饱蠹楼喂饱书蠹

冯柘

The Bodlein Library是欧洲最老的图书馆之一，在英国只有大英图书馆的历史超过它。

图书馆的名字现在通常被译为博德利图书馆或者包德雷图书馆，但是更有韵味的是钱锺书的翻译“饱蠹楼”。

钱锺书夫妇留学牛津时在此处像书虫一样地用功，而图书馆则饱了这两只“书蠹”。

根据杨绛的回忆，牛津大学图书馆的图书向例不外借，临窗有一行单人书桌，她就占据一张桌子，自己从架上取书来读。

读不完的书留在桌上，下次来接着读。

图书馆只准带铅笔和笔记本，

书上也不许留下任何痕迹;

所有的笔记都是回家经过反刍后写成的。

杨绛读书笔记做的不多，

所读的书中虽包括几本薄薄的小册子，

不过有的书像诗集、诗话等，

也是翻来覆去读几遍的。

她给自己订了一个课程表，英国文学从乔叟开始，

一个一个经典作家按照文学史往下读。

主要作品一部一部从头到尾细读。

钱锺书夫妇在此苦学的故事带着温度，让每一个读过这个故事的中国人都对饱蠹楼充满了想象。

饱蠹楼的历史虽然可以追溯到1320年，但是真正意义上的图书馆得益于托马斯?包德雷爵士。包德雷立志要将自己的一生献给当时已经破败的图书馆，终于1598年，老旧的图书馆重新装修，在1602年得以重新开馆。但更重要的是， 牛津大学1610年即与当时的伦敦书籍出版经销同业公会（Stationers Company of London）达成协议：凡公会成员所有印品均当免费赠存一份给该馆。此协议后经1710年的《安妮法》（The Statute of Anne）正式确认，使得“饱蠹楼”成为英国最早的“版权图书馆”（copyright library）之一。直至今日，所有英格兰印刷的书籍，饱蠹楼都有权利免费获得一本作为保存，这也使得饱蠹楼需要越来越多的空间。

饱蠹楼的故事虽然迷人，但更令我们好奇的是，这古老的建筑群里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珍宝，至今吸引着无数的学者进馆研究？

饱蠹楼珍宝的形式不但有印刷品，还有手稿、草稿、地图等等，饱蠹楼把自己的珍宝分为十个主题，分别是：古典遗产、地图与边界、神圣的言辞、动物王国、植物王国、文学与音乐、科学观察、数学、历史时刻和牛津大学与它的图书馆。我们拣选几样珍宝，一窥神秘的饱蠹楼。

古典遗产是关于古希腊罗马的资料，西方文明视古希腊罗马为自己的源头，而研究古希腊罗马的“古典学”也被视为高贵学问，饱蠹楼在很长一段时间只允许古典学的著作进入馆藏。在饱蠹楼的珍宝里有一份记载着古希腊女诗人萨福的诗的莎草纸。萨福是公元前七世纪晚期的女诗人，由于她是著名的同性恋者，因而今天英文对女同性恋者的称呼Lesbian就是来自于她所居住的岛屿。她的诗歌没有几篇是完整流传下来的，而饱蠹楼所藏莎草纸上所载的是萨福的几行最著名的诗句——

“对有些人而言，世上最可爱的东西是战车上的战士;对有些人而言，是步兵军团;对另一些人是行驶在这土地的黑暗面上的船队。但是对我而言，最可爱的不是别的，而是：在你心中，你的爱意最为渴求之物……”

除了古典文明，来自耶路撒冷的希伯来文明，是另一个西方文明的另一个源头。

饱蠹楼有许多《圣经》的珍贵版本，被列在“神圣的言辞”这个主题下，其中的一个便是《古腾堡圣经》。西方最早的印刷术是古腾堡的金属印刷，而最重要的印刷品，就是第一批印出来的圣经。现今存世的古腾堡圣经不到五十份，而饱蠹楼所藏正是不列颠岛的七份之一。《古腾堡圣经》不但是欧洲中世纪的第一批文献，而且由于其是当时通行的语言拉丁文写作，因而也是可以被全欧洲人阅读的。所有的古腾堡圣经在印刷之前就已经被预定一空。

英国历史上的重要时刻同样在饱蠹楼留下了痕迹。

2015年是英国《大宪章》签署800年，《大宪章》奠定了英国君主立宪的传统，更是被看做西方“法治”的开端。饱蠹楼有十七份现存的《大宪章》正式文件中的四份，其中三份的年份可以确定为1217年之后，其中一份可确定为1225年之后。1217年的正式稿件是以还是个男孩的亨利三世的名义发布的，还有他的摄政者威廉?马歇尔和教皇的封印。

饱蠹楼还收藏了很多重要的地图类珍宝。其中一件便是描绘了马可波罗《游记》的开篇，展现了马克和他的父亲、叔叔在1271年离开威尼斯的场景。在画的底部，充满着异域风情的生物暗示着他们即将到达的那些神奇的地方。这幅画作不但赞颂了马可波罗的壮举，而且还显示了威尼斯帝国的野心和财富。

英国是个文学的国度，饱蠹楼当然少不了文学类的收藏。其中一件就是玛丽?雪莱著名的小说《弗兰肯斯坦》的手稿，饱蠹楼所藏的那一部分讲的正是弗兰肯斯坦的怪物获得生命的那一刻。在手稿上我们可以看见当年玛丽的丈夫P. B. 雪莱（也就是我们熟悉的诗人雪莱）修改的两处细节，一处是倒数第九行他用“美丽”（beautiful）替换了“英俊”（handsome）一词;另一处是他在玛丽对怪物的头发的描写处增加了几行描写。

除此之外，有关英国最伟大的文学家莎士比亚的收藏肯定也少不了。饱蠹楼收藏了莎士比亚的“第一对开本”，这个本子的全名实际是《威廉?莎士比亚先生的喜剧、历史剧和悲剧》，在莎士比亚去世后七年，以对开本形式印刷。根据上面我们提到的和“伦敦书籍出版经销同业公会”达成的协议，在印刷后不久，饱蠹楼马上就获得了一本“第一对开本”。但是后来，或许是因为饱蠹楼购入了1664年的印刷的“第三对开本”，就把“第一对开本”给丢弃了。直到1905年这个本子才重新出现，当时一个“匿名的美国收藏家”以闻所未闻的3000英镑竞拍这个本子，最终通过紧急的公共呼吁，饱蠹楼才成功地重新买下了这个“第一对开本”。虽然当年的书上的排书号已经被撕了，这个当年饱蠹楼流出去的珍宝还是最终重回了饱蠹楼，

通过这些珍宝，我们似乎切实地触摸到古老的饱蠹楼的魅力。从古典的诗歌到重要的政治时刻，从名人的手稿到精美的图画，这古老的建筑承载着西方世界的文明，无疑是人类精神的宝库。

责任编辑：尹颖尧