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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地理环境决定论”辩诬与正名

2016-02-04皮家胜罗雪贞

教学与研究 2016年12期
关键词:孟德斯鸠决定论历史唯物主义

皮家胜, 罗雪贞



为“地理环境决定论”辩诬与正名

皮家胜, 罗雪贞

历史唯物主义;地理环境决定论;历史决定论;身体;脱域现象

对以孟德斯鸠为代表的传统的“地理环境决定论”不加分析地斥之为反动的资产阶级理论,把普列汉罗夫旨在捍卫历史唯物主义而对传统“地理环境决定论”所做的辩护和新阐发称为历史唯心主义,这都是毫无根据的。孟德斯鸠试图坚持用物质的原因来说明人类社会历史发展的这一理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为历史唯物主义的诞生起到了“投石问路”的作用;普列汉罗夫针对传统“地理环境决定论”的缺陷所做的辩护和新阐发则构成了历史唯物主义的题中应有之义。为“地理环境决定论”正名并揭示其当代价值和意义需要厘清地理环境与人的身体、历史决定论和所谓“脱域现象”的关系。身体在地理环境与社会和人的实践和精神活动中起着纽带作用;只有既坚持“地理环境决定论”,又坚持“历史决定论”,才能在承认人类社会历史发展具有内在规律的前提下避免宿命论;“脱域现象”是资本主义全球化的附带现象,它也是人类的一种“虚妄症”,人不可能“脱域”,也不是要“脱域”,而是要对地理环境保持足够的敬畏并施以精心“照看”,坚决维护和保持它的多样性和丰富性。

一、视“地理环境决定论”为反动的唯心主义理论毫无根据

虽然“关于地理环境对人类历史命运的影响的思想在科学上远不是新东西。希腊和罗马的著作家早就不止一次地谈到过”,[1](P374-375)但就它成为一种系统化的理论而言则只与以孟德斯鸠为代表的一些法国18世纪唯物主义哲学家和俄国早期马克思主义者普列汉罗夫有关。前者传播较为广泛,影响也较为深远,后者则不大为人所知,影响也远小于前者。究其原因,就在于孟德斯鸠的观点突兀而显眼,其破绽也一眼可以看出,因而随便什么人都想对它指手画脚一番,实际上批评者所选取的立场和表现出来的思想水平不见得比孟德斯鸠高明多少,甚至有的还远不如孟德斯鸠,而对普列汉罗夫进行批判,就不那么简单了。不仅要花很大气力,而且花了气力也不一定能够驳倒他。如此一来,批评者就选择了薄弱的孟德斯鸠这一方进行批判,而对普列汉罗夫,则简单地将其与孟德斯鸠归为一类连带予以谴责即算完事。这种状况造成了人们谈论地理环境决定论,就只知孟德斯鸠而不知有普列汉罗夫。

孟德斯鸠的破绽表现在他把人的性格、气质,进而将一个国家的政治法律制度等统统都归之于气候、环境作用的结果,而他本人又限于条件没有对这一归结给出严密的论证。这就易于受到攻击并遭到否定。孟德斯鸠思想的继承者、19世纪英国学者亨利·巴克尔进一步将地理环境归结为气候、食物、土壤和地形四种要素,这些要素给民族的性格、心理、道德、科学、宗教、哲学乃至社会政治制度以决定性的影响。[2](P51-52)

普列汉罗夫的“地理环境决定论”是在同俄国民粹主义米海洛夫斯基的论战中,为了捍卫历史唯物主义基本思想提出来的。米海洛夫斯基认为,历史唯物主义强调生产力在人类社会历史运动中具有重要意义,这没有错。可是,生产力发展的原因又是什么呢?是生产工具的发明和使用。生产工具的发明和使用的原因又是什么呢?是人的智慧。因而归根结底,“智慧的努力是原因,生产力的发展是结果。就是说,智慧是历史进步的主要动力,就是说,断言世界由意见支配,即由人的理性支配的那些人是对的。”[1](P136)普列汉罗夫对此进行了反驳,他指出,人们制造和使用生产工具的智慧归根结底是由生产力业已发展的水平所决定的。但他同时也认为,历史唯物主义存在着一个逻辑矛盾。这就是,在人类制造第一把石斧摆脱自然状态之前,根本就没有什么生产力,那么,这制造第一把石斧的智慧从何而来?普列汉罗夫认为,给予人类制造和使用生产工具智慧的是“地理环境”,是自然界本身的力量。“自然界本身,亦即围绕着人的地理环境,是促进人类社会生产力发展的第一个推动力。”[3](P227)对于地理环境的这种类似牛顿关于宇宙运动“第一推动力”的观点,普列汉罗夫后来不再加以坚持,而是把地理环境看作是对社会历史发展始终起作用的永恒力量。他说:“总之,地理环境的特性决定着生产力的发展,而生产力的发展则决定着经济关系以及随着经济关系之后的其他一切社会关系的发展。”[4](P165-166)

无论是孟德斯鸠,还是普列汉罗夫,他们提出“地理环境决定论”,目的既是为了避免用神的意志、人性、理性和绝对观念等等来解释历史,又是在力图坚持用物质的原因来说明社会历史的发展和进步。就此而言,他们比起那些在自然观方面坚持唯物主义,一进入社会历史领域即落进唯心主义陷阱的人们,如18世纪法国唯物主义者、费尔巴哈等,可以说是一个巨大的进步。如果说孟德斯鸠提出这一思想还是无意识的,那么普列汉罗夫对这一思想的继承、完善和丰富就完全是有意识的。他是在为历史唯物主义的彻底性和一贯性提供更坚实的依据。如果看不到这一点,一定就像原苏联教科书和我国从原苏联移植过来的几乎所有教科书那样,将这一具有重要价值的思想斥之为“都是折中主义的,其中交织着庸俗的唯物主义因素和对待历史的唯心主义、冒险主义的狂妄态度”,[5](P23)是“完全错误的”,甚至是“荒谬的、反科学的、反动的资产阶级的理论”*参见康斯坦丁洛夫主编:《历史唯物主义》,第60页,人民出版社,1955年。特别是斯大林撰写的《论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该书对“地理环境决定论”做了“死亡宣判”,以斯大林当时的权威,在社会主义范围内的任何人都不可能再对这一思想作出不同的分析和评论。也可参看我国出版的各种版本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原理》教科书,类似的判定比比皆是。,那就实在可以被称得上是一种污称,是缺乏根据的。

这一思想的重要价值问题暂且不论,我们先来考察各种对“地理环境决定论”进行批判的根据。这些根据用今天的眼光来看是完全错误的。

无论前苏联的教科书,还是我国移植过来的各种版本的马克思主义哲学教科书都是用这样的论据来批判孟德斯鸠的。这些教科书认为,人类社会的历史发展十分迅速,一个国家或地区的社会制度的变迁和朝代的更替可以说转瞬即至又倏忽而去,而在它们发生这种迅速变化的同时,相应的地理环境却根本不会发生任何变化。用一个长期没有变化或变化十分缓慢的地理环境作为变化十分迅速的社会历史发展变迁的原因,这是不符合逻辑的,因而也只能是徒劳的。这个论据并非这些教科书所独创,而是来自于斯大林。他说:“因为社会的变化和发展比地理环境的变化和发展快得不可比拟” 。“在几万年间几乎保持不变的现象,决不能成为在几百年间就发生根本变化的现象发展的主要原因”。“欧洲在三千年内已经更换了三种社会制度:原始公社制度、奴隶占有制度、封建制度;而在欧洲东部,即在苏联,甚至更换了四种社会制度,可是,在同一时间内,欧洲的地理条件不是没有变化,便是变化极小,连地理学也不会提到它。这是很明显的。地理环境稍微重大一些的变化都需要几百万年,而人们的社会制度的变化,甚至是极其重大的变化,只需要几百年或一两千年就够了”。[6](P440)斯大林所持的这一观点也不是他自己的发明,与孟德斯鸠同时代的伏尔泰、霍尔巴赫等人就以同样的口吻批评过孟德斯鸠。他们说,意大利从革拉古兄弟、布鲁斯特、凯撒到今天,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但古罗马和意大利却经历了十分复杂的政治经济制度的演变和发展。“我们难道能说煦育过曾经酷爱自由的希腊人和罗马人的太阳,不再将同样的光线送给他们堕落的后代子孙吗?”[3](P51)斯大林批判孟德斯鸠的论据完全照抄伏尔泰等人,不仅全然不顾马克思在创立历史唯物主义过程中明显受到“地理环境决定论”的影响,而且丝毫也没有考虑普列汉罗夫对上述批判所做的有力辩护,当然更不可能看到现代社会的发展正在打破那种把自然界与人类社会两者分离、隔绝开来的错误观念。这种观念实际上在马克思那里已经被彻底否定掉了。在马克思眼中,自然界和人类社会已经是一个辩证的统一体:自然环境的人化或社会化,与人和社会的自然化,成为两个彼此相互呼应的运动。

普列汉罗夫对伏尔泰等人在“地理环境决定论”问题上对孟德斯鸠的攻击进行了反击,认为他们在这个问题上比孟德斯鸠的观点离正确的道路要更远和更加肤浅。因为伏尔泰等人批评孟德斯鸠不过是为了坚持他们自己关于“意见支配世界”的历史唯心主义立场,而孟德斯鸠坚持用物质的原因来说明社会历史,虽然他的观点有显而易见的纰漏,但无疑在方向上要比伏尔泰等人正确得多。普列汉罗夫给孟德斯鸠所做的辩护虽然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但并没有解除人们对“地理环境决定论”的狐疑和不信任态度。这除了普列汉罗夫自身原因以外,就要加上斯大林的那“一锤定音”了。从上个世纪80年代以来断断续续有人试图为“地理环境决定论”辩护,但基本上都是在为普列汉罗夫辩护,对孟德斯鸠则大多只是重复着普氏已经给出的申辩理由,并没有增加什么新的内容。也就是说,他们没有找到为孟德斯鸠辩护的新颖有力的论据。但是,如果只对普列汉罗夫而不对孟德斯鸠进行辩护,那就意味着这种辩护是完全无效的。因为普列汉罗夫的观点来自于孟德斯鸠,他只不过把孟德斯鸠视为外因的“地理环境”变成了“社会生产力”这个内因,至于这个外因是如何成为内因的,他并没有说清楚。

现在情况不同了。我们对地理环境的看法发生了根本的改变:地理环境不再是那种与人们的实践活动无关系的了。随着人类实践活动的水平、规模、深度加速度的发展和大幅度的提升,地理环境或自然界已经完全成了人化或社会化的了。马克思称原始意义上的地理环境为外部自然,与人的需要、活动、实践相联系的地理环境是内部自然。他还强调说,即使外部自然,也并非与人毫无关系,而是与人处于一定关系中的。他指出:“被抽象地孤立地理解的、被固定为与人分离的自然界,对人说来也是无。”[7](P178)也就是说,两种意义上的地理环境已经由于人的活动的作用彼此不再分离了,它们共同对人们的生产、生活和意识等活动发挥决定性的影响和作用。马克思和恩格斯指出,一切关于人的活动的历史研究都要从“地质条件、山岳水文地理条件、气候条件以及其他条件”出发,从“它们在历史进程中由于人们的活动而发生的变更出发”。[8](P67)只有从这里出发,我们才有可能了解它们各自的社会结构、生产和生活方式、意识形态等等。有了人化的或社会化的地理环境这一概念,对孟德斯鸠批评的最主要的论据也就完全失效了。因为此种意义上的“地理环境”变化要比某种制度、社会形态的变化不知要快出多少倍。譬如,像深圳这样一个地方,它的经济、政治、文化意义上的地理环境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但就制度来说,并没有发生根本的改变。还有像原苏联的解体,首先就是从经济、政治地理环境的变化如联盟内部的原加盟共和国闹政治独立和民族独立开始的。当代国际社会的区域经济发展、资本主义的空间运作以及鲜明的地缘政治色彩、宗教文明冲突、恐怖主义活动等等,很大程度上都与“地理环境”密切相关,甚至“地理环境”还是其中起决定性作用的因素。

普列汉罗夫通过把地理环境确定为生产力要素从而使其由一种外部因素变成对社会整体起作用的内在性因素。这一努力的方向是正确的,但遗憾的是他没有看到地理环境是通过人的身体这一“桥梁”对人、人类社会和人类精神世界发挥其作用的。这一点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有深刻阐述,可惜普列汉罗夫没有看到这部手稿。在马克思看来,人和自然界之间虽然存在着区别,但更存在深刻的联系:自然界是人的无机的身体,人的身体是有机的自然界,两者在本质上具有相似性。他说:“自然界,就它本身不是人的身体而言,是人的无机的身体。人靠自然界生活。这就是说,自然界是人为了不致死亡而必须与之不断交往的、人的身体。所谓人的肉体生活和精神生活同自然界相联系,也就等于说自然界同自身相联系,因为人是自然界的一部分。”[7](P95)自然界对人的作用正是通过改变人的身体结构而实现的。当地理环境发生变化,如气候使得大片森林不复存在,人们不得不从森林中走出,来到草原、湿地或平原地区时,为了躲避危险和寻觅食物,人就必须从地面上站立起来以扩大视野,以方便寻找和避险。由此引发了直立行走、手脚的分工、大量信息在脑部积聚从而引起脑量和神经组织的优化等等,特别是手的解放使它能够从事打造和使用工具,“这就完成了从猿转变到人的具有决定意义的一步。”[9](P509)可见,最初一定是自然界的变化引起了人类祖先行为方式的改变,这种改变从身体方面开始,然后拓展到其他一切方面;紧接着,自然界就由于人对它的作用而越来越成为人化的或社会化的自然界或地理环境,它对人的身体的改变也不再主要是形体组织方面的了,而更多的是通过身体而对人的灵魂、情感和思想观念发生作用并进行规训和惩罚。

在把握地理环境社会化(空间社会化)观念和身体在自然界与人类社会相互作用之间的“桥梁”作用之后,我们就能够在此基础上挖掘出“地理环境决定论”所隐含着的价值和意义。

二、孟德斯鸠的“地理环境决定论”是历史唯 心主义向历史唯物主义转变的问路石

我们之所以说“地理环境决定论”是历史唯心主义向历史唯物主义转变的问路石,不仅因为它对历史唯物主义起到了某种指引和殷鉴的作用,而且还因为,正是历史唯物主义的创立和发展,才使得这一理论的成果和合理因素仍然在新的理论体系中发挥着作用,得到了保存、彰显,而缺陷和错误则通过新理论的创造而得到弥补和纠正。

“地理环境决定论”对历史唯物主义具有投石问路的作用。

首先历史唯物主义对自然界优先地位的承认。承认自然界的优先地位并非一个简单的或毫无意义的问题,而是作为区分历史唯物主义和历史唯心主义标志的原则性问题。在唯心主义思想家看来,自然界只不过是人的思想观念的抽象物,“是观念的异在的形式”。[7](P180)唯心主义者如黑格尔即使说要直观自然界,他们看到的依然是自己关于自然界的诸规定的抽象观念。“抽象思维者在他直观自然界时了解到,他在神灵的辩证法中以为是从无、从纯抽象中创造出来的那些本质——在自身中转动的并且在任何地方都不向现实看一看的思维劳动的纯粹产物——无非就是自然界诸规定的抽象。因此,对他说来整个自然界不过是在感性的、外在的形式下重复逻辑的抽象而已。”[7](P179)如果把自然界看作人的思维活动的产物,就必然将社会、人的感性存在统统都视为精神性的、思维的产物,其最终的结果就是在精神或意识的基础上把世界统一起来,得出社会意识决定社会存在的历史唯心主义结论。

其次,历史唯物主义始终把自然界看作是人类一切活动的前提性条件。人类的活动主要分为实践和理论活动,无论哪种活动,都要以一定的自然物质条件为基础或条件。实践活动不用说,无论是物质资料生产活动,还是政治、军事、文化活动,都要以一定的自然物质条件为前提。“没有自然界,没有感性的外部世界,工人就什么也不能创造。”“自然界一方面在这样的意义上给劳动提供生活资料,即没有劳动加工的对象,劳动就不能存在,另一方面,自然界也在更狭隘的意义上提供生活资料,即提供工人本身的肉体生存所需的资料。”[7](P92)再说理论或认识活动,似乎不需要自然界,但只要我们知道任何认识或精神活动都是建立在物质资料的生产活动基础之上的,我们立刻就会明白,人的任何意识活动也都同样离不开自然界。

再次,历史唯物主义将外部自然和人本身的自然两者有机统一起来。马克思和恩格斯在研究人们的意识活动的本质和历史时,首先是将人作为一种自然存在物来看待的。他们这样说道:“全部人类历史的第一个前提无疑是有生命的个人的存在。因此,第一个需要确认的事实就是这些个人的肉体组织以及由此产生的个人对其他自然的关系。”[8](P67)正因为人是一种自然存在物,他就必须同自然界发生物质和能量的交换。因此,人的存在就须臾不可离开一定的自然物质条件,虽然这种物质条件也是人通过自己的劳动实践活动创造的,但如果没有自然界这个前提,人是不可能创造任何物质资料来供自己使用并满足自己的需要的。这是人类必须始终牢记的一个基本的事实或道理。

正是在承认自然界的优先地位、把自然界看作是人类一切活动的基础和把人看作是自然的一部分或另一种自然这些问题上的诸多相似性,使我们能够获致如下结论:地理环境决定论为历史唯物主义的创立起到了投石问路的作用。同时它的失误也为历史唯物主义的创立和发展提供了警示作用。

孟德斯鸠的最大失误就在于他没有看到人可以通过实践对自然界进行改造这一点。正因为人能够改造改变自然,因而地理环境也就不再是单纯的自然环境,而是与人自己的对象化活动的产物一起构成了一个“人化的或社会化的地理环境”或“人化自然”。如果说地理环境决定论仍然有效,那也只意味着它是由自然和人两种要素合成的一个动态的“地理环境”所决定的,也意味着人是受自然和人们自己的活动所决定的。在这个过程中,人可以进行选择、计划、安排,可以对这个“环境”增加新的内容,也可以对它进行修正和重构。这样一来,人就不再是单纯地受自然地理环境所支配的了,人不再总是地理环境的仆人,而可以成为它的主人;两者的作用也不再是单向的一方决定另一方,而成为一种相互作用。只不过在这种相互作用中,我们要时时刻刻牢记那不以人的意识为转移的地理环境所具有的客观物质性,即使我们自己所创造的对象性的存在,也同样具有这一属性。

自然的人化或地理环境的社会化不仅孟德斯鸠没有看到,而且在历史唯物主义学说创立之前的一切唯物主义者都完全忽视了这一点。即使像费尔巴哈这样在自然观方面始终坚持唯物主义的哲学家,虽然他也说过“皇宫中的人所想的,和茅屋中的人所想的是不同的”这类貌似社会化地理环境决定论的语言,但正如恩格斯所指出的那样,“他完全不知道用这些命题去干什么”。[10](P238、237)也如马克思、恩格斯早就批评过的那样,“他没有看到,他周围的感性世界决不是某种开天辟地以来就直接存在的、始终如一的东西,而是工业和社会状况的产物,是历史的产物,是世世代代活动的结果,其中每一代都立足于前一代所达到的基础上,继续发展前一代的工业和交往,并随着需要的改变而改变它的社会制度。”[8](P76)正因为费尔巴哈没有“人化自然”的观念,他虽然有条件发现历史唯物主义,但也只能与历史唯物主义失之交臂。更不要说孟德斯鸠了,他既没有与费尔巴哈相应的历史条件,也没有这方面的意识,因而也就更不可能得出与历史唯物主义相同的结论。但无论如何,他的地理环境决定论也仍然是有意义的,不仅在于它试图对人和社会从唯物主义方面来加以理解方面,而且也在于它的失误给历史唯物主义的创立提供了一种镜鉴作用。

“地理环境决定论”正在经历着一种新的变化。以福柯、列斐伏尔、哈维、苏贾等为代表的马克思主义地理学派正在发动一场“空间转向”的运动。其实质就是承认社会化的地理环境或空间取得了与历史或时间一样的、共同对人的行为和活动起决定性作用的地位。如果说以斯大林为代表的“教科书”派的马克思主义对孟德斯鸠“地理环境决定论”的否定是第一个否定,那么,对这种粗暴否定进行否定,将其中的合理要素剥取出来,并赋予其时代的新内容,那就是第二个否定,是否定之否定。这实质上就是要求我们用更明确的语言和更鲜明的态度回到马克思、恩格斯创立的历史唯物主义的基础上去。只有真正的历史唯物主义态度才能使地理环境决定论获得新的生命力。

三、普列汉罗夫的“地理环境决定论” 是历史唯物主义的题中应有之义

普列汉罗夫不仅在自己的著作中花了很大篇幅讨论地理环境问题,为地理环境决定论进行辩护,而且对但凡讨论地理环境问题的著作都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他写的第一篇论述历史哲学的著作就是为俄国著名地理学家和社会学家列·梅契尼科夫的著作《文明和伟大的具有历史意义的河流。现代社会发展的地理理论》撰写的书评。其中原因在于:唯物史观在俄国遇到了主观唯心主义如米海洛夫斯基、茹科夫斯基等人的放肆攻击和诽谤。这一攻击和诽谤是从对地理环境决定论打开缺口的。在这些主观唯心主义者看来,唯物史观无非是要用物质的原因来说明历史的发展和进步,如果能够否定掉这一基础,整个唯物史观的大厦自然就会坍塌。唯物史观自身有着充裕的事实基础,又有着严密的思考逻辑,因而殊难撼动;而 “地理环境决定论”就不一样了,它虽然力图用物质原因来说明人类文明的起源和历史发展,但却存在着明显悖谬,选择它作为突破口进而摧毁唯物史观,在那些敌视唯物史观的人们看来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普列汉罗夫对此洞若观火。其一,他明白,要捍卫历史唯物主义,把历史唯物主义真正视作“人类思想史上仅有的一次真正的革命、最伟大的革命”,[3](P507)那就不能对有人利用“地理环境决定论”的某些缺陷展开对历史唯物主义的攻击这一现象坐视不理,一定要给以揭露、批判和反击。其二,他也明白,地理环境决定论本身有明显的错误。如果对这些错误不加纠正,不施以改造,原封不动地坚持和照搬,那就不可能实现自己捍卫唯物史观的目的。因此,将这个理论与整个唯物史观协调起来,就成为普列汉罗夫必须完成的工作。

普列汉罗夫正是这样做的。首先他对传统地理环境决定论的错误进行了批判,指出“地理环境决定论”者的 “主要错误就是:他们更多地从不同种族的心理学或者甚至是生理学中,而不是在他们的社会生活方式中去寻找地理环境影响的痕迹”。[1](P375)也就是说,以孟德斯鸠为代表的地理环境决定论者完全无视地理环境自从人类诞生以来,特别是现代大工业产生以来所发生的巨大变化,他们无法将自然地理环境与人类的自主活动有机地联系和统一起来。他们正如马克思和恩格斯所批评的费尔巴哈一样,没有看到在他们周围的感性世界是已经被人化了的世界。正因为如此,他们的地理环境决定论就只能是一种外因论。在他们看来,是自然地理环境直接对人们的社会生活方式发生作用,而不是由自然地理环境和社会相互融合形成的一个“合金”的环境在对人们的社会生活方式发生决定性的作用。只有把自然地理环境因素植入到社会生产力和生产关系之中,才不至于把自然地理环境看作是一种外部的因素,才能够避免外因论。

其次,普列汉罗夫对地理环境决定论的内容进行了改造。如果说孟德斯鸠等人的地理环境决定论是一种外因决定论,那么,普列汉罗夫就竭力要将地理环境变身为一种社会内部因素。他的这一改造是通过将地理环境与社会生产力的各要素结合起来,通过地理环境对社会组织起决定作用这个途径而实现的。我们来看看他是如何展开这一论证的。

其一,他针对米海洛夫斯基把生产工具的进步看作是人类智慧的结果,并由此而认为意见支配世界的观点是正确的这一错误结论,指出,要使人能够利用自己的“理性”或智慧来制造或改进生产工具,他自身必定是处于一定的地理环境之中的。“这种环境能够给他提供:(1)为这种改进所必需的材料;(2)以经过改进的工具为前提而对之进行加工的对象。”[1](P137-138)也就是说,人之所以能够制造和改进工具,是以环境因素作为前提和基础的。“在没有金属的地方,社会人的自身的理性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把人带出‘磨石时期’;同样,为了过渡到游牧生活和农耕生活,必须有一定的动物群和植物群,没有这些动植物的存在,‘理性’始终是停滞不动的。”[1](P138)不仅工具的制造和改进是由环境因素所决定的,而且制造和改进工具的经验和技术的传播也与环境因素息息相关。这就是为什么先进生产工具的发明一定首先发生在交通便利的地方的原因。如果交通隔绝,人们之间不能够相互往来,即使有什么能工巧匠偶尔发明了一种先进的生产工具,也会因为不能广泛的传播而失传。因此,可以说人类制造和改进工具的智慧和能力是由地理环境所决定的,特别是在人类生活的早期阶段更是如此。

其二,地理环境对人类采取何种社会组织形式起到了决定性的影响。普列汉罗夫认为,“地理环境对规模更大的社会的命运,对于在原始氏族组织废墟上产生的国家的命运,有着同样决定性的影响。”他援引马克思在《资本论》中的论述给他的这个观点作出了进一步的证明。马克思是这样说的:“不是土壤的绝对肥力,而是它的差异性和它的自然产品的多样性,形成社会分工的自然基础,并且通过人所处的自然环境的变化,促使他们自己的需要、能力、劳动资料和劳动方式趋于多样化。社会地控制自然力,从而节约地利用自然力,用人力兴建大规模的工程占有或驯服自然力,——这种必要性在产业史上起着最有决定性的作用。如埃及、伦巴第、荷兰等地的治水工程就是例子。或者如印度、波斯等地,在那里人们利用人工渠道进行灌溉,不仅使土地获得必不可少的水,而且使矿物质肥料同淤泥一起从山上流下来。兴修水利是阿拉伯人统治下的西班牙和西西里岛产业繁荣的秘密。”[11](P561-562)

由上述两个方面普列汉罗夫得出了明确的结论:“只是由于地理环境的某些特殊的属性,我们的人类的祖先才能提升到使他们变成制造工具的动物所必需的智慧发展的高度。完全同样的,也只有同一环境的某些特点,才会使实际运用和不断改善这个新的‘制造工具’的能力有自由发展的可能。在生产力发展的过程中,人‘制造工具’的能力首先必须看作常量,而把实际运用这一能力的周围的外部条件看作不断变化的量。”[1](P139-140)

需要特别指出的是,普列汉罗夫所讲的地理环境决定论是社会化了的地理环境决定论。在他看来,虽然人们的社会联盟的整个制度“归根结底是由给人们提供发展他们的生产力的或大或小的可能性的地理环境的属性所决定的,然而一旦产生了某种社会关系,他们往后的发展就按照自己固有的内在规律进行。这些规律的作用加速或延缓制约着人类历史运动的生产力的发展。人对地理环境的依赖由直接变为间接,地理环境通过社会环境影响人”。[1](P239)

我们从普列汉罗夫的相关论述中可以非常清楚地解读到,他所主张的地理环境决定论是符合历史唯物主义主旨的,他不愧是恩格斯所称赞的极少数真正懂得马克思主义的人中间的一个*参见普列汉罗夫:《论一元论历史观的发展问题》,第2页,商务印书馆,2012年。。

四、与“地理环境决定论”相关的问题

普列汉罗夫的地理环境决定论虽然达到了他那个时代的高度,但也并非没有缺陷。譬如,他虽然谈到了自然环境最初是如何作用于人的身体,从而使人的身体发生适宜于制造和改进生产工具、从事生产活动的变化这个问题;而且还提出了“自然界本身给人提供征服自然的手段”这类讨论自然界和人的身体之间的相互关系的命题,但对此却并未展开;[1](P238)他没有对地理环境决定论与历史决定论的关系做出科学的阐述。当然,他更不可能对当代人们提出的所谓“脱域”,即人们越来越不受地域的限制、成为一种“流变的存在”,这样一个与地理环境决定论看似不大相容的现象进行探讨。要求普列汉罗夫把这些问题统统解决是一种苛求,但面对这些问题,我们不去探讨就是失职。因为我们不仅要为地理环境决定论洗刷罪名,而且更重要的是拓展它的当代价值和意义,使它能够为人类今天的发展和进步发挥重要作用。

传统西方哲学不唯地理环境决定论,也包括一切其他哲学流派不仅把自然界看作是开天辟地以来就始终如一的东西,而且还把身体从自然与人和社会的关系中撇除了。由于“彻底忘记了身体”,因而不能够从人的“身体秩序”出发,对“遥远的秩序(国家的?全球的?)的起源问题做出解释”,也就是无法对人类社会的起源和发展做出解释;由于否定了身体,所以使得人、社会都被“逻各斯”、“绝对精神”所控制和统治,人与自然、人与社会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被切割成了两个完全分裂的世界。对此,列斐伏尔给出了十分精辟的议论,他说:“西方哲学背叛了身体,它积极参与了舍弃身体的伟大隐喻化进程之中,它否定了身体。”“因此,哲学概念陷入了‘无身体的符号’范畴。在逻各斯的统治下,在真实空间的统治下,精神的和社会的被分割开来了,就像全然实际的与构想的、主体的与客体的被分割了一样。人们始终试图采取种种巧妙的类型学将外在的缩减为内在的、将社会的缩减为精神的。最后结果如何?彻底失败!”[12](P65-66)失败的原因就在于:精神或意识观察到的世界(包括自然和社会)和身体与之打交道的世界之间存在着的巨大差异。精神总是把它在世界中观察到的现象进行归类,总是试图用它的齐一性、永恒性和确定性来应对、处置和把握那处在差异、多样、变动不居之中的外部世界。这虽然是必要的,但当精神逾越一定界限而极度膨胀开来,直至把整个外部世界都当作是自己的创造,最终使“世界成为图像和人成为主体”之时,[13](P902)这种思维同质化运动就毫无疑问地幻化成为阿多诺所谓的 “形而上学的西洋镜”。身体则不一样,它不像精神或意识那样总是试图从某种“此地此时、此情此景”中游离开来,而是不断地把意识从“天马行空”似的遨游中拉回到它的“处境”中来,也就是拉回到一定的由物理的和社会的因素两者合成的“地理环境”之中,从而阻断意识的不切实际的“漫游”,要求它设身处地、脚踏实地、一切从实际出发来思考和解决问题。精神既要有“自由”又必须接受身体的“约束”,只有这种状态才能使人的精神或意识的活动行走得更久更远,人的性格和气质也才能更加沉稳有力。精神接受身体的约束就是接受自然、社会和他者的约束。这是一种崭新意义上的“地理环境决定论”。身体之所以能够如此,乃是因为它与自然界、社会和他人之间存在着这样一种关系:一方面,人的身体可以或者是“有机的自然界”,或者是“社会的缩影”,或者是“他人的影子”等等;另一方面,自然界则或者是人的“无机的身体”,或者是人的身体结构的重现,或者是所谓“另一个身体”。总之,身体是将自然、社会和人的精神世界有机联结起来的纽带和桥梁。一旦把身体从中抽走,它们互相之间就无法达到对方,它们就只能“天各一方”,[12](P66)彼此割裂。

普列汉罗夫说“自然界本身给人提供征服自然的手段”,从身体视角来看,也是能够得到合理说明的。如果人是自然界的一部分,人的身体是所谓“有机的自然界”,而生产工具只不过是人的身体的“延伸”,那很显然,生产工具也就只能是由自然界提供给人类的,没有自然界,也就不可能产生生产工具这一人类用来征服自然的最重要的手段。

关于“地理环境决定论”和“历史决定论”的关系这个问题,普列汉罗夫虽未对之进行深入讨论,但是它将历史观归入世界观(人类社会历史与自然界的历史的统一性),并且强调它的辩证性(决定因素与被决定因素之间的相互作用)却给我们理解两者关系提供了某种启示。就历史唯物主义而言,它不仅包含历史(时间)决定的一面,而且也必然包含着地理环境(空间)决定的一面。关于这一点,恩格斯的历史发展“合力论”、“平行四边形理论”是最好的注脚。各个国家和民族的历史既不是按照时间顺序线性地发展着的,也不是由生产力或经济基础一维地决定的,它们呈现出多样性和复杂性,带有大量的本民族和本地区的特点。如果只强调前者而忽视后者,那就很容易受时间一维性特征的影响,把历史决定论看作是单一的线性决定论,进而演化为宿命论。列宁在谈到《共产党宣言》时曾说道:“从工人政党实际的政策和策略的角度看,我们在这里可以看到《共产党宣言》的作者针对不同国家的民族工人运动所处的不同阶段给战斗的无产阶级确定任务的典范。”[14](P197-198)1915年,列宁再次结合俄国革命的具体情况指出,“马克思的方法首先是考虑具体时间、具体环境里的历史过程的客观内容,以便首先了解,哪一个阶级的运动是这个具体环境里可能出现的进步的主要动力”。[15](P140-141)列宁把这一对具体情况做具体分析的方法称之为马克思主义的精髓,马克思主义的活的灵魂。所谓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就是强调时间和地点两个至关重要的因素,就是一切以时间、地点和条件为转移。长期以来,我们承认历史决定论而对地理环境决定论进行批判,导致的是时间的凸显,是历史决定论因为失去了地理环境决定论的某种“中和作用”而成为一维性的因果链条式的宿命论。

关于“脱域现象”,这只能是一种假象。因为某人从某地离开,不是说他就脱离了地区性的“束缚”,虽然他离开了此处,但他必得在另一个地方把自身“安顿 ”下来;人们从一种社会联系中“逸出”,他并非就离开了社会,只要他还活着,就必须在异地将自己的社会联系重新建立起来。人不是在此地此处,就在彼地彼处,永远都不可能真正地“脱域”,都不可能完全不受地域和特定的社会关系的制约和影响。海德格尔将人命名为“此在”实在令人拍案叫绝!或许有人会讨论所谓人类向月球和其他星球的移民,但这是不可能的。如果人类的行为使得地球不再适宜于人的生存,人就真的是把自己“连根拔起”了。地球是人类生存的底线,幻想人类可以离开地球,地球毁灭之后人类还可以存在,这只能是人类自己的一种 “虚妄症”而已。作为此在的人,就只能是在此(地球)的存在或者说是一种“地球生物”。海德格尔对此在是从时间方面来分析的,但这种时间性的分析却首先是通过人在世界之中即空间中的存在来肇始的。这里的“在”首先是在何处,然后才是在时间中的绵延即“在起来”。人在空间中的“在”是一种“共在”,既与物又与人“共在”;人在时间中的“在”则表达了一种历史性和连续性的“在”或“在起来”,前者显然是后者的前提条件。没有人在空间或地理环境中的“在”,就没有人在时间中的“在起来”,所谓完全的“脱域”是根本不存在的。

“脱域现象”是伴随着全球化进程而出现的,而全球化是由资本推动的。资本之所以要推动全球化,原因就在于,只有把一切国家的生产和消费都纳入到资本的统治和控制之下,资本才能顺利而迅速地流通、循环与周转,而资本只有在永不停歇地流动之中才能不断增值和膨胀,才能迅速地将一切财富积聚到极少数站在金字塔顶端的资本主义国家和资本家手中。资本主导的全球化必然伴随着的是世界的同质化,而同质化正是产生“脱域感”的重要根源。同质化的目的就是把千差万别的自然事物予以编码、格式化、数字化,以有利于人对自然界、他者进行控制和支配,由于缺乏相反力量的“中和”和“抵消”,很容易造成巨大的不确定性和风险。正如吉登斯所指出的那样,这种有计划有组织地展开的对自然的掠夺行为看似可控的、无风险的,但恰恰是不可控、暗藏着十分巨大的风险的。因为没有一个社会的组织或专家系统是万能的,是可以对这个系统加以有效的控制的。任何时候都会有所谓“脱出”现象的发生,如切尔诺贝利核发电站的泄漏事故。他还预言此类事件在未来将会不断发生。我们果然看到了更加可怕的日本福岛核电站的泄露这样一场灾难性事故。除此之外,克隆和基因技术都有可能加速度地使地球生态发生灾难性的变化(因为这些技术不过是人寻找万物同质化的一种努力,而这种寻找绝非是为了保持万物按照它们各自的本性生长,而是为了人类自身的以一驭万,也就是为了人对自然界的支配、控制和奴役)。[16](P7)

不仅如此,现代世界还“是一个‘快速飞逝’的世界:不仅其社会变迁的步伐比以前所有体系都更快,而且其范围和深刻性也与以前迥然不同”。[16](P5)这就进一步加深了人们的“脱域”感,加深了自然、社会和人之间的矛盾和冲突,以至于如果不从根本上解决人类与自然、人与社会和人与人之间存在的这种严重脱节现象,人类的生存和发展将难以为继。这正是我们在这里重申“地理环境决定论”的价值和意义之所在。只有承认地理环境决定论,才能相应地承认个体、民族、国家存在的多样性和丰富性;只有唤起我们关于“地理环境”是人类生存和发展的“根基”、它对人类的生存和发展起着决定性的作用这种鲜明意识,只有对地理环境(包涵社会环境)保持足够的敬畏和施以精心“照看”,坚决维护和保持它们的多样性和丰富性,人类才能够拥有明天和未来。

[1] 普列汉罗夫.论一元论历史观的发展问题[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2.

[2] 北京大学哲学系外国哲学史教研室.十八世纪法国哲学[M].北京:商务印书馆,1979.

[3] 普列汉罗夫哲学著作选集[M].第2卷.北京:三联书店,1962.

[4] 普列汉罗夫哲学著作选集[M].第3卷.北京:三联书店,1962.

[5] 伊凡洛夫—欧姆斯基.历史唯物主义论地理环境在社会发展中的作用[M].冯维静,韩春华译.北京:三联书店,1954.

[6] 斯大林选集[M].下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

[7]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M].第4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

[8]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M].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9]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M].第20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71.

[10]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M].第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11]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M].第2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

[12] 列斐伏尔.空间的生产[A].苏贾.第三空间:去往洛杉矶和其他真实和想象地方的旅行[C].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5.

[13] 海德格尔选集[M].下卷.北京:三联书店,1996.

[14] 列宁全集[M].第15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88.

[15] 列宁全集[M].第26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88.

[16] 包亚明.现代性与空间的生产[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3.

[责任编辑 孔 伟]

Refutation and Vindication for “Geographie Environmental Determinism”

Pi Jiasheng, Luo Xuezhen

(School of Marxism Studies, Guangzhou University, Guangzhou ,Guangdong 510006)

Historical Materialism;Geographie Environmental Determinism; historical determinism; body; disembeding phenomenon

It is unfounded that uncritically dismissed the traditional “Geographie Environmental Determinism”by Montesquieu as reactionary bourgeois theory and called the new ideas of defend the historical materialism by Plekhanov as historical idealism. Montesquieu tried to stick to material reasons to explain the theory of human social history, in a sense, for the birth of historical materialism played an important role; Plekhanov defended and reinterpreted the traditional “Geographie Environmental Determinism” ,which constituted the proper meaning of the title. As “Geographie Environmental Determinism” name and reveal its contemporary value and significance need to clarify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geographical environment and the human body, historical determinism and the “Disembeding Phenomenon”.Body link plays a role in the social geographical environment and the human spirit and practice activities; Only if both adhere to the “Geographie Environmental Determinism” and the “historical determinism”,should we recognize the historical development of human society’s inherent laws and avoid fatalism; “Disembeding phenomenon” epiphenomenon of capitalist globalization, it is also a kind of human “false disorder”, people can not “Disembeding”, nor is it to “Disembeding”, but to geographical environment maintain sufficient awe and subjected to “care”, resolutely safeguard and maintain its diversity and richness.

皮家胜,广州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哲学博士;罗雪贞,广州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硕士研究生(广东 广州 510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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