今天,一切关于人的改善的努力,都已徒劳无益。”[2]156苇岸认为现代文明不益于人性的发展,而大地是人类的希望,只有与大地亲密接触才能完善自我,实现精神的完善。劳动使人类与泥土和大自然发生基本的联系,因此,他赞美土地的耕种者,认为他们是勤劳、厚道、朴实、所求有度的人。他本人也身体力行,一生从未放弃精神上的追求。他认为只要经常到大自然中行走、感受,就会得到启示,精神就会得到升华。苇岸反复强调不要把幸福完全寄托在财富上,人的灵魂是金钱买不到的,在自然中完整地获得自己的价值和人性,人才能得到真正的幸福和快乐。

在20世纪与21世纪之交,人类社会的生产力以惊人的速度不断提高,人们的价值取向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人们陷入了“拜金主义”和“消费主义”的误区。金钱成为衡量一个人成功与否的唯一尺度,成为人生意义的最高追求。因此,人类不惜以牺牲大自然为代价追求最大利润,地球的生态环境急剧恶化。我们不禁想追问:人类的精神家园在哪里?在精神已湮没在科技发展、物质利益和享乐主义的当下,梭罗和苇岸的生态伦理思想无疑成为黑夜中的一盏明灯,为人们照亮了前进的方向,指引我们寻找一种正确的生存方式和精神信仰。梭罗与苇岸认为人类应该扩大道德范围,在人与人平等的基础上,注重人与自然的平等。大地上的一草一木,一虫一鸟,一山一水都是有生命的,凡是有生命的东西都是人类的兄弟姐妹。人类不应该被物欲所控制,应该厉行节俭,追求简朴的生活方式。融入自然,回归自然,从大自然中认知自我,净化和升华人类的精神,发现生命的终极意义,找到人类的精神家园。

梭罗与苇岸,一个居住在西方,一个居住在东方,一个生活在19世纪,一个生活在20世纪,一个白皮肤,一个黄面孔,但他们却超越了时空的界线,共同成为大地上的行走者、观察者、书写者、守望者和人类精神家园的守护者。这种无私的大爱在消费主义、享乐主义盛行和全球环境污染严重的当下更显得弥足珍贵。

参考文献:

[1]苏文健.重识苇岸及其散文的价值[J].信阳师范学院学报,2012(2):126-130.

[2]苇岸.上帝之子[M].武汉:湖北美术出版社,2001.

[3]阿尔贝特·施韦泽.敬畏生命[M].陈泽环,译.上海:上海科学院出版社,2003:92.

[4]唐纳德·沃斯特.自然的经济体系[M].侯文蕙,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99:115.

[5]利奥波德.沙乡年鉴[M].舒新,译.北京:北京理工大学出版社,2015:210.

[6]亨利·戴维·梭罗.瓦尔登湖[M].许崇信等,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11.

编辑朱荣华

[7]Thoreau. Natural History of Massachusetts [M].Henry David Thoreau: Collected Essays and Poems selected by Elizabeth Hall Witherell Literary Classics of the United States Inc., New York, N.Y. ,2001:22.

Land Watchers and Soul Guardians——On the Eco-ethics of Thoreau and Wei An

LI Chun-ming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Zhaoging College,Zhaoqing Guangdong 526061,China)

Abstract:Thoreau,a famous American writer in the 19th century, and Wei An, a Chinese essayist in the 20th century, had similar Eco-ethics: Mankind is equal to all the other living organism in nature, therefore, men should respect nature and develop with nature harmoniously; men should not be trapped in money worship, but control the desire for materials and live a simple life; returning to nature, men can get inspiration, purify their spirit,know themselves better and discover the ultimate significance of life. Although they lived in different countries and ages, they agreed with each other in thought and became the land watchers and the soul guardians together.

Key words:Thoreau; Wei An; Eco-ethics

作者简介:李春明(1980),女,黑龙江鸡西人,讲师,硕士,研究方向为欧美文学、英语教法。

收稿日期:2015-11-20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8528(2016)01-117-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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