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文医学回归的呼唤

文/张建青



人文医学回归的呼唤

20世纪以后的现代生物医学技术的巨大进步虽然已成为“探索生命奥秘、防治各类疾病、增进人类健康、延缓人体衰老”的一个庞大综合体系，极大地促进了人类的医疗保健事业和人类的社会发展。可是，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当人类在享受现代生物医学技术提供的日益增多的保健服务的同时，尤其是在21世纪的新时期，人们却对医学的太科学化、太技术化造成的非人性化趋势产生越来越多的疑虑，并提出越来越多的批评。人们开始呼唤重新审视医学的目的和价值，企盼医学人文关怀传统的复兴。但是，许多医学界同事还仍然以科学性、高技术性自诩，有的医者仍然在工作中“只见病，不见人”，视而不见患者的感受和更需要的人文关怀，产生对人性的淡漠，以致成为现代21世纪的一大医学症结，也成为“医改难”难点之一。

大约在10年前，我的一位中学同学和他家人带着其岳母诊疗妇科病，认为其岳母病情严重，很紧张地让我尽快给予诊疗。这是一位已经绝经10多年的60多岁的老妇人，医院体检时B超检查发现“子宫肌瘤”。我仔细询问其病史并做了妇科检查之后，告诉家人，“请家人及老太太别紧张，这个不足2公分的小肌瘤对一位绝经多年的老年妇女不会造成任何不良影响，是不需要任何治疗的，完全可以放心过自己的晚年生活。”我又仔细地从老年妇女的内分泌特点，详细地向家人解释了这种没有任何不适症状的老年妇女的小肌瘤不会影响健康，也不会影响寿命，不需要伤害身体并浪费金钱去做不需要的治疗。我这位同学及家人带着老人高兴地走了。但后来我却听说，老人的女儿仍不放心，又到省内一家大医院妇科找“名医”去咨询。那位“名医”不知是为了经济利益还是显示她的名医品牌，竟然说服了家人及患者，住院花费上万元做了“全子宫切除术”。而手术导致的创伤，却让这位无需做任何治疗的老太太卧床达三个月之久。

以上的例子属于“过度医疗”的典型病例，目前虽然比以前减少了，但仍然发生。最近医院曾遇到这样一个事例：玉树州民政局的一位中年藏族干部患重病到省内某权威大医院急救，检查发现其心脏有多个血栓形成，双肾、脾、脑均有血栓梗塞，多脏器功能低下病情危重。该院组织专家会诊并按医疗规范程序给其溶栓，结果又发生脑出血的并发症，病人雪上加霜病情更加危重，导致昏迷。专家只好给亲属谈话，认为病人凶多吉少，已无力回天，需要准备后事了。这让亲属悲痛不已，相拥痛哭。也许，这位专家并没有说错什么，从医学科学的统计概率推理，这位藏族干部的生存希望十分有限，但在重视概率的科学性的同时，似乎还缺些什么……家人沮丧而无奈，抱着一线希望来到青海红十字医院。接诊大夫了解情况后立刻安排患者进入ICU病房，组织院内专家，包括临床经验十分丰富的瑞士籍医学专家以及上海的专家进行会诊，尽全力抢救这位病倒在玉树地震后重建工作岗位上的藏族干部，通过两周的日夜抢救，终于使患者转危为安，神志清醒了，脏器栓塞危害已经消除了，家人终于放下了悬着的心，期待着患者的进一步康复。由于患者心脏的血栓是心脏包虫引起，必须进行心脏手术解除后患。医院又积极联系青海省心血管病医院，将患者安全转到专科医院进一步治疗。患者及家属转院时千恩万谢之情形，令我们医务人员终生难忘。而在这一位患者身上出现的两种医疗态度和医疗行为是有显著差别的，这也正是凸显出只讲科学性与同时兼顾医学人文的医学之本质差异所在。

不管是向医学一无所知而并不需要治疗的患者做出真诚的解释，避免过度医疗，还是对那些渴望生存而又有难治之症患者的积极地有所作为，折射出的正是医护工作者对人性、对医学人文的根本态度。目前，医疗卫生界对人性、对医学人文的淡漠仍很普遍，其原因是多方面的。把医学看作是单纯的科学技术，把医学生当作专业技术人员来培养，就会有意无意地认定所有的医学问题仅凭借高科技就能安全解决。一切依赖于高科技，不但使医务人员产生了“科学的傲慢”的态度，沉湎于唯科技论而忽略患者的感受和需求，同时也让广大就医群体对医学科学产生了过高的期望值，直接导致了“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了，你没治好我的病就是你有问题”的社会现象。另一方面，受西方20世纪后纯生物医学模式的影响，直接导致了今天医学界普遍患上的人文知识贫乏症，严重的人文精神贫乏，有关社会、心理环境、宗教知识营养不良，只知道细胞、基因、各种检查指标，导致了医务人员只“认病不认人”的冷漠、呆板、僵硬的不正常成长，偏离了“医乃仁术”“大医精诚”的医学轨道。

最后，作为对策之一，我认为必须加强医学生、医务人员的医学史教育和医学人文教育，同时医疗体制改革应进一步加大对医疗市场的开放、市场竞争，尤其是合理、规范、有序的竞争会使医疗机构的医疗行为逐渐步入正轨，因为适者生存。青海红十字医院这些年的成功跨越式发展实践表明，为了生存，就必须注重患者的感受和综合需求的打造，并进一步形成和完善尊重其人性（患者的利益）的医疗模式。近年来，医院又在投入更多的资金和精力做JCI认证工作，都是为了使医学科学能够和医学人文有机地结合，回归医学的人性特点，以人文关怀关注患者，确保医疗安全和医疗质量、关注和满足患者的感受及需求，让患者满意。只有这样，才能真正赢得就医群体的认可，从而立稳于医疗市场，医院才有可能可持续性发展，才可以为青海各族人民作出更大的贡献。

作者单位/青海红十字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